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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引之星 第一卷

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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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9月 03, 2016 8:58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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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9月 03, 2016 8:58 pm

第一卷 蘇醒的大地 人物簡介
網譯版 翻譯 Clsxyz@輕之國度

辻(音同十)本司

地球派往第611號外文明奧賽亞諾的年青的地球外文明觀察官。

柯萊克特 Collecta

司的部下,B-級目的人格。個子最高,魅力成熟。顯眼的波浪卷。負責『科學』

阿洛米堤 Almity

司的部下,B-級目的人格。長發,低眉順眼的人工體。負責『經濟』

邦尼 Barney

與阿洛米堤同爲B-級目的人格。三人之中個子最矮,特征是亂蓬蓬的短發。負責『生存』。

切琪

黑皮族的年青女性

引領種族走向大地的〈步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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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9月 03, 2016 8:58 pm

第一卷 蘇醒的大地 第一章 炎之黎明 狩獵采集時代 SOE582年
右前足的三根腳趾彎成鈎形,切琪一動不動。

屏聲靜息的時間,然而當然也不能完全不動。樹枝上正攀著只小龍蟲。若是隨便出手會讓它會驚而逃。這麽大個的小龍蟲很少見。就算爲了巢中等待的妹妹,也必須捕捉到它。

不動的理由還有一個。

腳邊什麽也沒有。

切琪所在的樹枝,像根胡子般細。這是樹冠盡頭,最高處的樹枝。爬到這裏,就已經沒有退往正下方家裏的路了。往下望去,穿過深色的黑暗,可以窺視地表的到死亡世界。薄壁似的根須錯綜複雜地遍布四方。

落下就會死。

即便是喜歡高處的切琪的一族,也很少有族人來到如此危險的樹梢。切琪也是第一次爬到這麽高的地方。

切琪是家族中最擅長狩獵的,她很清楚爪子與尾巴抓住樹枝的極限。眼下這根樹枝馬上就要折斷了。好想現在就回到主杆上去。

可是,沒有選擇樹枝的權利。因爲好樹全部被希裘裏基(白猛族)們奪走了。

希裘裏基是威脅森林地盤的敵人。那些家夥很厲害。

切琪他們,一邊拼命與之戰鬥,一邊嘗試尋找新世界。可是這樣的嘗試沒有成功。爬上樹冠,在森林盡頭的黃綠色雲層的另一頭,可以看見毗鄰的森林。可是,那裏距離太遠了。沒有連接的樹枝,吊著也到達不了。所以那只是個無意義的新世界。

今天早上,切琪的母親,想要咬死切琪最小的妹妹薩庫利利。因爲已經沒有食物去撫養無法戰鬥的孩子了。

切琪用身體阻止了她,代價是在前足上留下了第三處咬傷。母親沒有殺掉妹妹,是因爲切琪堅持說,自己來撫養薩庫利利。

雖然說出不合實際的話,卻沒有後悔過。因爲切琪最喜歡連尾巴都沒有長齊的幼小的薩庫利利。

在一半是沖動的驅使下,跳出巢穴,在離太陽最近到傷眼睛的樹冠頂上到處亂躥尋覓。然後奇迹般,發現了一只有切琪腦袋大小的小龍蟲。

絕對不能放過這機會。

小龍蟲把鈎瓜深深抓住樹枝,悠閑地轉動長脖子,專心致志地咀嚼著綠油油的樹葉。在這個高度上,樹葉的密度特別大,不用辛苦移動也能吃個飽。這只小龍蟲也是爲此才來這裏的,同樣切琪也是看准這點才爬上來的。

不過,需要注意。一旦這家夥認爲沒有食物了,就會立即松開鈎爪,飛走。

必須用堪比胎毛般細膩的精准來把握這個瞬間。

克制著掉下去的恐懼,切琪死死盯著位于樹梢頂端嚼著葉子的小龍蟲。天生彎曲的左耳,因爲過于緊張,不斷發癢,一抖一抖的。

切琪繼續等待。

就像往常一樣,一切都在瞬間發生。

縮起腦袋的小龍蟲,若無其事地開始尋找下一片樹葉。倏地切琪的六根腳爪松開樹枝,高高躍起。

吱!

切琪尖叫一聲,短短的前足猛然探出,紮向空中。足尖刺入了小龍蟲的外殼。

同時尾巴一伸,卷住身後的藤蔓。回旋轉身,與抓住的獵物一起吊在半空中。藤蔓很結實,一般不會斷裂。就這樣再讓尾巴發力,就能回到樹幹上了。

就在這時,發生了一件可怕的事。

就像在捉弄切琪般,藤蔓搖搖晃晃地從樹上脫落了。切琪抓住的是藤蔓的頂端。她剛才爬到了連藤蔓都長不上去的高度。

――完了!

纖細的根須撕裂,藤蔓從主幹上開始漸漸剝離,切琪才剛剛轉過身,周圍沒有任何可以抓住的地方。

吱!

尾巴卷著藤蔓,差不多像是墮落,切琪急速下降。倒轉的視野中看到各種東西。繁茂的樹冠,下方的無數樹枝,還有熟悉的巢穴。

不湊巧的是,切琪位于巢穴的正上方。她看到從樹枝間冒出的兄妹們,甚至還有眼睛瞪得大大的薩庫利利。

你要活下去啊!切琪祈禱。如果自己死亡,自己的身體就給那個孩子當食物吧。

啪!沖擊傳來,眼前一片黑暗,死亡應該只是一瞬間的事。

但是,切琪沒有失去意識,只是呼吸的很艱難。

掙紮著往上爬的切琪,終于發現了。

這裏是形成整個樹林的巨樹根部,在那些盤根錯節的樹根凹陷處有積水形成的水坑,自己正是掉進了某個水坑裏。剛才的不算是摔落,而是下滑,藤蔓救了她一命。不幸中的萬幸,沒什麽大傷。

――居然沒死……

自言自語著,切琪環視四周。

周圍是一片從沒見過的景色。

冒著無數氣泡的泥土。有切琪個子那麽高的連綿不絕的樹根組成的天然阻礙,其間,厚厚藓苔覆蓋的樹幹稀稀拉拉地豎立著。它們就是撐起頭上這片樹冠世界的支柱。

沒有誰知道竟然還有這樣的世界。

在漸漸恢複靜谧的黑暗中,零星分散著滿是泥巴的白色東西,走近一看,切琪連胡須都顫抖了起來。

那是骨頭,一眼就明白那是與自己同一個種族的骨頭。雖然不知道有多少,但無論哪個都同樣醜陋同樣變形扭曲。大概都是些從樹冠掉下來的同胞吧。

因爲沒有活著回去的,所以當然沒有任何人知道關于這片地表的事。

死者的眼窩正看著自己。

毛骨悚然,切琪轉移了視線。真想快點離開這裏。

擡頭看著樹冠。剛才澆下來的那棵樹,似乎爬不上去了。自己老巢所在的樹冠周圍,完全沒有可以攀爬的樹枝。這是早就知道的。如果有樹枝,切琪她們也會沿著樹枝下到地面。

沒有樹枝就下不來。不過如果能找到藤蔓,或許還是能再爬上去的吧。

尋找著有藤蔓的樹幹,切琪走了起來。踩著陌生的平坦地面,翻過更陌生的樹根前進。

隨後,切琪看到了一生都難以忘記的景色。

礙腳的樹根到此處突然就沒了,眼前一片開闊。視野的上半被藍色的東西所覆蓋,知道那是天空,但是,占據視野下半的柔和綠色東西又是什麽?

切琪茫然地朝前走了幾步。接著,注意到,那黃綠色的東西,是長又圓的葉子。放眼望去的所有綠色,都是這種葉子。

就在這時,一種低鳴聲傳入耳中。

嗚嗚嗚嗚……

――龍蟲?

切琪反射性地擺出姿勢。那和小龍蟲的威嚇聲很相。不過,比起讓耳朵覺得好聽的小龍蟲的聲音要大了十倍。身體抖起來。

看到「沙沙」地撕咬著葉子出現的東西,切琪僵住了。

確實是龍蟲。不過,怎麽會這副模樣?這家夥的個頭和切琪竟然差不多。褐色的鱗片每一片都有切琪的眼珠那麽大,粗壯的四肢和切琪的脖子都差不多。

――巨大的,龍蟲……

相同的聲音陸續湧現。撕開大地的葉子,這些家夥――巨型龍蟲出現了。這是一個群體,切琪的直覺告訴他。群體動物集合起來便意味著。

自己不小心闖入了這些家夥的尋食地。

切琪害怕了,反射性地尋找腳邊。但是,什麽也沒有。既沒能隱藏身影的茂密樹葉,也沒複雜迷宮般的樹冠枝條。

――逃不掉了!這裏,不是森林。沒有可以逃的地方!

嘶啊,深深吐出一口氣,巨型龍蟲沖了過來。

吱!

切琪被撞飛,在大地上反彈了幾下。骨頭的傾軋聲在全身響起。

這時,切琪心中的憤怒猛烈燃燒起來。

竟然被這些食草的龍蟲給弄痛了!有什麽比這更丟臉的?什麽體形巨不巨大,什麽腳邊是不是踩著樹冠,誰會去理這些!

切琪轉過身,猛然朝巨型龍蟲撞了過去。尖銳的門牙閃亮,朝著對方的咽喉咬去。可是,對方好高!!

這個時候,切琪從野獸轉變成了人。

憑借後肢踩踏大地,立起身體,伸展的前肢變得自由。恐懼閃過腦海。離開樹枝就會掉下去。

――不過,這裏不是樹上!

前肢成了手,切琪伸出手,爪子朝巨型龍蟲的兩顆小眼睛刺了進去。野獸發出激烈的鼻息,尾部的發聲器狂振,爆發出大聲響。但切琪依舊深深用力捅進敵人的眼睛。肉食的本能爆發,讓她充滿了不可思議的力量。

巨型龍蟲一甩尾巴,把拼命的切琪打翻在地。巨大的疼痛讓切琪呻吟起來。

不過,這之後,敵人就再沒發起過攻擊。猛獸搖搖晃晃地消失在草叢中。不可思議的是,其他的巨型龍蟲也一副害怕的樣子,改變方向逃走了。

――我殺的是,族長……

橫躺在大地上,切琪舒了口氣。

結實的大地接住了後背,在切琪接二連三受到沖擊的心中,最大的驚愕浮現出現。

切琪一下了挺起身。注視著一邊連綿的草原和另一頭的森林。

――雲,不對……?

切琪的常識,劇烈地變形。迄今爲止的切琪的世界,都在森林的樹冠上。森林的地面是死亡世界,不是生者該去的地方。而森林之外的則是在風中飄忽的綠雲,遠方的森林就是另一個世界。

原來不是這樣。所有一切,都在大地上連綿不斷地連接著。

――既然是這樣……那麽……

無法抑制的想像迅速飛騰起來。如果這片大地是連接的,便能走在這上面。也就是說,能走到另一邊的森林。

會有猛獸嗎?

該怎麽面對這讓自己覺得一無所有般的遼闊?

切琪甩了甩頭。這些確實讓自己害怕。可是,並非無法克服。

切琪站了起來,盯著前足。不,這已經不算是前足。既然是在大地上,便能地自在地擺弄它。

使用它,就能打倒那只巨型龍蟲。

切琪熱血沸騰。自己能獵殺,獵殺敵人,獲得衆多食物。能走向新的世界。把親愛的妹妹從饑餓中救出來。

突然覺得與希裘裏基的爭鬥是何等愚昧,已經沒有必要重複那種小爭鬥了。

――能行……走吧!

切琪翻了個身。爭分奪秒地想去告訴家人,使用藤蔓,就能平安降到地上。大家合力,就能走向新的天地。能獵殺無數的龍蟲。

回到森林前,再一次轉過頭。看了一眼廣闊的平原與天空。

我不會輸的。

切琪的堅定眼神,指向天空。

―――――――――――――――――――――――――――――――

「觀察官,目的地已經到達」

在可以稱之爲生理性時間旅行的延時睡眠中的辻本司,被溫柔卻無機質的女聲叫醒。

「……幾點了?」

「統聯標准曆(UMT)二四五年,五月十六日午前七點零分」

「我好困喲……美絹」

「美絹是誰?」

司慢吞吞地爬起來,看了一下周圍。這裏不是只有兩張床面積的中高等科軌道宿舍,而是一個寬敞的全新單間。

無意識地搓了搓眼,司再次確認了一下現在的狀況。對了,這裏是新工作地。自己當然也不是在小歇打瞌睡。直到宇宙船結束光年航行,到達目標恒星系內爲止,自己都在延時睡眠中打發時間。

這裏,只有自己。

「Mei-Juan是誰?――又或者不是人名?」

頂上的喇叭和手掌表面植入的皮膚終端同時出聲。司回答道,

「沒什麽,夢話罷了。別在意」

「您還記得我的名字嗎?有必要的話,可以使用蘇醒措施」

聲音似乎還是有些擔心。司苦笑著答道,

「你是統一聯合國(UN)標准規格C+級宇宙航行用目的人格「維多利亞」,我是本船維多利亞號的船長,沒忘掉喲」

「很好――請做好准備後,來控制室」

聲音恢複無機質感。床的周圍被延時睡眠用的機器所包圍,司下床開始換衣服。

維多利亞的聲音追了上行走在走廊的司。

「根據航行規定,我要開始向你轉述到達報告了。可以嗎?」

「行啊」

「那麽,開始。本船不久前停泊于目標惑星的靜止衛星軌道。隕石全天候觀測網已經設置完成。周邊不存在有危險動能的質量體。此外,本船的采掘器,正從本星系第七惑星《卡斯嘉安頓》回航。預定三十六日後將能接受物資」

宇宙船到達新目的地時的操作順序,維多利亞流利地羅列出來。司露出一臉驚訝。

「你真伶俐啊」

「我搭載有星際保安軍緊急操作程序,因爲本船曾經是軍用艦」

「曾經是嘛。要不是軍用的,可就不具備適合這種偏遠任務的可靠性能――算了,你這種不會說話的個性,我還是忍了吧」

「因爲我被設計成這樣」

維多利亞的回答帶著一絲不像是軍用智能的諷刺。不過司沒有發現。基本上他是個好人。

雖然這裏非常寬闊,卻空無一人。

「話說我畢竟是個不可靠的新人小職員,居然給我一艘這麽大的船,怎麽可能使得過來」

這麽嘀咕著,司再次說道,

「嘛,畢竟是把一顆惑星都交給我管了,這點待遇也是理所當然的吧」

維多利亞號的增壓區,是個圓周半徑二十米的甜甜圈形狀,以圈內圓軸連接固定中心軸。加減速時,爲了保持內部1G重力,會一邊回轉一邊前後擺動,在飛船停泊的現在,圓周半徑擴展到最大。穿過數條伸縮部的擴展蛇腹型通道,司進入控制室。

室內黑暗。這個時代的宇宙船沒有窗,控制室也一般設置于行進方向的另一側。不過影像應該是能提供的。司問道,

「看不見外面嗎?」

「我正在嘗試編輯影像」

又是有些奇怪的隨機應變式回答過後,維多利亞把影像在周圍牆壁上投影。

從船體全方位覆蓋的攝像頭上合成出來的星空充滿空間。

司不由感歎。

「這就是……我的星球嗎……」

司的正面,飄浮著一個有籃球大小的球體。這是仿佛由白與藍色的大理石紋路所裝飾的,讓人歎息般美麗的球體。

「司先生,請決定名字」

「名字?」

「是的,這顆行星目前只有代號。C•O(Civilization Observer,文明觀察官)的第一個任務,就是爲它取名」

司反射性地回答道,

「奧賽亞諾,大洋之星」

說完,有點不好意思。

「是不是沒什麽品味啊?這名字早被人用過了吧?」

「不,沒有登記記錄。用此名字就可以了嗎?」

「可以」

「了解……惑星名登記爲奧賽亞諾。是爲登記的第六百十一號外文明。若無特別指定,此名稱將作爲恒星及星系的正式名」

「好,就這樣吧」

看著影像,司身體有些顫抖。這是人類尚未接觸過的星球。這是因爲激動才顫抖的。

「這個星球……得我一人照顧它嗎?」

「不是一人,而是四人」

唉?司朝著聲音的方向擡起頭。

「還有人在?」

「即將誕生。本船到達後,我,宇宙航行用人格維多利亞的任務已經結束。我將在之後打開壓縮數據區,分裂爲三個適合輔助觀察官的目的人格。她們都將具備相當于B-級規格的智能」

「啊……想起來了」

司點點頭。

「小組規模的小型外文明觀察官,有這樣的支援」

接著皺起眉頭,露出奇怪的表情。

「B-級的目的人格……難道說,是帶身體的那種?」

「是的,a、b、c,三人都已備好人工體」

在維多利亞的聲音響起的同時,司的背後,聚光燈亮起。

在那裏有三人。

並排成一列的三腳椅上,睡眠的三體。司有些吃驚。

三體,都是女性型號。

「喂喂,維多利亞!這是――」

「那麽,我就此告別」

「維多利亞!」

「願您保重身體」

隨後,維多利亞的聲音便再沒出現過。

司膽戰心驚地轉過頭。三腳椅上的三人――目的人格們,開始蘇醒。

「呀,這一覺睡得真爽」

「這不叫睡吧,要說的話,該算是出生之類的」

「這樣說會不會很奇怪?」

女性外表的人工智能們開口了。司感到一種非常強烈的不對勁感。

目的人格,都這麽會說話?

目的人格人工體――人工智能,都這麽逼真?

與在地球上見過的同類型相比,感覺她們好像差別相當大。

不過,光是吃驚也沒用。自己是她們的主人,不不,是上司。必須好好使用這三人。

下定決心,朝她們打招呼道,

「早上好,各位!」

三人同時轉過頭來。司差點忍不住後退。

司拿異性沒轍,這與她們的身體是不是人工的無關。而且光看外表甚至分不清她們與真人的區別。再加上B級目的人格,是UN法中也明確保護其人權的優秀智慧存在。

再試著說一遍。

「我是這顆星球的C•O,辻本司。請、請多指教」

三人從凳子上起來,走到司的面前。在勉強擠出的笑容背後,司幾乎要逃走了。

死盯盯地看著司的三人之中,個子最高的一人,突然莞爾一笑。

「啊呀,對不起。您是司先生吧?我沒忘記過您喲」

「你認識我?」

「因爲我們原本是維多利亞。分裂時保存的記憶藏得太深,不過,已經挖掘出來了」

「哈啊」

「那麽,再次容我們自我介紹――好啦,你們也站好吧」

隨著她的話,剩下的兩人與她站成一陣。順序開口道,

「我,是編號c的柯萊克特」

「我是b的邦尼,多指教!」

「a,阿洛米堤。請您多多指教」

「哈啊……」

錯愕的司視線比較著三人。

最先開口的一人是柯萊克特。線條緩和的波浪發,從容不迫的面相,身上的衣服有很多口袋。

接著是個子最矮的邦尼。大眼睛加亂蓬蓬的短發,穿著碳鋼的網格背心與短褲。

最後一人是阿洛米堤。披肩的直長發與低垂的視線,看上去只有她穿著最正規的長裙型全天候衣(A•W)。

真的是不妙。要問什麽地方不妙,那就是這三人個個都設計成標准的美人,司實在想不明白她們如此美貌的必要性。

司吞吞吐吐地問道,

「那,那個。你們爲什麽都是女性型的人工體?」

「當然是因爲我們的性格特征都是女性」

說完,柯萊克特挑了挑眉毛。

「這會有什麽問題?」

「我,對女人有點……」

「這可就難辦了呢。那麽,我來想想辦法吧」

司還沒來得及松口氣,在聽到柯萊克特下一句話後,就滿臉通紅。

「司先生似乎是個基佬唷。大家,都換成男性型人工體吧」

「不,不對!」

看到叫起來的司,邦尼,柯萊克特,阿洛米堤依次說道,

「沒關系,別那麽不好意思。我們的默認性格設定是無性的」

「男性人格也是能仿真的。人工體方面,只要調整一下很快能搞定」

「是的,雖然也能變成男人……司先生原來有這種愛好,我個人對您好失望」

「等等,等一下!這和戀愛觀無關吧?我們是工作夥伴!」

「哦,是嗎」

柯萊克特輕描淡寫地說道,

「那麽,我們這樣也沒問題吧」

「……哈啊」

「既然沒問題,那麽,我們這應開始任務吧」

目的人格們回到各自的三腳椅上,一邊在空中顯示處理過程,一邊開始處理各自負責的工作。

司是在五分鍾之後才回過神來注意到,剛才的論點被她們束之高閣地糊弄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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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9月 03, 2016 8:59 pm

關于這顆被命名爲奧賽亞諾的惑星,遠在維多利亞號到達前,就有無人探查機調查過,所以已經有某種程度上的認知。

位置位于從地球駛往銀河中心的右下。距離大概是四百光年。母恒星比地球的太陽略小溫度較低偏紅。惑星有十二顆,固態惑星四顆,其中一顆存在生物。它就是第四惑星奧賽亞諾。

出航前在外文明省中,研究負責者人是這麽給司講解的。因爲這講得實在太籠統,司當然是要求了更詳細的內容。結果卻被「別管那麽多了,總之你去就行了」如此應付了事。對方的主張是,詳情情報不到現場調查是不知道的。

說得沒錯。斯汀羅那無人探查機的機能並不強大。進入目標恒星系,尋找惑星,找到後便接近,搜索電波,以光譜分析大氣。取其中可視光中心大絕六百納米左右的地帶仔細觀察,取得明確的峰值,判斷有雲岩石冰以外的東西,換句話說就是發現類似生命起源物質後,就在列表上畫圈圈,沒有就畫叉。根本不會著陸,便是如此不給力的做法。

所以,如今目的地狀態如何,必須仔細調查一番才行。

三位目的人格們,活用著各自的能力,開始著手考察。

不過問題在于她們的活用方式。

三人中身體橫躺在椅子上注視著投影屏幕的邦尼,最先開口道,

「惑星地圖制作,我完成了喲」

「是嗎?讓我看看」

坐在控制室後部指揮席上的司說到。邦尼朝頭頂指了指,在她指的方向上,出現了惑星圖。

開口就是危險的內容。

「這顆星球易攻難守呢。陸地面積小,從軌道上空往下看,都市所在一目了然。和馬來半島、伊比利亞半島、日本列島一樣人口密度很高。真是脆弱。用百萬噸級的核武來個二十發左右就能全部犁一遍喲」

「……這算什麽意見」

司用懷疑的目光看著邦尼。

「我們不是來打仗的。爲什麽要說那種話?」

「可是我的調整設定爲軍事戰略用呀」

「哈啊?」

司半開著嘴。

「要和誰戰鬥?我們沒有敵人啊」

「所謂敵人,要是在發現後再考慮對策就太遲了」

「夠了,別再說了」

「司先生,我這邊也結束了」

柯萊克特的臉轉向司。

「這是極軌道上的低高度衛星轉來的影像。您能看一下嗎?」(Clsxyz注:極軌道是傾角爲90°的衛星軌道)

數個2D畫面陸續躍出。

「首先這片綠色是植物。與地球類似的綠色葉綠素樹木似乎很繁茂。您不覺得與馬來西亞的帕索原始森林很相近嗎?接下來,是這片像雲層的東西,這是生物集團。數量大約有六千萬喲。雖然不確定是不是鳥,但可能是類似旅行鴿之類的生物。還有這裏,這片像是岩石的東西!大概是類似犀牛的哺乳類吧,或者也可能是類似恐龍的鳥盤類生物?」

柯萊克特高興地指來指去,又一次讓司的期待落空。

「那個,有生物存在,我早就知道了。所以我們才來這裏的……你想說的到底是什麽啊?」

「咦?也就是說,這顆星球是遺傳資源的寶庫!啊,好想快點下去采集標本呀!」

「沒有那種任務!」

「請別說這麽無情的話。我呢,只要一想到能看見人類從未接觸過的東西,就會興奮得不得了!」

「覺得你有點像是收集狂啊……」

朝著越加困惑的司,阿洛米堤給出了決定性一擊。

「司先生,可以聽取我的彙報了嗎?」

「你那邊唱的又是哪一出啊」

「我對惑星嘗試了切片式的輕子斷層掃描(Lepton tomography),太幸運了司先生!無機礦物,有機礦物,稀土類礦物,這裏應有盡有,而且數量還不少呢。只要用本船的工廠加工一下,就能制造超電解物質(Electrum)!我可以用貫穿彈挖掘一下地殼嗎?」

「能源燃料什麽的之後再考慮」

「是嗎?」

司漸漸明白了。這三人並不是普通的目的人格(Purposoid)。她們都有怪癖,每個都有非常強烈的偏好。要是對她們太客氣,不知道會被硬拽到哪裏。必須想辦法握住主導權」

「我說啊,最關鍵的你們完全沒調查吧!」

三人露出大吃一驚的表情。司補充道,

「原住的智慧生物呢?這才是我們的目的吧?」

「啊」

三人面面相觑後,笑了。

「忘記了」

「別忘啊!你們是什麽人?B級目的人格都是假的嗎?是不是哪裏壞掉了?」

「請別生氣」

柯萊克特悠悠然說道,

「不用這麽著急,文明不會在一、兩個小時就滅亡。馬上開始尋找」

「一、兩個小時?那剛才你幹什麽去了?」

「有收集能派上用的情報喲――請看」

柯萊克特擴大了一幅畫面,推到司面前。

「這張您覺得如何?」

司眨了幾下眼,注視著這幅畫面。

這是清晨,要不就是傍晚的景色。在紅色起伏的大地上,並排著五個長長的影子。

不是岩石。衛星軌道上的變焦鏡頭用了最大清晰度,才將數個像素清楚顯形。手握木棒,身負籃筐,肩上挑著繩箍。

是生物。這五個生物舉著木棒,呈半圓形包圍著畫面外的某個東西。看上去顯然是在准備發動攻擊。還有,雙腳站立――雖然不敢斷言,但怎麽看都像在直立步行。

朝霞中,在草原上狩獵的家族。

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這幅畫面看的司,很快小聲嘀咕道,

「這是……」

「嗯?」

「這是,在哪裏拍的?」

「這裏喲」

邦尼拉過惑星圖,手腳麻利地擴大鏡頭,人工畫面轉變成實景,呈現出來的,是好像惑星肚臍眼般的一群島嶼。

「這是赤道附近的小大陸,方便起見暫時叫它羅迪尼亞,就在它的東海岸」

司擡頭看向畫面。剛剛通過的明暗界線還殘留在畫面的角落。這是規模數千公裏的條狀分布的群島。綠意盎然的大地。

「它們……就在這裏嗎?」

「現在大概是在做早飯的准備吧」

阿洛米堤打趣地說。柯萊克特接著道,

「總拍攝了五十八萬兩千張照片。海棲生物不包括其中,除此以外,它們是最接近文明的生物。同種族的類似個性還發現了數千――司先生,可以把定義爲我們知性體觀察的對象嗎?」

「哦」

「那麽,就這麽決定了吧。這樣您不會再有怨言了吧?」

「哦」

「……司先生?您怎麽了,呆呆的」

阿洛米堤湊近過來,打量司的臉。司這才好像從夢中醒來似的,回視阿洛米堤。

「啊……抱歉」

「有什麽讓您在意的地方嗎?」

「那當然有」

司感慨良深地注視著「它們」。

「我,還是第一次見到ETI(Extra Terrestrial Intelligence,地球外智慧生物)」

「您沒有在總部接受過培訓嗎?」

「畫面是看過喲。惑星阿爾塔米拉的牛型知性體,惑星尼羅的纖維知性體等等。不過,奧賽亞諾的它們,還沒有任何人遇見過的吧?」

阿洛米堤看到司臉上浮現出笑容。那是與年齡還不到二十的他並不相稱的充滿包容的溫柔笑容。

「一想到我是第一個去和他們打交道的人……就不禁會浮想翩翩」

柯萊克特與邦尼面面相觑後,聳了聳肩。與她們有些不同,阿洛米堤也泛出微笑。

「要是大家能和睦相處就好了」

「嗯」

「……好啦」

柯萊克特指了個響指。留下一幅「它們」的畫面,其他的都消失了。

「您打算怎麽做?」

「好,首先向總部發送報告。UMT二四五年五月十六日,發現新的外文明存在。地點在惑星奧賽亞諾」

「發完後就降落?」

「這麽突然?」

「不進行直接接觸,無法評價吧。雖然看上去像是狩獵采集階段的始前文明等級,詳細情況要親眼看了才知道」

「這星球適合我們降落?」

「我覺得沒問題」

邦尼將帶暗線條碼的光學譜圖中的彩虹部分擴大。

「CO2雖然比較少,不過與氮氣比重多氧氣比重少的地球大氣很相似。做好防疫檢查,呼吸就沒大礙了」

「是嗎……那麽,就降落試試?」

「啊,等一下!」

阿洛米堤強烈建議道,

「請再等三個小時。這樣就能在最節省能源的軌道降落了」

「唉,還要三個小時?這是浪費時間喲,一個小時還差不多」

「穿梭機的推進劑可不是免費的!」

聽到背後開始爭執的阿洛米堤與邦尼,柯萊克特一笑說道,

「兩小時後出發吧」

「這算是妥協案嗎?」

「才不是什麽妥協案呢,只因爲兩小時後群島中的一個正好迎來黎明。影子會拉長,這樣從上空更利于觀察。也許能看見剛才拍到的那些鳥兒」

換言之就是這三人都在說著不管其他兩人的任性話。

司想了想,作爲惑星的初次降落,她們哪個的意見都太急躁了。最重要的是擔心的事情竟然這麽快就發生了,險些被她們牽著鼻子走。

「四個小時後再降落吧,還有許多准備要做」

被她們同時不滿地瞪著,司努力去無視這些非難的視線。

♀♂

在軀體細長的維多利亞號的大頭部,收納著一架泛用M型穿梭機。雖然原本是用來存放周邊觀測用衛星的地方,但扣除這些的占用面積,還有相當大的空間。司嘀咕道,

「這艘船果然是大的浪費啊,給我一個人用太可惜了」

「太平洋級工作艦的規模就是這樣,且還是軍用標准。搭載機體的檢修已經完成」

「只有規模大沒什麽意義吧。你說檢修?誰做的?」

「這上面的納米工廠」

邦尼指了指頭頂區域。在無重力的液體中,工作著的電子顯微鏡級微小機械集團這就是納米工廠。單獨個體的機械就像螞蟻一樣無力,但組成集團便也像螞蟻那樣能進行複雜作業。只要有原料元素,幾乎可以擔當任何工作。

「明明不需要那種機能的」

「你以爲我們要停留多久?散布的觀測衛星當然也沒辦法永久工作下去,這機能是有必要的」

邊說邦尼邊進入穿梭機艙口。是嗎,表示同意的司轉過頭。邦尼之後是柯萊克特和阿洛米堤,她們一個不剩都進來了。

「沒人留守嗎?」

「啊呀,您忘記了嗎?」

柯萊克特笑道,

「我們的意識台在這艘船上喲。這個身體是人造體。無論身體去往哪裏,都能在船上隨意操作」

「哦,是嗎」

她們不是有血有肉的人。之前因爲她們太過于像人一樣叽叽喳喳的,見面之後才幾個小時,竟然把這事給忘了。

「那麽,走吧」

司往駕駛艙去。邦尼和阿洛米堤搶先超過他。兩人都想坐上駕駛席,結果從左右「碰」的相撞了。

「我來負責駕駛!」

「我來才對!」

「……有坐著的必要嗎?」

司插口。就算不用手足操作,從人工體發出電波或者激光,應該想怎麽連接穿梭機的控制都可以。

回答來得又快又清楚,而且還是同時。

「這是心情的問題•喲!」

到底是誰把心情這種玩意兒賦予人工智能的?一邊心想,司一邊思考該讓誰開船。司原本就對這種交通工具的駕駛不在行。想了想答案只有一個。比起莫名好戰的邦尼,還是交給貌似吝啬的阿洛米堤來得更好一些。

「阿洛米堤,拜托你駕駛」

「好的!」

把嘀嘀咕咕發牢騷的邦尼推到一旁,阿洛米堤坐上操作席。明明沒有必要,她還是把手放端正地放在程序控制台和操縱杆上。司和其他人就近選了張座。

艙門打開,穿梭機離開維多利亞號。以噴射推進扼制軌道速度。朝著地表下降。藍色惑星在眼前漸漸變大。

看著看著,司開始擔心。

太倉促了,像被目的人格(Purposoid)半推半就的開始了直接降落。與ETI的第一次接觸應該更慎重些吧?總部規定中,最重要的一條規定是不能讓對方發現人類的存在,而現在卻根本連個溝通會議都沒有。

「柯萊克特」

「在」

「接觸時我們不能暴露身份。你覺得這一趟能順利嗎?」

「使用光學迷彩,僞裝成對方的樣子模仿就行」

「這我知道……但語言呢?」

「只要聽過一遍就沒問題」

柯萊克特嘴唇一翹,不知爲什麽好像很愉快地微笑道,

「我來分析。啊,這也是樂趣。它們是以何種媒質來表達何種語法的?要是舞蹈語言或者氣味語言的話,就太有趣了」

該注意的不是這個吧,被識破光學迷彩的危險,語言不對暴露身份怎麽辦,司想說的是這些。可是,柯萊克特也好,其他兩人也罷,都不太在意的樣子。

穿梭機下降了調度。原本只是個點的惑星徐徐變爲球體,接著又變爲占住整個視野的平面。已經可以用肉眼看見地形了。該說這裏幾乎沒有能稱之爲地形的東西吧,遠比地球更複雜的漩渦狀白雲覆蓋著同樣遠比地球更廣闊的海洋。

「高度二十萬米,開始進入大氣層。司先生,想上洗手間的話,請趁現在」

駕駛席上的阿洛米堤說出類似旅遊船的導遊小姐說的話。「知道了」司認真的站了起來。

「變更飛行姿勢」

阿洛米堤拍了一下控制台,穿梭機身橫了過來。不僅限于M型的穿梭機,只要是具備獨立往返能力的穿梭機,大多采用被俗稱爲大比目魚形的前後對稱的扁平紡錘體。在沖進大氣層和巡航時,轉成橫向的翅膀狀。而在沖出宇宙的時候,則以尖端朝著前進方向,減少阻力。

變成一條橫過來的比目魚狀的穿梭機,在上層大氣中開始升溫變熱。電磁隔熱開始運行,燃燒的等離子大氣就在機體的不遠處滑過。

司發現一件奇怪的事。

「阿洛米堤,怎麽好像有點搖晃,沒問題吧?」

「沒事,我只是把沖入大氣的角度設定的有些苛刻」

「爲什麽?」

「因爲這樣降落後的飛行距離將會是最短的,很節約燃料唷」

「哎,真的?」

這時還在鬧別扭的邦尼半睜開眼,說道,

「感覺你那角度好像接近于戰鬥機用的招數,你有加載過戰鬥程序嗎?」

「就、就算沒有,我也行的喲。處理速度我們三個差不多的吧」

目的人格會在「就」字上結巴代表什麽狀態,不用懷疑肯定是超過了處理能力。司發現得太晚了。

「不要啊,快換人!邦尼,你能行的吧?」

「哼,晚了。沖入大氣之後再進行恢複調整的愚蠢行爲,我可從沒想過要幹」

「那該怎麽辦!」

「涼拌啰」

嘿嘿笑著,邦尼佯裝不知地說道,

「反正我們的本體都在船上,就這麽燒焦掉下去炸掉,也不過是損失這個人造體的經驗值而已」

「坐在這裏的還有我吧!」

「人類的替代品地球上要多少有多少啊,嘿嘿,誰叫你不一開始讓我來開的」

「阿洛米堤!柯萊克特!」

「對不起,人家超負荷了!」「我不擅長運動……」

「你們說笑的吧?」

穿梭機直線栽落。

♀♂

「說笑的喲」

從斜四十五度上傳來一個憤怒就,司睜開眼,挪開擋住臉的腳。

「……得救了?」

「嘛,用反作用推進程序搞了一下,重新恢複了。先聲明啊,這是小氣鬼的阿洛米堤就算被勒住脖子也不肯幹的,你要知道感謝」

「你在生氣?」

「本該以翼形來做調整的狀態,卻用火箭噴射強制修正了。這違反了我的美學」

讓人困擾的美學,司暗暗心想。

邦尼也斜著,抓住坐席的靠背。簡單來說,穿梭機整個斜了過來。

「那麽,飛船的這種姿勢你就沒意見嗎?」

「姿勢什麽的我還是能忍的。畢竟剛才用無意義的超高速沖進了大氣層,調整系統已經被烤熟了。不清楚機體上是不是有被燒出個窟窿來,如果有的話,降落在水面可就是災難了,所以我選擇了陸地,然後就變成這樣子了」

「陸地?已經著陸了?」

司看了看周圍,但沒有映出任何畫面。灰塵色的牆壁保持沈默。

「外面是哪裏?不不,先告訴我阿洛米堤和柯萊克特怎麽了?」

「外視鏡頭全部完蛋啦,她們兩個中了電磁暴音,頭暈轉向著呢。她們不具備MIL-SPEC(軍用標准)的防禦性能」

原來如此,難怪從座位上滾落在地板的兩人都翻著白眼一動不動。

「她們沒事吧?」

「已經在再啓了,馬上會醒」

和邦尼說的一樣,兩人突然挺起身體,「啊吵死了」向著司吐出莫名其妙的感想。

「你們沒事吧?」

「沒事,對不起」

「別在意。總之,檢查一下穿梭機吧。如果有故障,還是返航比較好」

「這主意好像不成呢」

邦尼悠然如是說。司有種不好的預感。

「你說的不成是什麽意思」

「剛才起我就在連接,但船舵和推進器都沒反應。首先,如果機能還正常的話,我們就算不介入,M型穿梭機也會自己降落在平坦的地面。大概,是挂了吧」

「挂了?」

司打了個寒戰。這也就是說回不到飛船上了?

