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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未來與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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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Admin 周二 6月 17, 2014 10:00 pm

  Ⅰ

  細小的嗓音以無形的爪子抓撓著德軍土兵們的神經,聲音是從鐵門的另一端傳來的。士兵們握緊槍桿,並排在鐵門前方,心裏納悶但不覺得危險。

  “那是什麼聲音?”

  “有東西趴在地上吼叫。”

  “誰會做這種事?”

  “當然是不得誌的陸軍大臣大人嘛,可惜他當不了亞普菲蘭特的拿破侖,想也知道他不甘願的眼淚會多到溢出桶子。”

  德軍士兵相互點頭,臉上露出分不清是冷笑還是憫笑的表情。他們對著鐵門另一端呼籲陸軍大臣早點死心投降,孰知……

  “餵,這不是人的聲音啊。”

  一個人細聲道,同胞的表情立刻僵化。他們附耳到鐵門上,好幾種聲音同時流進耳膜,其中攙雜了很明顯是動物的叫聲。

  其中一名士兵輕推鐵門,原以為已經從內部反鎖,想不到門動了一下,騰出約有幾張紙寬的縫隙。

  血腥味化為肉眼看不見的尖銳細刃戳刺著德軍士兵的鼻孔,他們雖然遲疑但還是推開了門,鐵門發出抗議般的吱嘎聲整個敞開。

  士兵們的視線往室內一擁而入。

  “唔……”摒住氣息的呻吟從他們口中溢出,他們瞧見了令他們心臟與肺部緊縮的光景。石板地面躺著一個染滿鮮血的物體,正是亞普菲蘭特王國陸軍大臣諾貝特侯爵的屍體,德軍士兵固然大吃一驚卻馬上理解個中原由。以尖牙與利爪撕裂陸軍大臣的犯人正以前肢搭在被害人身上,黃玉色的雙眸散發出無窮的魔性魅力讓士兵無法移開視線。

  陸軍大臣諾貝特侯爵以自己的生命做為誘餌,喚起巴西貓的本能。他悄悄打開地下室的鑰匙,打開牢籠,將自己的血滴在阿奇拉面前。

  嗅覺轉移到味覺的感觸抵達阿奇拉腦中並無聲地炸開,阿奇拉的意識與知覺完全受制於鮮血,它忘了一切,忘了過去,眼前的欲望攫獲了阿奇拉。

  德軍士兵自然是不明白這種狀況,他們一看到阿奇拉就以為它是黑豹,恐懼不禁湧現。總之可以肯定是危險的猛獸,他們爭相以槍口指向黑色猛獸。

  本來打算當場擊斃,但是隨便在室內開槍惟恐會發生跳彈的危險。

  他們僅僅猶豫了一秒,可是對阿奇拉而言,一秒便已足夠。它沒有發出咆哮告知它的殺機,而是默默跳向杵在原地的士兵。

  慘叫接連不斷,一名德軍士兵下顎下方噴出鮮血,轉了一圈倒在石板地。這時第二個人的臉部化為血塊,整個人往後仰,阿奇拉的爪子抓碎了他的鼻子、劃開了他的嘴巴、打飛了他前排牙齒。

  “哇、哇、哇!”

  目睹慘劇發生的士兵口中發出無意義的慘叫,有人忘我地扣下板機,槍聲回蕩在石壁。子彈沒有命中,而是打中石壁彈開。開槍的士兵的頭盔飛掉,一道黑影躍過他的頭頂。

  一走出地下室,阿奇拉才第一次出聲咆哮,聲音攙雜了重獲自由的喜悅與對鮮血的渴望。驚惶失措的德軍士兵聚在地面往地下的階梯,士官大喊。

  “射擊!殺了它!”

  命令的語氣驀地轉為哀嚎,阿奇拉並不是在士兵之間穿梭,而是躍起以空中為走道,直接撲向士官,一個怪聲傳來,士官的頭被擰掉一半。

  士官全身滿是鮮血,滾落階梯,阿奇拉的黑影則交棒似的奔上階梯。

  從走廊往玄關間,阿奇拉在疾奔中逐秒散布驚愕與恐懼,然後從玄關跑出屋外,奔進灑滿五月陽光的庭院,外頭的士兵被連續的槍聲嚇到,同樣是大吃一驚。

  “這是什麼啊……”

  疑問再度急轉為哀嚎,槍聲沖撞著士兵們的耳膜,交錯的槍火中沒有任何一條捕捉到不斷疾奔與跳躍的黑影。阿奇拉跳過高聳的石墻,終於逃出牢獄消失無蹤,只留下全身染血的死者與汗流浹背的生者。

  正當陸軍大臣官邸內外的德軍正品嘗著充滿血腥的不幸之際,法萊沙警長來到市街,準備想辦法與威魯等人會合,而且不知為何亞麗安娜也一起行動。法萊沙警長與同伴分道揚鑣的空屋跗近有兩個德軍小隊在巡邏,無法隨便靠近。後來這群士兵緊急移動,原因是接獲黑色怪物出現的報告,不過警長他們完全不清楚整個狀況。

  他們趕到空屋,低聲叫喚威魯等人的名字,卻得不到立即的回應。一邊註意不發出腳步聲一邊探尋時,亞麗安娜不由自嘲地嘟噥起來。

  “真是,我在全世界老是做相同的事,如果波羅尼亞是個有能力捍衛一己自由與獨立的強國,我也不必這麼辛苦,他國也不會遭殃了。”

  是嗎?法萊沙暗自懷疑。

  以美利堅合眾國為例,十八世紀後半,面對母國英國的暴政與高壓統治而引發革命運動之際,這個國家的確是為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理想而戰,而且發展成有能力捍衛一己自由與獨立的強國。

  到了現在又是如何呢?透過陰謀策略與軍事施壓並吞夏威夷王國,趁西班牙國力式微強奪菲律賓、波多黎各、關島,將古巴納為屬國,從哥倫比亞共和國強占巴拿馬地峽。看得出全是學自歐洲列強的壞毛病。波蘭恢復獨立之後,難保不會重蹈美利堅的覆轍,就算沒有,想必也會有其它苦難等在前頭。

  “如果波蘭,不、波羅尼亞真的獨立了,你以後要怎麼辦?不就沒事可做了嗎?”

  “到時我想平靜過日子,可能會種種花草、寫寫波羅尼亞的歷史吧?”

  “我看很難。”

  這句話法萊沙只在心裏想,沒有說出口。亞麗安娜不適合安定啦、隱居之類的字匯,他想是這麼想,但他的觀察並非完全正確。只因為他心儀的女性到目前為止從來沒有給過他這方面的印象罷了。

  由於空屋裏有腳步聲,法萊沙警長立刻擺出警戒的架勢,不過來人是皇家學土院會員蘭赫姆博士,飛行裝的口袋裏塞了一團紙,手指有墨水印。

  “哎呀呀,總算回來了,感覺真像浪子歸鄉一樣。”

  蘭赫姆博士挖苦地說道,並朝跟在身後的人招手,騎馬憲兵隊的佐倫道夫上校接著現身,他們剛剛才潛入市區。警長從他們口中得知威魯與佛莉達認為小孩比較不會受到盤問,所以前去查看首相官邸的情形。上校冷哼一聲。

  “真沒用,到現在還擺平不了,好歹也該趁我回來之前解決掉德軍一個師才對。”

  “事情沒有那麼簡單。”

  法萊沙警長苦笑,一跟老上校有所牽扯,就會讓他想起自己在二十初頭的從軍時期。

  佐倫道夫上校透過火車與馬匹,終於抵達夏洛蒂布魯克。正想敘述這一路上的辛苦,老上校隨即察覺亞麗安娜的存在,小胡子下方的嘴角兩端勾起。

  “呵呵,你這個馬術高手這次居然馴服了一匹這麼漂亮的野生雌馬。”

  “上校,請您不要使用這種低俗的措詞。”

  “什麼低俗,全世界沒有比活蹦亂跳的雌馬更美麗的生物了,你最好祈禱自己不要被甩下來,毛頭小子。”

  法萊沙警長無言以對,顯然是不敢頂撞老上校。被喊做“野馬”的亞麗安娜似乎把重點擺在“美麗”這句形容詞,因此臉上並未露出不悅的神情。這時老上校改變話題。

  “還有一只醜馬……”

  指的是摔斷一條腿的約克·丹曼,透過廢礦向導克拉夫特的安排,最晚明天以前就可以被運出廢礦之外,直接送往當地醫院,等他走得動的時候就會被驅逐出境,只是他從此以後一輩子也離不開拐杖了。

  突地有個物體閃過他們視線一隅。

  那不是人,而是一個偌大的黑影,不跑也不跳從空屋窗外經過。

  “阿奇拉……”

  亞麗安娜低嚷,隨即與法萊沙警長一同走出屋外確認。這時一隊德軍士兵出現,他們只有迅速藏身於房屋暗處,在目睹躺在擔架上的死者以及聽到德軍士兵露骨表達出恐懼與厭惡的對話,他們立刻明白整個狀況。

  “它嘗到血腥味了。”

  法萊沙警長低喃著,亞麗安娜則語帶激動地應道:

  “被殺的只有德軍士兵,那群使用武器的人不值得同情。”

  “它很快就會攻擊手無寸鐵的市民,或者在這之前遭到德軍士兵射殺也說不定,總之得趕快找出它的下落。”

  亞麗安娜對這一點應該也沒有異議,她緊繃著臉站起身,留下一句“不要跟來!”便跑開,法萊沙警長沒有追上前,因為他掛心威魯與佛莉達,於是頭一甩,便往首相官邸走去。

  Ⅱ

  五月六日過了一半,中央車站站長室成了臨時指揮總部,戴爾·溫傑將軍在此等候大使談判的結果。一如在前線戰場的早餐一般,吃完黑麥面包與一大塊香腸之後,戴爾·溫傑將軍望向壁上的咕咕鐘,咕咕鐘是德國工業裏的小小發明。

  “這個大使也太沒用了,早點逼女王簽署不就得了,那今晚就能回到德勒斯登,他到底在蘑菇什麼?”

  戴爾·溫傑將軍咂嘴,聲音還沒停,一道轟然巨響沖撞他的背部,他一時步履蹣跚,好不容易踩穩腳步,隔著肩膀轉過頭,戴爾·溫傑將軍大喊道:

  “怎麼啦?發生什麼事啦?!”