「這不是很糟糕嗎!真的嗎?」

「天知道,我沒親眼看過,如果有故障的話,也是在穿梭機外吧」

邦尼嘿喲一聲起身後,就打算離開座艙。

「喂,你要去哪裏?」

「當然是外面啦。我去看看,司你留在這裏」

「等等!」

司拉住邦尼的手。

「外面是在惑星大氣中吧。你還沒有進行過防疫檢查和安全確認吧?修理穿梭機前,你應該先按照首次登錄的操作順序來做吧?」

「所以我不是說了,司你就在這裏等著。我的話,微生物或者瓦斯氣體什麽的全部不在話下,著陸前,我多少看過些周圍情況」

邦尼甩開司的手,走向增壓室。司慌張地踩著柯萊克特和阿洛米堤追向邦尼。

「等等!」

邦尼沒理他直接走入增壓室。在司的前面關上了內艙門。

「見鬼」

司拉下緊急救生閥。如果是在宇宙空間中,由于增壓室內充滿標准大氣壓空氣,所以只有內門會打開。這是在宇宙都市長大的司從小養成的習慣。

然而不巧的是,這裏是在惑星上。空氣閥門的開關系統判定內外氣壓差在安全標准值內。

「邦尼,快回來!——啊?」

內艙門突然打開,這讓猛敲艙門的司,一腳踩了個空。靠在艙壁上的邦尼,「啊呀呀」嘟囔著。伸手想扶起司,就在這時,外艙門也打開了。

綠油油的層層疊疊的繁茂葉子,有點微熱感的風,雨水和香草的味道。

看到這些感受到這些的刹那後,司掉了下去。

「哇啊!」

飛船的位置很高。司從那裏倒栽蔥式掉了下去。手腳被數根樹枝抽中,最後身體被一個柔軟的東西接住了。

「呃……」

這是在搞什麽啊,司一邊含淚一邊後悔。明明想到過空氣閥門完全打開的事態。

不過,說不定運氣沒那麽差。明明從那麽高掉下來,萬幸的是好像沒有受傷。手也好,腳也好――

邊確認邊擡起頭的時候,視線相遇了。

出現在那裏的是琪秋瓦。

站在近二米左右的地方。全身上下的黑灰色輕飄飄的毛倒豎起來,前後腳硬邦邦地凝固住了。奇怪的是,兩只豎起來的耳朵中,只有左側那只耷拉著。

「……咦?」

個子有人類孩子大小。有脖子和頭部,在頭部的十分之三處有處通氣部位,組成臉的構造。雖然先入爲主的觀念是不好的,但這怎麽看都像是口、鼻、眼。

其中,鼻梁最爲突出。偷偷瞄了瞄它的嘴角,雖然不是犬牙。但考慮到地點和狀況,這似乎是種與地球狐猴相仿的生物。

這樣的光景印在視網膜中。這時候當然來不及觀察細節。那家夥180度轉身,一頭紮進茂密的樹枝中,消失不見了。

它背後彎彎圈起的,白色細長尾巴還蠻可愛的。

「那個……」

司呆了一會兒後,上面傳來的阿洛米堤的聲音,讓他緩過神來。

「司先生!您沒事吧?」

「有什麽東西!我看見了!」

「是什麽呀?」

「生物!好像猴子一樣的家夥!」

「請千萬不要動,因爲您一動就可能會掉下去喲」

聽到這番話的司,轉動了一下脖子往下看去。大吃一驚。

在遠遠數十米的下方,是一片黑暗什麽也看不見的空間。

這時候,司才終于發現自己所在的位置。

「……這裏是樹上啊!」

這是一片樹林。灰色樹皮覆蓋的粗壯主幹,就在旁邊不遠處。附近還能看見其他幾根樹幹。不過,由于頭頂被樹葉遮住,盡是茂綠和黑暗,看不清遠方。司所在的,是從一根粗壯樹枝上延展的桌子狀樹葉。

在司周圍落下碳鋼繩後,目的人格們紛紛降落。

「沒事吧?雖然我早知道穿梭機落在樹上」

「早說啊,還有邦尼你至少該拉我一把吧!」

「對不起,我手上正好拿著工具」

「您沒事實在太好了」

聽到這麽說,司擡頭看了看上面。上茂盛的樹葉上,壓著穿梭機的白色表面。離艙門大概有六、七米吧。體感上,這顆星球的重力接近地球。竟然沒受傷。

「都是托這根樹枝的福嗎……」

朝屁股下看了一眼的司,驚呆了。

在被壓住的樹葉下,有什麽東西。挪開葉子的司,瞪大了眼。

那裏有個奇怪的生物。尖尖的頭部,細長的胴體,六只腳。體長在三十厘米左右吧。

這家夥明顯已經死了。被司給壓成了餅。

「哇,您把它壓死了……」

「啊呀啊呀……」

柯萊克特眼睛閃閃發光地湊過來。

「有點像蜥蜴的形態呢。不不,外殼與周圍的樹葉形狀和顔色都一模一樣,腳也有六只……大概是昆蟲類吧」

「我現在覺得不是觀察的時候」

「可是,難得馬上就遇到了原住生物嘛」

嘀咕著,柯萊克特轉過頭。

「說起來,您是不是說過什麽猴子之類的?」

「對,我剛才看見了。有個長著兩條腿和手的生物!」

「哦,什麽樣的?」

柯萊克特激動地湊過來。司扭了扭脖子,回想起來。

「個子大概在一米二十左右……長毛,鼻子尖尖的……」

「是脊椎動物?還是外骨骼類?恒溫性還是變溫性?營養方式是自養還是異養?帶生殖器嗎?」

「這我怎麽知道,只在一刹那看見的」

「真讓我幹著急!明明是難得的接觸機會!」

「我說,你在急什麽啊」

司怒目瞪著三人。

「現在不是高興的時候吧?如果剛才的是ETI該怎麽辦!接觸規程完全搞亂突然就近距離接觸了啊!所以我才說應該更慎重地進行!」

「不過既然已經遇上了也沒辦法嘛。機會難得,要不要追上去?」

司手指著毫不發愁的阿洛米堤。

「不是沒辦法!必須更計劃性地接觸。修理好穿梭機,重新來過。我們不快點回去,那家夥說不定還會過來」

就在這時,看著別處的邦尼小聲說道,

「司,被你說中了喲」

「咦?」

「不過,只說中一半。不是那家夥,還是那群家夥」

「……什麽」

從所有方向上同時傳來尖銳的聲音。

「吱!」

樹葉沙沙響起,降下數個身影。誰都沒來得及反應之中,就纏在四人身體上,手臂被制住,脖子也被它們的門牙給頂住了。

司的眼前,是一雙閃閃發光的眼睛和濕漉漉的鼻子。邦尼說道,

「叫來同伴了呢」

「是嗎?」

「我聽到相當高頻的聲音喲,柯萊克特她們也發現了吧」

同樣是脖子被咬著的邦尼,一臉平靜。仔細看發現她手上握著從背心口袋裏取出的合金手槍,而且還抵著對手的腹部。

「准備反擊喲,柯萊克特,阿洛米堤,我看你們都手無寸鐵,至少給我掩護一下。用聲波攻擊,在這些家夥的可聞周波段一百八十分貝」

「等,等一下!」

一邊感覺抵在脖動脈的堅硬牙齒,司一邊叫道,

「你說聲音?它們有語言?」

「有些類似吧,大概算是語言」

「那麽就不能殺!我們尋找的對象,不就是它們嗎!」

「正因爲是這樣」

邦尼冷酷――且挑釁似的――說道,

「你想說的是不按標准程序進行接觸是不行的吧。那我們只要收拾掉這群家夥,再找別的不就可以了」

「……怎麽可以這樣」

聲音略微有些變化,三個目的人格回過頭來。

「我們被派遣到這裏的理由是什麽?是爲了保護這些家夥才來的吧」

「就算因此自己被殺也行?」

「……不,它們並不想殺我們」

司一邊額頭浮出冷汗一邊說。

確實如此,這些家夥只是制住了司他們,卻沒有發動攻擊。

不過,至少威嚇是存在的。司對自己說的並不確信。他是在賭。

「就算被殺,也不能殺它們」

阿洛米堤和柯萊克特困惑地面面相觑。司的語氣,已經不是剛才的那個有些不可靠的青年。

「你夠膽啊,那好吧」

邦尼試探似的問道,

「那就順水推舟地進行這第一次接觸啰?」

「……沒辦法,只好這樣了吧」

哦,沒辦法呢?諷刺似的說完後,邦尼收起了合金手槍。其他兩人也撤掉了反抗的力量。

不會反抗的意思大概是傳遞過去了吧。這群生物用一種植物藤蔓般的東西,把司他們五花大綁。雖然是等同于家畜或罪犯待遇的粗暴待遇,司卻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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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9月 03, 2016 8:59 pm

「看吧,沒殺我們吧」

「您太淡定了!」

說話的不是邦尼,而是阿洛米堤。

生物們的數量增加,像是參觀稀奇東西似的把司他們團團圍住。

其中,還有個小個子。像被其他個體保護似的遠遠觀望的那小家夥,左耳耷拉著。司突然想了起來。

難道,他剛才把它們的公主給嚇到了?

♀♂

到底是出于什麽理由,讓司在這地方遭遇苦力對待,有必要做一些說明。

GMT一九六一年,托加加林中尉的福,人類終于發現離開地球並不是什麽天方夜譚。

接著欲望增加。自從一萬四千年前,在肯尼亞高原發射宇宙探索船後,人類就不斷前進前進再前進,人類這種生物似乎不走到能到達的終點就不會罷休。

宇宙航行要比探索黃金之國(Zipangu)或是印度更費事。要達到軌道速度耗費巨大。不過,伊麗莎白女王也曾經自掏腰包資助哥倫布。那些跨越國界的大企業,可遠比女王更有眼光。

花錢如流水的初期宇宙開發時代,人類就是憑著一己欲望闖了過來。只要能在地球建設外完成制造工廠,接下來利潤就會如滾雪球般越滾越大。核融合資源的取之不盡不過是附帶的小禮物。真正的原動力是欲望。想去看看想去闖闖想去驕傲,便是如此了。

第一批自費宇宙飛行者的那段不知道是否能活著回來的一周軌道飛行,每個都付了相當于十個普通人一生積蓄的財富。雖然出得起這筆開支的有錢人大有人在,但費用卻在不斷下降。人類邁入宇宙的步伐開始提速,但提速過頭讓事情變得糟糕起來,甚至出現了死者。

一艘穿梭機墮落就會造成幾百人的死亡。但人身事故完全沒有阻止火箭的前進。

那以後,人類開始地進入宇宙。

曆史在前進。火星到達,金星到達,在聯合國的基礎上形成了統一聯合國,統聯標准時取代了格林尼治標准時。宇宙船的引擎開始改良,不斷改良。慣性系同步航行法這種困難的航行技術被發明出來。一瞬間便能跨越外行星,到達另一恒星。

在UMT100年前,形成了現在的世界體制。也就是,數個巨型星際流通企業開始派出遊船和遊艇,爲了與之對抗,UN也派出調查船和工作船,在半徑數十光年的宇宙中,重複著尋找新惑星的捉迷藏遊戲,真是一幅熱鬧的畫面。

就算只有人類自己,大概也會繼續這場永不休止的騷動吧。不過,就在此時,發現了宇外的客人們,世間因此變得更加喧囂。

最初是在UMT101年發現了地球外智慧生物ETI。地點是在仙後座第谷星更遠一些,大約九十光年的地方。那是些操縱柔軟細胞壁搖搖晃晃走來走去的纖維生物,它們通過在地面畫圖形來進行同伴間的交流。探險隊通過畫同樣的圖形成功與這些生物展開交流,于是肯定這是一種語言。

與蜜蜂的舞蹈或者河狸的制巢這樣爲了生存的行動不同,與人類近似的沒有任何意義卻實用性的廢話聊天,他們這些大傘莎草們確實在做。

多麽重大的發現,必須對它們進行徹底調查,少數人這麽想。其他的大部分人則在考慮另一件事。人類原來並不是宇宙獨一無二的孤兒。發現了還有其他鄰居存在。既然存在,就不可能只有一種,要是發現了成百上千,未來能交到更多的朋友嗎?

這種無限擴張的想法,與以前相比一點也沒有變。

之後的一百五十年間,不斷發現的各種各樣的ETI總數已經超過了六百。學者們雖然歡呼雀躍思考其中的學術含義。但發現了這麽多後,好奇和有趣的興致也淡化了。欣喜就留給學者,關注的問題轉向接下來該如何對待這些ETI。

到此爲止的這些外文明,都有一個共通點。該說是幸運還是不幸,沒有一個文明成長到能制造航天飛船進入宇宙的地步。

理由姑且不論,但合理性倒是能說的通。如果任何一種那樣的文明,在人類憑自己力量進入宇宙前,對方應該會先到來才對。因爲沒有過這樣的事,所以他們文明進度較慢也是理所當然的,人類是第一個先驅也就不奇怪了。

作爲最先踏足宇宙的種族,該做些什麽?

對此爭執不休。從打著地球至上主義招牌的膽小鬼們提出要防患于未然所以應該先用核武把這些智慧生物挨個全部犁一遍,,到那些禁欲主義的隱遁派認爲神在七日創世的第二天中所創造的星辰並不是人類的東西,總之別去接觸其他文明就行了。各種各樣層出不窮的意見紛紛湧現。

這種時候便輪到UN出場了。

最高議會首先決定的是,不消滅任何一個外文明。對此反對的聲音在壓倒性的多數同意下,被迫低頭。

接著的論點也很明確。是介入,還是置之不理。答案很明顯。無論鄰居家住的是美人還是炸彈狂,偷窺自然是最有利的。這樣,隱遁派也被屏棄。

之後的討論一團亂。先建立大使館吧,先派遣教師吧,不不應該先有翻譯。首先制作銀河字典才對。要告訴它們地球的事?還是其他星球的事?太天真啦,首先是監視。不,是占領。不如先和它們性交吧。就是這麽亂七八糟。

就算是同時介入的人中間也分不同意見,有的主張全面介入,有的認爲應該暗中保護,同樣七嘴八舌。不過在收到一個情報後,所有人都不出聲了。

那是關于大企業,且是數個星際流通企業(Star Strider)想把外文明商圈化的傳聞。

星際流通企業是UN的對手。因爲這些企業也是今日人類繁榮的功臣,所以雙方的立場還不算是死敵。也是因此才越發棘手。每次都能見到他們金錢萬能的嘴臉,卻又沒辦法敲打他們。

不能讓他們任意妄爲。

這個簡單明確的動機,讓會議團結起來,于是制定了外文明支援法。

其主旨有三條。外文明的保護,扶持,不接觸。這是激進派與保守派的折中案。不接觸是關鍵。無論多少,都不能讓外文明知曉人類的存在。

這是對企業的牽制。表面上雖然舉出不少正兒八經的根據。其實是爲了禁止商業化而制定的。

就這樣,人類對外文明支援態度的基礎便敲定了。

實際運作組織是最高議會下屬的外文明支援廳。在這裏爲了幫助ETI的成長,以及防止企業的暗中活動,而投入了巨大的力量和龐大的預算。其所屬的宇宙船,已經有一千艘。因爲都被分散派往外文明所在的星球,所以沒有艦隊級的存在。不過,一旦集中于一處的話,將會是非常可怕的力量。這用來威懾膽大妄爲的星際流通企業已經足夠了。

其實,從現實來看這種力量聚合不過是紙上談兵。畢竟,一艘宇宙船就得照料一整顆星球,就算人類擁有再高級的技術,如果不是終日守候在旁,便顧不過來。真要有什麽緊急事件,根本沒有被派去作戰的工夫。

是的,宇宙船要不分晝夜地照料惑星。

文明的成長需要時間。這當然是不兩、三個月的時間。而是以世紀爲單位。而且新發現的外文明的數量,至今仍在不斷遞增。

就算支援廳再巨大,也有個極限。人員也好飛船也好,都勉強還夠用。輪換休息之類的是根本不用去想的。

所以,才會設立C•O。

Civilization Observer,外文明觀察官。只錄用志願者,一旦錄用便無法離職。就算離職也回不了地球。被派遣的觀察官,通過延時睡眠,以一瞬間的安眠渡過數十年。終身陪伴目的地的文明。

絕大多數觀察官都是快要走到人生終點的老人,又或者是沒有孩子的夫婦。合理性目的人工人格•Purposoid的技術,也是在這時期開花結果。在光子回路中,只要還有任務就能不斷存在的他們,作爲助手,或者說是作爲說話對象是非常可貴的。不過,就算有人工人格相伴,也鮮少有人生閱曆短淺的年輕人來參加志願者。

只要是在支援廳中優先度低,處于人類圈邊緣的未開發惑星,大抵如此。

總結來說。

剛剛邁出UN大學的菜鳥,十九歲的辻本司被狐猴星人捕獲的理由就是,蘇聯人發射了東方號運載火箭。

♀♂

任務剛開始就一片失敗的陰雲密布。上來就突然被它們看到。

然後,司一行人在高度三十米的樹冠上,被捆成一團。

之前,曾聚集了數十個ETI,其後七層左右離開了。而那個與司發生了命運接觸的個體,則與其他十個左右的ETI一起,在稍遠的樹梢上,圍坐成一個圓,監視著司他們。

盡管如此,司沒有失去幹勁。他觀察著這些小心謹慎的生物,被綁在身後的手往皮膚終端上寫著記錄。

一旁的阿洛米堤問道,

「司先生,您在想什麽?」

「當然是在想被它們用大鍋煮熟前,逃走的方法」

司小聲回答。

「如果它們的監視放松,就能在不傷害它們的前提下逃走了吧?」

「可是,就算逃脫了,但穿梭機還沒修好,又能做什麽?我們可能再也回不到軌道上了喲。總部那邊人手不足,不會給我們派援救船的」

阿洛米堤就像在偷看司的臉色般說道,

「我們必須做好埋骨于此的打算了吧?」

「……不,不會有事的」

司瞥了一眼天空回答道,

「維多利亞號上有工廠的吧。用那個可以制造新的穿梭機吧」

「嗯,可是那個……」

阿洛米堤不知爲何有些慌張地含糊著。司接著道,

「怎麽了?」

「……造是能造。不過,要花上點時間喲」

「多久?」

「工廠要開工,首先原料元素必不可少。收集原料是維多利亞號采集器的工作,目前它應該正在奧賽亞諾外圍的第三顆惑星進行工作……從完成作業到維多利亞號接受原料……換句話說,起碼需要三十六天+N天才行」

「一個多月嗎?等不了這麽長時間呢。總之,先離開這裏,藏起來不要與那些ETI接觸……」

「可是呀,司先生」

阿洛米堤對思考中的司又說道,

「司先生,這裏沒有做過防疫檢查吧。說不定,您已經染上了不治之病喲。或許應該在死前再多調查一些關于它們的事」

「沒問題,目前我既沒發燒也沒打冷戰」

「如果這裏的環境如此適宜人類,那麽存在能于人體中增殖的病毒也一點都不奇怪吧?」

「就算有,只要能回船上總有辦法解決」

「那樣的話,可能會來不及喲!」

阿洛米堤威脅似的說道,

「以前,白人曾經被天花奪去了三千二百萬人的生命。就算是最近也有例子,六十年前,降落惑星史傑塔的調查隊五十八人,因食用當地生物,反而被其中的蛋白質分解消化。我們沒有等上一個半月的從容!還是趁現在哪怕只有一點點也好立即展開調查!」

「你好像特別著急啊」

司反過來回視著阿洛米堤。

「爲什麽這麽著急?外文明支援行動是得到總部許可的吧。你忘記了?」

「當然不可能忘記……」

阿洛米堤語塞了。

C•O中的多數人,都是以小組爲單位被派遣。一個文明的成長,只以單個工作員的判斷來左右,這樣真的好嗎?那當然有點問題吧,上層部就是這麽認爲的。

所以,進行支援行動時,必須向咨詢法務部。制訂發送支援計劃,專用的目的人格會進行討論。其過程每次都會有人類參與,要是重要的問題,還得上呈UN議會的外文明審議會。

現場的直接判斷,是要在那之後才得以允許的。

「我怎麽覺得,你們想擅自就開始支援行動」

「沒有那回事」

阿洛米堤搖了搖頭後,想起什麽似的說道,

「對了,關于剛才說的防疫問題。不僅是司先生,就連接觸到的它們也會有危險。它們沒有對地球病原體有效的抗體。如果我們就這樣逃了,它們很可能會病發」

司的臉色就像是被出乎意料地打擊到了。

「那可……不太好」

「對吧,不太好吧?」

阿洛米堤趁勢說道,

「就算是出于這個原因,也該和它們交談喲,與它們接觸吧!」

「呃……」

司呻吟著看向前方。

ETI們所待的地方,是數根粗壯樹枝上架著橫木,並在縫隙中塞了些小樹枝的地方。要是一不小心踩錯地方,就會倒栽蔥地從三十多數高的樹枝上摔下去。以司的感覺來看,那是個極具危險的地方。不過,它們似乎毫不在意。

這個高度上,植樹和葉子相當密集。水平方向的移動,幾乎就像是在樹林中開出一條隧道似的。找到合適的樹枝,就能當作踏台來用吧。它們大概熟知樹枝和樹幹的強度吧。

這對它們來說,是方便的工具。

在司一行人注意到前,圍坐成團的它們,接二連三地出現別的個體。吱吱地在說了些什麽後,很快離開。來時去時都動作迅捷。它們並不只以手和腳來抓住樹枝,還使用尾巴。

它們尾巴的長度與身高差不多。表面布滿和爪子上差不多的白鱗,平時都蜷縮在背後。用手吊在樹枝上後,就唰的一下伸長尾巴,用來抓住前方的樹枝。就像個鍾擺似的蕩來蕩去,然後再用手抓住樹枝。動作充滿愉快的節奏感。

「施瓦利斯(Swirlis),您覺得如何?」

唐突地,阿洛米堤這麽問。

「什麽?」

「它們的名字。因爲它們的尾巴好像漩渦似的,很可愛呢」

司再次看了看它們,嘟囔道,

「也好,就這樣定吧」

「不能讓這麽可愛的孩子們,因爲感染司先生身上的梅毒呀瘧疾呀HIV(艾滋)之類的死掉呢」

「我身上才沒那種病原體吧。最多也就有些黴菌什麽的……」

「就算是黴菌如果進入呼吸器官,也會引起死亡的!」

因爲阿洛米堤表現的非常強勢,司勉強點頭了。

「比起快被一鍋煮的我們,它們的處境要更危險呢。不管怎麽說,如果不弄開這繩子就什麽也做不了。阿洛米堤,你能割斷繩子嗎?」

「人家,沒有這種切割機能」

「既然是人工體,總會有辦法的吧。那邊的兩個,你們有沒有什麽法子?」

司朝阿洛米堤的後面瞄去。柯萊克特正在目不轉睛地盯著施瓦利斯,邦尼東張西望打量周圍,目前爲止一句話也沒插過。

柯萊克特像是清醒過來似的回過頭。

「啊呀,對不起,什麽一鍋煮?」

「你都聽到了些什麽啊。在被煮之前快想辦法啊」

「呵呵,不會被煮的喲」

柯萊克特自信滿滿地說。司郁悶了。

「憑什麽這麽說?」

「當然是因爲聽到它們正在說呢」

「你聽得懂它們的語言!?」

「它們與地球人的發音相近喲」

柯萊克特的視線再次轉向圍坐的施瓦利斯們。不,她是在側耳傾聽吧。

「元音四個,輔音二十五,不,是三十個。最小音構成只有C,再往上就是CC,或者CCC,多用單音節音呢。不會發出b、m、p、v的音節,您知道這是爲什麽嗎?很有趣喲,因爲它們有門牙」

「哈啊」

「文明上能歸類于相當原始的孤立語。大部都是孤立存在語,幾乎沒有て、に、を、は、や、或者the、a、in、to之類的附屬語。它在說『我•爬•樹』呢。雖然也有合成語,但程度簡單到無聊。高是SO RI KI KI,樹是KU KKA RI,高樹就是 SO RI KI KKA RI」

司被展開解說的柯萊克特牽著鼻子。

「那麽,能向它們打個招呼嗎」

「能啊,不過司先生大概是沒辦法的。因爲需要五萬赫茲的聲波」

「……這是超聲波啊」

司一臉失望後,回想起來。

「剛才你說我們不會被煮,確定嗎?」

「恩」

柯萊克特微微一笑。

「它們說了GUKKAKA•KII•ZATI•DERU」

「什麽意思?」

「空腹•掉落•殺死•吃掉」

「……我說你能不能翻譯的准確些……」

「對不起,因爲我只能說有百分之六十左右的或然性」

「只能?六成的死亡率還『只能』?」

司忍不住叫起來。柯萊克特一幅我亦巋然不動的樣子繼續闡述她優秀的學術見解。

「是打算制作保存食品呢。要是殺掉的話,就會腐爛。它們好聰明。啊呀,說起來,還沒做過手性分子(chiral molecules)識別吧。不進行光譜偏光分析,您也許會吃壞肚子」

看到對氨基酸的旋光異構現象開始唠叨的柯萊克特,邦尼從背後用腦門給她來了一下狠的。

「好痛,邦尼你幹什麽?」

「你這個書呆子也該有個分寸吧。現在不是慢吞吞秀你淵博知識的時候」

「可是,這是降落後,首先該做的事呀」

「首先該做的是設置防禦網!占據有利地形,散布探針,篩選威脅物,這些才是首先該做的!而眼睛至少該學著像我這樣,調查這些家夥的弱點和武器!」

「這種對立主義的想法,好可怕呢」

她們開始你一句我一句吵起來。司邊歎息,邊把視線轉回阿洛米堤。

「你們,今後都是這種樣子嗎」

「是的,那個……」阿洛米堤含糊地笑了。

「因爲我們生來就是這種性格」

這可頭疼了呢,看了看柯萊克特她們。這樣看上去,阿洛米堤似乎是個比另兩人要正經的少女。

不過,司已經不會再被騙了。她會這樣單純是因爲在這個狀況下沒有出場的機會。一旦輪到她登場,肯定是一路狂飙。畢竟,她們都是目的人格(Purposoid)。

「話說回來,要怎麽逃啊……」

司沈思。武器工具都沒有。要說有什麽,只有植入在手背皮膚上的終端。如果想辦法把它弄出來,雖然手會受傷但它能釋放弱電流。不過傷口的處理需要醫療設備,而弱電流對藤蔓也無效,無法燒掉。

周圍沒什麽能用的東西嗎?這麽心想著,環視的時候,圍坐著的施瓦利斯們站起身過來。上次那個左耳耷拉的個體,跟在個子大一號的另一個身後,來到司面前。注意到它們的邦尼,嘴裏似乎快樂地嘀咕著什麽要開煮了呀之類。

「幹嗎……」

在臉抽筋的司前面,大個兒的站著。身高有一米五十公分。突然彎下腰,擺出個便便的姿勢。

它張口一動,呈入放射狀的長胡子抖起來。在司的可聞聽覺上限,吱吱起聲。

「柯萊克特,它在說什麽?」

「我,戰鬥,個體,否定,老大,繼續,折斷,腳,這個不清楚恐怕是固有名詞……意譯一下就是,我是戰士,不是老大。折斷無數敵人的腳,殺死敵人。這是自我介紹呢。太長了,總之省略一下。它的名字叫『庫庫拉古』」

在柯萊克特說明的時候,施瓦利斯的庫庫拉古又說了些什麽。柯萊克特繼續翻譯。

「你,誰,不明,者,敵」

「敵?」

「啊,對不起。我還不能確定疑惑句。可能是在質問」

「它問我是不是敵人? 不不,我是你們的朋友」

柯萊克特用人類無法聽到的聲音從喉嚨和牙齒間發出。突然庫庫拉古的尾巴突然刷一下伸展開來,眼睛睜得大大的,怎麽看都像是在吃驚。

嘴巴又微微一動。

「語言,相同,樣子,不同,什麽,理由,不明,不明……它有點頭暈了。也是啊,爲什麽樣子不同卻能說相同的語言,它在提問,不,應該是在感歎吧」

庫庫拉古再次說道,

「什麽,理由,你,強奸,根源入侵,沒有我,沒有家世界」

「我只是偶然到這裏,如果因此侵入了你們的地盤,我道歉」

「轉折,你,沒性交約定,我,沒保護尊敬,左耳……」

「左耳?」

「是指那邊的個體吧」

柯萊克特指了指庫庫拉古身後被小心翼翼保護的施瓦利斯。

「也就是說,司先生,您被它們認爲意圖強奸那個孩子」

「別開玩笑!搞錯了,只是碰巧相遇而已吧」

柯萊克特這麽一轉達後,庫庫拉古的胡子緩緩放松下來。不過,它背後的一群中,又有複數的聲音尖叫起來。

聽到後,庫庫拉古轉過身,甩著尾巴叫起來。好像是那群與庫庫拉古爭吵起來。

「它們是不是在說什麽不好的事?」

「這我就不肯定了。同時這麽多說話,傅裏葉變換程序來不及跟上了……」(Clsxyz注:傅裏葉變換是一種線性的積分變換。在物理學、聲學、光學、結構動力學等領域都有著廣泛的應用。)

柯萊克特搖了搖頭。

爭論似乎變得激烈起來,庫庫拉古龇牙咧嘴地朝背後那一群走去。

就在這時,「左耳」的那只小個子施瓦利斯插入進來。攔住了庫庫拉古。

被攔住的庫庫拉古似乎很困惑,接著被「左耳」說了些什麽,收起了拳頭。重新轉向這邊。

它的胡子垂落下來。

「……好像,可以猜中答案了……」

「是嗎?」

「不,算了。還是你繼續翻吧」

庫庫拉古叽叽咕咕地說道,

「你,沒有約定性交,左耳。你,掠奪,食物,左右」

柯萊克特歪著頭,沒去理司,快速地在那裏交談。與庫庫拉古說了好一會後,她轉過頭。

她笑了。

「恭喜您了」

「……什麽?」

根本想不出有什麽好恭喜的。看著精神警戒地反問的司,柯萊克特微笑道,

「司先生,您似乎成爲了那個左耳――琪秋瓦的婚約者喲」

「哈啊?」

在數個預測中,雖然不是最倒黴但卻是最滑稽的回答。司啞口無言。

「在施瓦利斯的社會中,從沒有繁殖經驗的個體那裏搶奪食物,似乎意味著今後自己負責給對方找食物。那個像是蜥蜴的生物就是它們的食物喲――換句話說,司先生,已經向那個孩子要求成爲自己的配偶」

「它沒拒絕嗎?」

「在這種程度的社會中,約定俗成的習慣是很嚴格的」

「我的意思是,讓它拒絕我!」

「剛才它們爭吵也是在爲這個。另一群在質問在,司是不是在假求婚。似乎是琪秋瓦挺身而出,才鎮住了它們……對了,試試看婚姻詐騙會是個什麽罪狀,也很有趣呢」

「別,別亂來!」

不知該對笑嘻嘻的柯萊克特說什麽好,司抱頭呻吟。擔心地看著他的阿洛米堤,助言似的說道,

「可是,我們不是已經被當成犯罪者了嗎?剛才它們說什麽落下殺掉吃了之類」

「它們之中似乎也有這樣的意見喲。因爲是第一次見到我們,它們也不知道該怎麽辦呢。沒事的,它們已經不把我們當敵人了,可以無妨礙的交流了」

「這算哪門子無妨礙交流!」

司吼到。冷不防庫庫拉古一下子躥到他眼前,所以急忙閉嘴。司看見對方的門牙閃閃發亮。他顫抖起來,不過庫庫拉古只是來咬斷藤蔓。

捆綁解開後,左耳――琪秋瓦過來了。在司跟前輕輕站起,仔細注視著司。

邦尼,大力拍了一下司的肩。

「太好了呢,它很可愛唷」

「好你個頭啊」

司皺起臉。單純是爲了渡過這次的險情,才進行的接觸……這樣隨波逐流的發展真的能行嗎?

在愁眉苦臉的司面前,琪秋瓦忸忸怩怩地垂下頭。

♀♂

銜著捉到的小龍蟲,站在高高繁茂的樹梢頂上,左耳(琪秋瓦)注視著奇怪異族們的舉動。

那是他們的巢嗎?從一塊壓在三棵巨木樹冠上的巨大白色岩石中,四個異族人進進出出。個子最高的,比庫庫拉古還高的那個,就是成爲琪秋瓦保護者的司。

他們是什麽?琪秋瓦心想。不過,馬上放棄了。那個岩石是在琪秋瓦狩獵途中,突然轟的一聲從而降,壓在樹冠上的。當時把她嚇得縮成一團,然後司就突然掉下來,奪走了琪秋瓦銜著的小龍蟲。這樣突然出現的異族,就算是琪秋瓦的母親,母親的母親,也從沒聽說過。

這是「步行者」出現以來的一族漫長曆史中的新事件。

自己被交付給司,也許和「步行者」誕生一樣,是曆史的大變化――一想到此,琪秋瓦決定接受這段唐突的命運。不過,還是無法消除害怕。

吱,也歎了口氣。

「你她在這裏啊」

腳下傳來招呼。低下頭,斷龍足者庫庫拉古,爬了上來。

「在幹嗎?」

「等待」

爬到旁邊的庫庫拉古,視線在琪秋瓦銜著的食物和異族們之間轉了轉,胡子突然豎了起來。

「你覺得那個叫『司』的家夥,會接受嗎?」

「不知道……大概不會討厭吧?」

「你是別這麽幹吧」

庫庫拉古把自己的骨頭遞了出去。不過,琪秋瓦努力不顯得冷淡,卻又堅決地用尾巴把它推了回去。

「這是我們的族規……我,是托付給司的」

「族規沒說過在這種時候該怎麽做」

庫庫拉古氣憤地說道,

「你是繼承了母親的很久以前母親的指引我們的尊敬『步行者』切琪的血脈,竟然偏偏要把你托付給那樣的異族……」

「我覺得正因爲這樣,所以才是我」

「正因爲這樣?」

「像切琪做出的那般了不起的事情,也許我也可能做到」

「……你別勉強自己」

庫庫拉古輕輕撓了撓琪秋瓦的耳朵。

「其實很害怕吧?被交給那樣沒尾巴的異族」

琪秋瓦猶豫了一會兒後,眨了眨眼,點頭道,

「嗯……」

「我就說吧」

「可是,不能違逆母親」

「那種家夥!」

庫庫拉古吼了起來,但聲音很快降低。對不起我說得過分了,他在嘀咕。

兩人都暫時沈默起來,注視著異族。一會兒,庫庫拉古的語氣一變。

「差不多就回來吧。我們的數量不夠」

「有什麽事嗎?」

「西邊的枯枝那裏,好像發現了希裘裏基的記號」

「希裘裏基……」

「小心些」

「謝謝」

庫庫拉古跳了下去。

踩枝的聲音消失後,琪秋瓦堅定了小小的決心。

司他們確實可怕又醜陋。不過,他們說過不會加害自己 。

要討厭他,等再熟悉些後也不遲。

琪秋瓦決定主動接近。

跳入繁茂的樹葉中,以尾巴和手在樹枝中橫渡,向巨岩上洞穴的下方前進。

在那裏,貌似司一族的另一個異族,擡頭看著黑色藤蔓,在揮手。記得,這是個名叫「阿尼」的異族,他用龍蟲呻吟般的低沈聲音在叫。

躍上同一根樹枝的琪秋瓦剛一接近,馬上就被發現,她轉過頭來,眼睛充滿攻擊性地眯了起來。

「~~~~~~~」

聽到像是胡須抖動搬的低音,琪秋瓦忍不住後退了。

異族表情微微一變,再次向上擡起頭,叫了什麽。然後剩下的三人也順序降了下來。

就連個子最小的阿尼,也有和庫庫拉古相同的體格。剩下的「阿陸提」「考來古特」,還有司,都是需要仰視的身高。琪秋瓦的腿在哆嗦,開始後悔來這裏。

好像只有考來古特懂自己的話,只聽她說道,

『發生什麽了?琪秋瓦』

「這個……給托付者司,我帶來獻給他」

「很感謝,司會很高興的」

被考來古特牽著手,帶到司前面。琪秋瓦戰戰兢兢地將昏死的小龍蟲遞出。

聽考來古特低聲說了些什麽的司,伸也長手,接過去了。琪秋瓦因爲太害怕閉上了眼。

這時,左耳好像被什麽東西摸到了。

是司的手指。尾巴倒豎起,琪秋瓦飛快地躲開。司臉色一變大吼起來。雖然琪秋瓦越來越害怕了,柯萊克特卻說道,

『對不起對不起。這是表示感謝,不是故意的。這麽做對你來說是種惡劣行爲嗎?』

這麽說,剛才的觸摸是在表示感謝嗎。

和自己族人一樣,琪秋瓦心想。

「不是的……只是有點嚇到。不惡劣」

考來古特這麽轉達後,司慌慌張張地招了招手,他用低沈的緩緩的,就像是被風吹得樹葉摩挲般,沒有不快的聲音說道,

「謝謝」

松了口氣後,琪秋瓦尾巴一揮,逃似的離開了。

司接受小龍蟲了。甚至還向自己道謝。好像不是想像中那樣可怕的異族。

雖然只有一點點,卻高興起來。

♀♂

「會說『謝謝』了啊,而且還是用顫抖的聲音說的」

邦尼故意扯著嗓門嗓門模仿司的聲音,她和柯萊克特都笑了。

「這樣怎麽行,那小家夥嚇得不成樣子喲。你需要再溫柔些」

「是啊,難得能建立親密關系」

「我有什麽辦法」

司怨氣沖沖地瞪著她們。

「這只蜥蜴,還活著啊」

「快點吃了它吧,這可是相當于情人節巧克力般的東西喲」

「放過我吧!」

「可是,不吃不行喲」

柯萊克特平淡地說道,

「穿梭機上的食物只夠堅持一周,因爲這次原本是偵察計劃」

「你讓我吃掉它?那麽毒呢?微生物呢?氨基酸呢!」

「來檢查一下吧」

柯萊克特倒拎起蜥蜴,她輕巧地拔掉了一枚擬態樹葉顔色的鱗片,然後放入嘴裏。

「啊!」

看著她嚼了幾口吞下肚,司和邦尼臉色泛青的呆住了。

「真不敢相信……」

「所謂的學者,偶爾是需要這麽做的喲……」

眼神恍惚地過了一會兒後,柯萊克特微微一笑道,

「毒素,微生物,都沒有。氨基酸也是L型。嘛概率在二分之一」

聽到這些阿洛米堤高興起來,她沒有覺得惡心。

「有營養嗎?」

「消化後,當然會變成營養喲。順便說一下,L型的話,對味覺的受體來說很有嚼勁,味道貌似不錯喲」

「太好了!那麽快點考慮料理法吧」

「料理法?誰要吃這個?」

「當然是司先生!」

「說到底,你會不會做料理啊」

「料理就是經濟!」

阿洛米堤莫名其妙充滿鬥志地宣稱道,

「用限定的食材,驅使調味料和器具,如何增加其量!如何控制火勢不去破壞原有的維他命!如何不浪費食用油消減膽固醇!換言之,料理就是讓資源變身成商品的經濟工作。人家最擅長經濟了,請交給我吧」

「味道呢?」

司的一句話便擊沈阿洛米堤,柯萊克特同情似的說道,

「不管怎麽呢,反正就一個半月堅持堅持吧」

「一個半月嗎……」

司倒胃口地打量那只蜥蜴。

「剛才在進行防疫檢查的時候,已經注射過疫苗了。這不是正好嗎」

「……是啊,反正怎麽都要生活一段時間了,我就忍了吧」

司雖然點了點頭,但看到柯萊克特正在擺弄的便攜箱,出聲道,

「等一下,有必要拿出武器嗎?」

「可是,畢竟我們要長期停留嘛」

「那個,我說啊」

司走到柯萊克特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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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9月 03, 2016 9:00 pm

「與它們的接觸,是不得已之下的行爲。支援計劃不是還沒定嗎?所以我說在直接獲得總部的許可前,要盡可能避免與它們接觸」

「……您真死板呢,司先生」

就在柯萊克特長呼短歎般說的時候。

邦尼擡起頭,猛然轉過身。

「怎麽了?」

「噓……你們兩個沒聽見嗎?」

「啊,嗯,好像是很長一段的聲音」「大概是什麽單詞吧,好像沒什麽意思……」

「換句話說這就是慘叫吧。你們兩個提升電壓!武裝准備!」

原以爲又是邦尼好戰癖發作的司錯愕了。柯萊克特和阿洛米堤聽話地打開便攜箱,開始物色武器。

「這麽突然?有那麽危險嗎?」

「從慘叫中斷起,至少已經出現三個犧牲者」

司驚呆了。那些看上去溫和的施瓦利斯中,已經有三個死了?

吱啊吱啊,連司都能聽到的慘叫陸續傳來。在層層樹葉的另一邊,看到一種陌生的生物在跳躍,距離並不遠。

「這次不是之前的威嚇。恐怕會變成實戰」

眨眼間三人完成武裝。柯萊克特手持用來狙擊的超長激光注射器,洛米堤的是近距離壓制用電磁防禦盾,還有邦尼手上抱著機動戰用速射弩,驚惶失措的司被邦尼塞了一把合金手槍。

「這把槍你拿著,後坐力不大,不會把你弄翻的」

「等一下。你們打算作戰?介入它們的爭鬥是――」

「那麽要見死不救嗎?」

被柯萊克特這麽一問,司語塞了。

「說過不能殺死它們的是司先生自己吧。啊呀,不過,這樣確實是違反規定呢。怎麽做才好呢,要放棄嗎」

柯萊克特挑釁似的說。司注意到了,自己在猶豫。要是出手的話,就會違反部門規定。真的可以違反嗎?