  這是很自然的疑問,但是眾親信沒有做好回答的準備,只能確定附近發生爆炸,不過煙量很少,顏色也很淡。然而問題在於爆炸地點,那裏是緊鄰首相官邸的衛兵宿舍,宿舍裏的衛兵全被趕走,目前應該空無一人才對,豈料裏頭的廚房玻璃破了,煙從中竄出。於是五、六名士兵立刻就近察看。

  德軍士兵一走進廚房,一股濃烈的蕃茄味撲鼻而來,眼前所見盡是冒煙的煎鍋、飛濺到墻壁、地板與天花板的紅褐色液體、彌漫的熱氣。杵在原地、不知所措的德軍士兵之中,一名年輕士兵揚住嘴發出呻吟。

  “餵,你怎麼了?!”

  “我、我討厭蕃茄,光聞到味道就想吐,快吐了,可以吐嗎?我要吐啰!”

  “混蛋、誰準你亂吐,要就到盥洗室去吐!”

  被同胞推出走廊的土兵,雙手捂住面無血色的下半邊臉沖進盥洗室。他把臉埋進洗面槽,正想大吐特吐的瞬間,後腦勺冒出火花,士兵的臉埋在槽內,雙膝癱軟,整個人掛在洗面槽上昏迷過去。而手持暖爐的火鏟子躲在盥洗室的正是法萊沙警長、威魯與佛莉達。

  “蕃茄炸彈的威力真驚人。”

  為了引來德軍士兵,威魯引爆蕃茄罐頭,那是意大利進口的去皮蕃茄罐頭。蕃茄的酸性成分侵蝕廉價的白鐵,罐頭內部積存了氫氣,一加熱,氫氣就會急劇膨脹爆炸,因為約翰老人以前告誡過威魯要小心老舊又便宜的蕃茄罐頭。

  法萊沙警長換上昏厥士兵的軍服,但由於尺寸對法萊沙警長的體格來說實在太小了,而且還不能抱怨,於是只有放棄換穿衣服,只拿走槍枝走出盥洗室。小心翼翼走上本館後方的樓梯,來到二樓。避開站崗的士兵在走廊前進,結果在面對天井的樓梯間被德軍士兵發現,士兵高聲詰問,舉起槍口。

  威魯丟下花瓶擲中德軍士兵的頭盔,德軍土兵重心不穩,全身沾滿花、水與陶制碎片,滾下樓梯,離手的槍枝緊跟著滑落。

  怒吼與槍火從樓梯下方襲來,威魯、佛莉達與警長連忙整個人趴下,墻壁與天花板被打碎,枝形吊燈破裂,窗玻璃碎裂。這時槍聲稍歇,數名士兵奔上樓梯,當他們距離盡頭只有五階左右,鋪在樓梯的土耳其地毯被猛然拉起,德軍士兵後退一大步,雙腳踩空滾下樓梯,腰部與背部受到強烈撞擊,眾士兵疊在一起,一時動彈不得。

  身形輕巧的士兵跳上掛在樓梯間長窗的窗簾,踩過壁面,比爬樹更快來到二樓,警長見狀立刻沖上前往士兵腹部踢了一腳。

  德軍士兵抓著窗簾一角往下跌,窗簾的鉤子陸續彈開,被窗外陽光的照射得在半空閃閃發亮,半卷著窗簾的德軍士兵摔在不幸的同胞身上,引發憤怒與痛苦的嚎叫。

  再三的失敗惹得德軍士兵惱羞成怒,準備繼續朝樓上攻擊,另一名德軍士兵從屋外沖進大廳,語氣激動地吶喊。“黑色怪物”、“陸軍大臣官邸”等名詞激蕩著藏身於樓上的亞普菲蘭特人的耳膜。大廳的德軍士兵匆忙動作著,一邊對樓上投以憤憤不平的目光一邊奔出屋外。

  被囚禁在二樓房間的首相伯伊斯特見到房門一動,不禁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在看到走進門的高大男子後隨即開心地大喊:

  “噢噢、法萊沙警長!”

  “首相大人您沒事吧?讓您久等了。”

  “謝謝你,先別管我如何,女王陛下還平安嗎?”

  首相話說到一半,忽地笑出來。

  “不、陛下一定不會有事的,德軍不敢動陛下的。”

  他知道女王擁有足以斥退德軍的秘密武器,另一方面還有個人對秘密武器憂慮不已,就是德軍總司令戴爾·溫傑將軍。

  “那只黑色猛獸該不會就是女王制造出來,專門用來暗殺與恐嚇的工具吧?很有可能,這老太婆很厲害。”

  腦子成天繞著暗殺啦、陰謀啦打轉的人往往也認為別人也跟自己一樣,戴爾·溫傑將軍在腦海中將阿奇拉視為亞普菲蘭特的活動秘密武器,描繪出一個不祥的輪廓。搞不好亞普菲蘭特養了好幾百頭同樣的黑色猛獸,等時間一到就會集體攻擊德軍。

  由於心裏產生了這種妄想,戴爾·溫傑將軍召集分散在市內的兵力,先鞏固自身安全,再追殺黑色猛獸。

  因此德軍緊急朝同一地點移動,造成部分地區兵力空虛,這代表德軍認為只要挾卡蘿莉娜女王為人質便綽綽有余。法萊沙警長、威魯與佛莉達趁隙帶著首相到他們的臨時基地。佐倫道夫上校與蘭赫姆博士欣喜出面迎接,所有人暫時不動聲色等待時機來臨。

  “傍晚應該就會有結果,如果沒有,我會出面前去謁見女王陛下。”

  首相如此表示。

  Ⅲ

  德國大使掩不住焦慮的臉色,他進入皇宮已經三個小時,還是無法讓卡蘿莉娜女王簽署合並宣言。各國駐夏洛蒂布魯克大使館不斷前來要求晉見,帶頭的是美國與法國,而英國與俄羅斯大使館不知為何一直保持緘默,更是讓人心裏紮了根刺。

  卡蘿莉娜女王坐在圖書室的搖椅,對大使的嘲諷與威脅置若罔聞,悠然自得地牽動織針。大使忍住想把織針搶過來的沖動,重復不知第幾十次的句子。

  “兩國合並宣言書已經擬好,只需女王陛下的簽署,合並使能立即生效,亞普菲蘭特將成為偉大的德意誌帝國一部分,共享光榮歷史!”

  “大使,我真應該把你這番話記錄下來。”

  老女王繼續轉動織針,隔著老花眼鏡瞟向大使。

  “這番話相當具有意義,堪稱中歐諸國有史以來,最明目張膽的挾恩義之名行壓迫之實的威脅行為。”

  “女王陛下,你太自私自利了!”

  大使的聲音與表情顯得激動不已,遭受羞辱的老女王依然穩若泰山檢查締織物的針目。

  “你為了守住女王的地位,不惜犧牲亞普菲蘭特國民,一旦與德意誌帝國合並,亞普菲蘭特即使失去名義上的獨立,百姓卻能繼續過著幸福的日子,以大德意誌臣民的身份,享受充滿大國驕傲與光榮的燦爛生活!”

  “然後看凱撒威廉的心情,看是被趕到赤道非洲還是亞洲,被逼到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地步。”

  老女王平靜說道,大使氣得咬牙。

  “看來再繼續這樣的對談只是浪費唇舌。”

  “哎呀,咱們這還是頭一次意見一致呢。”

  老女王笑了,終於停下轉動織針的手。

  “那麼,我也要發出最後通牒了,大使。”

  “什麼?!”

  大使啞口無言,女王難道不明白自己身處什麼樣的狀況嗎?發出最後通牒的理應是大使才對呀?然而女王對他的訝然不予理會,態度明確地宣示:

  “立刻召集所有士兵,限今日之內回你們的國家去!如此一來德意誌便不至於滅亡。”

  “這、這太可笑了……”

  “否則我會發動丹麥血盟,歐洲八國將同時向德意誌宣戰,想不想以身試法?”

  女王加以說明,大使聽著聽著,臉上表情不斷變化。

  德意誌統一以前的西元一八六四年,普魯士王國與北方丹麥王國挑起戰火,占領丹麥領土什列斯威、荷仕登(譯註:Schleswig、Holstein)、龍尼堡(譯註:Lueneburg),此舉來自與奧地利、匈牙利帝國共同謀商的結果,決定將從丹麥奪來的三地納入勝利國的共同統治之下。到了一八六六年,普魯士打敗奧地利,三地陸續收為私有領土,普魯士為了完成德意誌統一,采用手段強硬的政戰策略以雙管齊下。

  “贏了、贏了!領土增加了!”

  勝方固然歡欣雀躍,但敗方會永遠記得憤怒與屈辱。丹麥對普魯土統一後的德意誌反感至極,尤其是丹麥國王克裏斯提安九世的兒女們眼見父王整日愁眉不展,於是立誓報復德意誌。

  國王的女兒亞莉桑朵拉公主嫁入英國皇室,其妹達格瑪遠嫁俄羅斯皇室,改名為瑪麗亞·佛德洛薇娜。一九0五年現今,大英帝國與俄羅斯帝國國王是丹麥皇室的親族,此外,羅馬尼亞、比利時、西班牙、挪威、希臘各國皇室也與丹麥皇室具有血緣關系。

  包圍住德意誌的血脈封鎖網目前已經在歐洲大陸形成,只有德意誌尚不知情。

  德意誌大使哽咽,他現在的表情就像一匹罹患肺病的老馬羸弱不堪。

  英國、俄羅斯、丹麥、羅馬尼亞、比利時、希臘、挪威以及西班牙!這些國家同時動員軍隊向德意誌宣戰,屆時會如何?丹麥與比利時雖是小國,但法國一定會加入這個對德大聯盟,如此一來全歐對抗德意誌的圖表便宣告完成,德意誌勢必遭到東西南北四方的同時圍攻。

  俾斯麥公爵生前領導過數次對外戰爭,卻不曾同時與兩個以上的國家為敵。與兩國以上為敵代表了外交上的失敗,也意味著在戰爭中的失敗,更何況一對八根本毫無勝算。

  大使腳步蹣跚,靠著墻壁才勉強撐住身體,幹裂的嘴擠出聲音。

  “此、此事將稟告皇帝陛下,全憑陛下聖裁,小官才疏學淺無法作答……”

  女王盯著大使,雙眸泛起幾近等量的不屑與同情。

  “是啊,大使,這個做法對我們兩國都好,不過呢……”

  “啊……”

  “我想現在貴國皇帝陛下早已接獲來自各國的撤兵要求了,我今天早上已經通知各國,電報真是太方便了。”

  “請、請容我回避一下!”