司是自願加入外文明支援廳的。那時曾經發誓,遵守總部方針,絕不違反。

猶豫著說出來的話,顯得動搖。

「不能交戰……不過,也不可能見死不救」

「到底是哪種啊?」

「……總之,先去看看情況。聽好了邦尼,這是偵察,懂嗎?」

「懂,你腳都快軟了」

這麽嘀咕後,邦尼動靜很大地把針匣壓入速射弩的彈艙。

♀♂

一根接一根在樹枝上打入營地用的工程鋼栓,以施瓦利斯族的蕩秋千方式,四人朝傳來慘叫的方向趕去。

在相對比較開闊的大樹分枝處停下,邦尼不斷出發指示。

「柯萊克特,上面交給你了警戒。阿洛米堤,你負責貼身保護司。COMINT(情報)同步開始,ECM(電子幹擾)不必展開。我先去看看」

電子戰的順序被省略,只命令情報同步後,邦尼動作靈活地消失在樹梢深處。阿洛米堤催促道,

「司先生,請注意皮膚終端。柯萊克特和邦尼已經把畫面發過來了」

聽到後,司的視線落向左手手背。

二人拍下的畫面映了出來。看到右側邦尼傳送過來的圖像,司的眼睛被釘住了。

像根彈簧似跳躍著一頭紮入繁茂樹葉中的邦尼,踩在一根樹枝上。從她的正面,有個白色的巨大生物跳了過來。

畫面一偏,邦尼扭身避開。接著邦尼左右連續兩次急彎。停住後,轉過身。

一幅淒慘的光景。

黑色生物與白色生物,在樹冠各處糾纏。黑色的是施瓦利斯,白色的生物與施瓦利斯長得有些相似。不過,白色的個頭卻要更大。它們用蠻力把不斷掙紮的施瓦利斯按倒,用門牙朝喉嚨腹部上撕咬。

血的顔色,是紅的。

施瓦利斯們也在拼命抵抗。可是力量差距太明顯。喉嚨被刺穿,昏死過去,從腹部掉下一長串的內髒,還有些腳踩空往下摔落。

邦尼,快救它們!這話還沒說出口就被司使勁咽了回去。不行,不能出手。拳頭蒼白地用力握住。

「司先生,它們來了」

頭頂樹枝上的柯萊克特說。司突然目光往前望去。

沿著樹枝,施瓦利斯們散亂地奔跑過來。數量大概不到數十只。有些在途中留下斷後,勇敢地反擊。可是,卻不是那群群白色生物的對手。眨眼就被打倒,從樹枝上被踢落。

高周波的慘叫響徹四方,司甚至覺得頭骨都有種刺痛感。

突然,從近處的樹枝中,兩只生物一邊翻滾一邊激烈扭打在一起。阿洛米堤動作如電光火石般轉身,把電磁防禦盾的照射面對准那裏。柯萊克特立馬用電波和音波叫道,

「其中一方是庫庫拉古!」

白色的那只眼球翻白,它被阿洛米堤的大功率微波照射到,一瞬間體溫上升了近百度。然後像塊石頭似的往地面掉去。

庫庫拉古茫然地看了看阿洛米堤和司。柯萊克特冷靜地說道,

「施瓦利斯一方處于下風。司先生,要出手幫忙,只有趁現在」

「可,可是……」

猶豫著,視線轉向那裏的司,看到二十米遠處的樹枝,緊張了。施瓦利斯中特別小的數個個體,在那裏被逼入死角。而像是保護似的站在它們前面的那只左耳彎折施瓦利斯的分明就是琪秋瓦。

慌忙間包圍上來的白色生物一擊打飛了琪秋瓦,沖入那些孩子中。琪秋瓦用尾巴卷住小樹枝,沒有掉下去。可是,樹上的那些孩子們卻做不到。

一片虐殺。白色生物們的門牙和利爪每次閃動,必然有些孩子哀叫著被打落。紅色的血液飛散,毛發如雪花飛舞。

「司先生!」

「啊,啊啊……」

驚呆地凝視那裏的司,這次屏住了呼吸。

結束短暫卻激烈殺戮的白色生物們,緩緩轉過身。它們面前的琪秋瓦似乎嚇呆住了,胡須亂顫。

利爪高高舉起。

在看到這一幕的時候,司壓在理性下的沖動爆發了。

「住手!」

從口袋中拔出繩索槍,打入斜上的樹枝。一口氣躍過去。跳到白色生物前面,擋住對方,接著迅速換成從邦尼那裏拿來的合金手槍,舉槍瞄准。

可是,司從沒用過槍。

三發固體彈之前被他自己卸掉,現在這把槍連威嚇作用也沒有。白色生物凶猛地翻出牙齒,手一揮就打飛司的槍。

「啊!」

司急忙轉過身,保護似的護住琪秋瓦。白色生物的門牙朝他的後背咬去。

就在這瞬間,邦尼的鎢鋼針,柯萊克特的大口徑雷射,阿洛米堤的微波,同時打中那家夥。

「啊……」

緊抱著僵硬的琪秋瓦,司呆呆擡起頭。三個目的人格們陸續躍了過來。阿洛米堤跑上前。

「司先生,沒事吧!」

「恩……」

「到底還是介入ETI的爭鬥了」

司吃驚的擡起頭。柯萊克特靜靜問道,

「請告訴我們,這算是突發事故?還是說,表示方針要變更?」

「這是……」

司沈默了。三個目的人格們一言不發地等待著。

不知這樣僵持了多久,司突然發覺周圍陷下一片詭異的安靜之中。

擡起頭。

「……那些家夥,怎麽了?」

「戰鬥似乎結束了」

邦尼低低說。司挺起身體。

「結束了……?」

就在這時,剛才注意到司他們氣氛僵化也保持沈默的琪秋瓦,說了些什麽。

「她說什麽?」

「――施瓦利斯似乎落敗了」

「全滅嗎?」

「不,不是那樣」

司還沒來得及稍稍松口氣。柯萊克特向琪秋瓦問了什麽後,又說道,

「施瓦利斯失掉了這片森林中的地盤。接下來,它們必須去『無法守護的土地』」

「無法守護的土地?那是什麽?」

琪秋瓦簡短回答了。它的胡須微微顫抖。

「好像是,恐怖的地方」

柯萊克特忠實地翻譯了。

♀♂

「這裏,就是恐怖的地方嗎……」

登上孤零零灌木枝,司凝視地平線。

這裏是草原,且已經是傍晚。成片的金綠色草長著與紫苜蓿相似的柔軟圓葉,在夕陽下染成赤紅,隨風搖曳。

這是一片不大的草原。在數公裏遠的前方,就連接著森林。轉過頭去,數十米之距,就是直到剛才爲止還所在的原始生森。這邊界實在太唐突了。

「這是半屏山地形(Cuesta)呢。被不斷侵蝕的低地上是繁茂的熱帶樹林。這片草原,則是未被侵蝕的堅固地層。樹木的根須無法在這裏擴張吧」

灌木根部,柯萊克特自言自語地說明。反正她不展示一下智慧是不會罷休的。

司嘀咕道,

「這裏是個好地方才對吧」

「對它們來說似乎不是呢」

司回過頭。離密林有點遠,但是也不能說很遠的距離上,有數個用無數樹枝塔起來的難看的堆積物出現在那裏。這是施瓦利斯們弄出來的東西。

在與白色生物的戰鬥中落敗之後,殘存者聚集起來,從樹冠降到地表,朝森林外退去。司一行也跟著走了。原以爲是移動到其他的森林,但剛出森林,施瓦利斯們就開始制作這個堆積物。

在一番沒命似的趕工之後,出現了這種不知該說是帳篷還是老巢的疙瘩塊。剛一完成,它們就只留下數個放哨的,其他全部一股腦地進入其中。目前施瓦利斯的數量加在一起應該有五十左右。

「裏面肯定很擠」

司看著這個「避難所」,從層層疊疊的樹枝中間,可看到一個小巧的腦袋。那是已經見過好幾次外貌。

琪秋瓦一看到司,便跳出巢往草原這邊過來。它特意留下一路痕迹。很快就來到灌木陰影中。

「你好」

琪秋瓦說,柯萊克特翻譯道,

『――我的托付者司,你也喜歡樹蔭嗎?』

司正想笑――突然回想起這個表情嚇到過施瓦利斯。

猶豫了一下,結果還是笑了。

「喜歡喲,不過,平坦的地面我也喜歡」

『這種恐怖的地方?』

「爲什麽你覺得這裏恐怖?」

司剛說完,琪秋瓦便誇張地亂甩尾巴。

『這裏沒有樹枝也沒有雨露,更沒有能躲藏的地方。還沒辦法用尾巴快速移動。另外還有凶暴巨大的,這個是固有名詞,大龍蟲』

「大龍蟲?」

「所謂的龍蟲,好像是之前那種蜥蜴類生物的總稱呢,她說――我們能吃大龍蟲,但是,很多時候也會被殺。好像是這樣,大概是大型野獸吧」

「是嗎……真不容易」

司歎息到。在森林中被另一拔勢力追趕,來到平原又要被野獸襲擊。真是不幸的種族。

「你們不能和那群白色的家夥和解?」

『它們是,希裘裏基。雖然有語言但與我們不同。遇到就會開戰,被侵略,被殺。我的父親也被它們殺了。不把它們全部消滅,就回不到那片森林裏去』。

「那麽,今後要怎麽做?遷往其他森林?」

『派出調查者――斥候。看看周圍有沒有空著的森林』

說完,琪秋瓦的胡須垂下來。

『不過,這周圍的森林,要麽有別的家族要麽有別的希裘裏基居住。而且,斥候能不能平安回來也不知道。希望三人去,能有一個回來』

「走投無路啊」

司沈吟,琪秋瓦輕巧地爬上灌木。穿過司所在的枝幹,朝更上面爬去。灌木雖然只有六、七米左右高,但葉子茂盛,很快就看不見它了。

「你在做什麽?」

『抓小龍蟲。「無法保護的土地」上沒有小龍蟲,但在這種灌木上肯定有』

柯萊克特的翻譯還沒有結束,司的手上就悠然掉下一只小蜥蜴。

「哇啊!」

慌慌張張的司雖然住了,但那只蜥蜴還是活的。他被搞的渾身雞皮疙瘩,手用力死死抓住。

在離他數米高的上面,琪秋瓦窸窸窣窣地穿梭著,有些像是種子的芥菜色東西零散往下落,咚,咚,數只蜥蜴也隨之掉在地上。

很快琪秋瓦也跳下來。在司面前站起身擡起頭。

「貯備品,可以只給你一只嗎?――其他需要給家人」

「啊,可以,沒問題。別說是一只了,就算是半只或者留些鱗片給我就行了」

『太好了』

琪秋瓦眯起眼,接著,悄悄說道,

『謝謝你救了我』

從枝幹上跳下,用尾巴把亂掙紮的蜥蜴綁在一起後,琪秋瓦迅速返回避難所。

柯萊克特抿嘴笑道,

「好感度上升了呢」

「我說你能不能別再說風涼話了……這個,你拿著」

柯萊克特接過扔來的蜥蜴。她仔細端詳了一番後,突然轉過頭。

「邦尼她們好像回來了」

森林中,出現邦尼和阿洛米堤的身影。她們拖著希裘裏基的屍體。

與爬上灌木的邦尼交換,司下來了。柯萊克特正在調查屍體。

「阿洛米堤,剛才,琪秋瓦來過了」

「啊,柯萊克特剛才實時轉送數據,我全都聽到了喲」

「聽到了嘛……」

司嘀咕後,很快擡起頭。

「柯萊克特之前曾問我,今後是否要改變方針」

「是啊」

「現在我告訴你,是變了」

司堅定地說道,

「保護外文明是很重要的。我在本部曾經學到過,因爲一時的沖動介入,會給其後的文明進步産生不可預料的影響。不過……我不能因此對它們見死不救」

聽到這裏,阿洛米堤確認般說道,

「――我們的任務,是幫助整個奧賽亞諾的文明成長。司先生說的不過是要幫助奧賽亞諾生物之一的施瓦利斯中的一小個部族而已。這是怎樣一件事,您明白嗎?」

「你爲什麽這樣……」

「我們和它們,在今後的數百年中都會長久地打交道喲。不可能始終不變地去保護琪秋瓦它們。您總有一天要與它們分別,然後沈眠,前往下一個時代……這才是C•O的生活方式。司先生也是知道的吧?」

「……」

司雖然沈默,卻搖了搖頭。

「我知道……不管願不願意都非得見死不救。從來到這個星球開始,就已經決定了」

從上面的樹枝,傳來邦尼的聲音。

「就算司丟掉C•O的任務,拿槍亂射保護琪秋瓦它們,其實也沒什麽意思。因爲那些家夥又掌握不了這些技術。最多也就是把這個部族的數十只給救下來而已。司一旦挂了,這些家夥就又會回到原來的生活中去。之後,還是會一樣有數幾只幾十只琪秋瓦那樣的孩子被殺」

「而且,光是幫施瓦利斯不太公平」

柯萊克特接著追擊道,

「我剛剛調查了一下希裘裏基,這種生物基本上可以說是施瓦利斯的亞種。就像是人類中的白人和黑人一樣喲。它們的語言也是這樣,可以判斷它們也屬于ETI――從我們的立場出發,也必須保護希裘裏基」

三人的視線朝司集中。

「就算這樣,您還是要幫助施瓦利斯嗎?」

「是啊」

司用力說道,

「無論你們怎麽說,我不能眼睜睜看著這些孩子被殺」

「明白了」

目的人格們相互點點頭,柯萊克特接著說道,

「C•O要怎麽保護文明,這是個難以回答的問題。必須在充分的數據與慎重的判斷之上才能決定方針。從一開始就不是依靠觀察官個人的判斷所能處理的。所以,有必要申請本部的指示……然而,司先生卻這麽獨自決定了。真的好嗎?」

「嗯」

說完,司朝她們笑起來。

「我說啊,明明之前是你們慫恿我快出手快出手的吧?」

「這是因爲想問清您的決定」

柯萊克特澄清地說,阿洛米堤微笑著握住司的手,司有些不好意思。

「是不是我太逞強了?」

「不,我很爲您剛才的話高興喲」

朝下俯視的邦尼,突然目光轉向草原那裏。

「有什麽東西過來了」

下面的三人擡起頭。

「大概是斥候回來吧」

「不對,體積要更大……這裏角度不好。柯萊克特,你到那裏看一下。我們雙軸斷層攝影一下」

柯萊克特朝旁邊跑去。司擡起頭,看著草原那裏。有種像是稍大的電動車似的東西分開草叢正在過來。

柯萊克特繞到側面九十度角的位置,和邦尼一起組成一個邊長三十米左右的三角形。

「用紅外線也可以,快點」

司看著皮膚終端。兩個方向拍到的斷層攝影轉送過來,合成爲一個生物的形體。肩高一米半,體重大概有三百公斤的六足野獸。

「啊,這就是大龍蟲吧……它的目標是司,幹掉它吧」

若無其事地說完後,邦尼擡起速射弩就是一發。鋼針射出,不久傳來咚一聲沈重倒地聲。

從跑過去的柯萊克特那裏,傳來畫面。這只巨獸身上的堅固鱗片有人的手掌大小。無力張開的嘴巴裏,可以看見叫人悚然的牙齒。

這家夥,對于小個子的施瓦利斯們來說,相當于是死亡使者吧。不過對自己這邊來說,打倒它就像是踢開路邊的石一樣輕松。幫幫施瓦利斯,司決定了。

「大家,過來一下」

「馬上要到晚上了,先做個鳴器出來」

「鳴器?」

看到前後過來的目的人格們,司回答道,

「既然要教施瓦利斯們一些能夠傍身的東西。鳴器的話,它們也能理解的吧。這樣一來就能減少大龍蟲的危險性」

「邦尼,鳴器是什麽」「用繩子之類的讓東西碰撞的原始警戒裝備」

「那種東西能保護它們?」

司轉過頭,愉快地說道,

「當然,還會在同步軌道上全天候遠程監控。柯萊克特,給維多利亞號發命令」

「哦,那麽我們開始吧!」

四人迅速朝著施瓦利斯們的木疙瘩巢穴走去。

♀♂

從這天起,司開始了與施瓦利斯們的共同生活。

司在施瓦利斯避難所的一旁,搭了個從穿梭機上拿來的緊急帳篷,一邊在那裏起居一邊與它們交流。在它們眼中,他是既沒毛皮也沒尾巴,身體瘦弱聲音低微的醜陋生物。雖然沒有歡迎他。但是他救了琪秋瓦的事情所有施瓦利斯都傳遍了。在距離不遠不近的默許之下,算是認可了司的加入。

沈下心來,便有了許多成果。

窗口總是由琪秋瓦來擔任。司一旦決定做什麽,琪秋瓦就會毫不顧慮地靠近。就算柯萊克特不在身邊,通過皮膚終端,也能進行對話。很快兩者就熟悉起來。

琪秋瓦的好奇心有些旺盛。這個小個子的施瓦利斯對于司弄出來的各種各樣的小東西,總是很快能熟練掌握。鳴器,水筒,鏟子,鞋子。

接觸過後才發現,她很擅長使用工具。早就知道槍是什麽,用三根手指就能靈巧地使用,甚至還會把藤蔓編織成筐。爲什麽在樹冠上沒有用這些?司雖然問了,這卻是個愚蠢的問題。當然是因爲會妨礙到手,抓不住樹枝。

因爲來到地上,它們才能使用工具。司回想起母船上看到的那個充滿印象的畫面。是的,那確實是用槍和大龍蟲戰鬥的施瓦利斯的旁支,被趕下樹冠不得不戰鬥的畫面。

第四天的時候,在樹蔭中和琪秋瓦工作的司,發現有只更小的施瓦利斯從避難所那裏探出頭來。不過,雖然招呼了對方卻不肯過來。

司對琪秋瓦打聽了一下,就明白理由了。

施瓦利斯對于平地的害怕,非同一般。即使是司鋪設好全天候(A•T)防水布後也還是不肯過來,必須琪秋瓦拉著它們過來才行。

在司弄好一間更大的帳篷後,年幼的施瓦利斯們才不時開始過來串門。這時候司向琪秋瓦問過一件事後,有些百感交集。

「琪秋瓦,你不害怕離開巢穴嗎?」

『害怕,但是,司會保護我』

無可救藥地喜歡上了她,就算會被柯萊克特她們嘲笑也沒關系。

因爲學生增加的關系,鳴器的生産速度也上升了。在第一周,完成了布設環繞避難群的四百平方米範圍所需要的鳴器。因爲構造簡單,年長的施瓦利斯也很快理解了其中的意義。

司獲得了施瓦利斯們的信任。

另一方面,三個目的人格們也在忙著。至于在忙什麽則有很大差別。

柯萊克特收集衆多數據,讓司知道各種情報。

奧賽亞諾比地球更接近恒星,自轉軸角度小。因此,一年的時間較短,四季較弱。一天有二十一個小時,一年有三百二十八天。在距離赤道略偏北的這片地區,目前,正是春天過渡夏天的時期,也就是最適合郊遊的天氣。

很快就要到雨季了喲,柯萊克特斷言。

她還把其他許多項目都給調查了。知道了施瓦利斯是何種生物也算是收獲之一。

當初司以爲施瓦利斯是狐猴,這猜測雖不中亦不遠矣。它們的進化確實與猴子很像。第一指與其他兩根手指可以幫它們抓起生物。鎖骨發達能舉起手臂,雙眼視覺能立體捕捉環境,用于處理其情報的視覺中框也很發達。再加上,它們垂吊著生活,骨盤轉動靈活,能無障礙像人類那樣直立行走。

不過也有許多的不同之處。比如一生都會不斷生長的門牙,或者附有角質鱗片的骨膠纖維尾巴等等。這些都要更接近于食蟲目齧齒類。

綜合來看,最初起源類似老鼠,中途轉向松鼠類路線,漸漸具備靈長類特征,是進化的有些獨特的生物。

爲了調查這些情報,柯萊克特似乎幹了不少稀奇古怪的事,好像還惹施瓦利斯討厭了。

某天她帶來了這樣的數據。施瓦利斯是雌雄二性的。壽命各在三十年左右,六歲就達到性成熟,一次能生四只以上的孩子。真是多産。

也是因此,森林很快會顯得狹小,每次與他族爭鬥,都會出現犧牲者。最初是個叫切琪的個性發現了平原存在,在那以後她就被稱之爲『步行者』,施瓦利斯們效仿她,在不得已的時候離開樹林展開旅行。

這好像是它們從年長的雌性那裏聽說的。

「調查得很詳細呢」

「是啊,嘛,因爲我們都是女性」

既然故意這麽強調女性,肯定還打聽過更過激的事情。不出如料,只聽她繼續興致勃勃地說道,

「您不想問問關于初夜時的禮節問題嗎?我覺得那是必要的知識喲」

一邊涼快去,把她趕走了。

在他們頭上,也就是灌木枝中,邦尼抱著速射弩,整天非常無聊地盯著地平線。司曾經問過她一次要不要來教室幫忙,得到的回答卻是小心老娘射爆你。她似乎很想開火,卻沒什麽機會。

司不同意邦尼使用任何像樣的武器。雖然用人類的武器,區區大龍蟲什麽的根本不在話下。司這時候倒是對于本部規定中的一部分內容嚴格遵守。施瓦利斯們不可能制造槍炮。比起用槍炮,還不如教會它們如何使用棍棒,才能更明顯地提升整體戰鬥力。司從邦尼那裏打聽出地面戰的戰術後,教會了施瓦利斯們。

實戰中雖然司站在前面,親自揮槍上陣。但其實在離他數百米遠的地方邦尼是片刻不離地暗中支援。不過考慮到是習慣使用機械的文明人,而且還只有區區十九歲,也是值得贊揚的行動。

不過,司擁有施瓦利斯眼中「噴火的棒子」,卻沒在實際中用過。這爲之後與施瓦利斯的不和,埋下了摩擦的種子。

「這是法式黃油烤魚!」

端出來的第一份料理就像是另一個世界的産物,盤子中的暗紅色肉塊飄蕩在黑漆漆的湯中。當然了材料是琪秋瓦送來的小龍蟲。

「你是怎麽做出來的?」

「用電磁防禦盾呀,那個的原理其實和微波爐是一樣的」

「你嘗過味道嗎?」

「裏面的營養無懈可擊!」

這一句話擊潰了司僅存的一絲希望,帶著拓荒者的心情,司嘗了一口。

吐血了。

其實是血色的湯。看著濺到料理者手上的湯汁,司難以置信道,

「……你想要我死啊?」

「您真失禮」

「那你自己嘗嘗看」

「人家的超電解物質還夠持續作業兩個月,所以不會餓喲」

而司的電池必須早中晚每天三頓充電才行。沒有毒的,姑且相信柯萊克特說的,那之後,司開始了他的苦行僧般的生活。

作爲副産品,阿洛米堤姑且是查明了施瓦利斯的飲食形態。

施瓦利斯幾乎完全是肉食。他們主食是龍蟲類的蜥蜴。這種龍蟲類生物是食草的,主食是樹冠上的樹葉。因爲追逐龍蟲,施瓦利斯們才開始在樹上生活。

草原上出現的大龍蟲,是群居的大型動物。同樣草食,基本與小龍蟲相近。只要不是正巧撞上在尋找食物中的它們,施瓦利斯是不會主動開戰的。不過要是發現單獨行動的個體,也不會錯過機會。畢竟,這種巨獸身上的肉,可不是普通的多。

而且,當然沒有料理的方法,也就是說把獵物生吞活剝。

每當這時,琪秋瓦就會消失不見。雖然相當長的一段時間中都沒注意,不過在某天請他一起吃便當的時候,司陷入重新認識她的窘境之中。

「偶爾一起吃個飯好嗎?」

『可是,在異性面前進食……』

說到一半,琪秋瓦的尾巴圓圓卷起。

『啊,司是我的托付者。那麽……』

說完,琪秋瓦恭謹地從小龍蟲的頭部開始啃咬起來。

司決定當作沒看見,就是這麽一番畫面。

對于施瓦利斯的這種習慣,司雖然也感到有些沮喪。但爲此激憤的是阿洛米堤。

「難得的食材竟然就這麽整個生吞下去,太浪費了,這就好像是把鈾礦石當作壓鹹菜的石頭來用呀!」

這麽憤慨後,她開設了料理教室。

然而,一開始就出事了。

「大家看好了喲,今天的菜單是小龍蟲野炊燒烤,奧賽亞諾風味……」

站在聚集起來的施瓦利斯們的面前,裝腔作勢地舉著一串蜥蜴的阿洛米堤,用打火機點燃了搭成井字型的枯樹枝。

然後在這十天中,最恐慌的事態出現了。

「吱!」

連司的耳朵都能直接聽到的悲鳴尖銳地響了起來,施瓦利斯們就像一群蜘蛛似的逃了出去。

「是火,快滅掉!」

急忙命令阿洛米堤的司喊了起來。

「啊,對不起!已經滅掉了,大家回來吧!」

連續喊了三分鍾,逃進避難所的施瓦利斯傍才戰戰兢兢地探出腦袋。雖然回到了這裏,卻還是小心翼翼提防著似的窺視剛才燃燒的樹枝。

「你們害怕火?」

『熱的光會把家毀掉!把我們殺死!這比從樹上落下更可怕!』

從施瓦利斯們中,庫庫拉古龇著牙說道,

『不要再弄出來了,這是打雷做出來的壞事!』

稍微想了想,司很快就明白了。對于一生幾乎都在樹上生活的施瓦利斯們來說,樹木火災是等同于失去整個世界的大災難吧。難怪它們會討厭火。

「阿洛米堤,你還是放棄教它們做菜比較好……」

回過頭的司,看到了難以相信的一幕。

「看吧,一點也不可怕喲,這很簡單」

半蹲著的阿洛米堤拿著打火機在施瓦利斯的孩子們前面不停地喀嚓喀嚓地打火給它們看。幼小的施瓦利斯們,似乎並不怎麽害怕這種禁忌。雖然遠遠圍觀不敢靠近,但個個都兩眼發光地注視著她。

琪秋瓦也混在那群中,一邊警戒一邊靠近。

『你們能像打雷那樣把火弄出來?』

「不光是弄出來喲,還有把它弄沒了」

司稍微考慮了一下後,從阿洛米堤的手上奪過火機。

「別用打火機」

「爲什麽?」

「太方便對它們反而不好,等它們主動要求了,我們再出手」

「說的也是呢」

阿洛米堤似乎接受了。

原本是四十八個施瓦利斯,被大龍蟲殺害,減少到四十二個,再加上新出生的,目前共是四十六個。施瓦利斯一族,爲了能讓自己活下去,非得需要一處森林才行。目前依靠草原上的灌木而生活的它們,就算出現餓死也不奇怪。不過,因爲鳴器的出現提升了它們捕獵大龍蟲的效果,所以食材勉強夠用。

隨後,不可思議地渡過和平的時光。

然而,擔憂還是存在著。

前往其他森林偵查的斥候,沒有一個回來。這讓一族的將來變得黑暗起來。

♀♂

司打消他的小小疑問叫來柯萊克特,是在第三十天的時候。

「您怎麽了?」

「你看這些草(Barihi)和灌木(Rekkari)」

他用的是施瓦利斯語。

「這裏」

司指了指帳篷一旁的地面。那是割完雜草輔上全天候薄膜地帶之外的地方。

那裏有些抽了嫩葉的綠芽,與周圍雜草明顯不同。

「你怎麽看?」

「……嗯」

「這應該是灌木的芽。可能是粘在我靴子上掉在這裏生根了」

「這又怎麽了?」

「看那邊」

司分開雜志,在地面搜尋著。很快便找到一個芥菜色硬幣大小的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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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9月 03, 2016 9:01 pm

「這個應該是相同品種。可是沒有出芽。因爲被周圍的雜草纏住了」

「哈啊」

「你懂了嗎?只要割掉雜草,就能栽培灌木」

「哦哦……」

柯萊克特慢慢點頭。

「爲什麽這裏的灌木會這麽分散,我一直覺得很奇怪。在草原的牢固地層中紮入根須的話,灌木應該能像那片密林般的覆蓋才對。之所以沒有變成這樣,是因爲雜草的關系」

「我想我懂了,您的意思是――」

「教他們農耕」

兩人面面相觑。

「灌木能培養相當多的小龍蟲。而且,從這幼芽來看,成長的應該很快。如果大量栽培的話,就能開出一片農園」

「……這樣很不錯呢」

閉著眼思考了一會兒,柯萊克特用力點點頭。

「這個方案的話,能夠作爲C•O的計劃書,向本部正式提出」

「反正我們已經搶跑了,先上車後補票總比不補強吧」

「是啊,您幹得漂亮呢,司先生」

正當兩人開始探討報告細節的時候,沙沙地草原上聳出一塊,有誰過來了。

出現的是大個的施瓦利斯,最近終于能夠分辨它們的司,歪頭問道,

「庫庫拉古你怎麽來了?」

『我有話對你說,能過來一下嗎』

「話?現在稍微有點……」

『短話』

「那好吧……柯萊克特,我們待會兒再談」

司跟著庫庫拉古,離開這裏。

♀♂

庫庫拉古很煩躁。

昨晚,來到幼齡者們大地之巢的庫庫拉古,在樹的藤蔓般狹窄的單間中,一邊搔著琪秋瓦的耳朵,一邊盤問。

「你是怎麽想的,琪秋瓦。就算你被托付給他,但你和司太親近了吧?」

「沒有那回事」

雖然不拒絕被碰,但沒有同樣地去碰他,琪秋瓦輕聲道,

「司很好」

「那家夥確實接受了你的供品,而且……還保護了你」

與希裘裏基交戰時,庫庫拉古光顧自己都來不及,更別說去救琪秋瓦了。一邊爲此覺得丟臉,他一邊嘀咕道,

「可是,那家夥是異族。比希裘裏基更可疑。甚至不知道能不能生孩子」

「那種,不試一下怎麽知道」

「你想和他試?」

咯嚓咯嚓,咬著骨頭的琪秋瓦低聲道,

「他有種不可思議的味道喲,他告訴我不應該和希裘裏基戰鬥」

「難道要我們乖乖被殺嗎?」

「不是這樣的。司說希裘裏基其實和我們是同一族的。只要語言能通,便能和睦相處」

庫庫拉古驚呆了。和那凶暴的希裘裏基和睦相處?而且它們還是和我們同一族的?

「如果不用交戰,不用像至今以來的那樣受希裘裏基的威脅也能生活。你不覺得這很好嗎?」

「不可能……你在說什麽傻話」

「這不是什麽傻話。你和司說過話就能明白」

「動不動就把司挂在嘴上,那家夥就這麽好?在大龍蟲襲擊我們的時候,那些家夥明明沒有幫忙」

聽到這裏琪秋瓦似乎有些迷茫,但嘟囔了一句。

「……他才沒有對我們見死不救。鳴器也是他教會我的……肯定有什麽原因」

「夠了!」

怒吼似的說完,庫庫拉古躍出房間。似乎再也不想從琪秋瓦嘴裏聽見司這個詞。

回到自己的房間後想了想。琪秋瓦會變成那樣,都怪司不好。那家夥到底是什麽來曆?爲什麽要說那種迷惑琪秋瓦的話,他打算把琪秋瓦怎麽樣?

就算找同伴商量也不會有什麽用。所以庫庫拉古決定找司一對一說話。

走到距離大地之巢,還有司總是待著的灌木樹蔭都很遠的地方,庫庫拉古停住了腳步。

『要說什麽?這麽鄭重』

司低吟後,聲音從手掌上發出。比起剛剛相遇的時候,這個異族的語言已經變得很好了,不過說話方式還是有點怪,而且塊頭很大,讓庫庫拉古有些發怵。

「絲――司」

『什麽?』

「你能生孩子――不不,關于托付的事情……托付的意思……」

無法像平時那樣有話直說。

「那三個,也是托付給你的嗎?」

兜圈子了。

『三個?啊,你是說目的人格她們吧……』

司歪著頭,警戒了。不――這不是警戒的樣子。應該相當于是自己轉一面的胡須差不多。

『她們只是和我關系不錯的一族喲。並不是托付給我』

「那爲什麽你們總在一起。特別是那個叫阿木裏提的雌性」

『阿木裏提是因爲自己的愛好所以才來的,不是我命令她來的』

「這太奇怪了,斷奶的年青人,竟然和不是托付者的異性在一起」

『你在擔心阿木裏提?』

這麽說完的司,啊,嘀咕了一聲。捂住臉。

『是這樣啊,說起來那時候你也在……你是不是覺得那個是特別不好的力量?不不,其實並不懷喲,沒有必要把她趕走……』

接著又盤起胳膊呻吟道,

『該怎麽說明比較好呢……或者說我真該說明嗎。不不沒辦法啊,畢竟讓你們都看到了……』

他似乎在爲無關的事煩惱。庫庫拉古終于大聲說道,

「司,希望你把剛才的話給忘了。沒有什麽特別的意思」

『不不,我懂的喲。雖然明白你討厭的心情,都怪我們不好,讓半途而廢地讓你們看到這種東西,沒關系,我會好好教你們的』

司直截了當地說道,

『你是想知道火的制作方法吧?』

不對。

雖然不對,可要是否定的話,就不得不說出真心話了。庫庫拉古擡頭看著司的臉――啊,他的塊頭真大!能看得見天空吧!

明明到了這種時候,卻特別想一頭躲進盤根錯節的樹冠中。眼睛轉了一圈,腳有些竦縮。庫庫拉古開始後悔特別選了這個避開同伴耳目的寬闊地方。

看到庫庫拉古動搖的樣子,司的誤解似乎越來越大了。

『好,首先教會你。然後你幫我在你們族中傳播吧』

司跑向大地之巢,拔出數根樹枝。庫庫拉古抓狂地不知道該怎麽回歸真正的話題。

司開始做一件怪事。他往地面放下一塊平平的木片。在上面用立起一根筆直的木枝。再把另一根稍微有些彎曲的木枝用他們獨特的非常細的藤蔓呈彎月狀綁起來。

然後把藤蔓纏在豎著的木枝上,直到藤蔓纏到最緊,讓稍彎的木枝保持水平,接著往下壓,使其上下運動。在開始放松的司的手中,豎棒不停開始回旋。被這一幕吸引住,庫庫拉古不禁注視起來。(Clsxyz注:司用的是易洛魁族式取火法,陀螺式的鑽木取火中效率最高的一種)

『木枝都很幹,應該能行……』

豎枝在木片上吱吱旋轉。不久開始升騰起白煙,司搓了點樹葉,塞在冒煙地方的周圍。

下個瞬間,庫庫拉古跳了起來。在碎葉中,突然燃起一塊紅色。

『成了!』

司一個勁地開始吹氣。那塊紅色越發鮮豔,眼見著開始燃起白色火苗。

「熱,熱的光!」

『是的,你們也能這樣隨手造出火』

這場面讓庫庫拉古把其他事都抛在腦後,只顧著注視木片。慢慢燃起的火焰蠢蠢欲動。過了一會後,司用腳踩滅了它。

『很方便的東西吧。晚上可以照明,在草原上,可以用火炬來驅趕大龍蟲。冬天則能取暖――啊,這裏沒有冬天』

「我,我也能造出來?」

『當然,這個給你』

從司那裏接過木片的庫庫拉古,一瞬間,被吸收住。

『這樣,就能打消阿木裏提的嫌疑了吧』

被他看著,庫庫拉古緩過神來。是的,現在不是的時候。

「你,你別想用這種東西混過去!」

『唉?』

「司,你……就算你是托付者,我也會不認同的!」

一下子目瞪口呆地,司看著庫庫拉古。它不是在威脅我,只是受驚了,一邊這麽說服自己,一邊卻腿卻在發軟到不行。

「你給我等著瞧!」

留下這句狠話,庫庫拉古暫且溜了。

♀♂

在庫庫拉古鑽入避難所的時候,司終于想明白了。

「原來……是這麽回事嗎」

回想起來,在幼年班集體生活的時候,有過類似的經曆。被叫到沒人的走廊,用決鬥來形容的話未免叫可笑的互相掐架。

「是嗎……庫庫拉古對琪秋瓦有意思啊」

麻煩啊,剛抓了抓頭皮,柯萊克特就走過來。

「怎麽了?」

「嗯,好像被吃醋了」

「哦哦,爲了女人啊。您是怎麽想的?」

「沒怎麽想啊,琪秋瓦雖然是很可愛,但從根本上來說我們是不可能的吧」

「這可不好說呢。我還沒有調查過生殖器構造可能性」

就算提醒她注意一下己身的文雅估計也沒用吧,所以沒去說她,而是從另一個方向上反擊道,

「其他的施瓦利斯們會怎麽想?它們會不介意琪秋瓦與外人通婚?」

「或者說它們很歡迎喲,不然會因爲親近通婚而退化」

柯萊克特天經地義般說道,

「說起來司先生之所以會成爲『托付者』,是因爲施瓦利斯原本就有收納他族的習慣喲。這就是所謂的招婿。向外部的雄性提供貢品,使新鮮血液加入進來的習俗」

「就算這麽說,但原本是她戀人的雄性當然會生氣吧」

「您不必考慮得這麽深刻,等生過孩子,又會恢複以前的樣子吧」

「哈啊?」

司愣住了。

「那是啥,琪秋瓦不是和我結婚了嗎?」

「啊呀,我沒說過嗎」

柯萊克特裝糊塗。

「施瓦利斯並不是一夫一妻制喲。一只雌性可以與複數的雄性保持關系。所以,才是『托付者』,托付的東西不還來怎麽行」

「這麽野蠻……」

「不是您想的那樣。施瓦利斯是母系社會。是以女性爲中心的體制。雖然也有生育次數太多難以特定父親才變成這樣的因素存在,但選擇對方的權力是在雌性的手中,就我個人來說或許更有共鳴呢」

「哈啊……」

司心情複雜地歎了口氣。因爲是外來者所以才受歡迎的沮喪和不必顧慮庫庫拉古面子的放心感都混雜在這聲歎息中。

♀♂

翌日,擡頭望天的邦尼突然告之,『還有一星期穿梭機就能來接我們來了喲』

于是,司爲了能在所剩不多的時間中教會施瓦利斯們農耕,開始了滿身泥巴的授業。

琪秋瓦依舊愛粘著司,司也讓它粘著。這樣也容易傳授,而且它很可愛。

「司,這些會變成那樣的矮樹(灌木)嗎?」

一邊把芥菜色的種子埋入土中,琪秋瓦問道,

「是的喲,雖然不會很快,嘛需要個數年時間吧」

「那麽,這些就是矮樹的孩子吧……好期待」

看到黑色的眼睛一眨一眨笑起的琪秋瓦,司也笑了起來。無論結果如何,這對它們都不會有什麽壞處。

另一方面,司不小心傳授的鑽木取火法,也在施瓦利斯中開始傳播起來。

有天,大龍蟲慣例般出現時,施瓦利斯們在草原上放了把火將獵物逼得走投無路,在沒有任何犧牲的情況下成功打倒了獵物。司曾經唯一擔心的,因爲延燒所造成的野火沒有出現。對于經曆過因爲落雷導致森林大火的它們來說,能十分准確地把握風向與火勢的關系。

這樣一來,就算是弱小的施瓦利斯們也能活下去了吧。

司充滿希望。似乎一切都進展順利。

唯獨一件事,他看漏了。

♀♂

那天晚上,耳朵哆嗦著,庫庫拉古闖進了母親們的家。

撞飛入口住的門衛,推開睡在通道中的孩子們,進入深處的房間。

「艾弗秋!艾弗秋母親!」

「在胡須爲依,如此漆黑的夜晚,有什麽要事?戰士,折龍足者庫庫拉古」

從房間深處,年長的母親平靜地問到。她是擔任一族族長的溫柔之尾艾弗秋。周圍,還有三位母親用尾巴纏著沒有睡著的小崽子。母親還有兩位。但似乎在其他房間中招待中意的對象。

「我不記得今晚有招你過來」

「請原諒我的無視,我有要緊事」

庫庫拉古探出身。

「那個異族要招琪秋瓦去,這是真的嗎?」

「不是」

聽到艾弗秋的回答,庫庫拉古的胡須放緩了,但母親的下一句話又讓它跳起來。

「琪秋瓦,是自願去奉獻的」

「……你說什麽?」

庫庫拉古迅速轉身正想出去的時候,另一個母親按住了他。

「別去庫庫拉古,因爲琪秋瓦要成爲母親了」

「我不會同意這種事的!」

「我同意」

庫庫拉古轉過頭,鼻子頂住艾弗秋。

「爲什麽!」

「司爲了我們在這片恐怖的大地上生活,給予了各種幫助。我們能和大龍蟲交鋒也都全賴這個異族的扶助。知恩不報,韌枝會蹦跳」

「爲了利用那個異族所以就要犧牲琪秋瓦?」

「當然並不僅此而已喲」

艾弗秋教訓般說道,

「他似乎是個不錯的家夥。就算毛發不同,琪秋瓦能幸福喲」

「胡說!」

庫庫拉古叫了起來。

「首先,那家夥從沒有給我們用過那個不可思議的『噴火的棒子』!」

艾弗秋她們,爲難似的面面相觑。

「這確實和你說的一樣……」

「怎麽可以把我們一族的女人交給那種尾巴光禿禿的家夥」

庫庫拉古說出了真心話。

「那家夥曾經打倒過希裘裏基,明明能奪回森林,卻什麽也不幹!」

「那不是恰好能證明他不是膽小嗎」

「不是膽小那就是卑鄙,龍蟲小偷。那種家夥想要琪秋瓦,我絕不同意!」

「庫庫拉古」

語氣強硬地,艾弗秋道,

「戰士用牙齒說話。贏不了司就在背後說壞話,太難看了」

「我能贏他!」

庫庫拉古不禁叫起來。

「我也能打敗希裘裏基!」

「怎麽打敗?」

艾弗秋問的時候,庫庫拉古冒出一個想法。

「對了……也許能打贏。艾弗秋母親,我們也許能打贏希裘裏基」

庫庫拉古有些激動地說道,

「我有個辦法,你不想聽嗎?」

「哦……」

稍微猶豫了一下,艾弗秋點頭道,

「當然想聽。在我們每次來到一處森林,希裘裏基都會追殺過來。我的上一位托付者也是被它們殺掉的。如果有辦法當然想打倒它們……你真的有辦法?」

「如果行得通,把琪秋瓦給我」

庫庫拉古很快說。艾弗秋又再考慮了一會兒,點頭道,

「可以――不過,那個孩子自己是怎麽想的我可就不保證了」

「我是戰士,用自己的牙齒說話」

「很好,那麽說來聽聽吧」

庫庫拉古把剛才冒出的主意說出來。母親們聽著聽著便被吸引住了。

♀♂

橫躺在帳篷中的司,看到進口處張望的小腦袋,稍微有些吃驚。小聲的超音波通過皮膚終端自動翻譯出來。

『可以進來嗎?司』

詢問的琪秋瓦似乎很有禮貌,因爲在施瓦利斯中是沒有隱私這麽一說的。

司不是一個人。邦尼依舊在外面負責監視,而身邊則是柯萊克特和阿洛米堤打著VHF(超短波)鼾聲,進行默認設置好的睡眠」

不過,只要沒什麽突發危險,她們是不會起來的,所以司讓琪秋瓦進入帳篷內。

「怎麽了?」

司剛坐上空氣墊子,琪秋瓦就小聲說道,

『我被托付給你已經很久了,司卻從沒招我來過……』

「唉?」

『所以,我自己來了』

司沒來由的用上了他族中相傳的古老坐法,也就是日式正坐。

「招她過來」是什麽意思,司還是懂的。剛空出墊子的一角,琪秋瓦就輕輕坐上來。

「那個呢」

『恩』

「那個,是誰主導的?」

『……我聽說,一般是托付者……』

「那麽,我用自己的方式就可以了吧」

『是……吱!』

司一把將琪秋瓦拉了過去,抱著它圓圓的腦袋。體溫比人類稍高,就像柴犬式的繁密直毛,有股青草的味道。

胡須直打顫。當然琪秋瓦是第一次。好像大學時代也這麽――剛想到一半,司就皺起眉毛。那段還是忘記吧。

琪秋瓦全身僵硬地等待著。然而司說出來的,卻和她的預想不同。

「對不起,只有這件事我做不到」

『爲幹什麽?』

「當然是因爲我和你是不同的種族。你想想吧,大龍蟲和小龍蟲能一起生孩子嗎?」

『……不能』

「對吧,所以呢,我們這樣在一起就足夠了。再多就不可能了」

這麽說後,司看著琪秋瓦尖尖的鼻子。

「還是說,托付者無論如何都必須與你一起生孩子嗎?」

『……沒有,那樣的事』

琪秋瓦顫抖的胡須,漸漸平複了。緊張從她的身體中溜走。

「放心了?」

『確實,是有點』

琪秋瓦眨了眨眼。

『雖然喜歡司,但我還是怕異族』

「恩,原來我一直讓你的心這麽不上不下的吊著啊,難怪你會想快點解決」

司往床上躺下,讓琪秋瓦的頭靠在自己手臂上。

琪秋瓦不可思議的注視著思,不久它兩手的三根手指輕輕抓住了司的手臂。

『可以這麽抓著?』

「我不會逃走的喲」

『可是,你好像會從樹枝上掉下去』

「呵呵」

司笑了。

「已經不害怕了吧?我們就這樣在一起吧」

『好的』

「想永遠在一起嗎?」

『……好的』

就這樣,直到吧嗒吧嗒甩著尾巴的琪秋瓦入睡,司輕撫著她耷拉的那只耳朵。

手上傳來溫暖的感覺。也許是對異性的愛,也許是出自父愛,就算是其他的也沒關系。能肯定的是,自己現在確實喜歡這只ETI,司心想。

琪秋瓦也許會和其他施瓦利斯的雄性交往,那樣也沒關系,只是這樣守護著她就已足夠了。

回去吧,司決定了。明天穿梭機會來,必須回母船了。不過,沒有必要立即就前往未來,施瓦利斯的壽命是三十年,就算陪著琪秋瓦老死,司也還只是四十多歲。之後的時間足夠完成任務了。

司心情愉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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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9月 03, 2016 9:01 pm

翌日,第三十八天。

一邊鋤地,司時不時看幾眼琪秋瓦。三次中有一次,視線會相撞。

琪秋瓦數次眨了眨眼,用她的方式回笑。

那時候救下她真的是太好了,司想。如果與ETI的這種接觸是錯誤的話,那麽還有什麽可以說是正確的?