  大使的聲音完全不聽使喚,同時身體也不停打顫。他走出圖書室,開門到關門這短短時間,女王便瞧見了走廊上的德軍士兵質疑的表情,足見大使的模樣相當惹人註目。

  “我是不是太壞心了點?”

  女王臉上浮現惡作劇般的笑容,再度勾動織針,一會兒忽地低噥起來。

  “如果德意誌先帝尚在人間,就不必如此大費周意了。”

  德意誌先帝菲利浦三世倘若還活著,今年也有七十四歲了。他與曾是英國公主的皇後僅僅在位九十九天,留下許多歷史上的可能性,五十多歲駕崩。他來不及將自己財產當中最珍貴的東西留給他的兒子,也就是開明的政治思想與穩定的心理狀態。他有意將德意誌改造成如英國那般公開議會制的民主國家,準備進行大規模社會改革,可惜沒有一項實現,舊德意誌原封不動交由凱撒威廉統治。

  “今天內應該就會有結果了吧。”

  正當女王在搖椅上調整坐姿之際,德軍司令官戴爾·溫傑將軍適逢了與大使截然不同的不幸。黑色怪獸在市區出沒,德軍士兵相繼遇害,卻依然追捕落空。

  戴爾·溫傑將軍的小胡子與臉頰因憤怒與屈辱而變得僵硬,他過去的榮耀與未來的名聲隨著旁人聽不見的雷鳴整個瓦解,但他不願在人前表現出這種醜態。原本以為像亞普菲蘭特這種芝麻小國,德軍只需動一根小指就可以把它彈飛。

  “無論如何都要宰了這只黑色怪物,宰掉它!稱霸全世界的德意誌帝國陸軍無法擺平一只野獸,還有臉返回祖國嗎?多少犧牲都無所謂,非宰掉它不可!”

  懼怕凱撒威廉的怒氣,害怕同胞將軍們的譏笑,無法忍受他國軍人的侮蔑,這一切在在令戴爾·溫傑將軍無法保持冷靜。這時又傳來另一項壞消息,差點扯斷戴爾·溫傑的神經,害他幾乎要暈厥過去。原本受到監禁的伯伊斯特首相被人救出,逃得不知去向。

  “還不快去抓人!”

  戴爾·溫傑將軍終於爆吼出聲,聽起來不像命令或指示,倒跟字面一樣只是單純的怒吼罷了。幕僚們心裏明白,卻不予以反駁,因為他們害怕要是頂嘴不知會遭到什麼處置。

  令他們安心的是,好消息接踵而至,而且是連續兩個。其一是發現那頭黑色猛獸,在士兵圍攻之下已經受傷;其二是發現伯伊斯特首相,正緊鑼密鼓追緝當中。

  戴爾·溫傑將軍總算恢復些許鎮定,發揮原有長才,在桌上攤開夏洛蒂布魯克市區地圖指揮若定。

  就這樣,被相同敵人追逐的人類與猛獸毫無預期地逐步靠近,雙方在下午五點過後不期而遇,地點在卡夫曼街十四區。為了遠離德軍的腳步聲而躲進小胡同的首相、兩名少年少女、警長、上校與博士——六名人類正面對上一個紅黑色物體,是身受數處槍傷、血流不止的阿奇拉。一瞧見那對黃玉色的魔性瞳孔,人類剎那間不敢亂動,阿奇拉兇惡地踏出一步之際,亞麗安娜出現了。她循著德軍士兵的動向與地上的血跡,與一身黑色毛皮的摯友再度重逢。

  “阿奇拉,聽話。”

  亞麗安娜壓低聲音,發出富節奏性的聲響,企圖如同吟唱搖籃曲一般影響阿奇拉的心,亞麗安娜與阿奇拉一直生死相伴,他們從阿奇拉的故鄉巴西東北部搭船橫越大西洋,一同渡過天然與人為的障礙,她試圖讓它想起這些回憶。

  可惜,感傷與追憶似乎是人類的專利,血的氣味與滋味斬斷了阿奇拉過去與人類的友誼,這是動物的本能,同時也是人為所致。自戕的陸軍大臣諾貝特侯爵的詛咒束縛並支配著阿奇拉。

  阿奇拉發出咆哮的同時躍上半空,它渴求著鮮血。黑影劃出的拋物線直往佛莉達頭頂落下。

  “阿奇拉!”

  亞麗安娜的叫聲被槍聲抹消。

  黑影在空中翻了一圈,這不是出於一己的意誌,而是被迫的。跳躍因跌落而中斷,阿奇拉重重撞上地面,大量鮮血泛著廉價的紅色顏料般的鮮紅在石板上擴散,然後逐漸轉暗。

  有生以來,阿奇拉頭一次跳躍失敗,同時也是最後的失敗。黑色四肢不停掙紮,這是最後一次痙攣。亞麗安娜不願阿奇拉繼續受苦,選擇讓它一槍斃命,除此之外別無它法,她明白這一點並付諸實行。

  亞麗安娜右手的手槍掉了下來,在石板撞出純響,法萊沙警長撿起槍,默默摟住亞麗安娜的細肩以扶住她的身子。

  佛莉達與威魯見狀一時說不出話來,黑色猛獸的出現與死亡固然極具震撼力,但是當時的驚懼很快地成了過去式,最令他們訝然的是法萊沙警長居然會認識那個扮男裝的女賊。總而言之,女子的確救了自己,佛莉達壯起膽子走到救命恩人面前。

  “謝謝你救了我,如何稱呼你呢,小姐……”

  佛莉達鄭重地伸出手,站穩姿勢的波蘭女子並未回應。

  “威辛斯克,亞麗安娜·威辛斯克,很遺憾我沒有資格握你的手。”

  “……沒錯,不必握手,把手舉起來!”