一直工作到中午,司說道,

「好了,休息會兒!」

施瓦利斯們開始啃骨頭。

就在這時,從森林方向阿洛米堤飛奔了過來。她本應該是挑著扁擔去森林濕地中打水的。然而,手上卻什麽也沒有。

司慢悠悠地喊道,

「喂,怎麽了?找到啥好玩的了?」

「糟了!它們開戰了!」

司笑了。

「真的開戰了!庫庫拉古它們,正在火攻希裘裏基!」

司就那樣傻笑了一會兒,接著像炮彈般奔了過去。

♀♂

與琪秋瓦它們一起,一邊被這無序分布的障礙欄一樣的樹根絆腳,一邊往森林中猛奔。

奔跑中,有股焦煳味開始傳來。擡頭看著上面的司愕然了。綠色枝葉間,白煙如棉絮般填在其中,陽光白白一片燃起的火焰發出吡吡啪啪的聲音。尖嘯著的鳥型生物亂飛,從剛剛經過的樹杆上,嘩啦一下成群的昆蟲湧下來。

現在是將進未進雨季的時候,樹冠周圍都很幹燥。火勢不斷增強。

走在前頭的阿洛米堤所指的方向,能看到數個身影。

「住手!」

聽到司的叫喊,身影轉過身。其中一只是庫庫拉古。不過,還有其他數只。有些施瓦利斯在那周邊跑來跑去。

「住手庫庫拉古,你在做什麽!」

司剛一走近,庫庫拉古就說了什麽。從皮膚終端上來傳來的是,意外冷靜的語氣。

『看吧,司。這樣我們就能打贏希裘裏基』

他說的沒錯,從頭頂上傳來希裘裏基們的慘叫。它們不像施瓦利斯這樣,知道怎麽用藤蔓從樹上降下來。它們拿爬上樹到處放火的施瓦利斯們無可奈何,只能抱頭亂竄。

可是司喊道,

「怎麽可以做出這種自殺般的行徑!做出這種事,以後這裏你們還怎麽生活?」

『移動到其他森林去就行了。這片火其他森林也能看見吧。只要告訴它們不聽我們的就讓它們也嘗嘗之種滋味,這樣就可以把其他森林的希裘裏基也趕走了』

「不能這樣,火不是這樣來用的!」

『那麽該怎麽來用?火是用來打倒敵人,憑什麽能殺大龍蟲,卻不能殺希裘裏基?』

庫庫拉古吡牙說。

司不知所措。它們怎麽會變成這樣。至今爲止施瓦利斯明明還是被追趕的弱小生物。

「你冷靜點,庫庫拉古。你獨自去戰鬥,是沒有勝算的」

『不是獨自,這是我們全體決定的』

旁邊另一只施瓦利斯說。『母親』琪秋瓦一邊朝這只施瓦利斯喊一邊躥來。

「你是……」

『這是第一次對話呢,異族司。我是族長艾弗秋』

「族長……」

大吃一驚。這麽說來,並不是戰士庫庫拉古的獨斷行爲。是施瓦利斯整體的意願嗎?

『我們至今以來都過著深受希裘裏基威脅的生活。不過這樣,我們就不會再輸給它們。司,謝謝你』

「怎麽會這樣……」

司尋求幫助似的視線轉向琪秋瓦。

「琪秋瓦,你是怎麽想的?你也贊成這樣殘忍的事?」

琪秋瓦的視線一動,交換著注視司和庫庫拉古。

應在這時,希裘裏基的白色身體被風刮著掉下來。撞擊在地面上的身體,肌膚到處是茶色焦痕,淒慘無比。

「好過分……」

司轉過頭去,琪秋瓦卻沒有移動視線。她走近屍體,無法相信般注視著。

『好厲害,那麽強大的希裘裏基竟然……』

「琪秋瓦別去看!」

『爲什麽?』

轉過頭的琪秋瓦眼睛瞪的大大的,露出驚訝的表情。

『你不高興嗎?我們的敵人死掉了』

「就算是敵人,也不能一味殺死」

『可是,你們不也用「噴火棒子」殺死希裘裏基嗎!這有什麽不同?』

並非指責的語氣,則是想理解卻無法理解。

『求你了,司也來幫忙好不好。和我們一起打倒希裘裏基!』

「琪秋瓦,我告訴過你吧?如果能和希裘裏基交談,就不用再戰鬥了。也不會有誰被殺」

『明明能贏卻不戰鬥?爲什麽?』

「你問爲什麽!沒有必要殺死它們吧!」

『爲什麽?不殺怎麽贏?爲了贏,殺死它們是最好的辦法!』

這一句話,讓司感到無法填補的隔閡。

是的,施瓦利斯是肉食生物。奪走生物的性命是極爲日常性的事。他們的生活,都是通過殺戮才成立的。

它們對此沒有禁忌。

司突然覺得琪秋瓦是如此遙遠。

他沈默起來,在他的周圍又落下數只屍體。庫庫拉古開口道,

『司,你果然不幫我們』

「……恩」

『那麽,就不能把琪秋瓦托付給你』

「……」

『琪秋瓦,我們走。艾弗秋母親,可以嗎』

『可以』

說完,施瓦利斯們爲了追趕希裘裏基,繼續向森林深處跑去。

「離開森林吧,這裏很危險」

直到被阿洛米堤拖走,司都呆呆杵在那裏。

♀♂

「爲什麽會變成這樣……我以爲一切都很順利的……」

面朝森林蹲著的司前面,是一片燃燒的森林。

此刻整個森林都化爲火炎華蓋。樹幹的開裂聲與無數生物的叫喚聲組成一股轟隆巨響在飄蕩。

「果然變成這樣了……」

聽到阿洛米堤的話,司冷冷轉過頭。

「你早就知道了?爲什麽不說?」

「不是早就知道會變成這樣。我原以爲司先生,能設法成爲橋梁。可是,它們畢竟是ETI,就算能夠溝通,它們的本質也是和人類不同的生物……」

「糾正它們不正是我們的工作嗎?」

「糾正?哼」

邦尼嗤之以鼻。

「以什麽標准來糾正?人類的?那和洗腦有什麽區別?」

「讓它們和人類一樣成長是沒有意義的。必須引導出它們的特性。不過,我說過的吧。要看清ETI的本質是非常困難的」

「那麽,教會它們用火也是錯誤嗎?」

「不一定是錯誤。既然是有氧大氣環境,總有一天文明會發現用火的方法。不過,是有些過早吧」

「有些?……那算能是有些嗎!」

「燒掉一個森林,不算什麽大不了的事情。而且司先生不也教會它們農耕了嗎。這樣正好能保持平衡」

「柯萊克特,那種說法,是沒辦法搞定司的啦,你要這麽說才對」

不知在想什麽,邦尼臉靠近司,不懷好意地笑著道,

「我說啊司,你被人家甩了呢」

「啊……」

「就算沒你在琪秋瓦也能生活的好好的。說到底你還是異族,我們是只能從天空中監護它們的指引之星。想和地上的可愛孩子好好相處,那是做夢啊」

「你、你不用說的這麽狠吧……」

「不這麽說,你就不會死心吧?好啦,把心放的更寬些。因爲你的戀愛對象不是琪秋瓦,而是整個星球」

呼,司好像從肺裏空氣全部擠壓出來似的長歎一聲。

「……好吧,我懂了」

就像被這篝火似的煙霧呼喚一般,雲層開始聚集。遠雷轟鳴,風濕氣越來越重。

阿洛米堤攤開雙手。

「看呀司先生,要下雨了喲。這樣琪秋瓦它們也不會被燒死了」

「是啊」

「祝福它們吧!這次的事情,對那兩個來說,肯定會成爲一個好的契機」

「是啊」

「別挖苦他了喲,阿洛米堤」

笑著,邦尼仰天。從突然轉暗的天空一角,穿梭機的翼梢燈閃爍著下降。

「怎麽樣?司,上去後還要再下來嗎?」

「不,不用」

司搖了搖頭。

「這次就這樣結束。ETI『施瓦利斯』的初期調查完成,任務結束」

「OK!」

「趁還沒下雨,我們快些收拾行李吧」

目的人格們回到帳篷。轉入垂直著落的穿梭機下降氣流,擠壓著草原。

司凝視著森林,吧嗒吧嗒雨滴在他頭發上迸碎。

♀♂

維多利亞號控制室中,站著一個女性。

肥滿的身體好像快要撐破支援廳的制服一般。頭發用膠帶系緊不讓其散開。鼻子上架著替代皮膚終端用的視頻眼鏡。就像是密西西比的農家大嬸的此人,籍貫上也確實屬于那片地區的民族。但是可別因爲她土氣的外貌就小看她,她就是司的上司。

外文明支援廳支援部所屬,第五象限管轄官瑪薩•谷谷夫人。

她一邊在三十二光年之遙的塞舌爾星系親自擔當C•O,一邊負責擔任與地球本廳聯系的中間指揮官,此次她帶來了對于司初次行動的評價。

朝著緊張的像塊木板的司,夫人開口道,

「施瓦利斯被認爲到達了相當于地球人原始狩獵的階段。不過,考慮到它們種族的性格傾向以及惑星環境和其他諸多條件,啓發它們取火術以及家畜養殖混合型農耕,尚爲時過早。至少也是准備不足」

「連農耕都?」

剛說到一半,司就閉嘴了。因爲谷谷夫人狠狠瞪著他。

「農耕提升的生産力,雖然呈階段性的不連續發展,但是生物數量會呈幾何級數的增加。繁殖率高的施瓦利斯一旦獲得大量的食料,會變成怎樣?可以參照由于竹米造成齧齒類小動物的爆發性增加,或是因爲鹽害造成美索布達米亞文明崩潰的例子」

說到這裏,夫人眼光一瞥。至這爲止,她終于念完了i眼鏡上投影的本廳法務部見解。

她語調微微一變。

「『成長界限』呢」

「哈啊……」

「來試算一下吧,無支援的情況下文明膨脹系數爲1.0522/世代,最適宜膨脹系數爲1.0751/世代。不過,這次所造成的預測膨脹系統是1.1155/世代……換句話說,施瓦利斯會一口氣以3倍的速度開始增加,你啊」

「可是這是目的人格……」

「身爲上司不該把責任推給部下」

「呃……是」

「好吧,第一次會搞成這樣也沒辦法」

「對,對啊。我是第一次」

「第一次就忘記注射防疫疫苗,被ETI發現,在無許可之下與之接觸,還把穿梭機弄癱的C•O還真罕見」

「……對不起」

無言以對的司垂著腦袋,終于夫人的表情稍微緩和了些。

「也罷。這顆惑星比起其他地方確實原始了些。我負責的塞舌爾星戴庫斯托蘭人已經進入都市國家時代,可不能這麽馬虎了。施瓦利斯以後的路還長的很。不用太想不開,好好努力吧」

「是」

「那麽,下次時間再見」

夫人說完便消失。這是慣性系同步通信的投影。她所統籌的象限很廣,司只在末端。不會花時間精力親自過來。

「呼……」

站著的司長籲了口氣,往指揮席上一屁股坐下。阿洛米堤端來了茶。

「沒怎麽挨罵,太好了呢」

「不是挨不挨罵的問題。我必須做得更好……把行星畫面,放出來」

控制室中浮現出藍色的星球,司凝視著它。

「您每天都這麽看著呢,已經過去兩周了」

「我都忘記有那麽長了」

司靠在靠背上。

「從這裏看只是個球體呢。就在這個球體上有豐富的森林,施瓦利斯們依舊吱吱生活。我們,只是與它們渡過了一小段時間。這樣的時間在奧賽亞諾依舊繼續著……可是,卻讓我感覺像是做大夢一場」

「您這個樣子會挨瑪薩大媽罵的」

「話雖然沒錯」

司瞪了眼阿洛米堤。

「其實,根本是你惹出來的事吧?」

「啊,被發現了」

阿洛米堤吐了吐舌。

「不過,您做的都是觀察官該做的,沒有問題的」

「一開始就這麽大失敗,我都沒信心了」

「請您振作些!以後文明越來越發展,會需要您更多的幫忙喲!」

這女孩到底明不明白,她是在宣布會越來越辛苦啊。別笑嘻嘻的,司心裏有點埋怨。

垂頭喪氣的司,又把視線轉回了惑星畫面。

沒問題的,施瓦利斯們遲早能學會指引自己。它們很聰明。雖然自己多少做了件蠢事,但在漫長的曆史中,它們肯定能找出正確的道路。

控制室中,邦尼和柯萊克特走進來。兩人,之前操縱穿梭機去過惑星了。

「我們回來了,司先生」

「工作結束了?」

「是的,現在奧賽亞諾的生物與礦物樣品,幾乎都取樣了」

「柯萊克特這家夥,一會兒要取樣水生活物,一會兒要查看山頂地層,這一趟的飛行路線超亂七八糟。要不是我負責,穿梭機肯定挂了喲」「谷谷管轄官的話我也聽到了。看來我們出手,似乎稍微偏早了些」

「嘛,反正幹都幹了,還能怎麽樣」

雖然說法不同,但二人似乎都不太在意。司又是一聲歎息。

「還有什麽沒做的嗎?」

「目前,已經明白施瓦利斯的文明剛剛進入萌芽期。會朝哪個方向發展,尚不能斷言。應該觀察一段時間呢」

「是嗎……」

「好啦,差不多睡了吧。就算再怎麽盯著,行星也不會轉起來的喲」

被阿洛米堤催促著,司站起來。

「如果它們有什麽變化的話,記得把我叫醒」

♀♂

通語者啓亞何,以前並不叫啓亞何這個名字。

不過,在與黑毛們的戰鬥中被打倒,就在快被殺的時候,發出的慘叫聲偶然與黑毛們乞求饒命語相同,于是留了一條小命。

從那以後他就被稱爲啓亞何。在雨季和旱季巡回往複的漫長時間中,他吃著被分給的一點點食物,學會了黑毛們的語言。雖然屈辱,卻忍住了。因爲他們一族只剩他一個。

就在他學會了示警和叫罵的某天,啓亞何被黑毛們的族長叫去了。

他走出自己破陋的家,前往族長那裏。森林邊上排列著數個家。與自己不同族的白毛們,被驅趕來造家。這次的戰鬥白毛族又輸了吧。大家都在害怕陌生的平原。

啓亞何雖然離開森林很久了,但依舊是一踏上平原就覺得頭暈。他同情那些新來的白毛們。

很久來到族長家。這是個很大的家。周圍有近百步的距離吧。不過,領路的戰士沒有進去,而是走向一無所有的平原。

在那裏,有個黑毛的女性蹲著,周圍是群玩耍的孩子。她的左耳耷拉。

心想難道她就是族長,似乎沒錯。轉過頭來的女性說道,

「來了啊……我是族長琪秋瓦」

「……我是啓亞何」

啓亞何回答後,琪秋瓦似乎像在忍耐什麽似的胡須抖動起來。

「真的能語言相通……司說的,沒有錯」

「司?」

「指引我們的存在」

視線往天空飄過去一會兒後,琪秋瓦目光轉回啓亞何。

「行了,接下來,就不再殺光你們希裘裏基了吧。能夠學會我們語言者,就允許留下血脈」

「真的嗎?」

「是的,以後,你們要照顧這個」

琪秋瓦指了指腳邊。那裏的草被割出一個圓形,其中冒出小小的綠芽。

「這是?」

「低木(灌木)的幼芽。把這些照顧好,培養出很多來,草原就能變成森林」

「草原……變成森林?」

「是的,因爲我們的戰鬥毀了太多的森林。這樣下去龍蟲將會消失,必須創造新的森林」

啓亞何往平坦草原望去。難以相信,這裏會成爲森林。

「我從沒聽過這種事」

「是啊,因爲這也不是我們想出來的」

「那麽是誰?」

琪秋瓦泛出難以明白的笑容,與把啓亞何來的大個戰士交換了一下視線。

看到啓亞何陷入深思,二人交談道,

「庫庫拉古,那件事確認的怎麽樣?」

「沒錯,大龍蟲群中果然也有族長。和『行步者』切琪留下的話一樣,只要打倒族長,剩余的就不會再那麽凶暴」

「真是越來越期待了」

「說不定,它們也能聽懂我們的命令。就像希裘裏基這樣」

啓亞何懷疑起自己的耳朵。被趕出森林,第一次見到大龍蟲的時候雖然也很震驚,但要讓那些大龍蟲聽從命令什麽的,是更讓他想都不敢想的事。但是,這些家夥,也許能做到。

這群黑毛是一群奇怪的家夥。整族總是在不停移動,每找到一處新的森林,就會大舉而來,展示火焰,威脅白毛族,奪走一切。

與其他的黑毛們不一樣,它們到底是什麽?啓亞何害怕起來。

「你們是什麽?你們到底是哪一族?」

「我們不是一族,你覺得我們這麽多都是血脈相連的一族?」

這麽一說,啓亞何注意到了。這一群中至少有超過四百個黑毛。作爲一族來說未免太多了。

「那麽你們是什麽」

「我們是施瓦利斯」

「施瓦利斯?」

聽到這個陌生的詞,啓亞何不禁返問道,

「什麽意義?這個詞是什麽?」

「意義我們也不知道。這是我們被賜予的名字。是賜予我們所有黑色者的名字。這個名字,讓我們越過血脈的圍欄,連結在一起」

琪秋瓦嚴肅地說道,

「我們成爲了施瓦利斯,我們成爲了一體。你們希裘裏基,從今往後要服從我們」

啓亞何無語了。它們要把分散在各個森林的所有黑毛集結起來對抗白毛嗎?怎麽可能贏的了它們。

像是從牙逢中擠出來似的,他問道,

「……要服從你們到什麽時候」

「直到草原被森林覆蓋的那天」

琪秋瓦擡頭。

「直到燒盡的森林回來的那天,直到能看見更高遠天空的那天」

這麽說完,琪秋瓦擡起頭望著托付者曾經消失身影的那片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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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9月 03, 2016 9:01 pm

第一卷 蘇醒的大地 第二章 蒼之牙 金屬器繁盛時代
從火爐中取出的石器上,金色的疙瘩塊耀眼無比。

快手者奇喬路把疙瘩塊移動到堅固的石盤上,小心翼翼地開始用錘子敲打起來。熱氣騰騰的橫洞中,當!當!響起獨特的聲音。

疙瘩塊隨著漸漸冷卻,失去了光芒。不過,奇喬路巧妙地改變錘子擊打的方向,熟練地將之變成某個有意義的形狀。

很快,疙瘩塊變成長方形板。奇喬路將其放進火爐中再燒紅一次後,突然插入一旁岩石的積水處。

蒸汽迅速彌漫開來,從頭頂的通風口中逃走。眯起眼盯著水中的奇喬路看准時機將之拎起,放在石盤上。

依舊熾熱的長板上,沸騰的水迅速變爲顆粒狀滾落。奇喬路放下錘子,撓了撓大汗淋漓的白毛,隨手拿起骨頭。

從他背後,傳來一個似乎很好奇的聲音。

「那是護肩嗎?」

「……是的」

答完,奇喬路轉過身。

靜靜注視奇喬路工作的是個年青的女孩。她披著大龍蟲脫落的薄皮遮篷,身上挂著細巧首飾和腕輪,這些無一不證明她的身份不凡。

不過,毛色與奇喬路不同,她是黑色的,是施瓦利斯。

對這個挖石場的舊址,又暗又髒的洞穴來說,她無疑是個不太相稱的客人。

「好厲害呀」

少女踩著地上扔的到處都是礦滓走了過來,探頭看著啓喬路的手。還沒有到成熟年齡的少女體香微微飄過來。

「既能變成肩膀,又能變成鞋子,還能變成劍,真不可思議」

「其實,我並不喜歡打出這種東西」

「那麽,你想打出什麽?」

「比如你的尾飾」

輕輕眯起眼,女孩轉過頭來。

「你的才能,看來不僅僅是造物的手藝呢,我好像快被你引誘了」

說完,少女愉快地甩起尾巴。

美麗的少女,而且讓自己覺得愉快。和那些重重保護的城市中過著安穩生活的普通施瓦利斯們大不相同。就像是黎明的羽龍,這樣形容在奇喬路心中浮出。那是在森林上空,沐浴在陽光下到處飛舞的天真生物。

被她吸引著,奇喬路喜歡上了這個本該是仇人的少女。

少女邁著輕盈的腳步,捅了捅牆角堆起來的礦石。

「這些石頭是柔軟的礦石呢,好奇妙」

「我們叫它們,赤礦」

「哦,聽起來不錯呀」

少女走到一塊疙瘩塊前停下,與其他那些帶著淡綠色光澤礦石不同,只有這一塊冷漠地閃著黑光沈默不語。

「這個是?」

「不知道」

「不知道?」

奇喬路奪過那塊礦石。

「只有這塊就算加熱也不會軟化」

「從哪裏弄來的?」

「從船頭那裏發現的,運赤礦的船」

「沒有必要特地使用這種石頭吧」

「我覺得如果能用上會有很多方便的地方。礦石,根據鍛造方法不同,樣子也會改變」

「哦……」

注視了一會兒石頭後,少女調轉了一下身。

「嘛,那你就再想想辦法吧,你的話肯定能想出來」

這話說的很不負責任,但這是真心話,奇喬路沒有生氣。

就在這時,洞穴的入口處好像有誰。二人一驚耳朵豎起。

「誰?」

「奇喬路,你在嗎?」

一個瘦高的希裘裏基,探出腦袋朝裏望進來。奇喬路放松了尾巴。

「是你啊,速足裏艾迪。有什麽事?」

「喔,其實――那呀,她又來了?」

進來的老相識裏艾迪發現了少女,轉動了一下耳朵。

「你小心別被發現啊」

「少來管我,有什麽事」

「有客人找你」

「客人?」

奇喬路與少女面面相觑。

「誰?」

「不知道,不過是自己人。據說是從托瓦卡利(森林之城)來的」

「那應該沒問題……已經來了?」

「啊,我去叫他們。喂,進來吧!」

被招呼後,四個希裘裏基進來。奇喬路和少女傻掉似的尾巴垂著,看著他們。

奇怪的四人組。首先個頭太高,就算是第二高的男人,也比高個兒的奇喬路高出一個耳朵,其他三個女人也相當高個兒。

樣子也很奇怪。他們都披著草做的披肩。那是農場的希裘裏基們害怕天空才會穿的東西。然而他們竟然像施瓦利斯的王族那樣佩帶著數個飾物。

還有動作也很奇怪。一邊稀罕似的在洞裏東張西望,一邊興奮地蹲下來摸摸這摸摸那。

『看啊,果然是在進行金屬鍛造啊,僅僅過去了一個半世紀!』

『好厲害呀,那是金屬铠甲的一種吧?竟然發展到這個地步了!』

二個女人在那裏說個不停,而高個子的男人和另一個女人,則驚訝地凝視著奇喬路。

不,不是在看奇喬路,而是他旁邊的少女。

男人說道,

『你,難道是……琪秋瓦?』

「琪秋瓦?」

少女嚇了一跳似的回答道,

「我是琪秋卡,第四代左耳。我們以前在哪裏見過嗎?」

『不,不不,是我搞錯了……』『是啊司先生!她怎麽可能還活著喲!』

二人這麽交換了一下話後,用更小聲聲音繼續談了些什麽。

奇喬路忍不住下去了,朝裏艾迪問道,

「這些家夥是來幹什麽的?」

「我,我也不是很清楚……」

『啊,對不起』

男客人伸出手來。

『你就是奇喬路?我們是來找你的。因爲我們聽說你是希裘裏基最好的鍛造者,礦石天才』

「找我?你們是誰?」

『你可以叫我……司』

奇喬路低頭看著他伸出的手,心想,

這只手到底想幹什麽?

――――――――――――――――――――――――――

「火消失了」

這就是司被叫醒的理由。

「火?」

「是的」

統連標准曆(UMT)三八六年,走入維多利亞控制室的司面前,擺上了兩張柯萊克特推來的畫面。

「這邊是五個奧賽亞諾年前的畫面,那邊是最近一個月的畫面。請對比一下」

司首先看著古老的那張,從高空軌道上拍攝到的赤道帶次大陸。上一次曾見過的森林遍布的海岸陸域,已經大變樣了。森林地帶的面積雖然似乎增加了,但並非聚焦起來,而是呈馬賽克型發展。

並且,東西三千公裏左右的陸地上,到處都有灰色的混濁體。

「這是什麽?」

「是煤煙。根據鏡頭調查,地球外智慧生物(ETI)們進行了植林。有意圖地放火燒掉優勢種草,創造灌木林。這進入刀耕火種的農業時期了喲」

「這能算是農業嗎!」

司吃驚。最大的那團混濁體,是個邊長有數十公裏的四方形,覆蓋數十萬公頃土地。燒耕的面積相當大。

「生態體系不會受損嗎?」

「已經受損了,因爲這是典型的單一作物種植。這樣下去,我非常擔心……」

「別那麽擔心嘛,這樣其實也不錯」

代替有些神經質的柯萊克特,阿洛米堤說道,

「這樣一來那種小型蜥蜴就能大量培育了,施瓦利斯的人口也能跟著增加。從軌道空間上觀測所的,它們已經增加到數十萬只的程度」

「這樣好嗎……」

「既然教會了它們取火,會變成這樣也就並不奇怪了。不過,這邊才是問題所在」

阿洛米堤手指了指另一張畫面。司皺起眉頭。

「火……消失了呢」

「是的,不妙喲。如果不增加農地,會無法支撐施瓦利斯的人口」

「爲什麽它們停止用火了?」

「這我們也不知道」

目的人格們困惑地面面相觑。

「所以才叫醒了司先生……」

「總之,調查看看吧」

增加了低空軌道上的觀測後,弄懂了幾件事。

施瓦利斯是以最初取火的一族爲基礎統一起來的。制作工具,建築都市,馴養大龍蟲,成立軍隊。獲得乘騎和取火的施瓦利斯,目前已經君臨于亞種的希裘裏基之上,建立了專制帝國。柯萊克特指出,這與公元前的埃及文明很相類似。

不過,最重要的卻不明白。找不到讓它們無法燒荒的外部要因,如果不是來自外部,那麽便是內部原因。施瓦利斯是自己放棄燒荒的。

鏡頭上擴大的畫面已經可以清楚看見列陣行軍的施瓦利斯們耳朵形狀的地步,一邊看著畫面,柯萊克特一邊嘀咕道,

「從軌道空間上,無法知道更多」

「要降落調查嗎?」

「嗯,一定要降落的話,還是等先制定計劃後再去吧。散布些偵察器,多少總能獲得些情報吧」

柯萊克特和邦尼搭檔,開始著手布置數百個小型偵察機進行直接探查。這時候司和阿洛米堤則閑著無事。當然不是沒有事做。時間在奧賽亞諾之外也從沒有止步過。

「來到這裏,已經過去一個半世紀了嗎……」

看到連接各星系以串級鏈(daisy chain)方式發送過來的地球情報,司不由抓了抓腦袋。

「已經過去那麽久啦,沒什麽真實感啊」

「您的朋友都不在嗎?」

「不是全部,我剛剛查過,還有幾個活著」

其他的都死光光了。

從司離開地球的時候算起,個人主義早就開始橫行,家族制度崩潰,與此相對的是對于繁殖的法律的技術日趨完善,人類幾乎都是人工出生,人工養育,運氣好的或許能從一些好奇心重的女性的代理子宮中出生。司也不例外,所以他並不懷念父母兄弟也就不奇怪了。

不過,人類對朋友的渴求是萬古不變的,司似乎有點太故作輕松了。

對目的人格的阿洛米堤來說,這是件不可思議的事。

「司先生爲什麽會成爲C•O?接下這個職位,就再也不能和朋友見面了吧?」

「我原本就沒什麽朋友」

眼睛看著畫面,司頭也不回地答道,

「而且無論去哪兒,都能交到新朋友」

「您是說我們?」

「你不想當我的朋友嗎?」

不像是司風格的生硬反問,阿洛米堤有些慌張。

「不不,那個,一開始就是朋友關系的話――」

「一開始我們是同僚關系吧」

司笑了。被捉弄了。阿洛米堤臉紅起來,有點抱怨自己的女性型人工智能。

司的視線回到本部的統計資料上。

「地球狀態在這一百四十年間幾乎沒有變化,與其他外文明的進展,很順利呢」

「我們的鄰居似乎很順利呢」

「那是因爲大媽很能幹」

蘇醒後就與統轄管谷谷夫人取得了聯系。負責塞舌爾星系支援的她,對司強行灌輸了一堆抱怨烏賊似的戴庫斯托蘭人的牢騷話。

那時候看過的,在有孔蟲(foraminifera)的鈣質殼上建立的海上都市的畫面,阿洛米堤再放播放出來。

「發展好快呢,巧妙地回避了戰爭與災害。真好,肯定資源消費也是最優化的吧」

「簡單來說就是沒有無謂的損耗」

保證外文明平穩發展,是本廳的方針。相比之下,皇帝欺負平民的專制帝國,還有用沒效率的燒荒胡亂增加人口的奧賽亞諾,怎麽看都是在繞遠路。

「這樣下去不行啊,都想點辦法」

司剛拍子幾下臉頰,邦尼又把數張畫面推過來。

「司,果然不妙喲。我精算過森林面積了,就算這樣繼續燒荒,食物也會跟不上」

「真的?」

「雖然沒有柯萊克特計算的那麽准確,但差距不大。如果不給它們其他的突破性技術,施瓦利斯的社會將崩潰唷」

「是的,確實有這個危險性」

一旁再檢查後柯萊克特說道,

「司先生,是時候制定新的支援計劃了」

「你發現什麽了?」

「關于燒荒,還沒有太確切的情報」

雖然嘴上這麽說,柯萊克特卻別有意味地笑道,

「不過,發現了一件有趣的事。它們已經開始使用金屬了」

說完展示出來的是,鏡頭拍攝到的施瓦利斯們的影像。胳膊上佩帶著腕輪。怎麽看那都不像是木頭或石頭的,而是用某種閃閃發光的物體打造的。

「……它們會用金屬了?一百四十年前明明連取火方法都還不知道的它們?」

司有些驚訝。

「進步相當大不是嗎」

「才不是呢」

邦尼輕描淡寫地說道,

「司,爲了加工木頭,你把石器的使用方法也教給它們了吧。既然有了使用石頭的知識,當然也能加工無須精煉天然銅和隕鐵。再把這些銅啊鐵的放進火中會怎麽樣?只要是一定程度的火,都具有熔化銅的溫度。發現能改變形狀的石頭,不是那麽困難的」

「嘛,就是這種程度吧。這只腕輪只是一個雛形,不算是鑄造品。也沒有經過打磨,只能勉強算是鍛造品。還沒達到澆鑄水准」

這時,一臉沈思模樣的阿洛米堤眼睛閃閃發光地說道,

「就是這個!」

「哪個?」

「金屬器!只要有這個就能增加開墾土地面積唷。就算他們由于某種原因無法再燒荒的話,只要讓它們開發工具就能采用新的農耕法!」

雙手在胸前合十,阿洛米堤看向山的另一頭。

「啊,從原始掠奪農耕法進化至管理型農耕法!財富定會源源不斷增加並産生流通經濟哇。金錢的世界即將出現!」

「你的興趣真奇特呢」

司苦笑著。他沒有反對,思索著這個聽上去不錯的建議。

「那就試試吧。要讓它們放棄專制帝國,首先也必須解決食物問題。別以爲這會是輕輕松松的行動」

目的人格們紛紛點頭。

制定計劃,發送給管轄官。進入延時睡眠的谷谷夫人,接到呼叫,醒來後,開始與本廳協商。

三周後夫人傳來聯系,告之本廳基本同意了這份計劃,允許支援行動。

于是四人,降落地面。

♀♂

司望著下方紅褐色山嶽上的利比夫城。

羅迪尼亞大陸,用ETI們的語言來說就是托瓦帕盧大陸。其東北處,有個臨海的城市。離海岸線稍微有些距離。寬度一公裏左右的白色沙丘橫列其間。這是飽和狀態的沈澱海水中分離來的天然碳酸鈉堆成的沙丘。白沙延伸至海中,海水看起來也呈現白色。

所以,這城市的名字才叫白色之水(利比夫)。

沙丘前是座小城市。乍看之下,好像被綠森林覆蓋。不過,其實是居民們爲了美化而種植的,它們居住在樹下。曬幹的磚頭建的工整建築,有數百之多。

小城周圍是缺乏綠意的禿山,可以看到山丘上開著衆多小型洞穴。空氣幹燥,能夠想像這裏雨水很少。要問在這種地方怎麽維持都市,那是因爲從內陸發源的河流流經城市。堪比毛細血管的河流,彙入城市的各處角落,提供水源和木材還有其他各種物質。

很壯觀,這是原始,卻有效的都市系統。

「好厲害……」

司嘀咕著。如果自己沒有教它們如何取火,施瓦利斯大概還待在樹上吱吱生活。這麽一想,感慨萬千。

只是,這裏不是施瓦利斯們的樂園。司對此感到遺憾。

城中的皆是希裘裏基。建造城市的也是希裘裏基。施瓦利斯們居住在河流上遊的植林地帶,在那些從樹枝疙瘩發展而來的木造建築中生活。

希裘裏基們,被統治階級的施瓦利斯們,從森林趕出來。這個城市,其實是流放地。

這些知識,是從最初著陸時的施瓦利斯都市,托瓦卡利中得知的。根據在那裏打聽到的消息,司一行人前來拜訪這座利比夫城。

「司先生」

朝聲音方向看去,一只希裘裏基正在費力地爬上山丘。

司剛一擺正身體,馬上注意到。那是阿洛米堤。使用光學迷彩,在身體周圍創造偏光層,顯示希裘裏基的樣子。司身上也是相同的模樣,但因爲對當事人自己來說其實沒什麽變化,所以不小心忘記了。

「到吃午飯的時候,我是來叫您的」

「哎?無線通信不能用了嗎?」

「嘻嘻,人家也想看看這裏的景色」

兩人並肩站著。一邊環視荒涼的景色,司一邊開口道出自己的疑問。

「阿洛米堤。希裘裏基爲什麽要在這種一無所有的地方建城呢」

「我也是問過後才知道的。那個叫裏艾迪的希裘裏基很親切」

阿洛米堤輕快地答道,

「因爲它們在這裏第一次發現了金屬」

「在這裏?」

「是的,那些洞穴,全部都是希裘裏基們采集努伊幾――天然銅後形成的」

阿洛米堤指了指山丘下數個洞穴。

「從施瓦利斯的農奴制中逃走的希裘裏基們在這裏建立了城市。可是很快便要被施瓦利斯軍隊給毀滅。就在這時,聰明的希裘裏基中的一個,發現了金屬,並獻給施瓦利斯。由此希裘裏基們成爲鑄造師,被免除了耕役。所以這個城市的冶金才會興盛」

「是嗎,原來是在城市建立後才開始冶金的啊」

司用力點了一下頭,阿洛米堤輕松地說道,

「多虧施瓦利斯的壓制,才開始出現冶金。應該感謝帝國呢」

「……不對」

司搖頭道,

「這是歪理。就算由于文明的錯誤而出現進步,也不能把錯誤本身正當化」

「是嗎?」

阿洛米堤噘起嘴似乎想反擊,司沒有給她機會。

「正是爲了不讓ETI走這種遠路,所以我們才來這裏的吧?」

這話說的有些硬,司放緩了些語氣。

「嘛,能讓希裘裏基找到生路,從這點上說冶金本身並不壞」

「……不過,那卻很危險喲」

「唉?」

阿洛米堤一邊望著海一邊說。圓木削成的扁舟搖搖晃晃地飄浮著。

「您看,那裏有船吧。希裘裏基連船都發明了。您覺得這是爲什麽?」

「……不知道」

「因爲這周圍的銅,都被采掘光了。只有用船從其他産地那裏運礦石回來。不過,這麽做也快到極限了」

阿洛米堤不知爲什麽笑了。

「不能向施瓦利斯交納銅的話,它們就完了」

「這是大麻煩吧!」

司不由提高聲音,這次阿洛米堤說道,

「所以我們才來這裏的。沒關系,有辦法解決的!」

「是嗎」

「是的!柯萊克特正在努力。吃午飯前我們先去瞧瞧吧」

♀♂

在奇喬路的洞穴前,柯萊克特坐在岩石上擺弄著什麽,時而把東西放到單片眼鏡前仔細觀察。因爲她是希裘裏基的模樣,所以做這種事看上去有點滑稽,司差點笑出來。

「邦尼人呢?」

「她去調查燒荒的情報了」

「是嗎,你那邊進展怎麽樣?」

「大致明白它們的冶金技術了」

柯萊克特擡起頭,遞出手上的金屬塊。

「這個是?」

「銅制的墊肩。剛才奇喬路打造的」

柯萊克特高興地說道,

「可以稱得上是妙作。表面硬度到達布氏硬度(HB)二百九十。比粗糙的鐵還硬,幾乎是鍛造青銅器的理想值。問它怎麽打出來的,回答是用水冷卻而已。從高溫狀態中急冷強化結構的技術。真虧它能發現呢」

「這樣就能打造農具了?」

「不,這樣下去不行」

柯萊克特簡單如此總結,司歪頭道,

「不是有技術嗎?是材料不夠嗎?」

「有各種問題。雖然都是冶金學的基礎,請聽我稍微講解一下吧」

柯萊克特重新坐好,開始滔滔不絕地說起來。

「它們進行鍛造的方法,沒有溶化金屬,而是加熱後進行敲打鑄型。優點有兩個,能夠以相對較低的火溫加工金屬,且盡管溫度不高強度卻不差,且還具有韌性。相當不錯的韌性呢。地球亞細亞地區也是在公元前(BC)二千五百年左右才發明的方法,以它們這個階段的文明來說是相當高的技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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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9月 03, 2016 9:02 pm

「然後呢?」

「有缺點。這樣的鍛造太花費時間。想想也是,因爲要一個個打造才行」

「沒有除此以外的方法嗎?」

「那就只有鑄造了。溶化金屬倒入模具。古代中國用過這種方法。這種也比較適合大規模生産」

「就好比手工做餅幹,遠遠沒有烤具來的快嘛」

聽到阿洛米堤的比喻,柯萊克特跟著點頭道,

「說的是啊」

司認真想了想。

「可是他們沒有采用這種方法,也就是說這種方法很困難吧」

「沒錯。理由很簡,要制造鑄造品需要能溶化金屬的高溫。就算不用期待它們會發明我們使的太陽爐或是電磁化學爐,至少得使用焦炭啊。光憑希裘裏基那樣燒木頭的話實在太勉強」

「你說的焦炭……是煤炭高溫幹蒸後的那種東西?要教會它們嗎?」

「如果用焦炭的話,就必須尋找煤炭礦。嘛,木炭也行。還有排風法的改法」

柯萊克特朝背後轉過頭。

「這處洞穴,雖然貌似挖掘天然銅後形成的,但選擇此處作爲工作地點的奇喬路很有眼光。此處是上坡排風狀況好,相當于是個天然形成的爐窯。不過光是這樣還不夠,有必要制造風箱」

「這樣便能解決這次的事了?」

「不不,還有一個礦石的問題」

因爲不斷展示內蘊的知識,柯萊克特顯的很有生機。

「它們使用的天然銅,似乎快開采盡了。目前狀況下是興師動衆從遠方運來。憑這樣是不用指望大量生産的。不過我有個主意」

柯萊克特隨手拿起腳邊一塊沒有任何出奇的石頭,石頭上有些綠色的斑紋。

「這是什麽?」

「孔雀石。說到這個呢,該說希裘裏基的運氣確實不錯,還是該說它們直覺敏銳呢……」

柯萊克特朝周圍一地的石頭塊看了一眼。

「孔雀石也屬于銅礦石喲。而且有孔雀石的地方基本上都能找到錫石……啊,有了有了」

她拾起一塊指頭大小的黑色結晶體。

「這就是錫石。雖然需要利用流水進行比重選礦來篩選它們。但是這個加上孔雀石,用來制造青銅就足夠了喲。選中這裏定居,希裘裏基真是有眼光」

「加入錫石有什麽好處?」

「銅會變成堅硬的青銅。剛才的墊肩雖然也是青銅的,但那恐怕是偶然混入錫石所至。若是有意圖地加入會變成巨大的突破。還有一點」

柯萊克特說到這裏,停下笑起來。

「不說了,它們動手的話不久就能發現那些有趣的東西吧」

柯萊克特站起身,進入洞穴中。司和阿洛米堤也跟著進入。

裏面,兩個希裘裏基和一個施瓦利斯正聊得起勁。希裘裏基在這裏並不難理解,畢竟是同族。但爲什麽施瓦利斯也會在這裏?

雖然奇怪但決定先把疑問放在腦後,柯萊克特朝白色毛皮的奇喬路搭話道,

「奇喬路,可以打擾一下嗎?」

『什麽事?』

奇喬路生硬地回答,柯萊克特拜托他准備好火爐。

「司也過來看一下」

所有人圍在周圍,柯萊克特蹲著看著火,眨了數下眼睛,測試放射紅外線的強度。

「如今,火的溫度大抵在八百度左右。阿洛米堤,天然銅的熔點是幾度?」

「一千零八十五度」

「錫的熔點在二百三十二度吧」

『你們在說什麽?』

「總之看著吧」

柯萊克特把加熱過的錫石放在石器上,錫石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融化,這很正常。

接著柯萊克特偷偷從奇喬路的石板上拿了一些紅色的天然銅碎塊,放入到融化的錫上。

這麽一來,兩者剛一接觸,銅塊就迅速變紅,理所當然地融入錫中消失不見。

奇喬路的胡須呆滯地垂下問道,

『你……你剛才做了什麽?』

「這是由于不純物的混入所引起的熔點下降現象喲。利用這點就能迅速鑄造了」

留下眼珠子都快瞪出來的奇喬路它們,柯萊克特再次走出洞穴。她轉頭看了看司和阿洛米堤,得意地笑道,

「這樣就能制造農具了喲」

「哈啊……」

司只能這麽無力地回答。忽然想起什麽似的他朝阿洛米堤問道,

「你們,原本是一體的吧?阿洛米堤也像柯萊克特那樣博學嗎?」

「雖然貯存區的知識量是一體的,但平時使用的緩存區各自都不同……所以也分擅長和不擅長」

呵呵呵,阿洛米堤蒙混似的笑起來。

「人家的話,最擅長的領域是料理和購物喲」

「哦是嗎」

好吧,喜歡賣弄知識的,一個就已經夠受的,司勉強說服自己。不過總是輸給柯萊克特也確實很不甘心。

正好想到一件事便說了出來。

「說到金屬的話,鐵也是有名的吧。爲什麽不教它們鐵的制法?」

「凡事都有個先後順序喲。制鐵需要更高的溫度,不變成鋼就無法使用。而且還有很複雜的工序。不過呢」

柯萊克特雙手一攤。

「我還是要再說一遍,希裘裏基真幸運呢。它們已經得到了通向鐵器時代的鑰匙」

「什麽?」

「因爲這片山丘附近的紅色,都是氧化鐵。等它們熟練掌握了銅器的制法,很快都能發現這些氧化鐵的價值」

「……這些全都是嗎!」

司啞然地環顧著這片原以爲是不毛荒野的景色。

♀♂

在充斥于洞穴中的窒息般的熱氣中,奇喬路默默生火。

他正在嘗試幾天前來訪的那群奇怪的旅行者教給他的方法。

七拼八湊的黑色光澤的石頭――因爲至今從沒派上過用,所以連名字也沒有――融化它們,再往其中倒入赤礦。在發光中變成如水一般流動的奇妙東西。在奇喬路的知識中,只有在封閉狹窄的火爐中以強火加熱後放入的赤礦才能變成這種東西。而現在只要在加熱過的石器上便能簡單實現。

在趕制出來的有點類似石器的器皿上融化赤礦努伊幾,接著倒入同樣趕制出來的石凹槽中,隨後冷卻凝固。

當紅熱退去,又變成了暗淡的黑金色。用鍋鏟將之翹出。

背面,隨意雕刻的大龍蟲牙紋,完美的浮現出來。

連擦拭一把濕淋淋的毛皮都忘記,奇喬路歎息了一聲。

「怎麽樣?成功了嗎?」

琪秋卡走進來。看到奇喬路,耳朵滴溜溜轉了轉。

「你一臉無聊呢」

「是啊」

「爲什麽?因爲從那些不知血統的旅行者身上見識到本領的差距了?」

「不是」

奇喬路搖搖頭。

「能夠學會深湛的技術,我很高興。只是……」

它展示了一下剛剛鑄造完成的胸飾。

「這個方法,太簡單了。我在想自己長久以來磨煉出來技藝,是不是已經不需要了」

說著,他用石頭一劃,胸飾便被刮傷。

「哦,硬度好像並不出衆……」

「沒事的,我不會忘記的」

琪秋卡走上前,注視著奇喬路粗糙的臉。

「鍛造始祖奇喬路。你從你父親那裏繼承的技藝,會隨奇喬路之名代代流傳下去……我相信」

奇喬路死死盯著琪秋卡的眼。琪秋卡沒有避開,兩人的視線就這樣無所顧忌地交彙。

「你怎麽又來了」

裏艾迪的聲音,讓停頓的時間又運轉起來。兩人慌慌張張地背過臉。

進來的裏艾迪,有些不安地看著琪秋卡。

「我跟你說過適可而止的吧。被我看見雖然沒什麽問題,但要是被其他的希裘裏基看到可就麻煩了。你有點自覺好不好」

「不會被看到的」

琪秋卡微微龇牙說道,

「因爲它們都是些膽小鬼,不敢踏上沒有樹枝的地面,我選那種路線過來的,所以沒問題。

聽到琪秋卡孩子氣的伶牙俐齒,奇喬路微微苦笑起來。

是的,第一次見到這位女孩的時候他也大吃一驚。那是他爲了尋找礦石進入荒地的時候,在連已經熟門熟路的奇喬路都會眯起眼轉移注意力的山丘頂上,這個施瓦利斯的野丫頭,竟然大大咧咧坐在那裏。

看到懷疑自己是不是産生幻覺的奇喬路後,她輕松地走近搭話。

「那個,這周圍有沒有可以品嘗到龍蟲的地方?」

這種只能在施瓦利斯的首都托瓦卡利才能聽到完全不符情況的台詞,在之後奇喬路把她送回城的途中,聽到了數次。

自那以來琪秋卡就常常偷溜出利比夫的行宮來奇喬路的洞穴溜達。

就連裏艾迪這個唯一知道她情況的希裘裏基,也還是遠遠無法理解她。

「你這家夥,真是奇怪喲。無論是施瓦利斯還是希裘裏基明明都那麽害怕大地,我每次進洞也會雙腳發抖」

「軟尾巴!(膽小鬼)」

「啃樹葉!(長舌婦)」

聽到裏艾迪的罵聲,琪秋卡的尾巴嘣的一下彈起激動起來。『你這條尾巴給我記住!』她這麽喊著跑出去了。

奇喬路有些責怪似的看著老朋友。

「喂,別太欺負她」

「不用擔心,反正她在行宮裏住一晚上,馬上就會忘的」

裏艾迪雖然好像在開玩笑般說著,但眼睛卻眯起來。

「難道,你真的是在關心她?……關心施瓦利斯的女人」

奇喬路舉起雙手,做了一個松開樹枝的動作。

「我不會背叛的,別想太多」

「也是」

裏艾迪往旁邊的石頭上坐下。

「你的父親給希裘裏基帶來了希望。你是他的兒子,當然不會背叛」

「……」

帝都托瓦卡利那裏,有我們衆多的同伴們被任意驅使。施瓦利斯是我們憎恨的死敵。別因爲對她的同情而犯錯」

「你真的很煩啊」

裏艾迪接著又說道,

「施瓦利斯的母王,打算更進一步增加對我們的管理。雖然目前看在我們制作的赤礦品份上,分給我們木頭和食物。但等到帝都托瓦卡利那邊自己都開始供給不上的時候,首先會被削減供應的就是我們」

「關于這個,好像有辦法了」

「什麽?」

奇喬路一邊順序看著牆壁上的礦石,一邊說道,

「上次來的客人,來的真是時候。他們似乎知道許多奇妙的技術。不僅關于石頭,甚至昨天還說起了灌木的增加方法」

「什麽增加方法?」

「灌木種植是在燒過野草後的堅硬地面吧。據他們說,這種地面會讓灌木的根部受損。如果能讓土地變得柔軟,就能培育更多灌木」

「那算什麽意思,聽上去就在談剪胡須似的」

裏艾迪一臉不知所謂的表情。

「這和我們有什麽關系?」

「好像有吧。據他們說用赤礦制作鋤頭犁杖來耕地的話,就能讓土地變軟」

「鋤頭?耕地?這是什麽意思?」

「好像是指工具的名字和翻弄地面的動作。真不知道他們繼承是哪個家族的血脈」

奇喬路端詳著礦石,他身後的裏艾迪漸漸浮現出理解的神色。他也不是個踩斷樹枝的家夥(笨家夥)。

「哦哦……這倒是個好主意」

「你也這麽想?」

「雖然不知道能不能實現,大地可是非常堅硬的。不過,也許能作爲和母王交易的東西」

「交易?」

奇喬路胡須一跳,回過頭。

「那種念頭,還是趁早放棄的比較好」

「別小看我啊,這可是我最擅長的。如果不這樣的話,你又是怎麽想的?」

「我擔心,只靠赤礦會不夠」

「哈啊?」

奇喬路拿起一塊被掩埋的黑色礦石。

「啊,找到了」

「喂喂,什麽不夠?」

「硬度吧」

奇喬路用黑色礦石往剛剛完成的胸甲上用力一劃。

一道深深的劃痕便在胸甲上留下。

♀♂

司和阿洛米堤漫步在利比夫城中。穿梭機降落在稍遠的山中,用光學迷彩隱藏起來作爲據點,這是他們第一次進入這座城市。

雖然是白天,行人卻並不多。大家都去山那裏從事采礦和鍛造工作。在移植過來的灌木間有一些建築,但盡是些爲了遮風擋雨的粗糙巢穴,沒有發現稱得上是商店的地方。

只有一家像寵物店般的小店。店門前堆著好多木籠。仔細打量,可以看到裏面裝著那種小蜥蜴般的小龍蟲。換言之,這不是什麽寵物店,而是類似亞細亞古都中那些在店門前挂野雞豬肉的食材店。

阿洛米堤拉了拉司的袖子。

「進去看看好嗎?」

「這次我們帶食物的吧」

「人家想看看它們購物的地方嘛」

司不甘不願地停下腳步。

很快有一個希裘裏基過來,開始和掌櫃吱吱交談。原以爲是在談價錢,豎起耳朵聽了一下後才發現,它們談的才不是什麽價值,而是在閑聊。

聊了一會兒後,那位希裘裏基夫人什麽也沒有付,就拎著蜥蜴的籠子走人了。司眨了眨眼。

「這裏能賒賬?」

「我們也來試試吧」

阿洛米堤走近掌櫃身邊,問道,

「你好,這個我能拿走嗎?」

『哦呀,你好』

溫和回答的掌櫃,微微看了一眼阿洛米堤,耳朵垂下。

『對不起,你的年紀……你屬于哪個烏由克?』

烏由克這個單詞,司的皮膚終端沒有翻出來。是個新單詞。

「我們最近剛來這裏的」

『哦?你還沒進入嗎。那樣就不能給你的了,去找誰做保證人吧』

「那麽,我用這個和你換怎麽樣?」

阿洛米堤取下尖尖豎起的耳朵上――也就是用光學迷彩藏起的頭發上――的扁平銀色發飾。

『嗯?好東西呢』

反反複複橫看豎看了一遍後,掌櫃點闊大道,

『作爲交換,我把自己的那份給你吧,不過,這個怎麽用?』

「啊,你們都是短發啊」

二人在城中各處試著同樣的事。最後因爲手頭上實在沒什麽可交換的,才無法繼續試下去。不過因此知道了這裏沒有貨幣。

也弄明白了烏由克是個什麽意思的詞。它是指鍛造者同伴,乃至勞動同伴,類似于是一種工會。加入其中的話,身上分文沒有的希裘裏基也能得到食物和住宿。代價則是勞動的義務。

「原始共産社會……不不,應該是村落共同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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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引之星 第一卷  Empty 回復: 指引之星 第一卷

發表 由 lung 周六 9月 03, 2016 9:02 pm

阿洛米堤有些失望地說道,

「仔細想想,來到這個城中的希裘裏基們,都是受施瓦利斯迫害的同伴。沒有私有財産。距離貨幣經濟還遙遠的很呢……啊,真想教教它們金錢的美妙之處」

司苦笑著阻止道,

「這可不行,計劃中沒有這一環吧」

「是啊,而且貨幣必須是整個社會都認同才能使用的……柯萊克特和邦尼可就輕松了,但槍杆子和顯示鏡對經濟卻行不通喲」

「我們走這邊沒錯吧?」

司朝嘟嘟嚷嚷的阿洛米堤問。阿洛米堤朝空中望了一眼,尋找定位衛星。

「讓我看看,是這邊」

另兩人正在等著他們。沿著沒有門牌號概念的彎彎扭扭的道路,阿洛米堤和司走著走著。

「那個,就是記號了」

阿洛米堤手指著河道沿岸相對較大的建築,司注意到。

「那個好像與衆不同啊」

「只有它是木質結構……好像是神殿之類的地方呢」

被衆多樹木圍起來的圓頂的氣派建築。雖說氣派,但高度最多只有三米,直徑有十多米。材質是圓木,甚至沒有加工成板材。不過,與其他用曬幹的磚頭建起來的屋子相比,工序明顯複雜。最重要的是周圍移植了很多樹木。

所以才作爲會合地點。

走出沿邊,有一處用石頭細心搭建的簡易船埠,數個希裘裏基正在那裏搬東西。大概是轉運從上流運來的吧。

很快,柯萊克特出現了。

「散步感覺如何?」

「很有趣喲」

自稱去調查文化程度的柯萊克特采取了單獨行動。

「比古埃及稍遜一籌。車輪,日曆,文字,紙張,貨幣還沒有出現,也沒發現家畜,不過大概只有利比夫這裏才沒家畜的吧。衣服倒是有的。我們換一下光學迷彩吧。現在這種農奴裝和王族裝混搭太不像樣了」

隨著柯萊克特的操作,三人樣子爲之一變。草織的披肩還有胳膊尾巴上的飾物消失,變爲吊著由藤蔓編織的簡單袋子,裏面裝著骨頭。

「嘛,這才是這個城市的希裘裏基的標准模樣」

「這算是衣服?」

「就算是一條繩子只要用在裝飾上就算是衣服喲――哦,邦尼也來了」

從船埠那裏,走來一只扛著紮槍的希裘裏基。那把紮槍其實是速射弩僞裝的,那只希裘裏基也是邦尼假扮的。

「哈啰,一周沒見了」

「情況怎麽樣?」

她前往河流上遊五十公裏處的施瓦利斯帝都――托瓦卡利去調查情況。因爲最初降落在那裏的時候急著尋找鍛造師,所以沒有詳細調查過。

「嗯,有收獲了」

「快點說吧,因爲你抱怨用無線通信一兩句話說不太清楚之類的,才等你這麽久」

「也不是完全說不清楚,嘛反正都回來了。坐下慢慢說吧」

于是四人就這樣坐在雜草稀疏的河岸上。人穴斥著橫穿

♀♂

在出發離開海邊城市利比夫前往托瓦卡利之前,邦尼就發現有些不對勁的征兆。

要去托瓦卡利,需得乘船逆流而上。說是船,其實是一排綁起來的圓木,也就比筏子強上些。引擎自然是沒有了,船帆船槳船橹也不可能存在。那麽要問這東西是如何動起來的,答案是靠膂力強大的希裘裏基男性在岸邊用繩子牽引。

在船埠找到去上遊的船後,邦尼徑直坐了上去。等她看見岸邊聚集的男性們,才明白這船的驅動方法。

「哇啊,看上去好費力……」

『喂你!』

突然間被大吼了。回過頭去,看著到一個子矮小卻挂滿銅飾品的施瓦利斯在那裏龇牙咧嘴地瞪著自己。對方的牙似乎不齊,一臉凶相。

『我不記得允許希裘裏基搭船。你有沒有向本戰士坦達渣裏請求過?』

對方伸過手臂想來拉邦尼,但要是被它碰到,光學迷彩就可要露餡了。

「別碰我!」

抽身躲過後,邦尼用速射弩絆住坦達渣裏的腳。漂亮地把對方抛翻了。

『你,你竟敢!』

「別鬧了,船會搖的」

盤腿坐著的一位希裘裏基,小聲說道,

『坦達渣裏大人,您會遊泳嗎?』

坦達渣裏雖然凶狠地瞪著他,卻沒有反駁。

『算了,看在她是女性的分上就讓她搭乘吧……』

坦達渣裏瞥了一眼邦尼,走開了。

邦尼往希裘裏基身邊一坐。這只明明是希裘裏基,但皮毛有點淡黑。只見它一邊遞出骨頭,一邊說道,

『來一根怎麽樣』

「謝啦,我叫邦尼」

看到邦尼咬起骨頭,它眯起眼。這是笑了。

『我叫高斯。剛才你幹的漂亮』

「是不是把它推下去更好?」

『那可就有麻煩了。別看它那副模樣,其實母王挺看中它的』

「母王?」

看到邦尼歪著頭,高斯一臉驚訝表情盯著它。

被三十多的男性們拖著,船緩緩移動起來。船雖小,上面貨物卻堆積如山。大概是相當厲害的重勞動吧。不過,邦尼卻苛刻地在那裏一邊抱怨好慢啊好慢啊,一邊聽高斯說話。

『坦達渣裏是托瓦卡利的王宮戰士。以前一直都在托瓦卡利,不過現在因爲有一位公主駐留利比夫的行宮,所以他負責跟隨守護。這次它沒帶公主回去,肯定是去拜訪母王』

「高斯去托瓦卡利做什麽?」

『我是運龍蟲的,從托瓦卡利出發,現在是回程。你呢?』

「我觀光」

『遊山玩水?你可真悠閑啊。在這種危險時期還敢到處玩』

高斯歎了口氣。聽到危險這個詞要是害怕那她就不是邦尼了,邦尼的興致瞬間猛增。

「什麽危險?」

『帝都周圍禁火的吧,我說的就是這個喲。可惡,說什麽怕我們反判,施瓦利斯那些軟尾巴,就會用這種卑怯手段』

「原來是施瓦利斯的命令啊」

這大概就是燒荒中止的理由吧。邦尼聽到意想不到的情報後,點了點頭。

「那樣,很不好嗎?」

『連這你都不知道嗎?聽說外海那邊好像有也船了,有些很遠的同伴從海那邊過來……你莫非就是?』

「是的喲,我也是搭‘船’過來的」

高斯悄悄瞥了一眼坦達渣裏,壓低聲音道,

『這裏有些烏煙瘴氣的家夥,所以我不方便說太多』

「怎麽了?突然間」

『嘛,等你到了用自己眼睛確認吧』

說到這裏,高斯話題一轉,開始聊起天氣和自己在托瓦卡利的孩子們了。

穿梭在平緩丘陵間的河流,不久進入平原地帶。出現了一片貌似通過燒荒過後種植的灌木林。途中在岸邊停泊了一夜,第二天,船到達了托瓦卡利。

「等枝葉相觸,我們有緣再見」,與揮著尾巴向自己告別的高斯分手後,邦尼開始偵察托瓦卡利。

這是個令她驚訝的都市。

木制圓頂的房子有近一千多幢。材料幾乎都是圓木頭,但這些材料的來源並不僅僅是折斷的樹枝和倒了的樹。雖然施瓦利斯只有石斧,但它們巧妙地在巨樹的根部放火,燒斷根部後制成材料。這大概是從一百四十年前看到過的木疙瘩發展而來的吧。不過精致程度無法同日而語。

更出衆的是城市中心處有一座半徑三十米的巨大圓頂建築。這大概就是母王所在的王宮吧。以其爲中心,周圍街道呈放射狀延伸。

街道以不同等級的規格決定寬度,黑皮的施瓦利斯們來來往往,中間是巨型大龍蟲伏著各種物品慢吞吞地通過。所有的道路,都植有茂密的綠色樹木,覆蓋頭頂。讓居民忘記對天空的恐怖。

見到的施瓦利斯,都體形嬌小,身上多佩帶飾物。僅從城市中心部來看,托瓦卡利是個朝氣蓬勃的美麗城市。

可是,其中確實存在扭曲的部分。邦尼在城中幾乎沒有見到希裘裏基,而她自己一路上不知多少次被施瓦利斯用看可疑人物的視線反反複複打量。

托瓦卡利所隱藏的陰影,只要走出城市進入灌木林,就清楚了。

與城中正相反。那裏是地獄,就算說的客氣點,也是個監獄般的地方。

無數希裘裏基們,連一頓像樣的飯都吃不上,被強迫勞動養殖大龍蟲。它們身上披的不是施瓦利斯那樣高級的龍蟲皮革,而是雜草編成的粗糙披肩。居住的也是用會漏雨的爛木制成的棚屋。

最慘的是,它們不受保護。在沒有任何遮蔽物的荒地中,被迫在烈日之下日複一日地播種收割。

邦尼曾經被監視的施瓦利斯戰士發現過。

差點被抓,幸好希裘裏基的男性們湧上來救了她。希裘裏基和施瓦利斯不同,在希裘裏基的種族中男性處于優勢地位。繁殖的選擇權在男性手中,換言之救她是別有用心的。這作爲生物來說是當然的,邦尼也沒有異議。

不過看到之後施瓦利斯的手段,邦尼明白了爲什麽希裘裏基贏不了施瓦利斯。

一看到有暴動的預兆,施瓦利斯就把大龍蟲排成前列組成軍陣,徹底驅散希裘裏基的男性。

單手棍棒的反擊軟弱不堪。組織力不同,再加上騎獸。最重要的是施瓦利斯身上穿的是利比夫城那裏用金屬制造的防具和武器。

從以前琪秋瓦時代開始的習慣,施瓦利斯們都擅長軍事技術。

對施瓦利斯的壓制極爲殘酷。並且,還有加速其殘酷的重要原因。

施瓦利斯禁止燒荒,是因爲以往希裘裏基多次縱火發起反叛。對于生活財産都在樹林城市中的施瓦利斯來說,火是它們最害怕的攻擊。

可是,禁止燒荒,便意味著食物的增長也隨之停止。

結果很明顯,施瓦利斯和希裘裏基的繁殖力都很強,食物已經捉襟見肘了。而且施瓦利斯開始減少給希裘裏基的食物配額。

邦尼理解了高斯說的話。

眼下,希裘裏基們的不滿已經達到頂點。要命的叛亂風暴,一觸即發。

♀♂

「情況居然已經這麽糟糕了嗎……」

聽完邦尼的敘述,司呻吟疲乏,

「沒功夫再去慢悠悠參觀市街了,不快點行動就麻煩大了」

「你們那邊的金屬器,已經有頭緒了吧」

「是喲,已經明白不存在技術上的障礙」

柯萊克特點點頭。

「農耕法的改善果然是解決問題的途徑。簡單來說,建立一種能替代燒荒的農耕法,然後讓施瓦利斯們認同就行了」

「很了,開始行動吧」

司拍了一下手掌。

「阿洛米堤,那個是叫烏由克來著的吧,你去和這個城市的工會聯系。柯萊克特,你去指導奇喬路技術。邦尼,你去監視希裘裏基的狀況,注意它們會不會有危險」

「了解!」

♀♂

最初去見奇喬路,是個正確的判斷。

利比夫城中最精于鍛造的他,在烏由克中擁有很大的發言權。靠他的幫忙,希裘裏基們,開始積極地采用柯萊克特帶來的新技術。

其中有幾個問題,比如風箱石制模具木炭的制造,火爐的改良,礦石的開采,工程需求大幅變更。不過,最大的問題在于人手不足。比起以往那種由鍛造師一個人包下從開采礦石到成品研磨階段所有工序的做法來說,新的鍛造技術的工序要複雜得多,在各道工序上,所需要的工具和工作規模都很巨大。比如拿加熱環節來說,爲了得到鍛造所需的高溫,就必須具備大型火爐和強力的送風裝置。光憑一個人是做不來的。

而解決這個問題的,是一個在某種意義上該稱之爲諷刺的現象。

南方施瓦利斯諸多都市中被強迫勞動的農奴們,最近開始突然彙入利比夫。考慮到食物緊張的事態,其實也不奇怪。

但沒想到的是,施瓦利斯們似乎默許了奴隸的逃亡。沒有要求遣返逃往利比夫的希裘裏基。這大概是一種應對叛亂的對策,算是保險吧,司這麽心想。冷笑派的柯萊克特則表示,它們不過單純因爲身邊異族數量減少而高興罷了。

逃亡來的奴隸們,加入烏由克,被分配新的工作。因爲新人與熟練工之間差別很大,命令系統産生,組織化開始發展。

原本鍛造的主要工序,都是由深資冶金的鍛造師們進行的。但新的方法,與敲打青銅的鍛造術有很多不同之處。鍛造師中有些被這種新奇的方法深深吸引,一心一意投如何鑄造新物件上。這樣的希裘裏基,已經不算是鍛造師,而是鑄件師了。

不過,只有奇喬路一邊幫忙,一邊依然不放棄手工鍛造。在洞穴中獨自揮锺。

利比夫城展現出活力。可是,隨著制品的增加原料開始不足。

利比夫的食料和燃料,都是由被派往行宮的施瓦利斯戰士,也就是由坦達渣裏一手管理的。當初他就是因爲被催著向托瓦卡利要求更多物資而非常不痛快。

不過,邦尼想出一個點子。

某天早上一覺醒來的坦達渣裏,剛走入行宮的庭院就大吃一驚。那裏的是一堆像小山似的排放整齊的青銅胸甲和護肩,數量五百件左右的青銅器,在朝日下光彩奪目。

坦達渣裏馬上激動了。要是把這麽多青銅器送往托瓦卡利,就算要求再多食物和木材,都會有自己的油水。軍人想要的除武器外不作他想,邦尼訂定的計劃正中對方軟肋。

不過,帝都的窘況坦達渣裏也是知道的。究竟要不要給這些下賤的希裘裏基們更多的施舍?

這種時候,居住在行宮中的施瓦利斯王族似乎吩咐了些什麽。具體內容不確定,畢竟司他們沒有潛入過行宮。

只知道猶豫不決的坦達渣裏進入行宮,再出來時,已經是態度堅定地表示要增加給希裘裏基的施舍。肯定是比他來頭更大的什麽人,給他許可了。要說比施瓦利斯的戰士更高階級的,就只有繼承母王血緣的王族了。

利比夫躲過一劫。

城市開始了巨大的變化,變化的程度甚至讓人懷疑自己的眼睛。城市南邊,爲了對礦石按照比重篩選,建造了引入河水的人工運河。因爲洞穴式的鍛造場太狹窄,在山腳下新建了數幢磚頭建築,大型火爐排出的濃煙滾滾升起。爲其提供焦炭的窯子排列周圍。

利比夫已經不是逃亡者的村落,而是希裘裏基們的産業都市。

♀♂

「你還是老樣子呢」

琪秋卡說,奇喬路沈默地揮著錘子。

這裏是洞穴的鍛造場。琪秋卡依舊避其他希裘裏基,來到這裏。

「爲什麽拘泥于往昔的打造方式,躲在地道中敲打赤礦呢?」

「因爲這是我推廣的方法」

「溶化的技術不也是一樣嗎?雖然是旅人教給你的,但全靠你才能傳播開來……那種技術,你不喜歡嗎?」

「沒有這回事,那是出色的技術」

奇喬路看了看放在一邊的帶有三個齒狀的工具。這也是司教他的,名叫鋤頭的工具。

「很快,鋤頭和鏟子的制造也會增加。你們施瓦利斯的注意力都被新武器給奪去了。在我看來,這才是更重要的。沒有劍也能生活卻但沒有食物胡須也會發軟」

「……」

「沒有溶化的技術,鋤頭和鏟子也無法增産。我怎麽會不喜歡呢」

「不過,那些東西很脆弱」

奇喬路轉過頭。琪秋卡緩緩走到他身邊,拿起鋤頭旁邊放置的劍。這是奇喬路費盡心血打造出來的東西。

「我知道的喲」

琪秋卡揮了揮劍,砍在鋤頭上。

當!鋤頭斷了,琪秋卡丟開劍。

「以溶化技術制造的工具,比敲打出來的東西脆弱。你往帝都托瓦卡利獻上的都是用溶化技術制造的防具吧。而你自己,則在悄悄制造敲打成的劍」

「……」

「如果持有兩者的對象戰鬥的話,敲打成的武器必勝無疑」

「……你要告發我嗎?」

奇喬路靜靜問到,琪秋卡卻抱住了他。

「我不想這麽說。因爲,你是我……」

奇喬路沒有去碰少女顫抖的肩膀,他只是低頭看著她。

「我都快忘記了……施瓦利斯的習慣是女性被求愛」

「你不能接受我嗎?」

「——我的父親,從托瓦卡利的農場逃亡至此地。因爲父親的父親被施瓦利斯殺了。被殺的理由,是因爲負責照顧的農場灌木枯萎。而這不過是碰巧那塊土地過硬。父親的父親,一直小心翼翼的」

「你恨我?」

「恨?」

奇喬路苦笑。

「你又說了一個奇怪的詞呢。這是只在傳說中出現的詞吧。沒有什麽好恨的。強大的殺死弱小的,有什麽不對」

「說的沒錯。我們從至高四神那裏獲得火以來,就是這麽一路走過來的。這有錯嗎?」

「……不過,你們有沒有這麽想過」

奇喬路凝視著琪秋卡的眼睛。

「過長的胡須,會把自己給刺到」

琪秋卡也繼續盯著奇喬路的臉。然後明白了他沒有說出來的意思。琪秋卡用力握住他的手。

「可是,可是如果,如果我們能結合,施瓦利斯和希裘裏基――」

「我們會被殺」

「……你這個軟尾巴(膽小鬼)!」

琪秋卡喊到。可是,奇喬路卻沒有抱住她的意思。

琪秋卡緩緩離開,用冰冷的聲音說道,

「我對你再怎麽說,也沒用嗎」

「你走吧」

「我會走的」

琪秋卡沮喪地拖著尾巴,走向洞穴出口。她最後轉過頭。

「我跟母親說的,讓守備士兵的武器,用你以前打造的東西。想擺手就只有趁現在了。我明天要回托瓦卡利……你明白了?」

「隨便你」

琪秋卡用滿含怨氣的眼神狠狠看了奇喬路一眼後,出去了。

奇喬路在火爐邊蹲下,開始默默打起赤礦。

過了一會兒卻突然把錘子扔向牆壁。

♀♂

「不太好啊」

「我覺得還可以嘛」

吃著阿洛米堤用電磁防禦盾制作的豬排和大豆,司這麽說。

柯萊克特皺起眉頭。

「我說的不是食物,而是希裘裏基的事」

「啊,是嗎……有什麽問題?」

柯萊克特環視了一下周圍。用磚頭制造的小而緊湊的房子。這是向奇喬路的朋友,裏艾迪那裏借來的地方。

「來不及了……食物資源快耗盡了」

「……你說真的?那可麻煩了」

「請看這裏」

柯萊克特在司面前投影了一張數據表,光學迷彩也能這麽用。

「這是衛星數據與邦尼記錄的農地面積周圍大龍蟲養殖量對比後得出的數據,這裏是施瓦利斯與希裘裏基的消耗量,這裏是燒荒階段的食物增産量,這裏現在的供給量」

「看上不太夠啊。不過,只要開墾新土地……」

「一、兩個月是增加不起來的。因爲灌木不是一年生植物」

因爲涉及經濟問題,阿洛米堤也加入進來。

「灌木大約三年會成木,其實也算是挺快的。而大龍蟲和雞類中『新罕布什爾紅』(Clsxyz注:美國的一種雞品種)差不多,成熟期都在八十天左右。不過,就算這樣,開始開墾前,就會暴發糧食危機了」

在數據表中,輸入新開墾可獲得收益的修正數據。那根修正線並沒有低于消費量的線條,司歪著頭道。

「好像不會暴發糧食危機吧」

「這是公平分配情況下的數值」

「……是嗎,施瓦利斯的王族當然不會公平分配嗎」

「說得對」

隨著柯萊克特的一句話,數據表中新增了一根通紅的線條。代表希裘裏基分配量的這根線,經過某個拐點後突然轉彎急驟下落,貫穿了代表生産量的線條。

「感到危機的王族,別說是公平分配了,恐怕會一個勁囤積食物。不,應該已經開始了吧。希裘裏基應該也察覺了」

「那麽……必須說服施瓦利斯嗎」

司剛這麽一說,目的人格們便面面相觑起來。她們似乎對這個提案沒什麽興趣。邦尼皺著臉說道,

「托瓦卡利對施瓦利斯來說雖然是個安穩的地方,但對希裘裏基來說可是監獄,咱們要是被發現,大概會被立即流放西伯利亞」

「那不用施瓦利斯的外表不就行了?光學迷彩切換一下」

「話雖然是這麽說……」

這時房子的主人裏艾迪進來了,所以討論中斷。

『哦,你們在吃飯啊』

裏艾迪走到司跟前,好奇地打量他的盤子。

「這是豬排和大豆,味道不錯喲」

『我沒聽說過有這種食物啊』

他們至今還處于把大龍蟲整個囫囵吞棗的階段,裏艾迪望著司盤中食物,似乎泛出惡心的表情。

但是不是這樣。他突然一把抓起豬排塞入口中,貌似對這種食物挺感興趣的。

然後他吐了。

『呃啊,這是什麽啊,味道太重了』

「因爲你吃慣龍蟲的淡味道了吧……」

司感觸良深地說。剛以爲裏艾迪會放棄,沒想到接著就繼續品嘗大豆。

只見他意外地點頭道,

『這個味道很不錯呢』

「是嗎?」

『恩,清爽可口真好吃,這個是哪裏來的?』

「我記得草叢中有豆植物的吧。用那個就能做出來……你的腸子大概很短,會了後會肚子痛的喲」

『腸子是什麽?』

「阿洛米堤,之後你想想適合的豆子料理」

爲了不讓對方繼續追問,司接著悶頭吃飯。

餐後茶水,目的人格們喝的是冷卻水。而司和對新奇東西滿懷興趣的裏艾迪一起,來了杯錫蘭紅茶。

「裏艾迪,工作進展的怎麽樣?」

『一切順利,所以我才能偷偷溜出來。鋤頭已經能一天做出一百個來』

裏艾迪的名字來源于施瓦利斯語中『快足』的意思,他擅長在山上尋找礦石。不過最近在負責鑄造場的聯絡工作。

『你們真厲害喲,連本來木棒都要折斷的堅固土地,用鋤頭就能輕松挖掘了。托你們的福,那家夥准備來行幸了』

「行幸?」

『能夠耕挖大地的東西,不親眼看看是無法想像的呢。帶著她的尾巴親自來了,這樣正合我們的心意』

「到底什麽事啊?」

『你不知道?二十天後母王要來這裏的行宮,至時候會和奇喬路噗』

噗啊!裏艾迪突然把茶嘞了出來,阿洛米堤尖叫起來。

「啊,可惜了好茶唷,好髒!」

「沒事吧,裏艾迪」

司急忙拍了拍裏艾迪的後背。嗆的直咳嗽的裏艾迪擦了把嘴角,點頭道,

『對、對不起,我突然想起來有個緊急的傳話要帶到船埠那裏』

「咦?」

『現在什麽時候了?影子已經開始延長了嗎?不好,船要開了!』

慌慌張張地裏艾迪奔了出去,司呆呆地目送他離開。

「真是個急性子的家夥……」

他沒有聽見,柯萊克特與邦尼交換的通信。

♀♂

在熊熊燃燒的火光映襯下,奇喬路的臉顯露出來。

外面是深夜。但他卻沒有回家,而是拉著自制的風箱。

比加工赤礦更強有力的火爐,加上全身的力氣拉風箱。火焰從紅色轉爲青色。奇喬路的胡須早就被燒沒了。因爲如果沒有這麽強的火力便無法溶化那東西。

不久奇喬路,憑直覺停下了風箱,他已經試了很多次。

火爐的開口壞了,裏面流出一團釋放著沸騰熱氣的金色液體。奇喬路不由浮現出笑容,這是第一次,溶化成功。

液體沿著地面上挖好的溝槽,流入模具。奇喬路強忍著手掌的疼痛,等待液體冷卻。

金色開始消失,變回黑色。又等了十分鍾,奇喬路用鍋鏟碰了碰它,接著將之從模具中弄出來。

這是把劍。實際要使用的話還必須經過錘煉和淬火才行。不過眼下只要這樣就行了。

奇喬路把它拿在手上,揮了幾下。然後滿懷希望地朝著牆壁上挂的赤礦盾破去。

「吱」

奇喬路一聲哀叫,背過臉去。劍從根部折斷了,咣當掉在地上。

「……可惡!」

他蹲下來。

「爲什麽行不通……」

他鍛造的不是赤礦,而是黑色礦石,是上次船工帶來的硬石頭。覺得這種石頭隱藏著比赤礦更強的可能性,所以奇喬路才嘗試。

剛拿到的時候也試過一次,但沒有溶化。不過現在有風箱。他又做了一個特別牢固的火爐,然後才放入黑礦開始嘗試。黑礦堅硬到難以想像,他是把火爐塞滿木炭直到快裝不下才點燃的,這才勉強溶化了它。

可是,完成的黑礦劍,卻就這麽折斷了。

奇喬路敲了敲折斷的劍又用其他東西與之試了試。大體上把握了它的性能。這種金屬確實很硬,能傷到錘煉過的赤礦盾,可卻脆弱到不敢相信。光是用錘子輕輕敲打,就會讓它四分五裂。

「這樣子派不上用啊……」

奇喬路歎息一聲,又看向洞穴出口。

從這裏能看見山丘腳下的工坊建築。混雜著火星的黑煙帶著閃閃光點飛散在夜空。這是希望之火。爲了開拓希裘裏基的新世界,他們正在徹夜制造農具。

爲了不讓同伴的努力白費,奇喬路必須鑄劍,鑄出比赤礦更強的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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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9月 03, 2016 9:03 pm

可是……

奇喬路撫摸著因爲熱度而變硬的鼻子,煩惱起來。

「琪秋卡……」

奇喬路回想起第一次遇見的時候,既沒有害怕也沒有回避自己的她。那女孩與母王不同。照她說的做,是不是才對施瓦利斯和希裘裏基都好?

鑄劍的失敗,也是命運在暗示自己嗎?