  吼聲傳來,軍靴踏響石板,三0名以上德軍士兵的槍口將一行人團團圍住,豈料亞普菲蘭特人尚未完全舉高手之間,情況再度生變,一名滿臉通紅的士官跑過來吶喊道:

  “全體撤退,收起槍枝到中央車站廣場集合,準備停戰,是皇帝陛下親自下達的敕令!”

  Ⅳ

  人稱凱撒威廉的德意誌皇帝威廉二世合並亞普菲蘭特的美夢在五月六日下午四點破碎。

  凱撒威廉憤憤不平的目光投向擺在桌上的八通電報,是英國、俄羅斯以及其它國家的皇室捎來的。倘若不立即從亞普菲蘭特撤兵,以同出於丹麥皇室血統而締結血盟的八個國家將對德意誌正式宣戰。

  “無論如何,單憑德意誌是無法與全歐洲為敵的,況且也毫無勝算,假如連法國也協助那個什麼丹麥血盟的話,您很明白屆時會是如何的景況。”

  隨侍一旁的某位將軍冷靜指摘,凱撒威廉強烈的鼻息吹動著嘴上的翹胡子。

  “英國豈會如此輕易與德意誌為敵,現任王妃的確是丹麥出身沒錯,不過朕的母親可是英國公主啊。”

  “那麼您更應該好好對待您的母親才是。”

  將軍這句話坦率得幾近無禮,令凱撒威廉無法反駁。出身英國的母親與凱撒威廉關系惡劣,父親死後凱撒威廉便把母親趕出皇宮,不予理睬。英國皇室知情之後理所當然對凱撒威廉不具好感,因此親上加親的歐洲皇室開始孤立並排斥凱撒威廉。

  列國擺明了不準凱撒威廉再以武力拓展任何一寸領土,編織出這層對德包圍網的顯然就是那個微不足道的亞普菲蘭特小國女王,沒想到那位老婦人腦子裏隱藏著這麼可怕的織針。

  仔細推想,她的母後也是出身丹麥王族。

  “狡詐的老太婆,好狡詐的老太婆!”

  凱撒威廉重復道,語氣不帶真正的憎恨,因為德意誌皇帝承認自己敗給了卡蘿莉娜女王,這個反應同時表現出他的優點與缺點,優點是他本性還不壞,缺點就是欠缺認真反省的心態,他從不考慮犧牲的數量與周遭諸國對德意誌有多麼不信賴。如果他有心,想必不會有心情笑著說:“哎呀,被將了一軍!”但凱撒威廉的確笑著擺手。

  “好吧好吧,這次就給老奶奶一個面子吧,退兵,總有一天上帝還會再給德意誌機會的。”

  ……於是,卡蘿莉娜女王坐在搖椅,不費一兵一卒便讓德軍撤退,在一九一四年爆出一發不可收拾的局面之前,歐洲繼續維持了九年的和平,即便是屬於單腳站在白刃之上的那種和平……

  五月六日晚上,德軍開始從夏洛蒂布魯克市區撤退,這是皇帝陛下透過大使所下達的敕令。戴爾·溫傑將軍以掩人耳目的心態搭上火車。損失了列車炮‘臺風’之外,還讓黑色猛獸造成十人以上死亡,而他與部屬兩手空空卻非得回國不可,在無法違反敕令的情況之下,戴爾·溫傑只有拖著不得誌的身子讓火車送回祖國。

  對於一般士兵而言,整個過程更是可笑至極。按照命令行動卻沒有任何戰果,被咒罵是“Bosch”又被丟石塊,還造成了死傷,最後甚至身心俱疲地離開。這種情況下,士兵並不認為,自已是罪有應得的侵略者,而是滿腹的被害者心態。他們看著司令官的眼神顯得冰冷,認為司令官是個“不中用的長官”。

  天橋上有兩名男女俯瞰著軍用火車車窗透出的燈光。

  “我實在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亞麗安娜嘆了一口氣,初到這個國家時,她是個從容不迫、奸險狡詐的壞女人,扮演著讓佛莉達·藍伯一輩子恨之入骨的角色,結果佛莉達卻向她道謝。好諷刺的結局,她暗地咕噥,這個國家完全打亂她的陣腳。

  這一晚,佛莉達·藍伯解開祖父留在廢礦裏的密碼內文,於是女王陛下招來一幹關系人士,亞麗安娜雖然也算關系人士,但她並不打算赴約。

  “你不去嗎?”