奇喬路默默注視著遠方工坊的火星,悠然間,那景色被遮住了。

「誰?」

『果然是在這裏啊』

一瞬間,以爲是琪秋卡。可是,進來的,卻是那些希裘裏基旅行者中的一員。名字是叫阿尼吧。

「……你來幹嗎?」

『奇喬路才是在幹什麽呢?都這麽深夜了』

奇喬路剛想阻止阿尼進來,可阿尼卻輕巧地避開他的手,進來了。沒有制止的時間,被她看見了正在制作中的劍和槍。

『恩恩……已經開始鑄造鐵劍了嗎?柯萊克特預測的真准。哈哈,你果然是個天才』

「你都看見了?」

『看見了喲』

輕松地說著,阿尼回過頭。奇喬路手裏默默握起了劍。這些都是不能曝光的東西。

正當他狠下心准備動手的時候,阿尼說出的下一句話卻讓他停止了。

『想不想要不會折斷的劍』

「……你說什麽?」

阿尼撿起折斷的黑礦劍,直勾勾地凝視。一瞬間好像看見她眼睛發出光線,這大概是自己的錯覺吧。

『碳百分之四嗎?哈哈,你狠命往爐子裏加炭吧,還用了增強火力再加上使熔點下降的手法。不過,光憑這樣是不行的呢,這不過是脆弱的生鐵』

「什麽?」

阿尼沒理他走近爐子,朝裏面張望。只見她的手往冷卻的爐中伸進去,取出礦子的殘滓。

『奇喬路,你用這些溶滓再試試』

「溶滓?」

『這是你的盲點喲,不過,還算不錯。爐子……是矽酸性的磚頭切成的,也就是是你們常用的那種曬幹的磚頭嗎。那麽原料是河沙吧』

「喂,等等」

奇喬路朝阿尼逼近。

「你在說什麽……你,難道知道這些?」

『嘛,大概算是知道吧』

像是捉弄他般阿尼這麽說,接著,她輕聲道,

『把沙丘的沙子混入這種磚頭裏,你覺得怎麽樣?……嘛,先坐下吧,這會是個很長的話題』

♀♂

「您說的是真的嗎?母親」

琪秋卡帶著希望不是真的的表情問到。

這裏是帝都托瓦卡利的王宮。母王冷尾妮基茲由,坐在置于皮質地毯的椅子上,讓仆人以赤礦制的梳子爲她梳理毛皮。大概是聽出琪秋卡話中的動搖,于是再次叮囑似的重複道,

「是真的。當我前往行宮之時,就是賜死希裘裏基的族長之日」

「爲什麽您要這麽做!」

「明知故問。那種叫農具的東西,會大大改變我們的世界。不能交給希裘裏基,只有把制造者都控制在我的手中才能放心」

「至今以來,不是都交給他們的嗎!」

「如果只是給我的女兒們作些梳子或耳飾的話」

妮基茲由冷淡地說。

「那些孩子或許會因此就滿足吧。琪秋卡,你沒有注意到農具的重要性?你看起來可不像那麽笨的孩子。

一邊接答,琪秋卡一邊思索能勸阻母親的方法。要是利比夫城也被納入支配,就太可憐了。琪秋卡在那個城市中第一次看見生氣勃勃生活的希裘裏基。也是自己命令戰士坦達渣裏增加給希裘裏基食物分配量。她喜歡那個城市。

在另一種意義上,她也必須阻止母王。因爲那絕對不會是一趟受歡迎之行。

總之,必須阻止母王去利比夫

「母親,那麽我來完成這個任務。不必母親親自前來」

「琪秋卡」

妮基茲由眯起了眼。

「你去了利比夫之後,聽說開始隨便行走在天空下」

「那是……」

「你沒有染上那些下賤的希裘裏基們的惡習吧」

「母親,您誤會了!」

琪秋卡胡須緊繃地說道,

「走在天空下,對希裘裏基來說也是件痛苦的事!他們從沒有對此覺得無所謂」

「果然你還是染上了」

妮基茲由尖銳地說道,

「他們覺不覺無所謂,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對托瓦卡利的三萬施瓦利斯來說,這是一件痛苦的事。你來比較一下,族人的痛苦與血統不同的希裘裏基的痛苦,你覺得哪邊重要?」

「可是……」

「我已經聽說了,琪秋卡」

妮基茲同用更強硬的口氣說道,

「你偷偷去幽會希裘裏基的男性了吧?」

「——誰說的!」

妮基茲由的尾巴微微放低。

「……看來是真的呢。因爲是坦達渣裏說的,我原本還以爲不過是腐木般的話……」

「……」

真想殺掉那個傲慢卑鄙的家夥。

妮基茲由清楚地說道,

「那麽我就更必須去一趟」

「母親!」

「你跟我同行,好好看著我是怎麽做的」

妮基茲由這麽說完便走出房間。

♀♂

在利比夫城的船埠,男性們正把圓木拉上岸。

拉著繩子用盡全身力氣,一個是不夠的還有其他數個同伴也一起拉繩。

在這些大力氣的人中,混著一些臉生的男性,其中一人嘀咕道,

「有必須做到這個份上嗎?」

「這麽多人聚集起來太顯眼了,最近放哨的增加了」

說完,偷偷朝前面街角瞄了一眼的正是裏艾迪。他視線所指之處,有施瓦利斯的士兵。

「嘛,這麽一來只會以爲我們是人手不夠,拉喲!」

圓木滾上河沙,然後將之推走准備劈成木柴。

一夥人繼續拉下一根圓木。它們的技術很爛。這也不奇怪。除了裏艾迪之外,其他人都是像奇喬路這樣的鍛造師烏由克(工會)的主持者。以前與邦尼一起乘船的高斯也在其中。

他說道,

「托瓦卡利的同伴們,已經收起了尾巴,接下來只等彈出了」

「這邊也大致准備的差不多了」

裏艾迪接過話,看向奇喬路。

「之後就看你的了,怎麽樣?」

「……真的要幹嗎?」

「喂喂」

男性們吃驚地瞪著他。

「如到如今難道罷手不成?你當初也是贊同的吧」

「不會是想說東西沒完成吧?」

「已經完成了,首先看看這個」

奇喬路將口袋中裝的東西露出一點給他們看。男人們一臉驚訝地紛紛說談起來。

「這是什麽」「第一次見到」

「完成度我能保證。不過……真的要幹嗎?」

「你好啰嗦啊!」「托瓦卡利的族人們已經忍無可忍了」

奇喬路的胡須猶豫著垂落。不過其他人卻沒注意到這點。

就在這時,傳來一個不合時宜的爽朗聲音。

『大家,真不容易呢』

所有希裘裏基同時回頭,看到一個有些大個子的女性希裘裏基站在那裏,她抱著一個奇怪的袋子,袋子裏裝的一堆奇怪東西。

高斯也爽朗地回答道,

「你嚇得我毛都要掉了,大姐要不要也加入?」

『嘻嘻,人家可不要掉毛。請你們加油吧』

女性說完就走了。

「那是誰啊?」「你認識?」

「是旅行者中的一人。記得好像是叫阿陸提吧……」

「被她聽到了嗎」

裏艾迪嘀咕著。奇喬路有些粗魯地總結道,

「不知道,反正不管怎麽樣都要幹吧」

「你決定了!」

「……我可是希裘裏基」

奇喬路這麽一錘定音。

♀♂

終于,日期到了。

城外鑄造工坊的入口處,司朝阿洛米堤問道,

「它們真的有叛亂計劃?」

「是的,我從穿梭機返回的時候,聽到的……」

「難得是個對施瓦利斯的母王直接對話的機會」

司擡頭望天。

「這樣一來,根本不是什麽對話的時候……」

「如果它們沒有中止,那麽叛亂計劃多半會在這裏執行」

兩人往工坊中回頭望去。磚頭造的溶礦爐等一系列鑄造設備都固定在這裏。在這裏希裘裏基的工人們跑來跑去准備迎接的准備。

施瓦利斯的母王,妮基茲由來視察了。

「已經到了?」

「……是的,隊伍已經入城了」

柯萊克特和邦尼混入出迎的希裘裏基中,阿洛米堤收到了來自她們的通信。

不久,從利比夫城那裏出現開始朝這裏進發的施瓦利斯隊伍。遠遠望去,也能看到它們身上全副武裝的青銅防具發出蜂蜜色光澤。其數量大概在一百五十左右,可能還要超過。

工人們走到外面排成列,司和阿洛米堤排進隊列最後面。

與同道而來的希裘裏基們合流,母王的隊伍終于到達。

鑄造師烏由克的老大走上前,畢恭畢敬地垂下耳朵。

『您的尾巴能屈駕至此,令我們誠惶誠恐。母王殿下依舊是如此美麗……』

『不用揀好聽的說,我不想在這種開闊的地方待的太久』

一邊待在仆從的葉扇下,母王一邊不耐煩地說。司雖然一開始看著她,但很快注意力便被其身後的施瓦利斯奪去。

左耳耷拉的施瓦利斯少女――琪秋卡。

老大指了指工坊的入口。

『那麽請吧,裏面很狹窄,護衛隊無法全部進入,工人會負責爲您帶路……』

『可以,不過』

母王銳利地巡視了一遍希裘裏基。

『你們把尾巴放下』

「她說什麽?」

「她的意思是要求希裘裏基空手進去」

聽到阿洛米堤的解釋,司看了看希裘裏基。

奇喬路,裏艾迪都在。母親會帶著護衛進入吧,赤手空拳真的能發動叛亂嗎?

可是,希裘裏基無法不服從。其實原本就沒有持劍者。現在連禮儀用的銅矛和棍棒也老實地放在了地上。

母親看到這一幕後,才帶著奇喬路,在二十名左右的士兵們的陪同下進入工坊。後面跟著奇喬路。司不由問道,

「它們真的空手?」

「沒有金屬反應,身上應該是沒帶」

「我們也進去吧」

「光靠我們四人幫不上什麽忙的」

給彙合的柯萊克特和邦尼發了個暗號,讓她們原地待命,司和阿洛米堤跟在工人隊伍的最後。

雖然事先清理過,但總不能把爐子給拆了。所以鑄造場還是亂七八糟。深處礦石堆積如山,鑄具排列,牆角堆放著做壞掉的工具。

母親站在溶礦爐前擡頭向上看。士兵們包圍在她周圍。

『用這個溶化礦石?』

『您說得對』

『東西不錯』

『我讓他們來詳細說明一下吧』

隨著老大的話,數個希裘裏基接近母王。

下個瞬間發生的事,讓司不禁懷疑自己的眼睛。

希裘裏基們從嘴巴中取出了一件閃光的東西,同時朝母王沖去。

接著,這波攻擊,被動作迅速的士兵們,用各自青銅的胸甲擋住了。

然後這並沒有結束,那些胸罩紛紛被洞穿,數道閃光貫透士兵的胸膛。有三個士兵慘叫著倒下了。

施瓦利斯的士兵們紛紛從皮革劍鞘中拔出劍,包圍住退到牆角的希裘裏基們,其中有奇喬路,裏艾迪,高斯。

司則在入口處呆呆地看著這一幕。

「這是怎麽回事?」

他的疑問,妮基茲由給出了回答。

『這就是你們的底牌嗎』

「……是玻璃!是玻璃制的小刀!」

阿洛米堤小聲地叫道,

「薄薄的青銅是擋不住的。對了,原料這裏並不缺少,而且還有可以溶解的爐子。只要嘗試一下,它們好聰明喲……」

「現在是吃驚的時候嗎?奇喬路它們危險了!」

士兵們開始合攏包圍圈。奇喬路它們背靠牆壁無處可逃。就像在最後一搏般,它們拿起堆放在牆角的報廢品。妮基茲由冷笑著說道,

『早知道你們在玩小動作。不過你們想怎麽樣呢?用那種可憐的工具。雖然護衛被你們幹掉了幾個,難道還當真想用那種東西來戰鬥?』

高斯反譏道,

『沒想到母王陛下還挺愛嘴硬的,沒看見你那些穿著赤礦甲的護衛被打倒了嗎』

『你們以爲我不知道礦石的事?士兵的胸甲是用溶化礦石制造的。不過,我們手上的劍可是鑄造而成的。要不要來試試,鑄造之劍的強大,你們可是再清楚不過了吧』

隨行的戰士坦達渣裏,舉起鑄造青銅劍,在他背後妮基茲由露出尖牙笑起來,

『說到底不過是些下賤的鍛造師。太依靠工具卻連踩斷樹枝也不知道。你們不配擁有這種鍛造技術。交出來,不然就死』

就在這時,奇喬路走上前。

『母王妮基茲由,回答我一個問題。熔煉礦石的技術,用的好就能帶來富饒。你想怎麽用?』

『你是在問我?除了用在施瓦利斯的繁盛上,還有哪裏可用?』

『不考慮分給我們希裘裏基嗎?』

『哪怕森林裏的小龍蟲多到塞不下,你們也別想!』

妮基茲由已經是撕開臉皮,直接侮辱了。

在這時,琪秋卡鼓起所有勇氣朝妮基茲由喊道,

『母親,求您了!至少,別殺他!』

『琪秋卡?……是嗎,這個希裘裏基就是你……』

看了看女兒如黑夜般的美麗皮毛,再看看了本該是白色卻被煙熏成灰色的希裘裏基的皮毛,妮基茲由朝奇喬路露出憎惡的視線,然後用對他們一族最侮辱的語言說道,

『你這個塗炭皮毛!』

以此爲信號,士兵們同時殺了過去。

而就在這時,溶礦爐底部的磚塊被失開,混著火星的炭粉噴出。那是悄悄繞過去的烏由克的老大幹的。

從有希裘裏基個頭高的火爐中,炭粉像是一道混濁的流水般噴發,彌漫周圍。火爐裏的不是青銅,而是滿滿一爐子炭粉。

施瓦利斯的士兵下意識捂住臉,這一瞬間,才是希裘裏基們的目標。

早就習慣粉塵的工人們,同時朝士兵們躍去。用門牙紮入士兵們沒有防防具的脖子。吱!到處是慘叫。

『給我擋住!』

妮基茲由也叫起來,坦達渣裏重新舉起劍。

在他前面,奇喬路一躍而上。坦達渣裏尖叫道,

『白猛族雜種!』

『黑皮族混蛋!』

二人的劍呈十字狀砍在一起,劍身相互摩擦著爆出火花。

接著,坦達渣裏手中的劍刮在奇喬路那把沾滿了炭末灰不溜秋的劍刃上,一輪仿佛被遮住的弦月般的光芒從劍上亮起。

『這、這是什麽?』

『這就是――我們真正的鑄造技藝!』

劍身一轉奇喬路的劍朝坦達渣裏的那把青銅劍砍去,在一聲令人頭皮發麻的聲音後,青銅劍碎了。

坦達渣裏的頭顱跟著飛了起來。

踏過無聲倒下的坦達渣裏,奇喬路站在妮基茲由的前面。他把劍架在尾巴顫動卻依舊傲然站立的妮基茲由的脖子上。

『母王妮基茲由,過長的牙齒會把自己刺穿。那便是施瓦利斯的尖牙……說吧,把森林交給我們』

『不,絕不轉交。那是我們的東西』

在彼此瞪視著的兩人間,琪秋卡顫抖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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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9月 03, 2016 9:04 pm

『嗚嗚嗚……』

『琪秋卡,你來說,已經不是施瓦利斯的天下了』

『住手,你們住手。不要,我不要這樣,奇喬路要把母親……』

琪秋卡無法控制自己般,抱緊奇喬路。

『住手奇喬路,即使你能殺了母親也奪不回托瓦卡利。不如尋找能一起生活的方法』

『琪秋卡!』

聽到奇喬路喊她的名字,琪秋卡的耳朵抖了一下。

『琪秋卡,我們在托瓦卡利的同伴也已經開始戰鬥了』

『你說謊!』

『是你太天真了,已經沒有屬于施瓦利斯的森林了』

『怎麽會……』

奇喬路抓住琪秋卡的肩。不是爲了抱住她,而是爲了推開她。

這時,妮基茲由的尾巴猛的一彈。尖銳的尾飾朝著奇喬路的喉嚨刺去。

『還不死心!』

裏艾迪從她背後一劍砍去,背甲破裂妮基茲由慘叫起來。

希裘裏基們聚集在倒下的妮基茲由的周圍,其中也包括司。這一場急轉直下的變化,看的他目瞪口呆什麽忙也幫不上。不,其實情況也不是快到完全沒有插手余地。只是他明白這裏不是自己應該插手的地方。

戰鬥結束了,施瓦利斯的士兵全部陣亡。奇喬路輕輕問道,

『外面怎麽樣了?』

『烏由克的所有男子都來了,已經贏了,雖然很多都被……』

高斯疲倦地回答後,反問道,

『這裏也成功了嗎?』

『不,還沒有』

奇喬路站在呼吸如蟲般微弱的妮基茲由面前,舉起劍。冷不防裏艾迪插進來。

『還是我來吧』

『……對不起』

奇喬路僵硬地站在琪秋卡跟前,擋住她的視野。

施瓦利斯的母王,至死沒有留下遺言。

♀♂

奇喬路在自己的洞中,默默揮著錘子

仿佛用大力把胳膊折斷般一個勁地敲打,不樣就無法鑄造。

這是黑礦。不,是鐵。在那個晚上被告之了黑礦的名字。同時也學會了水石(玻璃)的制法。

被砸碎的黑色礦石與木炭一起煅燒,然後不是用溶化,而是用奇喬路最得意的錘煉技術進行鍛造。因此,才能誕生出砍斷坦達渣裏青銅劍的武器。

這就是鋼,那個女人是這麽稱呼的。還有水石(玻璃),都是希裘裏基語言中無法形容的東西所以只能照搬。

鋼極硬,奇喬路一下又一下不停敲打。不過並不僅僅是因爲其硬度。

錘子的敲打聲,能讓他頭腦空白,讓他忘記一切

琪秋卡沒有被殺掉。在場所有人都明白她沒有繼承妮基茲由的想法和能力。作爲溫室中被養育長大的施瓦利斯的王族,不知該說是幸運還是不幸。

但是王族不會被原諒。她也會受到重罰吧。是被挖掉眼睛?還是割尾巴?

一個勁地全力敲打後,奇喬路停下錘子。

比起劍顯得難看的工具被打造出來。鋼做的鋤頭。不過奇喬路卻很滿意。他再也不想打造劍了。讓其他的鑄造師們去做吧。

希裘裏基戰勝了失去母王的施瓦利斯,奪的了托瓦卡利,迫使施瓦利斯建立新的灌木林,對農具的需要會更多。

根據阿尼所說,這片山嶽表面覆蓋的土,都是能變爲黑礦的礦石。能夠打造無數農具,可以供自己打造一輩子。

喘了口氣,拿起骨頭的奇喬路朝洞入口處看去。

那裏有個人影。

「……誰?」

來訪這裏的客人,總是會帶來改變他道路的某些東西。今晚,也不例外,奇喬路如此感到。

「可以進來嗎?」

是裏艾迪。

「有什麽事?」

「琪秋卡的處罰已經決定,流放」

「流放?」

「與那些被抓住的士兵一起,用船流放到外海。大概再也不會回來了」

「……是嗎」

奇喬路的歎息包含著各種複雜感情。

「是你的主意?」

「算是吧」

「……謝謝。這樣我就能忘了她」

裏艾迪一邊的胡須抖了抖,表情有些微妙。

「你想忘了她?」

「當然」

「不想忘了她?」

「我也不知道」

「我把她帶來了」

奇喬路胡須全部驚的垂下來了。就連和他做了很久朋友的裏艾迪也是第一次看見他的這種表情。

在洞穴入口處,無聲地探出施瓦利斯少女的臉。奇喬路不敢相信地走過去,低頭看著那張小巧的臉。

「你……爲什麽在這裏」

「裏艾迪,和他們救了我」

琪秋卡用尾巴指了指背後,那裏站著四個旅行者。

「聽裏艾迪說過後,就幫忙把她從牢裏救出來了」

「爲什麽」

『怎麽說呢……本部守則還有規定之類雖然也考慮了很多,但到底心裏願不願意這麽做還是挺微妙的,既然這樣,就交給現場的臨時判斷來決定或許也不壞吧……』

「這種時候不必含含糊糊說這麽多。簡單來說就是想幹就幹』

看著一邊搔臉一臉啰嗦的司的話,阿洛米堤總結。他們真是一群叫我無法理解的家夥,奇喬路心想。

「你是叫司吧,還有阿陸提,阿尼,考來古特。謝謝你們」

琪秋卡仔細凝視著四人。

「你們真是不可思議。知道連奇喬路也不知道溶化技術,還用奇怪的光打開牢門,簡直像我們施瓦利斯中代代相傳的,至高四神那樣,你們是從哪裏來的?」

『奧賽亞諾的外面』

「奧賽亞諾?」

『這是我們的語言,代表這片大地喲』

司制止了邦尼繼續說下去,像是在遮掩什麽似的,提起另一件事。

『琪秋卡,你的那只左耳……你和琪秋瓦是什麽關系?』

『連我們的帶領者琪秋瓦的名字都知曉,越來越覺得你們很奇怪』

微微笑過後,琪秋卡說道,

「我繼承了琪秋瓦的血緣。在她的血緣者中,我是第四位出現折耳特征的女孩。所以我的名字是琪秋卡」

『是嗎……恩,懂了』

懂什麽了?只見司不停下下點頭。他的動作都透著一股怪意。

『該走了吧,司,這一幕已經沒有我們什麽事了吧』

『說的也是啊』

四人走下山嶽,目送著他們離開的裏艾迪也說道,

「我也該走了,明天黎明前我會再來,得把琪秋卡送回牢裏」

「喂,喂喂……」

「別想太多」

裏艾迪幹脆地說道,

「眼下把什麽血緣什麽戰鬥通通忘掉,在這裏的只有你們兩個」

再見,說完裏艾迪就走去。奇喬路愣愣地摸著鼻子。

「怎麽才能別想太多啊」

「我也希望別想太多」

「什麽?」

回過頭的時候,奇喬路撲到他懷裏。

「從那裏起的每天晚上我都會從睡夢中驚醒,每當夢到母親和姐妹們,每次夢到你是我們的仇人。大概,往後直到我死,都會爲此而一直痛苦」

琪秋卡搖頭道,

「不過,卻有一種會給我安慰的夢。我夢見你和我是血脈相同的一族,不是的,我的意思是我們不是施瓦利斯也不是希裘裏基而是某種相同的東西,夢見我們能在一起,這個夢才讓我沒瘋掉」

「琪秋卡……」

「明明是不可能的呢,不過,能不能只有今晚讓我的夢成真?」

琪秋卡的瞳孔中寄宿著光芒,這光溶化了奇喬路,溶化了他那顆堅硬的心。

「……明明不是燃燒的火」

「哎?」

「沒什麽,進來吧」

琪秋卡的臉色生動起來,奇喬路終于緊緊摟住了她的肩膀。

♀♂

在維多利亞號控制室,司正目不轉睛地看著數艘小船離開天然純堿組成的白色沙灘。這些船其實是柯萊克特和邦尼代那些從沒有造過流放船的希裘裏基們弄出來的。

司這麽賣力觀測已經是返回後的第二十次了,也就是已經過去二十天。其中夾雜著他不能接受和追憶緬懷的複雜感情。不過即便如此他也實在太煩人了。

「那樣的結果真的好嗎……」

「雖然我也這樣想,但已經把替代燒荒的開墾農業教會它們了,專制帝國也被推翻了,而且我們已經在盡可能的範圍內給兩人幸福時光了,您到底要讓我再說多少遍才滿意!」

阿洛米堤拍了拍指揮台,可是司卻不依不饒地表示置疑。

「這次反是輪到施瓦利斯被迫害吧。我們一開始是爲了讓它們進行更緩和的政權交替才降落的吧?」

「話是這樣說沒錯」

看到開始裝糊塗的阿洛米堤,司追問道,

「有件事我才發現,就算奇喬路再怎麽是個天才,也不可能獨自就想出中世紀時期日本才出現的鍛造術吧?因爲出現了那種東西,當天局面才會變成修羅場的吧。那種局面本該由我們來……」

「哦那個是我幹的」

剛走進控制室的邦尼天真無邪地說道,

「我覺得希裘裏基的形勢太差,所以就幫了把忙」

「是你幹的!」

司叫起來。

「如果那時候希裘裏基沒有戰意,我們如果設法改變母王的想法,說不定能變成和平會議!」

「那種已經是既成事實的東西,再怎麽假設也沒屁用啊。完美預測這種事怎麽可能做到,俺們又不是拉普拉斯的惡魔」(Clsxyz注:皮埃爾•西蒙•拉普拉斯提出的一種科學宿命論。指的是某種全智全能的假設存在)

「希裘裏基的不滿已經積累到相當高的程度。就算那時候能回避,也總會有不得不爆發的那天」

柯萊克特條理清晰地爲口若懸河的邦尼總結了一下,被這麽對待後,司只能嘀嘀咕咕道。

「這話你要是剛才能對瑪薩夫人說就好了」

就在剛才,瑪薩夫人帶著本廳的評價報告來了。以投影出現的夫人,用她慣用的嚴肅語調,如此陳述,

「關于金屬器的普及,本廳在一定範圍內認同C•O辻本司的行動。不過對照GMT2nd千禧年末期,中國地區雲南省以及東南亞地區泰國的實例來看,燒荒未必是完全掠奪型的農耕法。適當地保存林地搭配適度的休農,進行輪種的話,燒荒就能轉變爲適應破壞的再生型經濟農耕法。在過去近一萬年中進行的燒荒,明顯沒有造成土地的荒蕪化。讓奧賽亞諾文明停止燒荒,不能稱得上是適當的判斷」

自己可是勸阻過柯萊克特和阿洛米堤的,司心裏雖然這麽想著,卻沒說出來,因爲聽上去太像是在找借口。

「經過法務部政治學分科會的討論,得出結果,一致認爲ETI施瓦利斯與ETI希裘裏基的勢力交替過于急進。如此激烈的政權交換,才是C•O應該努力去中和的事件。兩種ETI可能因爲這次經曆,而開始重複武力式的政權鬥爭。既然確定它們都具備戰鬥體質,金屬器發展爲兵器將是十分有可能的。因此法務部,整體上不認同辻本C•O的支援成績。你的評價欄上第一句就是欠缺穩重」

「可是,計劃不是他們通過的嗎?」

「那只是根據最初的情報進行的判斷」

谷谷夫人冷然回答道,

「事情如果有變就該調整計劃,C•O就是爲此而存在的。你必須能隨機應變。不過,你的評價總體相當于中等」

「隨機應變,對我來說很難啊……」

「好吧,我也不是完全不同情你」

夫人歎了口氣。

「你那裏的希裘裏基和施瓦利斯,原本就是肉食生物,鬥爭本能很強。這點上,我這裏的戴庫斯托蘭人因爲是以浮遊生物爲食,還算是比較好管教的……」

被這麽一同情,反而更顯得窘迫了。司說道,

「我再降落去修正」

「那是不可能的」

夫人 的視線轉向電子屏。

「這次的叛亂已經在全領域中結束了。如果你再插手,就等于是要再發動一次叛亂」

「這麽說來,只能等待局面自己恢複平靜?」

「說得對,過于頻繁的幹涉只會是拔苗助長」

期待你下次的表現,說完夫人就消失了。

一邊回想著這翻對話,司一邊對目的人格們抱怨道,

「說什麽要結束燒荒的是你們吧,怎麽不爲我辯解幾句」

「啊呀,我可沒有說過那種話。我只是提出生態系統有點變化而已」

「人家也是,不記得有說過應該馬上就改變耕作方法喲」

「……是嗎?」

柯萊克特和阿洛米堤同時點點。沒有數據化記憶的司,無從有力反駁。

司剛抓了抓頭發,目的人格們就同時站起來。

「你們去哪裏?」

「去下面(惑星),還有很多要做的事」

邦尼回答道,

「哦,司你不用在意,好好睡一覺吧」

「晚安,司先生」

揮著手三人出去了。她們不會睡覺,始終醒著渡過時間,堅守維多利亞號,監視奧賽亞諾。

在那之中,她們會想些什麽?司突然這麽想到。

♀♂

「吃吧」

來到裏艾迪家做客的奇喬路,面前突然被塞來一盤食物。

「這是什麽?」

「大豆」

「什麽東西?」

「是那些旅行者教我的」

裏艾迪把石盤裏裝著的一粒粒黏糊糊的東西,塞給奇喬路。

「我拜托高斯,特別從托瓦卡利那裏找來的相近的東西。你最近沒怎麽吃飯吧。嘗嘗這些提升力氣吧。不然的話,你看著就像是會被樹藤給絆倒似的」

奇喬路把那些東西倒入嘴中,接著胡須都開始抽筋。

「……太難吃」

「啊咧?奇怪」

用手抓了一把嘗了味道的裏艾迪,立即吐了出來。

「真的太難吃了」

「你自己沒試過?」

「我可沒那麽膽大不怕死」

捏著盤中有些發紅的豆子,裏艾迪仔細端詳,輕輕咬了一下。

「好苦啊……光是剝殼加鹹水泡看來是不行了。記得那些家夥的大豆好像挺暖和的,要用火加熱嗎……」

「用火的話盤子會裂開的」

「那你給我做個鐵的盤子吧」

等下次有空就做給你,說完奇喬路就走進裏面。裏艾迪朝那裏張望了一下,那裏有裝小龍蟲的籠子。

「哦,你終于想吃飯了?」

「我可不要再被你逼著吃那什麽大豆了」

奇喬路捏住小龍蟲的脖子,殺掉後,從袋子裏取出把小刀開始剝皮。走到他身邊的裏艾迪嘀咕道,

「好刀啊,是鋼?」

「不,是銅」

「爲什麽?」

「總不能帶著女性的尾飾到處走吧」

「啊?」

裏艾迪一臉莫名其妙。奇喬路沈默地繼續分解龍蟲。刀子很銳利。這是他爲了用上一輩子,而費盡苦心千錘百煉打造出來的東西。

那原本是琪秋卡送給他的尾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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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9月 03, 2016 9:05 pm

第一卷 蘇醒的大地 第三章 南方樂土 貿易航海時代 SOE344年
沒有姐星和妹星的夜晚。

擡頭仰望,天空如此深遠,無數的星星在無聲的威嚇。這光景就和古卡路秋剛剛成爲駕船者時把他嚇的屎尿皆流的那個夜晚一樣。沒有任何遮掩物的無窮天空與海洋可以讓希裘裏基們發瘋。

不過如今的古卡路秋,已經是撐控十二年船舵的老練舵手了。不會爲了顛簸的浪頭而顫抖,也不會一看見夜空就抓狂。

與剛剛上船的巴裏諾完全不同。

「魂都快被吸掉了嗎……」

望著夜空,古卡路秋喃喃自語。

巴裏諾•艾奧諾是見習船員。在萊琪芙路城上了這艘迪亞慕新(黃金小偷)號。看到他在甲板上搖搖晃晃的實在厲害,就忍不住問了下,結果才知道別說是駕船了,他連出海都是第一次。

所以他只要船一搖晃,就得去一次便所,搖晃的再厲害點,就得去找水喝,作爲船上的放哨,實在派不上什麽用。

此刻巴裏諾正蹲在船尾的便所。嘴上說是肚子痛,其實是在害怕吧,害怕這片黑暗。

這裏是盡頭。大陸往北大洋如尖牙般突出的努伊(赤色)半島,還要往北四千菲菲克。連羽龍也飛越不了的大海洋中的孤島。船在這裏抛錨等待天亮。

前方是虛無還是冥界?年青的巴裏諾會害怕也不奇怪。

「……歎,沒辦法啊」

胡須隨風飄動,古卡路秋笑了。因爲名字發音困難,巴裏諾常常被同伴們捉弄,卻一路堅持,咬住堅枝不放。古卡路秋對巴裏諾就像是對自己的弟弟一般照顧。

卡吱,船搖晃了一下。古卡路秋豎起耳朵。雖然有風但沒有浪頭,也不是漲潮的時間,是下甲板的槳手們又在鬧什麽嗎?

卡茲,背後響起聲音。古卡路秋回頭說道,

「唷,這次方便的時間很――」

沒等他說完,一根粗棍就砸在他頭上。

看到古卡路秋無聲倒下後,數個黑影撲過來把他捆住。

接著黑影們迅速在船內四處走。船長槳長傳號員廚師,眨眼間,全部被殺,一個不留。

船上的指揮者們被殺光後,影子潛入下甲板。過了一會兒,像是在夢遊似的槳手們神志恍惚地出現在甲板上。

一個黑影,朝海上‘吱’吹了聲口哨,不知從哪裏出現了一艘船,與迪亞慕新號接舷。

黑影迅速把槳手們趕上船後,也紛紛躍上去。最後一個黑影砍斷了迪亞慕新號的錨鏈。

隨後,船無聲地遠去。

空無一人的船上,響起‘磕磕’的聲音。

聲音來自船尾的便所。在船尾下吊著的一半朝向大海的便所中,巴裏諾顫抖不休。他的門牙一直在相互碰撞。

日出的陽光漸漸染紅東面的天空,朝風緩緩把迪亞幕新號推向波浪間。

♀♂

「綜上所述,本廳認可這次支援計劃……你怎麽了?」

瑪薩•谷谷夫人臉色驚訝。

「有什麽不解嗎?」

「托瓦帕盧大陸的希裘裏基們再次陷入糧食危機,耕地雖然充足,但農作物的流通卻進行得很不順利,所以要讓它們發展貿易取得平衡――簡單來說,這就是本次支援的目的」

司無精打采地回答道,

「可是這需要我們特別幹涉嗎?我覺得就算置之不理,他們也能自己開拓出貿易路線」

「不過,你的目的人格們卻覺得有必要吧?」

司回過頭看了看控制室。柯萊克特和邦尼瞪大眼睛望著這裏似乎幹勁十足。

「而且這個計劃也是你認同後,才向法務部提出的不是嗎?事到如今,還要打什麽退堂鼓嗎?」

「可是……」

「呵呵,是在害怕又失手吧」

露出一絲笑容,谷谷夫人響亮地真說道,

「你這樣的年輕人怎麽可以因爲一次兩次的失誤就縮手縮腳的,事情順其自然就好」

「哈啊」

「加油吧,期待你的表現」

說完,谷谷夫人就消失了。

歎息著,司看向目的人格們。柯萊克特微笑道,

「您沒什麽幹勁嗎?」

「差不多」

「爲什麽?司先生不也同意這個計劃嗎?」

「同意?那能算是同意嗎?」

司看了看柯萊克特一旁的阿洛米堤。她在那裏目不轉睛盯著衛星收集的大際各地農林水産的數據。

與其說‘同意’,還不如是‘被逼’才比較接近真相。

「錢啊!」

這是自己被叫醒後聽到的第一句話。

「錢?」

「是的!它們終于開始發展貨幣經濟了!」

司剛走進控制室,就不得不面對阿洛米堤激動的握拳演說。

統連標准曆(UMT)四六零年,距離上次降落大約經過了八十年。以一個文明來說,奧賽亞諾的地球外智慧生物的進步,迅速到令人驚心。當司指出這點後,阿洛米堤用一種仿佛逃離即將起爆炸彈般的心急火燎說道,

「因爲這顆惑星的自轉也好公轉也罷都很快,所以生物的生長周期也很短。再加上無論希裘裏基還是施瓦利斯都是以高周波進行對話交流,所以情報發展迅速進步巨大,不不人家要說的不是這個,那種事怎麽都好,我們快去大賺一筆吧!」

「我說,你能不能冷靜些慢點說!」

「冷靜不下來,時間就是金錢!」

好說歹說才讓她坐下來陳述。

貨幣經濟和語言一樣,同是社會的産物。同時也是建立社會之物。其在集團與集團間構築共通的價值觀,融通彌補彼此不足,由此財富積累成爲可能,並引導進一步的發展。

沒有貨幣便沒有文明。良性文明是建立在良性經濟之上的。所以必須讓奧賽亞諾的ETI們認識到這點,必要的話給它們親自示範什麽叫做買賣。

以上,是阿洛米堤的個人主張。

「最後那一段是什麽意思?內容是不是太跳躍了?」

「才沒呢」

「什麽叫自親示範?你是打算降落去做生意吧。可就算賺到一大筆奧賽亞諾的通貨,在人類文明圈中也沒什麽意思吧?」

「錢的意義並不在于使用」

「你的意思是想做守財奴?」

「怎麽會呢,賺錢這件事本身才是最快樂的!」

這才是真心話吧,根本是她的興趣使然,一邊心想,司一邊問柯萊克特。

「下面現在是什麽情況?」

「目前處于諸侯國家狀態」

把惑星圖塗成四色後,柯萊克特說道,

「上一次叛亂造成了分裂,已經不存在統一國家了。除了內陸部的幹燥地帶,托瓦帕盧大陸的幾乎所有地區,都建立了都市。主要均分布在沿海。各個都市都有自給自足的農莊,形成獨立的生態圈」

「你說的農莊,是指養殖那種小龍蟲的?」

「非也,我說的是草本植物的種植基地。原本是草原上野生指甲草的一種,種子富有營養。他們似乎開始雜食了。雖然理由不明」

「啊,這麽說來農具已經普及開來了!」

司一臉燦爛,不過邦尼的話馬上把他擊沈。

「農具雖然也普及了,武器也同樣普及了唷。都市間的小競爭已經搞死一堆ETI了」

「……種族鬥爭?希裘裏基處于支配階級?」

「大體上是這樣。各都市的支配階級似乎都是希裘裏基。雖然施瓦利斯也有幾個自治的國家都市,但勢力不大」

「是嗎……」

幾乎和本廳上次預測的一樣。如果那時候能更平穩地改變施瓦利斯帝國的支配體制,紛爭也許會減少很多。

看到司開始沈思,阿洛米堤安慰他般說道,

「不過,司先生。並不都是些爭鬥喲,來看這個」

阿洛米堤顯示出沿岸部的放大影像。那裏有點像利比夫城,是個磚瓦制建築鱗次栉比的海港都市,提升鏡頭倍率後可以看到, 數個杏仁似的小點,在海港中飄浮著。

「都市與都市之間,已經在進行貿易了」

「……哦哦,他們也有這樣的和平交流啊」

「對吧,所以,就是現在喲!教會他們票據結算,期貨交易,彙率投資,讓他們覺醒信用經濟的驚險與刺激!反正只有金本位的現金決算一條路!你明白了?」

「總之你在胡說八道這件事我是明白了」

「要是不明白的話,我來負責計劃!」

她毫不退讓。

所以給支援廳的計劃(司想不通內容合理性)被提交上去,得到許可的阿洛米堤,神經緊張地開始著手研究把ETI守財奴化的順序。

「啊,果然還是得靠海」

篩選著數據的阿洛米堤,嘴裏嘀咕。

「司先生,關鍵還是在于海上貿易。因爲各地都有大型沿海都市,我們找准這點下手吧」

「下什麽手啊,說的好像星際流通企業的商業間諜似的」

把大學時偶爾旁聽過的所有經濟知識動員起來,司反問道,

「陸地就不行嗎?歐亞大陸不就是靠絲綢之路繁盛起來的嗎?如果用大龍蟲運輸商品的話」

「不行」

阿洛米堤斷言。

「譬如說,這裏有一百頓小麥,要是以馬來運輸的話,您以爲要花費多少工夫?假設一匹能裝載二百公斤,全部就需要五百匹馬,和五百人的馬夫。而要是船的話,用哥倫布用過的那種小型帆船,一次就能全部運走,且只需要四十個船員!」

「可,可是」

「所以,我們降落吧司先生!」

雖然她說的要點能明白,卻怎麽也猜不出她的動機。用那種庸俗的理由,來執行C•O(Civilization Observer,文明觀察官)的重要任務真的可以嗎?