  “可能的話,我當然想去,只是,無論對方地位如何崇高,我一向討厭皇室的人,我只承認波羅尼亞共和國而已。”

  亞麗安娜輕輕攤開雙手。

  “接下來只有從頭開始了,這次學到教訓,以後即使是一時的權宜之計也不要再與只會壞事的小惡棍合作了,現在也已經沒有理由繼續持在這裏,我得走了。”

  “明天再走也不遲吧。”

  法萊沙警長故意漫不經心地說道,亞麗安娜則報以看他苦笑卻又不太像的表情。

  “我之前問你;你為什麼會那麼偏袒那個小扒手,如果不是你多管閑事,說不定我早就順利完成任務了,身為被害者想請教這其中的原因。”

  “你認為呃?”

  “這個嘛,整個來龍去脈會不會是這樣?”

  亞麗安娜以聽似調侃的語氣與表情敘述起來。

  “這是一個淡淡的、美麗的愛情故事,身為主角的年輕人愛上一位美麗的女子,女子與年輕人同年齡或者稍微年長幾歲,年輕人還來不及表白,她便已經嫁給別人,生完小孩不久後去逝,年輕人一直很關心她的孩子……”

  話說到一半,亞麗安娜停下來望向法萊沙警長,等著他提出異議,在昏暗的夜幕彼端,頎長的男子一直保持緘默,軍用火車的燈火在他的視線前方散發微黃的光暈。

  “該不會真的被我猜中了?”

  亞麗安娜瞠大杏眼,笑出聲來。笑容乍看之下像個少女一般,但絕對不是譏笑。

  “天啊,這樣一點都不符合二0世紀的風格;這種多愁善感的浪漫主義早就隨著雨果的(譯註:VictormarieHugo)去世而結束了。”

  “我向來不求多變,就算追逐流行也不合我的個性,你一定不喜歡吧。”

  “很不巧,我是復古主義者,我甚至還想復興一個早已滅亡的國家,怎麼可能瞧不起你。”

  汽笛撕扯著夜空,軍用火車終於發動,搭載著破滅的野心與數千官兵往北行駛。三個小時之內應該就會越過國境,返回德勒斯登才對,這段渺小的歷史就這樣被埋沒在緘默之中。

  當晚剛過九點,面對中央站前廣場的特拉維飯店裏有一對男女前來投宿。飯店經理見過高大的青年,不過身旁出眾的美女倒是很陌生。難掩好奇心的經理遞出鑰匙,男子接過鑰匙,便抿嘴一笑對著經理細語:

  “小孩子需要寬廣的場所享受快樂時光,大人的話只需要一扇能上鎖的門就夠了。”

  接著這對男女進了房間上了鎖,接下來的情形已非經理所見所聞,而是屬於想像力的範圍了。

  Ⅴ

  得知法萊沙警長謝絕進宮謁見,威魯與佛莉達覺得很納悶,騎馬憲兵隊的佐倫道夫上校臉上露出意有所指的笑容不斷頷首,他拍了拍年紀足以當自己孫子的少女與少年的肩膀。

  “好了,別管那種缺乏追求學術的好奇心、無藥可救的家夥,我們來聽大科學家講課吧,等著看他要怎麼胡說八道,編出什麼歪理來。”

  蘭赫姆博士對此表示:

  “對一個沒學問的人,再怎麼淺顯的說明還是有限,無妨,只要上校以外的人聽得懂就夠了。”

  一行人被帶往皇宮圖書室,女王與首相慶幸彼此平安無事,大人喝著咖啡,少女與少年喝著牛奶,然後輪到蘭赫姆博士開始講課。

  “好久沒見到博士的特異功能了。”

  女王坐在搖椅上編織,顯得興致盎然。

  的確只能說是特異功能,蘭赫姆博士的記憶力就像魔術相機一般。他只要看過文章每一行的第一個字,就可以記下這一行全部的內容。當德軍占領夏洛蒂布魯克市區期間,他就在空屋一隅寫下全文。看到他遞上來的筆記,女王與佛莉達均為之驚嘆不已。

  “那種能力不屬於學者的才能,只能說是馬戲團藝人的特技,就算現在派得上用場,也算不上有多高尚。”

  老上校嘴裏叼念個不停,卻不得不承認博士的特異功能。

  博土開懷地笑著,拿起筆記,再度展現特異功能。將這段俄文密碼以間隔一字的方式按照原文念誦一遍。佐倫道夫上校這時再也說不出話來,只有默默啜著咖啡。

  “意思就是說呢,女王陛下、首相大人、前途無量的少年少女們,藍伯小姐的祖父其遠見足足超前了二世紀,他在奧巴凱登廢礦深處發現了自然轉化成金屬的鐳礦床。”

  難得以嚴肅的態度宣布,豈知聽眾個個表情呆滯,博士只好針對法國居裏夫婦正在著手研究的元素加以說明,但所有人還是一頭霧水,女王便提示較具體的評價方法。

  “蘭赫姆博士,鐳金屬到底有多貴重?不是學術上的,單就金錢上來評估就好。”

  “遵命,女王陛下。”

  博士煞有介事地叉起雙臂。

  “根據在下的了解,若與等重的黃金相比較,約是二00倍左右,意即鐳金屬一公克相當於黃金二00公克。”

  “黃金的二00倍?!”