像是找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似的,司問道,

「你們覺得這樣行嗎?柯萊克特,邦尼」

「我對他們變成雜食的原因更感興趣」

「俺想看看戰爭技術的發展」

「所以說啦,我們降落吧,司先生!」

臉沖到離自己鼻尖五厘米的地方,阿洛米堤這麽步步緊逼。

司認輸了。

♀♂

目的地定爲沿赤道東西走向的大陸東岸。離開維多利亞的穿梭機,順著軌道面十五度角下降。

邊看著外部影像,司邊嘟囔。

「這次也降臨這裏嗎,和上次很接近啊」

「是唷,這裏是與利比夫隔著一個半島的東側,從托瓦卡利出發最多只有百多公裏。因爲托瓦卡利就位于我們最初遇到琪秋瓦的那片森林,所以一直選在那附近降落」

「大陸西岸,由于沒有洋流經過,稍顯幹燥。東岸這裏以後也會一直繁榮下去」

「嗯……」

一邊隨意聽著邦尼與柯萊克特的說明,司朝北面高緯度地方眺望。在那邊海洋上像波利尼西亞群島般分布著諸多島嶼,這片群島離陸地有數千公裏遠。

「ETI所在的只有大陸?那片島嶼上沒有誕生文明嗎?」

「自發産生文明的可能性很少。因爲陸路區小的話生物鏈金字塔也會變小……」

「是嗎……啊,流星」

三人往那邊一瞥,一顆紅色光點穿過穿梭機下方,飛向前方。

突破了灼熱的大氣層後,穿梭機在光學迷彩的包圍下在大陸東岸盤旋。雖然猜想過,但司還是吃了一驚。曾經見過的那片黑色燒荒痕迹的地面,已經哪裏都找不到了。濕地森林間是廣闊的耕地。交錯的街道上,是一隊隊牽著大龍蟲的商隊。遠勝過曾經帝都托瓦卡利的美麗都市群,星散分布。

海邊上是白色磚瓦建造的城市。海口,沿岸,飄浮著數個黑色的船影。因爲距離有些遠,阿洛米堤調整了下鏡頭焦距。

「好奇怪,都沒有帆……」

「大概是受我們的影響吧?」

司想起曾經在利比夫城看到的畫面。

「爲了把施瓦利斯們流放孤島,造出來的是封閉式的船吧?直到那時爲止,他們用的都是小舟和木筏吧?是不是受此影響,開始造帶頂的船只」

「也許是這樣沒錯,但我想問的不是這個……」

「馬上要著陸了」

聽到邦尼這麽說,于是對話結束。

穿梭機降落在某個港灣都市的郊外。各人展開希裘裏基的光學迷彩後,朝機艙外走去。

直到這時候,司依舊對這次的行動沒什麽幹勁。從上空眺望,可以看見ETI們幹的還不錯。他覺得就算不去插手也不會有什麽大礙。先不說阿洛米堤,爲什麽其他兩位目的人格也會想插手?又爲什麽本廳會同意?真不明白到底怎麽回事。

雖然姑且問了一下目的人格們,她們卻沒理他,只顧一頭紮進城市。

首先是情報收集!阿洛米堤幹勁十足地不知跑哪裏去了。這裏的風氣改變真大呢,柯萊克特這麽說著這裏看看那裏瞧瞧地就消失了。有沒有哪個家夥在幹架啊,嘴裏這麽嘟囔的邦尼也很快不見了蹤影。

城裏是不可能搭帳篷建臨時基地的,而旅店或者宿屋之類的地方,就算想找也無從下手。這裏沒有通貨,只接受以貨易貨。

等醒悟過來,司發現自己陷于只能在港口看管行李的窘境中。

「真是的,這些自說自話的家夥……」

坐在碼頭上用來拴住船的柱子上,無精打采地看著周圍。這周圍的變化也很明顯。

石頭堆成的碼頭,背後是二層左右的倉庫。棧橋上系著人力駁船。一絲不挂體格健壯的希裘裏基的男性,背著沈甸甸塞滿東西的纖維制袋子,像螞蟻般成群結隊地在倉庫與棧橋間移動。

駁船用來和貨船連接。港口停泊著數艘大型貨船。船身三十米以上。兩舷的槳像蜈蚣腳一樣多。

其他的一些小型船只,則直接靠岸。十米,十五米級的船都停在駁船的對面。與大型貨船一樣,兩舷也都是船槳,上部則像龜殼似的蓋著一層船體。

「真了不起」

司又一次嘀咕。令他眼前一亮的出色發展。現在果然不是該插手的時期。嚴重到不得不出手的麻煩,根本不存在吧。

司再次看了眼船只,光是留守什麽也不幹未免太沒用了。調查一下各種情報,下次說不定有機會駁倒巧言善辯的柯萊克特,或者是眼睛裏只有錢的阿洛米堤。

司離開行李,朝船走去。走著走著,司突然鼻子一動,他聞到一股怪味。人類與希裘裏基或是施瓦利斯相比,雖然種族不同,但都是碳基生物,新陳代謝比較接近。再加上他們也是肉食。必然會有相似的味道――排泄物的味道。

……一小時候後,回到岸邊的阿洛米堤,看到蹲坐在木樁上的司,還有他旁邊站著的邦尼,便一路小跑過來。

「情報收集到了唷司先生!我找到萊琪芙路城的商人烏由克的老大了!我們快去拿貿易許可吧!」

一口說完後,阿洛米堤低頭看著司。

「……司先生?」

叫了聲後,阿洛米堤注意到司的拳頭。拳頭握得緊緊的上面的青筋快爆出來了。

「您生氣了?因爲我們擅自撇下您……」

「阿洛米堤」

「是」

阿洛米堤感到有些異樣,她從沒聽司發出過如此低沈嘶啞的聲音。

「你說的海上貿易,會用怎樣的船只?」

「那,那個,是帆船」

她只有關于船舶性能的相關數據。構造與建造法是柯萊克特的領域。

「總之,只要在他們目前使用的百噸級船上安裝風帆,應該能讓效率提升很多吧……」

「那種船,會需要很多人手嗎?」

「稍微需要一點吧,雖然肯定比陸路用的人手要少就是了――」

「那麽會用孩子嗎?」

「孩子?」

阿洛米堤歪著腦袋。

「帆船的駕駛我覺得是相當難的,孩子的話可能不太方便……」

「也就是不會用吧」

「嗯,對」

「好」

司站起身,看向阿洛米堤的視線,堅定無比與平時的那個優柔寡斷的他判若兩人。

「制作帆船吧,把整個港口,不,是把這整個星球的船全部變成帆船」

「哈啊?」

這次真的是吃驚了,阿洛米堤張大了嘴。然後對邦尼小聲問道,

「怎麽突然這麽有幹勁了?」

「大概是被刺激到了吧」

「什麽意思?」

「他的心理弱點似乎被捅著了呢」

邦尼用她一如既往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的態度說道,

「那邊不是停著船嗎,就是船槳最多的那艘。司去那裏瞧過了喲。聽到他在那裏大吵大鬧,所以我只好也跟著過去看看喽」

「發生什麽事了嗎?」

「殘忍的事!」

司咬牙切齒地說。

走近船的司,看見從船首那裏有些黑色的東西被扔到海裏去,那時,他還以爲是自己看錯了。

可是走到登船梯下,與希裘裏基的船員交談過後,司愕然了。不顧船員的阻止登上船,一路沖進下甲板的司,看到了裏面的情形。

那裏是穢物堆積處,不,是看上去像穢物的黑色毛皮的施瓦利斯們。左右兩列,數十個全身肮髒至極的施瓦利斯,被鎖鏈綁在一起。

其中有些沒有耳朵,有些眼睛只剩兩個空洞,還有被割掉尾巴的。但無論哪個都保留著手足,用來和長長的船槳鎖在一起。他們只是搖動船槳的工具,直到死亡,都必須不停工作。船底上他們排放的糞便流了一地。

就算施瓦利斯的個子再怎麽小,這裏也太狹窄了――剛想到這裏,司才發現。這裏的施瓦利斯都還沒有成年,它們還是少年、少女,還是沒有完全長大。

然後,一股熱血沖腦的司甚至忘記拔出合金手槍,徒手去揍船員。

連趕過來的邦尼,也不得不繞著圈子好說歹說才勸阻了他。

「那些家夥竟然把孩子扔到海裏!」

司眼中有些濕潤。

「無法工作的施瓦利斯,被他們活生生扔到海裏。怎麽可以有這種事!」

「那確實是……很殘忍呢」

「司,把船員的胡須都給拔光了。沒想到主管戰鬥的我居然有不得不去爲別人勸架的一天,而且對象還是司」

一邊抓著頭,邦尼一邊嘀咕。

「幹掉一、兩個家夥于事無補啊。要幹的話,就的斬草除根地……說笑的說笑的,你看上去好像真的想幹啊」

「阿洛米堤!」

「啊,在」

「我不要再讓施瓦利斯遭遇這種對待。因爲那種奴隸制,可能是我們的錯誤造成的……」

阿洛米堤,注意到那些船都是軍艦。不過沒說出來也許是對的。因爲司現在充滿幹勁。

「……是,按您吩咐的做」

阿洛米堤順從地點頭。

♀♂

在加入萊琪芙路港的烏由克時,起了點糾紛。

烏由克的地點,位于街道沿路的一等土地上。司一行爲了獲得行商許可拜訪了那裏。不過一臉睡不醒表情的負責人,看到司兩手空空的樣子,毫不客氣地拒絕了。說什麽沒有保證金就不能批准。

因爲打算空手套白狼,所以司一行人身上分文沒有,入不了商會。要說沒有許可也有賺錢的買賣,就只有中介介紹的打工。而那種只能賺些日薪。他們可不是爲賺這種小錢來的。如果不能制造新船讓希裘裏基們大吃一驚,此行便沒有任何意義。

當然了,如果從維多利亞號上弄幾台重型機械下來,木造帆船之流一天就能搞定。可是這樣便無法教會希裘裏基這種技術。不能暴露自己的人類身份是最重要的。

阿洛米堤代替司再次與負責人交涉,施展辯才試圖說服對方進行先行投資。而負責人只是從一臉睡意變成了一臉不耐。雖然阿洛米堤的啰嗦是一方面原因,另一方面原因在于討厭被女性說教。希裘裏基的社會是男性占優勢地位。

在一番爭執不下後,四人身後排起了等待的長隊。就在司他們心想這下沒轍了,還是想想其他辦法吧的時候。

『怎麽這麽吵』

從裏面烏由克會員聚集的休息室中,走出一個希裘裏基。

個子很高,幾乎可以比的上司了。服裝也很精致。對于身負毛皮的希裘裏基來說,原本是沒有防寒防熱的必要。卻作爲裝飾品發展到了衣服。上鬥身套著染成绯紅色的纖維制袍子,袍身自然褶,還細致地卷著一條精致的圍巾。

希裘裏基朝負責人問。

『你在搞什麽,還不快點處理,沒看見後面都要堵住了嗎』

『可是奧泰路會長,這些家夥就是死抓著我的尾巴不放開』

『哦?』

奧泰路饒有興趣地回過頭。看來這位是當權者,司重振了一下精神。

『你們到底有什麽難事?』

『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只是希望能預借一些保證金,預借你懂嗎?』

『預借?』

奧泰路撚了撚胡子。

『當然懂。不過要借必須有擔保物才行』

『擔保物的話,我們有啊。年青的希裘裏基女性一個』

『什麽?』

「啊,阿洛米堤……」

「噓」

阿洛米堤朝司使了個眼色。

「您忘記了,我們都是人工體。替換的身體要多少有多少」

「啊,哦哦……」

「怎麽了?我不能成爲擔保嗎」

阿洛米堤挑釁似的朝奧泰路瞪了瞪。奧泰路一本正經地回答道,

『這裏並不推崇把希裘裏基當奴隸』

「那麽――」

『不過,其他的城市就不一樣了。破産奴隸也並不少見……你想清楚了?』

奧泰路愉快地注視著阿洛米堤。阿洛米堤朝後面的柯萊克特和邦尼看了一眼。

『哦?連那邊的少女們也願意做擔保?真的可以嗎?』

柯萊克特微笑著點頭,邦尼則是把頭朝向另一邊然後點頭。

『真了不起』

說完,奧泰路從容地站在司面前,就像在估價似的從上到下仔細打量起司。

『好年青啊,這小子真的值得你們爲他獻身作保?』

「多管閑事」

『嘴巴倒是挺厲害,不過本領又怎麽樣呢?醜話先說在前頭,做買賣可是很難的。你大概無法想像,其中的危險性甚至堪比戰場。如果沒有連靈魂都出賣的覺悟是做不了商人的。雖然我不知道你是從哪個鄉下角落出來的,你真的明白做買賣的基本嗎?』

凝視著奧泰路的紅黑色鼻子,司靜靜道,

「當然知道,我會大賺一筆,讓你卷起尾巴」

一瞬間,奧泰路的胡須跳了起來,但很快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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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9月 03, 2016 9:06 pm

『那我倒是想見識見識』

取笑似的這麽說後,奧泰路朝負責人轉過頭。

『斯庫高,讓這小子加入烏由克。我來付保證金』

『您確定嗎?』

『區區三百裏納,就算變成壞賬,有這樣的擔保品在肯定是穩賺不虧』

『這才是您的目的吧,那麽,我就登記了』

叫斯庫高的負責人,拿出一張切成正四角形的大葉子,用鐵筆在上面刷刷寫了起來。

『詳情之後問斯庫高吧。我期待著卷起尾巴的那一天』

說完,奧泰路優雅地甩著尾巴,返身走向休息室。

阿洛米堤睜大眼睛看著司。

「您居然這麽口齒伶俐啊」

「我是想到什麽就說什麽而已――柯萊克特,卷起尾巴是句罵人的話嗎?」

「在罵人話中大概算是第二難聽的」

「把第一難聽的告訴我,下次再見到他,我會對他說的」

「爲什麽您要這麽生氣?」

「那還用說嗎?那家夥是奴隸販子,罵他算便宜他了,我真想揍他」

「好凶」

邦尼聳了聳肩道,

「司發起火來還真怕人,我對你刮目相看了喲」

「那麽阿洛米堤,你有完美計劃吧?」

「盡管交給我吧」

阿洛米堤拍了拍胸。

「我會把賺到的金幣堆成山」

『一開始誰都這麽說,鄉巴佬』

斯庫高一邊拿出銅板的行商許可證,一邊像看傻瓜似的說。

阿洛米堤則一把將許可證奪了過來。

♀♂

大話既然已經出口,就必須將之變成現實。

成爲烏由克會員後,能在城中得到商會分配的一間小事務所。以那裏爲根據地,一行人開始行動起來。

最初開始著手的是,調查各都市交易商品的價格和流通量。根據衛星觀測把握了食物木材、礦産等原始産品的産量。鐵器衣服等加工品的生産地尚不清楚,在庫商品流動方式與消費地,也是降落後才初次掌握的。

阿洛米堤徹底分析了烏由克中收集的記錄,完全掌握了現在萊琪芙路以及整個大陸的經濟狀態。中途因爲柯萊克特被希裘裏基的文字點燃了興趣開始偷懶,稍微多花了點時間。

邦尼在城中閑逛,不管是酒館還是貧民窟都一頭闖進去。好像還有一次假扮過妓女。她好像是那種任何事都不放心上的類型。然後把這樣收集到的街談巷議向柯萊克特炫耀。結果柯萊克特聽過後,第一句問的卻是,這裏有酒?驚訝的柯萊克特開始深思能讓希裘裏基的代謝系統引起酩酊作用的化合物會是什麽東西,這把興致勃勃的邦尼打擊的不輕。

話說回來,柯萊克特也並不是單單發揮她書呆子的功能。

她首先調查了錢本身。因爲這是文化性濃厚的對象。希裘裏基的通貨是一種被稱爲裏納的單位。一裏納大致相當于一家十二口庶民的一天的夥食費。也就是說那份保證金,相當地奧賽亞諾一年三百二十八天的收入。並不便宜。

貨幣本體是五厘米左右的橢圓形銀錠。沒有金幣,這裏的金子似乎很稀少。銀錠本身既是貨幣,也是金屬鋼錠。溶化後能用來打造其他東西。所以銀錠上沒有面額,交易時用重量來衡量。還沒有發展到信用貨幣階段。

話說回來,裏納這種形狀司感覺好像在哪裏見過。問過柯萊克特後,被告之,爲了金屬塊便于攜帶,一般都會選擇這種形狀。這種時候如果阿洛米堤也在場的話,大概會變成一番關于貨幣經濟的長篇大論。

玩膩了貨幣的柯萊克特,興趣開始朝其他地方轉移。她開始調查之前在軌道上時就好奇的爲什麽希裘裏基會變爲雜食的問題。

答案她在醫院中找到了。雖然醫院的存在讓柯萊克特驚訝之余又開始跑題。這先不去說她,總之發現營養失衡的患者成爲解開疑問的關鍵。

希裘裏基們終于掌握了如何加熱料理小龍蟲等食用動物的肉。這樣一來,味道變的可口,且減少了食物中毒的危險。不過一些營養元素在加熱過程中受熱分解了。爲了彌補這些營養,副食便被提上台面。一種與大豆相似的名叫巴努裏(紅豆)的東西開始進入他們的食譜。那些營養失衡的患者正是在接受食物療法。

吃豆的習慣據說發源于利比夫城,最初喊出巴努裏這個詞的希裘裏基已經無從考證了,也不知道加熱肉類和吃豆哪個先出現。

柯萊克特這番貌似一無所用的調查,其實與賺錢息息相關。若問爲什麽,答案是這種巴努裏豆,是主要交易商品之一。

巴努裏豆在萊琪芙路港以外的大陸東岸濕潤地帶,由農民或是施瓦利斯奴隸栽種。可是大陸西岸卻沒有種植。這是因爲朝東自轉的奧賽亞諾的赤道附近,陸地西岸沒有洋流和風經過,常年無雨。

相對的,西岸出産衆多礦産資源。所以也有人移居西岸。

産物的不平衡,産生了東西岸間的貿易。從東向西,主要是巴努裏豆和龍蟲的流動,從西向東主要是礦産物和加工品。商隊一部分是經過陸路,絕大部分則是沿岸航海來進行貿易。

把握這點後,阿洛米堤表示,

「穩贏」

據她所說,只要消費者和生産者開始分開,這世界便已經是商人的天下了。兩者的距離越遠越好。這塊大陸的産物分布,正是最適合大規模交易的狀態。

話說這麽說,但爲了進行大規模交易,就必須成爲大商人。首先從身邊開始賺錢。

阿洛米堤的暗中活動與邦尼的表面活動,同時開始了。

最初,是從相當于一頭大龍蟲價值的巴努裏豆開始著手。這是加入烏由克的他們,能夠憑信用借到的少部分商品。

阿洛米堤首先把豆運到那些因爲貨船受飓風影響遲遲未到港,導致食物飙升的城市,然後以通常價格的二倍賣出。當然由于是用衛星提前知曉飓風,其他商人是模仿不了的。

得到的資金,當天就地采購衣服材料的草。因爲這在另一個城市正缺貨。接著馬上調頭往那邊出發。

此外多余的東西,別處緊缺的東西,通過城與城之間的位置關系方程式,阿洛米堤在地圖上完成了路線。走遠這條路線後,商隊增加了四頭大龍蟲。當然,作爲商隊的實際領隊兼無線聯絡員的邦尼,也一起回來了。

無視距離進行聯系的無線通信很有用。而阿洛米堤身邊會用無線通信的還有三個人。爲了讓聯絡網完全運轉起來,阿洛米堤當即決定把司、柯萊克特、邦尼全部派出去進行貿易。

根據過去的數據,她知道哪個都市會在何時出現豆供應不足。往缺貨的城市運豆就能買個好價錢。當然,這種事其他商人也知道。但遠遠比不上阿洛米堤能通過氣象衛星提前預知各都市農園收成好壞,從建築數量計算人口變動,精確得出何月何日哪裏需要什麽商品。

就這樣,阿洛米堤的商隊必定會出現在商品不足的城市中。然後必定全部銷售一空。因爲她絕對不會采購滯銷商品,也沒有存放滯銷商品的倉庫。她只會購入從消費量逆推算得出的必要物,然後運輸,賣光。徹底調動手頭上有的全部資産,絕對不會保留任何在庫。這是地球上遠東的工業社會曾經發明的零庫存經營模式。

對此其他的商人們眼珠子掉了一地。他們至今以來進行的買賣要遠遠緩慢的多。首先將采購的商品存入倉庫,然後看到有價格變動再出倉。步驟很繁瑣。這也是無可奈何的。希裘裏基根本不可能提前一個月預知天氣,也不可能知道四百菲菲克遠的城市中的市場動向。如果不設立生産地與消費地之間緩沖體存在的集貨地,是無法靈活應對需求的。

在這些希裘裏基商人看來,阿洛米堤做的就像是極度危險的走鋼絲。一旦預測錯誤商隊走錯城,那就既賣不了也買不了任何東西。爲什麽這樣的冒險會成功?就算他們再怎麽調查,也想不明白。唯一能明白的是,阿洛米堤對于商品的流向有著細致入微到恐怖的把握力。

其他的商人就這樣眼巴巴地看著阿洛米堤侵吞他們的市場,僅僅三個月,就獲得了一百六十頭大龍蟲,成爲一致公認的大交易商。

就在這時,阿洛米堤收手了。

♀♂

『啊呀啊呀你們可真是厲害』

來到阿洛米堤事務所的奧泰路,這次換成了一副真的吃驚的表情,抖著胡須。

『用區區一頭大龍蟲的巴努裏爲本,竟然能賺到五萬巴努裏。我們萊琪芙路的烏由克沒有比你們更厲害的商人了。你們真的是讓我卷起尾巴了喲』

「給,這是您的保證金三百巴努裏」

一臉一本正經表情的阿洛米堤遞出一個袋子。態度已經完全是社長了。

『那麽我就收下了』

同樣裝著一本正經地收下後,奧泰路一邊的胡須動了動笑起來。那笑容實在不像是有什麽好意。

『不過,你們這麽賺下去打算幹什麽?難道要把整個城中的巴努裏全部收入手中嗎。這樣的話,其他商人可不會沈默的』

「來上門指責的大概快踩爛我們的門檻了吧,什麽客人被你們搶走啦活不下去啦」

『你好像在談別人家的事一樣呢』

「因爲已經是別人家的事啦」

『什麽?』

正說到這裏的時候,司回來了,

「阿洛米堤,已經賣掉了喲,價格大致和你預想的差不多。大龍蟲一百五十八頭合計是五萬一千裏納……啊?」

發現奧泰路在這裏,司警覺起來。不過奧泰路卻目瞪口呆地問道,

『你說賣掉了?難道你們把整個商隊全部賣掉了?』

「是啊,所以我才說已經是別人家的事啦」

阿洛米堤若無其事地笑起來。

『爲什麽?』

「您剛才問我這麽賺下去打算幹什麽吧,我們是有目的的,爲了制作新船」

『船?』

「是的,好船喲」

『……是嗎』

像在試探什麽似的看了看四人後,奧泰路突然笑了。

『原來如此,是打算與尚未發展起來的西海岸進行貿易吧。真是深謀遠慮』

「謝謝您的謬贊」

『這樣一來與其他商人也就不會有沖突了。好主意,好時機。我會爲各位聲援的』

說完,奧泰路轉身離開。

朝他走時的背影瞪了一眼的司,歎了口氣坐在地上。阿洛米堤從社長轉型爲端茶倒水的服務生。

「我還是對那家夥沒好感」

「人家也是了,在好幾次交易中,都受到過與他暗中有關的幹擾……」

「嘛,此一時彼一時吧」

頭看著其他方向的邦尼開口道,

「話說回來,阿洛米堤」

「嗯?」

「不是光嘴上說說的呢,真的被你大賺特賺了一筆」

「那是」

阿洛米堤邊倒茶邊得意地笑了。

「輕而易舉喲,多虧這裏的都市幾乎都是自治區。要是那種有領主和代理官的封建制度的話,稅啦許可證啦之類就能煩死我了」

「不過這算是開外挂吧,畢竟借用了情報設備」

柯萊克特有些帶刺地指出道,

「這不是遊擊戰術。你差點讓好不容易形成的希裘裏基的流通體制引起混亂。要是缺乏高度情報設備的他們如果模仿的話,將會逆流成以前原始社會的集會型交易」

「可是這次因爲是速度最優先嘛……人家也不是故意的。再說也沒有壟斷商品擡高物價,或者組成聯合企業操縱價格,更沒有驅動通貨膨脹打擊其他商人唷。這些要是幹的話,可是能賺更多的!」

「那是犯罪吧?」

「商業這種東西,原本就是寄生于生産系統的犯罪」

「戰爭中也有一樣的手段,比如隙掠奪敵人資源造成敵人糧食短缺的陰險戰術」

實利主義的柯萊克特與戰鬥主義的邦尼輕描淡寫地下結論了。

看到嘴裏嘀咕著什麽‘商業是智慧與愛情的冒險’不甘抗議的阿洛米堤,司苦笑著把話題引回原來的主題。

「好吧好吧,這個就先放一邊吧……那麽,我們下個階段就是造快船吧?」

晃動了一下手中的錫蘭茶,司提問到。阿洛米堤朝柯萊克特看去,柯萊克特輕輕吹了吹熱氣騰騰的紅茶,微笑道,

「我們來造一艘妙船吧」

♀♂

「唷,巴裏諾」

背著沈重袋子正走過跳板的巴裏諾回過頭。

有個胖胖的希裘裏基正沿著倉庫邊的碼頭走來。這是一直以來很照顧他的旅店老板。巴裏諾把袋子扔到駁船上,從碼頭工的隊伍中走出來。

「有什麽事嗎?」

「你,以前上過商船的吧」

老板用尾巴指了指背後的某處。

「介紹人說,那邊正在找船木匠」

「和我沒有關系吧」

「我聽說呢,木匠在完成船後會直接被招入當船員。而且他們似乎不打算借助運船烏由克的成員,所以現在人手不足」

「……」

「日薪很不錯喲,不快點去很快就會招滿,所以我才來叫你的」

老板看了一眼巴裏諾。

「我說啊,巴裏諾。你剛剛六歲吧,難道打算背貨一直背到老死嗎?你第一次來我家的時候說過的吧,要成爲船員看看這個寬廣的世界。這次可是個好機會喲」

「可是,老板……我……」

「你的事情,我也是聽說過的。可是如果在你身上發生的那件事是真的,你就更應該再次出海,讓其他的家夥也見識見識――那條,黑船」

巴裏諾抓著胡須低頭不語。

他是幸存者。在那個離大陸數千菲菲克距遠的外海孤島上,他是船上唯一的幸存者。在大海上漂流了數十天,死裏逃生的他不知海潮是怎麽流動的,竟然奇迹似的把船帶回了萊琪芙路港附近。

他能活下來,是因爲多虧船上還留著四十人份的食物。不過,並不僅僅是這個原因。恐怖的孤獨差點把他逼瘋,每次都是靠著回想舵手古卡路秋說的話,才在一線之間克制住自己。

――船員,有義務告訴那些爬行在陸地上垂尾巴的家夥們,在這片遙遠世界的事情。

他決定照古卡路秋說的做。回到萊琪芙路港後,他把自己目睹的到處告訴別人。

可是,換來的卻只是別人懷疑的眼神。其實也並不奇怪,因爲除了去尋找黃金的迪亞幕新號(黃金小偷)以外,沒有任何一艘船行駛到過那麽遠的地方。

不過,除了巴裏諾的說法外,衆人找不到其他解釋也是事實。要說船員都生病死掉了自然不可能,施瓦利斯的槳手也沒力氣發起反叛,船本身也不像被卷入過風暴受到浸水的樣子,不管哪種,都無法說明只有巴裏諾幸存的情況。

而且,怪事不僅只有這一件。除了迪亞慕新號以外,其他還有多艘行蹤不明的船只。所有船都是在來往于西岸和東岸間的北方海域中消失的,數量已經達到十多艘。

巴裏諾的話,本應該被作爲重要的證言來聽取。

可是,船員們只是厭惡地躲避他。沒有任何確鑿證據能證明那些消失不見的船只是因爲神秘敵人的襲擊造成的。如果沒有巴裏諾的話,那些船都會被當成事故災難而失蹤。對于非常迷信的船員們來說,巴裏諾就像是個說著不祥預言的瘟神。

所以巴裏諾,被有選擇的遺忘了。

年青的巴裏諾不知何時起也閉了嘴巴。其實他比其他任何人都害怕。

不過巴裏諾一直在想。那些都是真的,一定要想辦法證明,就算是爲了古卡路秋。

「……老板」

巴裏諾緊張地抖著胡須,說道,

「我要去,我要再一次上船」

「去吧,好好幹!」

被老板用力拍著背,巴裏諾下定決心。

是的,要爲古卡路秋報仇。

♀♂

司一行調查了希裘裏基的航行技術。如果制造太繁雜的船,是無法向希裘裏基們推廣的。必須是比他們的劃槳船稍微先進一些的技術。

「他們的航行技術,算是中等吧」

仍舊是在那間加入商人烏由克時獲得的事務所中,柯萊克特彙報道,

「基本上都是依靠地理的沿岸航行,開出海灣時可以看見星星。特定的星星,會從同樣的仰角經過,東西岸就是依此航行。這是被稱爲定緯度航行法的初步天文測量法呢。因爲主要航線是連接東西海岸,所以足夠用了」

「你說的中等,是什麽標准?」

「舉例來說,最差的莫過于出海後,不知道看星辰角度,只一味沿海岸線前進。反過來說最好的是,通過星辰判斷緯度經度,東西南北自由航海。希裘裏基他們處于中間」

「嗯嗯」

司點頭提案道,

「我們的目的在于讓他們用帆船吧,既然他們已經有中等水准的航海技術,那麽只要把造帆船的技術教會他們不就行了嗎?」

「不不,事情沒有那麽簡單」

柯萊克特在地板上投影出地圖。

「這塊托瓦帕盧大陸,面積大致相當于澳大利亞,位置在赤道正下方,並延伸到北緯和南緯二十度附近。東西航行時,大致會通過這條緯度」

「恩」

「可是,這條航路,一年四季都刮東風。與地球的哈德利環流(Hadley Cell)相類似的恒風帶,就是最佳的航運貿易帶。因爲有這條恒風帶存在,從東往西行駛的船,可以揚帆順風而行」(Clsxyz注:哈德利環流指赤道附近的一股循環氣流)

「帆船的話,逆風也能行駛?」

「是的,如果是備有縱帆或是開角度大的橫帆的船,是有可能逆風行駛的」

柯萊克特點頭道,

「不過,逆風行駛很困難喲。因爲必須頻繁調整帆的方向以Z字形行駛。直到希裘裏基積累足夠的經驗前,還是教他們單純的橫帆順風航行法比較好吧」

「可是這樣的話,船過去就回不來吧」

「怎麽會呢,只要順著西向的風帶走就可以了」

柯萊克特在遠離大陸的海中央,標了一條西向的箭頭。

「這裏是偏風西帶。緯度四十度的地方,和地球一樣刮西風。在大陸以西,出了北向的半島後,能順著海流北上到這裏,之後順風而行就能回到東海岸了」

司很快注意到。

「等一下,這裏是一無所有的大海中央吧?希裘裏基只在陸地附近航行過吧?」

「問題就在這裏啊」

柯萊克特表情爲難地盤起胳膊。

「是要教他們逆風航行法讓他們順著沿岸返航呢,還是教他們天文觀測法讓他們經大海中央返航比較好呢?我個人中意大海中央路線,司先生,怎麽認爲?」

司覺得還是沿岸比較好,原因是,就算是小帆船也能逆風行駛。這種程度的技術,比起必須經過一番麻煩計算掌握星圖和時鍾的天文觀測法來說,要輕松的多吧。

雖然心裏這麽想,但柯萊克特肯定會再次用長篇大論辯駁吧。所以就算心裏覺得有點問題,司還是點頭道,

「嗯好吧……既然柯萊克特這麽說了」

「不過,經過北半球的這條海中央路線上,有許多島嶼,在這片北緯四十度附近的群島地區,還可以來一場探險活動喲」

「哦,還有這種好處啊」

「好啦,航線既然決定了,航海天數,還有必要的食物和搭乘人員的數量也能確定了。船的大小也計算出來了,我們這艘也就是所謂的考查船,所以不需要貨艙。小型船就足夠了,設計已經完成」

「這麽快?」

幸好沒有反對,司心想著,不過她手腳是不是太利落了點?

「好像沒有我出場的機會呢」

「您在說什麽呀,基本上都是司先生想出來的呀」

阿洛米堤說道,

「您不是說過爲了不讓施瓦利斯的孩子們受虐待所以才造船的嗎?如果沒有這個想法,肯定――」

「是啊,希裘裏基肯定是直接在劃槳船上豎起帆,因爲地球上就是這樣讓船進化的」

「柯萊克特好冷淡」

「這是我的性格」

輕巧地回答後,柯萊克特說道,

「那麽,我們開始著手建造吧」

話雖然這麽說但事情卻沒這麽簡單。

要造船並航行起來,必須從與商人烏由克無關的運船烏由克那裏,借來船工匠和設備。雖然阿洛米堤已經加入運船烏由克,但那邊卻拒絕協助,說什麽不會爲造這種怪船出力。

「以風來推動船?」

烏由克的希裘裏基冷笑著說,

「那種讓葉子搖擺的風?能推動數千黑吉重的船?你們幹脆自己下海推船得了」

對于他的頭腦僵硬,司很生氣。幸好阿洛米堤在一旁安慰他說爲了證明能行所以我們才來造船的。

不得已,只能拜托人力中介來募集人手,直接找地方找人。最重要的船塢雖然有現成的,但柯萊克特淡定地表示不會用這種溝渠型的幹燥船塢,她決定在沙灘上搭建造船台做臨時造船場,完成後,只要向下挖沙子就行了,一點都不費勁。

可是,柯萊克特沒料到缺乏工具和熟練工匠會是件這麽麻煩的事。希裘裏基原本就不喜歡寬闊的地方,在陽光明媚的沙灘上工作,對于他們來說就好比是走在懸崖邊上般令他們喪膽。立起船桅擬裝風帆的計劃似乎要擱淺了。

在苦思冥想解決辦法時候,邦尼突然出現。她最近閑的發慌,于是在城中到處閑逛混酒喝。

「你們在搞什麽啊,完全沒有進展嘛」

「聽我說啊,邦尼。那些希裘裏基,只要稍微工作一小會兒,就溜回那些狹窄憋屈的小酒館去了……」

「沒辦法啊,因爲這些家夥都是外行嘛,幹嗎不找老手」

「專業的船工匠都是烏由克的成員吧,而我們現在正被烏由克排斥」

「阿洛米堤,你稍微動動腦子吧。柯萊克特和司也都沒見過世面嗎?你們不知道這世上能讓人動起來的都是些什麽呀」

「什麽意思?你是說你有辦法?」

「我可不像你們這樣嬌生慣養」

邦尼揚了揚她那件花枝招展的衣袍。

「對于如何操縱男人,我還是有那麽點心得的」

第二天,令司他們大掉眼鏡的事發生了,好些本是隸屬于運船烏由克的船工匠們帶著工具來了。還沒來得及開口拜托他們,就見這些船工匠把那些幹活無力的家夥全部轟跑,再從司這裏問出設計後,靠感覺和經驗開始工作。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當司悄悄向某個工匠打聽是否已經得到運船烏由克的老大同意時,那個工匠撫著胡須說,

『昨天酒館裏有個把我當傻瓜的家夥。那家夥放話說什麽我們都是些只會堵住耳朵,腦子僵化不懂發明,只會重複上一代傳下來手藝的無能。絕對沒有這種事!我們船工匠都是不惜頂著這身白毛變成灰毛的危險,用自己的尾巴抓住新樹枝一路闖過來的。然後我的女人(*)就說了,沙灘上正在造的那艘船,聽說好像是艘精巧到能讓工匠胡須都卷起來的船啊,你不會不知道吧。不不,我可不是爲了在女人跟前擺面子,仔細看看,這艘船確實很有趣呢』

(*)中的是各不相同的名字。不過,所有工匠說的內容都大致都相同。恐怕是同一人在唆使他們吧。而那個把他們當傻瓜的,大概也是預先安排的。

嘛邦尼幹的確實很巧妙,但原因並不僅僅如此。希裘裏基的職業者們,似乎真的對新事物很感興趣。這也是他們從琪秋瓦時代至今的短短時間內有如此令人詫異發展速度的原因吧。大概也這是這顆惑星的特征,司暗自心想。

于是這樣一來,船的建築開始順利進展。唯一對此不滿的是烏由克的老大。雖然他也來大吼大叫過,但船工匠們不爲所動。與樸素的奇喬路時代不同,現在的烏由克,已經變成利益主導型的組織。商人烏由克也同樣如此,簡單來說,就是不斷向上爬的結構。就像阿洛米堤下克上那樣,船工匠們也都等待著反抗的機會。

被趕走的運船烏由克老大,也許是覺得光憑自己對付不了吧,于是叫來了援軍。而這位援軍便是奧泰路。

那天司正在爲已經完成肋材構架的船體貼外板,當他擡頭時,發現兩個一高一低的希裘裏基站在他旁邊。是奧泰路和烏由克的書記斯庫高。

『船不錯啊』

「你來幹什麽」

『參觀』

裝模作樣的奧泰路這裏摸摸那裏看看。司朝留下的斯庫高問道,

「他是個怎樣的家夥?」

『他是萊琪芙路的商人烏由克的老大。這個城市能發展到今天這個規模,都是他的功勞。他是偉大的商人』

雖然一臉不耐煩,但斯庫高還是說明了一下。

『你要是惹他發火,最好有點心理准備』

「我才不會對漠然買賣奴隸的家夥低頭」

『奴隸又不是他造成的』

「可是他容許奴隸存在」

『我說啊,你欠奧泰路老大恩情,怎麽可能這麽說他』

斯庫高摸了摸他那特別長的鼻子,換成是人的話大概就是在推眼鏡的動作吧。

『老大可是個不錯的人喲。不止會賺錢,還會考慮播種灌木種子。他建造了烏由克的辦事處,如果你手上有南海的海龍蟲甲殼或者努伊半島的光石,拿去給他,能換一筆讓你牙都笑掉的裏納』

「你剛剛說的是什麽東西?」

『他是位收藏家喲,喜歡收集罕見的東西。不過,要我說啊,他那根本是施舍啊』

有錢人收藏家且樂善好施。聽上去也太假了吧,司心想。這是被那群老奸巨猾的目的人格們鍛煉出來的成果。

就在司的疑心越來越加重的時候,奧泰路繞到船的另一邊,與現場指揮的柯萊克特和阿洛米堤搭起話來。

『好奇怪的船,沒有劃槳口啊……』

「這是以風來推動的」

『風?』

「是的,用名爲帆的東西來受風。因此使用拼接式的外板讓船體變輕。排水量五十噸――就是一千二百五十黑吉的意思,單桅杆,單橫帆,單層甲板。這其實是Round Boat(輪船)的改良型」

『哎?』

奧泰路目光一變,眼珠子快瞪出來似的盯著柯萊克特的側臉。

『Round Boat』

「沒聽說過也正常。這是西海岸的方言。我們是從那裏來的」

柯萊克特一臉淡定的信口胡說,奧泰路則是頻繁點頭。過了一會兒再次擡頭看著船。

『帆?沒有上層蓋板就是爲了使用這個嗎?可是,這樣一來船員會害怕的』

「說的是啊」

說到這裏阿洛米堤仿佛在跟邦尼較勁似的,朝奧泰路妩媚一笑道,

「所以啦,能不能請您在烏由克中幫個小忙? 人家聽說船工匠和船員們都是一脈傳承利比夫港奇喬路的勇敢者,所以天空大海什麽的都不在話下吧。我們需要的就是這樣有本事的希裘裏基唷」

『你們到底要去哪裏啊?』

「從努伊半島沿海角北上,環繞北大洋一周後回萊琪芙路」

『……這好像不是那麽簡單的事吧』

奧泰路一臉受驚表情地望著阿洛米堤,過了一會兒輕聲笑道,

『很好,很有趣。你們似乎都有些咬大樹幹(自找苦吃)的性格。不過我也喜歡咬大樹幹。要我幫忙沒問題――不過,有個條件』

「條件?」

『讓我搭船』

「你要搭船?」

『去沒有誰踏足過的未知大海,去看看沒有誰知道的有趣東西』

二人暫時對視了一會兒。

就在這時,一個小工出現他們身邊。

『我知道有誰曾經去過北海』

「什麽?」

二人轉過頭,看著這位青年的希裘裏基。

『別胡扯,沒有哪條船走過那麽遠』

『有過』

『哦,說起來,之前我似乎聽說過,有個被黑船襲擊後的幸存者之類的奇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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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9月 03, 2016 9:07 pm

奧泰路再次打量了一下這個工匠。

『難道說,就是你?』

『是我』

年青的工匠――名字中有穿過大地與大海之意(巴裏諾•艾奧諾)的少年,胡須充滿力量地說道,

『我帶你們去』

♀♂

船完成後落放在沙灘上掘出的溝中。奧賽亞諾有一個衛星,且衛星還自帶一個更小的衛星,不久後到來的漲潮,很快把船帶入海洋。

全長十六瓊庫半,寬五瓊庫半,單根船桅的高度是十二瓊庫。一瓊庫大概相當于一根尾巴的長度,一點二米左右,換成地球單位就是長二十米,寬六米,高十四米。圓巧輕便,甲板只有一層,船尾高出一層,作爲船尾樓。

說實話,這船看上去確實不靠譜。不過,柯萊克特不慌不忙地開導司。

「以前的歐洲人,就是靠這樣的船橫穿大西洋的」

當然了,她沒有告訴司那時航海的死亡率高達五到十成。

初次開航,一般被有下水典禮。至于船名司覺得想都不用想。因爲正好有這麽一艘航行到誰都不相信的遠海,且奇迹似的回來的船。原船雖然因爲受損而被解體了。但繼承那艘船的名字,是再適當不過的。

「現在我命名這艘船爲迪亞慕新號!」

司喊過後,巴裏諾將一個裝酒的皮袋子砸在船首。不過,巴裏諾是一臉的莫名其妙。奧賽亞諾沒有下水典禮這種習慣。

來參觀的人很多,其中就有一臉不爽的運船烏由克老大,總共有百多個希裘裏基。雖然船工匠們個個眼神期待,其他更多的是好奇好笑的目光。

迪亞幕新號被另一艘駁船用繩子拖著開始導航,看到這裏,許多希裘裏基都對這艘連出港也無法自行完成的船感到很失望。

「切,他們一副送死人的臉」

「他們會改變的喲,等我們航行一周回來」

阿洛米堤安慰到。

開出萊琪芙路港後,駁船脫離。柯萊克特擡頭看著船桅上的桅樓。已經爬上去的邦尼朝她豎起大拇指。

「東南風,風速六米,出發喽!」

「了解,總帆展開!方向三三零!」

雖說叫總帆,但其實只有那麽一面帆。這算是柯萊克特獨有的鼓勁方式嗎?