  佐倫道夫上校瞠大了眼,威魯與佛莉達則是對金額沒有概念,只能面面相覷。

  “實在太棒了,這時要是能像美國人一樣吹口哨就好了,真可惜。”

  老女王搖頭,單從金錢上的價值來看,難怪歹徒情願不惜生命也要得手。以不在場的亞麗安娜的估算,可以獲得巨額資金做為祖國獨立復興運動之用。

  “居裏夫婦目前正在研究以人工方式分離出鐳金屬,據說還需要五年時間,一旦成功,就能借由核分裂獲得龐大的能源。”

  “聽來有點令人不快,意思是說這也能用在殺人武器上就對了。”

  “正是,鐳彈可說是人類歷史上最後的武器,假如實際使用,只要一枚就足以毀掉巴黎與倫敦。”

  “火藥發明時也被稱做是歷史上最後的武器。”

  蘭赫姆博士不理會佐倫道夫上校的挖苦,徑自對女王行禮。

  “那麼,女王陛下,是否要再度調查廢礦,采掘鐳金屬,研究開發出鐳彈做為我國的秘密武器呢?”

  “不需要。”

  卡蘿莉娜女王的聲音蘊含了沈著的決心。

  “突然給窮人一大筆錢,反而會成天擔心遭小偷,晚上也睡不著,讓奧巴凱登廢礦沈入水中吧,你覺得如何呢?藍伯小姐。”

  “是,女王陛下,我的祖父也是如此希望。”

  “那麼,派人封鎖奧巴凱登廢礦,回歸原狀並將一切記錄抹消。”

  女王宣後便從搖椅起身,將演好的織品交給佛莉達。

  “小姐,道是一點謝禮不成敬意,還請你收下,本來想替我孫子織件毛衣,所以這是男用的,如果你願意收下就再好不過了。”

  “女王陛下,太感謝您了!”

  把毛衣遞給臉頰發燙的佛莉達,女王轉向威魯。

  “我也必須向你道謝,年輕人的勇氣與奉獻能夠得到正當的回報正是我這個老人最大的欣慰。”

  ……等客人告退之後,首相深深嘆了口氣,向女王問道:

  “事情應該告一段落了吧,女王陛下。”

  “我也很希望真是這樣,今天德意誌撤退了沒錯,明天可能換俄羅斯打鬼主意,也不知英國究竟能幫我們幫到何時?”

  “唉,有得累了。”

  “累?不、不、其實很有趣的,想辦法把那些自認憑借武力可以為所欲為的列強或大國唬得一楞一楞的,倒也算是替咱們小國出了一口氣啊。”

  女王心知肚明,有勇無謀通常只有百害而無一利,但是反過來說,只知要弄伎倆而缺乏誌氣,就只是狡猾罷了。必須在兩者之間取得均衡,一方面避開列強的毒牙,一方面保有小國的獨立與權利。

  “活力、自由、快樂!”

  老女王扯開嗓子高喊,對著大吃一驚的首相笑道:

  “說穿了這正代表著小國的精神,國威啦、榮耀啦這類口號就交給那些想擺大國架子的國家去喊吧,從明天起還要繼續麻煩您了,首相,你還得抽空出席不幸的諾貝特侯爵的葬禮呢。”

  “遵旨,女王陛下。”

  首相帶著由衷的敬意行一鞠躬。

  “今年的蘋果花開得真慢,看來是在等著那群Bosch被攆出去吧。”

  夏洛蒂布魯克的市民交換著寒暄的笑臉,五月七日天一亮,夏洛蒂布魯克首都便到處充滿了盛開的蘋果花。佛莉達與威魯偕同來到天橋欣賞漫天飛舞的花瓣,仿佛永遠也看不膩,同時兩人手上都拿著一包剛從華勒夫斯基的攤子買來的熱香腸,買的人與賣的人一如往常寒喧,完全不知道他們都認識同一位美女。

  “啊……”

  佛莉達與威魯同時叫出聲,蘋果樹的白花飛舞之間,他們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映在跨國列車車窗裏的正是亞麗安娜·威辛斯卡,高禮帽、長禮服,拿著手杖,與她初到亞普菲蘭特時一模一樣的打扮,然而現在她就要離開這個國家了。

  有人輕拍威魯的肩膀,轉頭一看,艾佛列特·浩萊沙警長欣長的身軀正佇立在身後,西裝上衣就披在肩上。他已經在車站與亞麗安娜道別,看到佛莉達與威魯人在天橋,便循著階梯走上來。

  “警長,你就這樣讓她離開嗎?”

  法萊沙警長對威魯的問題報以淺笑。

  “哪天她改變心意,就會再回來的,對了,聽說你們還必須照顧有點難纏的監護人。”

  昨晚卡蘿莉娜女王正式依法授與兩名孤兒監護人,佛莉達是佐倫道夫上校,威魯是蘭赫姆博土。佛莉達得到亞普菲蘭特國籍,或許將來會成為這個國家的第一位女性飛行員,威魯一年後也許會到巴黎,努力成為“大西洋以東最棒的魔術師”,無論如何,他們的未來在他們手上,凱撒威廉只要顧好自己的將來就夠了,再幹涉別人的前途就叫做多管閑事了。

  六天前,一切從這座天橋開始,威魯發現了佛莉達,也找到了自己的未來,從那時起,季節與威魯的人生便逐步邁向夏天。

  五月的風再度吹起,蘋果花瓣隨風起舞,宛如暴風雪一般。搭載著亞麗安娜的國際火車在花舞中朝著西邊的巴黎駛去。

  汽笛在天空化為光的音符,傳遞給天橋上的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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