帆的使用法在陸地上已經教過船員了。雖然有些磕磕碰碰,船員們還是把帆裝上帆杠,轉動絞盤卷起繩子,把帆升上船桅。沈重的熱帶風,滿滿吹起草編的苫帆,船身輕輕搖動後,開始前進。

船員們吱吱地了起來,他們呆子似的看著帆徐徐升起,陸地上雖然也進行過展帆練習,但因爲防止船被抛翻,都是在無風的日子進行的。看到如此滿滿鼓起風的船帆,對他們來說十分驚奇。

阿洛米堤將扇形板扔到海裏,接著扔出繩子。裝備有GPS機能的目的人格,其實不需要這麽麻煩。她這是爲了教一旁眼睛瞪得有盤子那麽大的巴裏諾怎麽計算速度。

「聽好了喲,等這根燈芯燒盡,你要告訴我共有多少繩結被海流帶走」

燈芯是時鍾的代用物。用火種點燃,可計算燃燒時間。事先准備了大大小小各種各樣的燈芯,最大號的燈芯放在不會淋濕的船尾樓中用來計算一天的時間。這是爲了讓沒有機械時鍾的希裘裏基們能掌握時間,想出來的苦肉計。

巴裏諾剛一數完繩結數,阿洛米堤就喊道,

「船速四節!」

「十點鍾方向有岩礁,右轉一度」

邦尼遠望前方跟著喊起,船尾控制吊舵的柯萊克特應道,

「右轉一度」

「OK,Steady on!」

「你們幹嗎不用無線?」

聽到一旁的司這麽插話,柯萊克特淡淡地回答道,

「我們這是在教希裘裏基」

話雖這麽說,但感覺她們術語的選定標准有點亂七八糟的,反正就算說了,她們也不會聽的,所以司決定隨便她們了。

『哦,船居然開起來了』

奧泰路凝視著閃閃的浪濤,走近阿洛米堤。

『就這樣直接出海嗎?』

「是的,因爲食物和水都准備好了,應該沒有漏水地方和收尾工作」

前一天晚上用X射線和超聲波檢查過,不過船工匠很負責,工作沒有任何遺漏。

「以這樣的風速,大概用上三個月左右,就能回來了喲,啊,莫非您有什麽東西忘記在港口了?」

奧泰路胡須猛地一跳,開玩笑似的說道,

『我忘記留遺書了』

「不需要的!」

『真有自信啊』

「因爲我們絕對能回來」

這麽一說完,阿洛米堤便笑嘻嘻地擡頭看向奧泰路。

「所以,也得請您雇用的那些船員們賣力工作唷」

『真會打算盤……一手承擔交易的,也是你吧?』

奧泰路冷不丁,臉湊近了阿洛米堤。

『我喜歡你這樣聰明的女人』

「哈?」

『怎麽樣,有沒有興趣成爲我的妻子?』

阿洛米堤聞言猶如被人問到圓周率最後一位數般僵住了。

「……我、我對這種事」

『司比我好嗎?』

「司先生不是那回事」

『不是那回事?那小子是你的主人吧?』

「啊是的是的!司先生是我的主人!」

『你慌慌張張顯得很可疑呢』

奧泰路一臉嚴肅地這麽說後,突然又眯起眼,大聲笑了起來。

『哈哈哈,開玩笑的』

「開,開玩笑……」

『我可不會走細枝幹,失禮了』

奧泰路離開後,從另一邊,司過來了。他隨口問奧泰路在笑什麽啊,一邊走過來。

「阿洛米堤,柯萊克特剛才要你把測水深的方法也教給希裘裏基……你在發什麽呆啊?」

「……人家被求愛了」

「被求愛?」

大吃一驚後,司朝奧泰路寬闊的背景望了一眼。阿洛米堤原以爲司會生氣,結果卻完全不是。

「他的品味,真古怪啊。明明毛皮之中的是具人工軀體,而軀體中的又是貪婪頑固的目的人格……」

「司先生!」

「唉?」

轉過頭,看到阿洛米堤兩條眉毛擠成山谷狀瞪著他。

「這時候您應該還有其他要說的話吧!」

「……啊,哦哦,恭喜你了」

「不理你了」

阿洛米堤氣呼呼地鼓著臉走了,司覺得莫名其妙。

頭頂上的邦尼則是嘀咕你們怎麽老做那麽無聊的事啊。

♀♂

迪亞慕新號受斜後方吹來的風,北上大陸東岸。作爲未來遠洋的練習,不分晝夜地都安排了值班,同時教船員們早晚的天體觀測法。因爲使用的是燈芯時鍾和手工制的六分儀,精度很差。最重要的是沒有作爲基礎的天體曆。所以只能由柯萊克特提供。

奧泰路似乎把船員中最聰明的都帶來了,他們居然真的掌握了複雜的計算。向奧泰路打聽之後才知道,他選人的標准似乎是全部離開過陸地且在來往于東西岸航海過的船員。這些船員的基礎都打的很紮實。比起只在沿岸航海的本地船員來說,素養要高出一籌。司佩服的是,他們居然早就知道大地是個球體。

「你們怎麽會知道的?」

『那不是很簡單嗎?坐船上看到海角的樹,肯定總是先看見樹頂的吧?』

圓圓水平線的另一頭,也可以說是慢慢爬上海面的,所以這麽看確實可以,話說回來它們推演能力相當不錯。

不過,他們從天體觀測中得到的數字,誤差竟然在五十海裏。僅就這次來說,以GPS掌舵所以不會有迷航之憂。可是,下次卻保不准會出現犧牲者,對此只有讓他們自力更生自己成長起來。還有就是期待天文觀測和機械的進步能進一步提高精度。

船北上進入貿易風帶,第六天繞過『離別海角』,向西改變行進方向。目前爲止船行進的平均速度是五公裏半,時速三節(三海裏)。貌似很慢,但已經行駛了多達三千五百菲菲克,約八百公裏。緩行但不停步,這就是船的優勢。

不過帆船畢竟是靠風向的。再加上船員和船都是初次航行,不可避免地停頓了多次。在轉過海角的時候,新掌舵的船員一個失誤,讓船進入海角背面,花了兩天時間才想方設法總算是回到了海上,其間司他們也忙得焦頭爛額,只有邦尼一個人清閑地坐在帆柱的桅樓上唱歌。

「順風一日走千裏,無風五裏二十日。無風的日子喲來到我身邊,我心亦無恙,無須你擔心」

因爲邦尼一直那副模樣,所以當她突然向自己搭話的時候,司心想肯定不是什麽大事,准備不理她。

「司,快看那裏」

「幹嗎」

「那個,是利比夫城喲。因爲潮起潮落,才形成那樣的沙灘」

朝她說的方向望去,確實能在港灣裏面看見一片白色沙灘。雖然已經過去八十年,卻好像什麽也沒變。不過仔細看去發現,沙灘的另一頭,有些鬼門關萊琪芙路港相同的大建築,數幢規模已經可以稱之爲工廠的煉鐵廠中,不斷有黑煙噴出。

不知何時起,巴裏諾走了過來。只聽他嘀咕道,

『啊……不知道我老媽身體是不是還好』

「那裏是你故鄉?」

『是啊,我老家就在那裏,老家是經營鐵匠鋪的』

司不由得重新打量了一下巴裏諾。莫非他是奇喬路的――也不是完全沒可能吧。

對于司來說,那些都是發生在數月前的事。他回想起了那時目送過的琪秋卡的放逐船。那艘船就是在這片港灣中飄向大海的。

也許在這片海域的前方,有琪秋卡留下的痕迹。

這預感,倏忽竄過腦海。

♀♂

一周,二周,船順利西進。

因爲無風船就無法航行,所以不走無風帶海域。但是風力太強則是暴風雨的預兆。柯萊克特從宇宙中觀測幹擾貿易風帶的低氣壓團,將航線設定在低氣壓團經過的邊緣。船員們都老老實實地聽從不斷改變航向的調遣,由于他們太過于聽話忍不住問他們對于這樣頻繁變向就沒有疑問嗎?結果才知道,原來他們也能判斷暴風雨的到來,「胡須會變得沈重」船員們如此表示。

對于曾經是商船船員的他們來說,天氣是個重要的問題。個個實踐經驗豐富。所以對柯萊克特那種頻繁尋找順風向的航線,十分理解。

是的,老練的船員們,很中意不斷傳授給他們新鮮知識的司。

另一邊奧泰路的想法,則有些捉摸不透。司開船時說過,會讓這船和初代的迪亞慕新號一樣,在盡可能的條件下尋找黃金。先不說船員們,奧泰路總不會也信以爲真吧。他那條漂亮圍巾現在被他用來隨手擦汗,時刻不離地跟著司,在船上轉悠。

瞞著他,船員們和司處的很融洽。

那天晚上,司因爲內急,走出下甲板打算到船邊解決,沒想到剛出來就聽見從船尾樓上傳來的悅耳歌聲。雖然不知道是從哪裏剽竊來的,總之不是邦尼那種亂七八糟的原創歌曲。這歌聲讓人浮想起乘風破浪的船影。

……I've got sixpence,jolly,jolly sixpence,

I've got sixpence to last me all my life……

司朝那邊轉過頭,看到那裏掌舵的阿洛米堤周圍,數個船員們配合著歌聲不時搖著尾巴。都是負責拉帆繩的船員。他們發現司這個船長後,轉眼慌慌張張地回到各自崗位。

司問阿洛米堤。

「剛才那首歌,叫什麽名字?」

「《Shanthi》,這是首船歌喲。以前的船員們就是唱著這首歌,消愁解憂」(Clsxyz注:Shanthi源于梵文,有和平、休息、安甯的意思)

「哦」

沒想到阿洛米堤居然會知曉這方面的知識。歌詞中的Sixpence(六便士),是個與金錢有關的詞,某種意義上也算是符合她的風格吧。

「他們,似乎挺喜歡呢」

「是的,我打算下次教他們唱這首歌」

司靠在船舷,遠眺水平線上隱約可見的黑色陸地。

「……我說,阿洛米堤」

「哈?」

「我還是不明白」

司轉過頭道,

「這次的任務,太奇怪了」

「是嗎?」

「我想不通。讓ETI發展商業,回避食物不足……這真的與奧賽亞諾的文明發展緊密相關嗎?我怎麽都覺得,這只是在讓他們模仿地球曆史……」

「商業是普遍性存在的行爲。雖然我不是柯萊克特,但也知道螞蟻和蚜蟲維持著保護與支付的交易關系。二帶雙鋸魚與海葵,人類與腸內細菌,這些都是靠交易才能活著的」

「嘛阿洛米堤你是提案者當然會這麽堅持。我想不通的是,爲什麽支援廳會通過。三項基本方針是保護•培養•不接觸――最後一項,我覺得根本沒在遵守」

「因爲本廳也有各種考慮……」

「唉?」

司擡起頭,阿洛米堤卻把臉轉過去。她凝視著陸地,輕聲道,

「司先生,那是……」

朝那裏看去,在大陸上有條火線般延伸的部分,能看見周圍赤紅的光斑。

「那是什麽?」

「大概……是戰爭」

「戰爭?」

「城市被焚燒了」

咚一聲,司踩了一腳地板。

「可惡……戰爭嗎」

「司先生?」

「又有許多孩子被殺了吧」

「您想救他們嗎?」

「當然想救……不,我懂的,就算去了,救了他們,也無法從根本上解決問題。的確是這樣沒錯,可是,我們明明必須去指引他們,減少戰爭……我們真的做到過嗎?」

「……讓經濟發展,便是和平地解決對立的方法。這樣不能讓您滿意嗎?」

「我感覺不到!」

司喊道,

「爲了整個文明,必須對每個時代中他們的個體見死不救。光是要忍受這點就夠難受的了……偏偏我還一點都感覺不到我們所指引的方向是對的!」

「司先生……」

阿洛米堤走近司,手輕輕放在他的肩上。

「您爲什麽要如此爲他們擔心……」

「孩子……」

「唉?」

「爲了什麽大義卻讓孩子成爲犧牲品的社會,我絕對不會認同……」

這不是什麽特別獨創的想法。但是阿洛米堤發現了,司不是在闡述什麽大道理,這是司從自己的親身經曆並伴隨強烈感情得出的結論。

阿洛米堤對司什麽也不能說。不是找不到適合的話,而是她沒有說話的立場。

所以,她伸出手臂。

「司先生……」

司安靜地被她抱住。穿過光學彩迷的僞裝,阿洛米堤人工體傳來陣陣熱量。血與光,兩者體內流動的東西雖然不同,但所構成的卻是同一種東西――心。

這時司真真實實地感到阿洛米堤能明白自己的感受。

「……已經可以了,阿洛米堤」

過了一會兒後,司推開阿洛米堤。有些搪塞似的撇過頭。

「我已經冷靜了……我們盡可能去做能做的吧。他們的曆史,還長的很」

「……好」

司甩了甩腦袋。把上半身探出船舷,想順風吹吹臉。

就在這時他看到了。

「阿洛米堤……那是,什麽東西?」

「唉?」

司朝遠後方望去。在黑暗的海面與夜空相交彙的地方,星光下航迹是一條銀色飄帶。在更遠的地方,他感覺好像有什麽白色的東西。

「那是艘船?」

「怎麽會呢,希裘裏基只會在白天航海」

「你看不見嗎?」

「我的視覺鏡片與人類沒有太大不同……」

「喂,邦尼!」

司轉過頭,朝桅樓喊了一聲。「有啥事」,傳來應答。

「我們後面是不是跟著艘船?」

「唉?」

邦尼探出身體。

「……哪裏?」

「正後方,水平線上!你是軍用的,難道沒有配備雷達嗎?」

「水平線後方的東西我是看不到的,沒有把短波雷達帶來」

「衛星呢?」

「稍等」

奧賽亞諾周圍設有觀測,通信,防備惑星外不法入侵的攻擊用等等各式雷達。

「……正上方沒有衛星呢,而且晚上是沒有辦法從靜止軌道上觀測的」

明明是軍用的對應能力卻這麽低,雖然心裏這麽想,但就算不依靠電子設備,邦尼的光學視力應該也是狙擊手級別的。既然她都說沒看見了,那應該真的什麽也沒有吧。

再一次看向水平線,才把視線移開一小會兒,本應看見的白色物體,卻已經找不到了。

「果然,是我多疑了嗎……」

「您是不是有些暈船了?這可是您第一次坐船呢」

「也許吧」

「還是早些睡覺比較好唷,因爲海上的天氣說變就變」

「恩,那就這樣吧」

司走下甲板後,轉過頭。

「阿洛米堤……謝謝」

「唉……嗯」

阿洛米堤點了點頭。

可是,司未發現,她沒有像往常那樣對自己展開笑容。

♀♂

那絕對不是司的錯覺。

之後,在西進的迪亞慕新號後方,總會不時出現正體不明的白色物體。奇怪的是,總是希裘裏基們發現那物體。雖然邦尼很中意高處,但也不是一直待在桅樓上(不在桅樓上的時候,她就教別人釣魚和賭錢),每次在她給船員做訓練讓他們爬上桅樓的時候,那東西總會出現。

雖然船桅的高度並不出衆,但與站在甲板上相比,至少可以看見二倍以上的水平線距離。每次在邦尼被叫上去後,總是消失不見。據邦尼說因爲已經遠離萊琪芙路,低軌道衛星不經過上方。而靜止軌道上的維多利亞號則距離太遠。雖然可以讓其改變軌道,或是把穿梭機叫來,但這樣做會消耗推進劑,阿洛米堤面露難色。而且也沒發生過什麽實際危害。

但危害還是發生了。某天早上,慣例刷洗完甲板後,船員長與數個船員一起來到司這裏。

『司船長,接下來我們去一下提萊提赫港好嗎』

「爲什麽?水和巴努裏豆(紅豆)還有存余吧。難道是小龍蟲的飼料葉子吃完了?」

『巴努裏豆還剩一半多,小龍蟲也都很有精神。可是…』

「可是?」

水手長尴尬地拉著胡須,看了看後面的船員們。大家,都轉開視線。

「怎麽了?」

『那個……船長,您去過城裏的酒館嗎?』

沒去過,酒館這個詞在萊琪芙路等于同于大煙館。原本肉食的希裘裏基,一旦飲酒後,會變得格外凶暴,市民一般不會去。

「那裏怎麽了?」

『去酒館的話,能聽到各種傳聞。比如,在無姐星的夜晚,從深海中出現的把商船整個抛翻的海龍蟲傳說……』

說法很婉轉,但司很快醒悟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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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9月 03, 2016 9:14 pm

「你們,覺得後面跟著的是那東西嗎!那東西看上去像是活物嗎?」

『不不,不是的。我們也不相信有那種東西。不過,就算是艘船,也挺奇怪的,怎麽會有船能跟著不分晝夜航行的我們呢』

「你們在害怕嗎?」

『是有點尾巴發軟(害怕),聽說真的有好幾艘船是這樣被幹掉的……』

司想了想。先不說那是船還是其他什麽,如果那東西沒有惡意,無論是在港口停泊還是繼續航行,都不會有麻煩。但如果有惡意,那麽一旦停航,就會被追上來。結論很簡單。

「如果進港的話,會被追上。也不可能停下來等它先走。我們繼續航行不管它」

『哦,是嗎』

雖然不滿,船員們卻沒再多說什麽。

這麽一來,司也開始緊張了。他把三個目的人格找來,命令她們不管用什麽手段一定要查清那到底是什麽玩意兒。

答案卻很無趣。

「海市蜃樓?」

「是的」

柯萊克特把好不容易變更軌道通過正上方的低軌道衛星拍攝到的畫面顯示出來。

「這附近日照強烈,海面溫度高,水平線另一端上殘留的航行痕迹的顔色,在海面上的空氣層中聚集,浮現後被看見」

原來如此,難怪衛星什麽也沒拍到。松了口氣後司向船員們解釋了一下。但他們明顯不怎麽相信。他們從沒有經曆過這種事。別管那麽多總之不會有事的,司劈頭教訓了他們一頓後,把他們趕走繼續幹活。

這件事大概成爲了火種吧,若是沒有人澆油,大概是不會燃燒的吧。可是,油早就被准備好了。

出航後的第二十七天,迪亞慕新號,到達了大陸西端最向北突出的半島。

朝西海岸航行時,由于迂回半島會繞很大一個遠路,幾乎所有的船都會在半島根部的提萊提赫港停靠,然後轉入陸路運輸。所以,這裏就是實際上東西航路的終點。可是迪亞慕新號沒有停靠提萊提赫港。而是隨著洋流一起沿島北上,朝著小島零星遍布的北大洋出發。

船員間的氣氛開始改變,也是這個時候。在此之前,司他們只告訴船員船會向西去尋找黃金。就和以前那些地球上的船長們哄船員們上船的手段差不多,只不過地球船員們相信世界盡頭是個大瀑布。可是,通過最後提萊提赫港,讓希裘裏基們開始注意到不對勁。

應該說,使得他們注意到不對勁的並不僅僅是這個原因。

在第三十五天,離開努伊半島最頂端,進入一望無際大海的時候。

奧泰路奪取了船的控制權。

♀♂

『天氣還是這麽熱啊』

一邊用圍巾擦臉,奧泰路一邊來到正在船尾樓上的司身旁。司瞥了他一眼,頭扭向另一側。

『這可是很好用的喲,一般人很難弄到呢』

說著奧泰路把圍巾遞出。比起船員們草纖維編織的硬邦邦毛巾來說,用料要考據的多。雖然如此司也不會覺得羨慕。

「很快就不需要了,因爲我們正不斷提升緯度」

『嗯,作爲擦汗布來說大概是吧,不過呢,這東西還有另一種用法』

剛說完,奧泰路握著圍巾的一頭甩了一把,接著這條圍巾宛如活物似的伸長扭動,一下子纏住了司的脖子。

「你,你幹什麽?」

『給我倒』

司被拽倒。奧泰路騎在他身上。勒住他脖子的那條圍巾,觸感明顯不是用布作的。

「這……這是……」

『這是纏繞性多功能布(Activent•Fabric),我的工作性質決定了我可不能像你們這些統一聯合國(UN)的公務員那樣公然隨身攜帶武器呢』(Clsxyz注:Activent=active+vent,日式生造詞)

「你是……什麽人?」

手指拼命抓著那條勒進肉裏的圍巾,司痛苦地掙紮。對方不是希裘裏基,這個星球的ETI根本不會說出這種話。被司死死瞪著,奧泰路壓低聲音開口道,不必經過手背上的皮膚終端來翻譯,因爲那是人類的語言。

「腓尼基•越宇集團(Phoenicia•OverSpace),涉外自由情報員,喬治•莫泰路」

「……腓尼基•越宇集團!」

司驚呆了。居然是星際流通企業腓尼基•越宇集團。本部據點位于木星衛星泰坦上的巨型集團企業,而此人竟然是那裏的商業間諜!

「上次從軌道返回地面的時候看見別的穿梭機,心想不會這麽巧吧。畢竟撞上每次降落要隔數十年的C•O的幾率接近于零。可是,你們這樣隨口說著噸啊公裏之類人類圈中才會出現的語言,想叫我不發現也難啊」

司缺氧的大腦回想起來了。降落到萊琪芙路時看到的流星,那原來是這個男人的穿梭機嗎?

「你……什麽目的?」

「商人的目的當然是做生意。通過我在萊琪芙路的商會,不用開著穿梭機到處辛苦去尋找,ETI們也會幫我收集這個星球的特産。異星的産物,從民芸品到遺傳資源,無論什麽都可以成爲好商品」

莫泰路的臉逼近司,小聲道,

「我好不容易構築起的商圈,要是被你們擾亂了可不好。我還想再多享受一下這個時代老土的交易方式呢」

「混……蛋……」

「司!」

桅樓上的邦尼終于發現情況不對,立即舉起她用慣的速射弩。可是,莫泰路卻像是在和她打招呼似的,舉起一只手。

「你那種玩具,不是我這條AF圍巾的對手喲」

「邦……尼……柯萊克特……她們……」

司的呼喊是徒勞的。

船員們從下甲板出來,他們把柯萊克特和阿洛米堤的手綁在背後。莫泰路拍了拍手。

「哦,辛苦你們了,把她們帶到這裏來」

二人剛剛走上船尾樓,莫泰路便悠然說道,

「不好意思,得請你們和這位司先生共命運啦」

「殺了C•O,本廳不會保持沈默的!」

「要是這麽說的話,從一開始就應該拒絕我們企業的插手」

「什……麽……」

莫泰路話中的意思,司拼命思考。可是,意識卻開始崩潰。

「沒什麽好擔心的,C•O在惑星上遭遇事故死亡是常有的。就算有人來調查也查不到什麽」

這麽厚顔無恥地說完,莫泰路裝腔作勢地轉阿洛米堤和柯萊克特轉過頭來。

「首先,請三位先生女士來做個遊戲吧。喜歡傳統的吊帆杠呢,還是鑽龍骨?」

「無論哪種都無法造成死亡,因爲我們是目的人格」

「哦?」

莫泰路一步步走近沈靜陳述的阿洛米堤。

接著,阿洛米堤擡頭看著莫泰路,就像那次在萊琪芙路商會館中那樣,她挑釁似的說道,

「既然你也是商人,那麽來做個交易如何?」

「交易?」

「放過司」

「代價呢?」

「我會把剛才發送到母船的,閣下的相關犯罪證言給刪除」

「……恩……」

莫泰路皺眉道,

「你已經和母船同步連接了?真應該早點讓我的船做些幹擾。切……」

雖然不滿地咂咂嘴,莫泰路卻不顯得怎麽慌張。

「沒法子,就饒他一命吧。不過代價還不夠」

「你想要多少錢?」

「阿洛米堤,我想要你」

阿洛米堤驚訝地看著不懷好意笑著的莫泰路。

「要我?要我這個目的人格?」

「我中意的不是臉蛋或者身體,而是靈魂。無論陷于何種不利交易中,都能找出利益所在的不屈商魂。不管是目的人格還是其他什麽,你的身上就存在這種東西」

阿洛米堤看了看司,‘不要與這種家夥做交易’司的眼神正在這麽喊。可是,阿洛米堤卻轉過臉去。司的手指,已經快抓不住那條圍巾了。

「……明白了,但只限于這次航行之中。要是無限期支配,會構成侵犯支援廳人才罪喲」

「限定期限的愛嗎?――雖然很遺憾但貌似也沒其他辦法了呢。好吧,那就這樣說定了。直到回萊琪芙路爲止,你都要服從我。把我的名字作爲獨立系統管理員(IND•administrator)寫入你的系統,再把系統日志(LOG)發到我的船上讓我檢查」

「……已完成」

莫泰路看了看手背,他也帶著便攜終端。

「很好」

莫泰路朝司的脖子伸了伸手,解除了圍巾。咳嗽著爬起的司,馬上想揍莫泰路。

「司先生!」

阿洛米堤飛奔過來,反剪住他的雙臂。

「放開我!你要包庇這種家夥?」

「不是這樣的!雖然不是這樣,可是我只有這麽做!我不能讓您做對此人不利的事!」

司醒悟過來莫泰路做了什麽,他把阿洛米堤當成了提線人偶。

「混蛋!」

司就像是溺水者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朝那些旁觀的船員們喊道,

「喂,幫幫我!這家夥會把你們整個種族都當成飼料的!」

船員們困惑地面面相觑。也不奇怪,UN與星際集團的糾紛,對他們來說實在過于遙遠了吧。

這時,在船員後方的青年希裘裏基跟著喊起來,是巴裏諾。

『大夥兒,不要這樣。是船長給我再一次出海的機會。也許奧泰路是給錢的雇主,但對我來說……』

『並不只是這樣』

船員長像在提醒似的說道,

『你也聽到了吧。船長要繼續向北航行,他說要想環北大洋一周啊。我們都以爲到達半島頂端就會回航。要是聽他的,會死的』

『才不會死!』

巴裏諾大吼。

『我就是活著從北海歸來的!那邊有返回的風向!一定能回來的!』

『說起來,你好像從以前就一直這麽吹牛』

像是爲了打消後悔似的,船員長虛張聲勢似的大笑。船員們也跟著笑起來。

『我說的都是真的……』

巴裏諾無力地垂著尾巴。

「你打算沿陸地回去?那會變成逆風向」

柯萊克特尖銳的指出,但莫泰路沒有理她。

「只要逆風回到提萊提赫,替代的船要多少有多少。不必你操心,哈哈哈哈!」

在放聲大笑的莫泰路面前,司低下頭。

♀♂

無關主人的變更,迪亞慕新號接著繼續北上。

原因有兩個,一是爲了尋找與船員們約定好的出産黃金的小島,另一方面是莫泰路想延長阿洛米堤的控制時間。

隨身攜帶的武器被沒收幹淨後,司被關入下甲板。被船員嚴加看管。爲了能讓船航行起來,目的人格們被允許自由行動。但司和阿洛米堤則成爲了物理和系統上的人質。等同于莫泰路的仆人。

有時發現小島,船就會靠近,放下小船去探索。雖然都是些面積不超過百公裏的小島,但不知爲什麽居然有居民。問過後才知道,他們都是從托瓦帕盧大陸被流放的。

有希裘裏基,也有施瓦利斯。因爲貨船的槳手以施瓦利斯居多,船失事後飄流過來,所以居民中施瓦利斯的比率占多數。不過奇怪的是,越往北,施瓦利斯的數量越是多。

當聽說這件事的時候,司冒出一個預感。

越往北,這預感便越強烈,當他們在某個島嶼上聽當地居民說,再往北可以到達一個物産豐富的大島時,司幾乎可以肯定了。船員們聽到這個消息後,幹勁十足,甚至壓過對大海的恐懼,繼續駕船朝北前進。

爲什麽這些飄流者們會知道北方有大島?竟然沒有人會去思考。無論是船員們,還是莫泰路,都滿懷期待地沈醉于冒險航海中。

目的人格們,對此一言不發。

♀♂

巴裏諾從籠中取出掙紮的小龍蟲,輕手輕腳地把小龍蟲咬死後,用父親傳給他的短刀仔細拾掇。他知道司對食物很挑剔。

將滴著紅黑色血的肉細細削成數片,與煎豆拌在一起,拿去給被關在下甲板角落裏的司。

「飯來了」

『謝謝』

司的手被綁著。他閉上眼,吃苦果似的咕唧咕唧地嚼著巴裏諾送來的肉。

「你,很討厭肉嗎?」

『還好吧,就當是吃刺身吧』

刺身是什麽東西?當這麽問後,司回答産那是把魚削成片生吃的一種食物,接著又問什麽是魚,司卻只對他苦笑。

這個男人似乎知道許多不可思議的事情。結束飲食後,巴裏諾坐在司旁邊清理自己的尾巴。

「司,你是從哪裏來的?」

『從很遠很遠的地方』

「乘船要花多少天?」

『一萬的一萬倍的一萬倍』

這次輪到巴裏諾苦笑了。

「別騙我喲,這種大話怎麽可能」

『我可真沒騙你』

「那我就相信你好了,因爲被懷疑是很痛苦的」

司看向他。

『你爲什麽要上船?』

「爲了替古卡路秋報仇」

巴裏諾隨意躺下。

「他是前迪亞慕新號的船員,就像是我的大哥。十分擅長分辨風向。無論遇上怎樣的暴風雨,那個人都能站在船首。豎起耳朵聽風,預測浪頭方向。傳號員按照他的指示指揮槳手,船上的槳不會有一根浪費,越過浪濤」

『他,被誰殺了?』

「被北海的黑船」

巴裏諾咬牙切齒。

「在沒有姐星的晚上,那些家夥摸上船,把他打昏後綁起來帶走,肯定是被吃掉了――沒有誰相信我說的」

『我相信』

巴裏諾看著司。只見司的頭前後搖動,他不知道怎麽抖胡須嗎?

『被懷疑是很痛苦的吧,我相信你』

「……真的?這種像是倒長樹幹(謊言)的故事?」

『你怎麽可以自己都懷疑』

「是,是嗎」

兩人相視後一起笑了。

頭頂的甲板上,傳來卡嗞卡嗞的響聲。船員們爲了橫穿過風,正在在改變帆的方向。卡嗞聲是絞盤(巴裏諾覺得這個詞很難發音)卷起帆繩拉起帆杠的聲音。

「他們正在加油呢」

『穿過貿易風帶後,風向會經常改變。他們都一夜沒睡了』

「那是因爲奧泰路不管他們只求快」

就在巴裏諾這麽滿腹牢騷地抱怨時。

仿佛纏繞著帆繩的聲音般,一個悠揚婉轉的歌聲從艙口悄悄溜了進來。

……Low-lands low-lands a-way my john

Oh-my old-mother she wrote to me

my dollar and half a day……

是阿洛米堤的聲音。

阿洛米堤在以前司用過的船尾樓的船長室中,邊眺望著小小舷窗的外面,邊像在對誰傾訴般歌唱。

……Low-lands low-lands a-way my john

Oh-my old-mother she wrote to me

my dollar and half a day……

正在俯視海圖的莫泰路,回過頭來一笑。轉著絞盤的船員們,都擡起頭。上甲板的司和巴裏諾側耳傾聽。

獨特的節拍,溫柔的聲線,帶些憂傷的小調旋律。就像纏著船穿過帆的風一般,歌聲輕悅。

……She wrote to me to come home from she,

Low-lands low-lands a-way my john……

從桅樓上,從船頭的瞭望台上,傳來有力的女低音與貫穿天空的女高音,是邦尼和柯萊克特跟著唱起來了。

這是告之船員故鄉的戀人死去的悲傷船歌。歌聲與船員們轉動絞盤的聲音重疊,不久,船員們,也開始低聲哼唱。

……She wrote to me to come home from she,

Low-lands low-lands a-way my john……

歌聲袅袅纏綿,波浪海風帆船,ETI人類,不知何時連莫泰路也開始用手指在海圖上敲拍子。

目的人格們在希裘裏基的聽覺範圍與人類的聽覺範圍中同時歌唱。司覺得這是阿洛米堤傳達給自己的信息。被迫服從莫泰路無法取得聯系的阿洛米堤。

而巴裏諾的心中也思緒沸騰。

唱著這樣的歌,他們怎麽還能對奧泰路唯命是從。

翌日,船遭到了襲擊。

♀♂

太陽升起後不久,吱吱!放哨的船員就大叫起來。

「什麽事,怎麽了?」

莫泰路走上船尾樓,視線掃了掃周圍。前方,清晨白色霧霭中大海另一頭隱約能見到島影。相當巨大,島上甚至還有山脈。不過這些在數小時前就已經發現了。

「你看到什麽了?」

『不是前面!是後面!』

轉過頭的莫泰路頓時瞪大眼睛。一艘快船正撕開清晨霧霭,駛了過來。船相當大,且上面――揚著白色風帆。

船尾樓上的船員們吱吱亂叫,一人沖向甲板。

「阿洛米堤!那是什麽東西!」

莫泰路狠狠瞪著阿洛米堤,她靜靜答道,

「那是哪裏的船,你心裏也很清楚吧」

「我問的不是這個,爲什麽不通知我他們接近的事!早點注意到,是能逃掉的吧!」

對于這個問題,阿洛米堤不知爲什麽,有些悲哀地答道,

「因爲我身上有一個無論是你還是司先生都不知道的任務」

「什麽?我命令你快說!」

「不能說。因爲那是深藏于我們核心更深處的事件。其實本來,連這些我都不能說的」

莫泰路一臉震驚地盯著阿洛米堤。

「你……你難道不是常規目的人格(Normal Purposoid)?」

就在莫泰路把阿洛米堤問到語塞的瞬間。

‘嗞’一聲幹巴巴的聲音響起,莫泰路身軀一僵,倒下了。在他身後,司站了起來。

「司……司先生!」

「阿洛米堤,你沒事吧?」

被當成高壓手槍來用的皮膚終端發出的漏電讓司皺了皺眉頭,阿洛米堤則嚇呆了。

「司先生……剛才的話,您都聽見了?」

「什麽話?」

司邊說邊回頭,助他逃脫的巴裏諾,正用繩子把莫泰路綁起來。

「巴裏諾,綁好他後,幫我轉告一下大家。奧泰路已經被我收拾了。大家的待遇和以前不變。總之現在最優先考慮如何應付那艘船」

「……是!」

阿洛米堤一臉燦爛地點闊大。

「柯萊克特,過來幫我查一下那艘船!邦尼,你快登上桅樓!」

「了解!」「知道啦!」

目的人格們行動起來。司朝來到身邊的柯萊克特問道,

「那艘,是帆船吧。而且比我們面積還大」

「那是三桅克拉克帆船(Carrack),排水量三百五十噸」(Clsxyz注:克拉克帆船是歐洲史上第一款用作遠洋航行的船艦)

「你知道?」

「早就知道了」

「啊?」

就在司反問的時候,船身一晃,是阿洛米堤在轉舵。

這不是回避的動作。她在調整與對方的航向一致,在風力相同的情況下,受風帆少的迪亞慕新號的速度明顯要慢。眼睜睜便看著克拉克帆船追上來了。

「阿洛米堤,你在幹什麽?」

「准備接舷」

「什麽?你想開戰嗎?」

「不,要讓希裘裏基們看看那艘船的乘員。然後,再甩開那艘船」

「爲什麽!?」

三人都沒有回答。

船員長跑了過來。這次他沒有龇牙咧嘴。而是一臉無辜地來到司身垂著耳。

『司船長,對不起,都聽巴裏諾說了。您能不怪我們嗎』

「我不怪你們」

『太好了,其實昨天我們聽過歌聲後,都清醒了。雖然我們沒有什麽厲害的尾巴,還是請您再給我們一次機會』

「好,好的,總之先讓船動起來。還有武器――」

「把手頭上所有可以用的武器全部武裝起來,馬上」

「柯萊克特!」

「對方不一定是友好的」

完全不像是她會說出來的話。在反問前,那艘克拉克船已經接近。

『吱!』

胸口受了一擊,一個船員摔倒在甲板上。他被克拉克船上扔過來的鈎子擊中了。

克拉克船卷起風帆,放慢船速,並駕齊驅。連著繩的鈎子不斷被抛過來,小巧的迪亞慕新號漸漸被拖過去。

緊接著,在看到對方船舷上的船員後,司刹那間屏住了呼吸。

「――施瓦利斯!」

是的,對方的船員皆是黑毛皮的施瓦利斯。個個手握著出鞘的蠻刀。凶煞地露出門牙虎視著這裏。

嗖,嗖!不斷有箭射來。被直接射中頭的船員們都來不慘叫就倒了。同時隨著沈重的沖擊,兩艘船撞在一起。克拉克船的船舷要高的多。船員們用尾巴纏起繩子,正在准備吊滑過來。

柯萊克特擡頭朝桅樓上大喊。

「邦尼,就是現在!」

速射弩發射的高速連射聲撕裂空氣。沒有一發射偏的精密射擊,全部的鈎繩都從頭上被射斷。數個船員掉落在船與船之間,在船的搖晃下,傳來像是身體被擠裂的聲音。

「停下!再敢過來我就通通幹掉你們!」

邦尼高喊。司來回看了看柯萊克特和邦尼。她們到底什麽目的,完全不明白。

充滿緊張的寂靜充斥著兩船之間,不久,從船員中走出一位施瓦利斯。司懷疑起自己的眼睛。

「這……這是怎麽回事?」

『托瓦帕盧(大陸)的希裘裏基混賬們!』

那是位左耳耷拉的女性施瓦利斯,只聽她威風凜凜的說道,

『居然被你們來到了這裏。終于發明塞利(風帆)了嗎?野蠻的你們,原來也有點腦子!』

『你們才是混賬!』

回喊的是巴裏諾。

『你們襲擊了迪亞慕新號!難道忘記了嗎?!就在十二次姐星消失之前的夜晚!』

『哦?』

施瓦利斯感興趣般搖了搖尾巴。

『那條船上還有幸存者?真虧你能回到托瓦帕盧呢』

『你們把古卡路秋怎麽了!』

『他還活著,要是殺了他,就打聽不出托瓦帕盧的實情了』

『你說什麽?』

『我們航行到托瓦帕盧海,伺機襲擊你們的船,掠奪你們的族人,調查托瓦帕盧的情況。不過那天晚上是個例外。沒想到會在回程中,發現離我們國家如此近的希裘裏基的船只』

『國家?你,你……是誰?』

『我的名字是菲琪卡』

施瓦利斯傲驕地說道,

『我的身份是一統北限六十八列島妮基茲由帝國第一皇女。第九位顯現漂流母王琪秋卡血脈的施瓦利斯!』

司感到自己的脊梁在顫抖。

「柯萊克特……那是……琪秋卡的……」

「噓,別說話」

按住快叫起來的司,柯萊克特擡頭往天上看了看。

「還沒到時候」

『那是什麽東西?從沒聽說過有施瓦利斯的國家』

『很正常,因爲飄流到帝國的希裘裏基也好施瓦利斯也罷,沒有一個回去過』

菲琪卡眯起點,像是取笑似的說道,

『你覺得這是爲什麽呢』

『爲、爲什麽……』

『爲了反攻托瓦帕盧!』

菲琪卡震耳欲聾般說道,

『你們這些希裘裏基放逐我們的母王琪秋卡,把我們施瓦利斯趕到能讓尾巴都折斷的寒冷列島上,自己卻在溫暖的托瓦帕盧悠閑生活!不只是爲了奪回托瓦帕盧,還爲解救在托瓦帕盧上被你們殘忍對待的施瓦利斯同胞們!』

『那種事不可能做到!』

『可能』

菲琪卡這麽說完後,不知爲什麽視線朝航頭的海面上望去。順著她的視線,迪亞慕新號的全員也一起往那邊看。

『啊……啊……』

船員長意義不明地亂搖尾巴。

是艦隊。從迪亞慕新號越來越接近的巨島陰影中,出現許多艘船只。高到需要仰望的帆柱就像海上樹林般林立,逆風斜向張開的橫帆,一重又一重,數之不清。

『時間正好,多虧你們航向正朝著我們艦隊的會合地點,不然收拾你們就得多點功夫了,讓我說句謝謝吧』

『才不要你謝!』

對于太年青,缺乏見識的巴裏諾來說,強大對手突然展現的敵意,是他難受招架的,所以只能任性地大吼大叫。

『把古卡路秋交出來!把迪亞慕新號的所有人全部還回來!』

『哼哼……』

菲琪卡輕蔑一笑。

『你們希裘裏基的世界,就是靠你這樣沒用的男人來運轉的吧』

怒氣沖腦的巴裏諾,拔出船舷上的鈎子,猛地扔了過去。

鈎子飛掠過嚇了一跳回避的菲琪卡臉頰後,落在甲板上。菲琪卡捂住臉,捂住數根胡須被刮掉的臉。

這是宣告希裘裏基與施瓦利斯之間漫長戰爭開始的第一次進攻。

『你這混賬……』

菲琪卡的尾巴忽然一甩,持箭的水兵們同時瞄准目標。

就在這瞬間,柯萊克特低聲說了一句。阿洛米堤當即推倒了司。

「衛星炮開火,趴下」

船尾樓上司被推倒,大氣爆炸的轟隆聲敲打著他的耳膜。

在上空數百公裏巡戈的低高度衛星的炮口,朝向地面。本來用于軌道空間戰的大功率帶電粒子光束炮射入海面。水蒸氣爆發所成的水霧升騰而起。伴隨衛星的環地旋轉,光柱角度也隨之改變,能量集中轟擊持續。

「打雷了!趁現在快逃!」

聽到邦尼的喊聲,清醒過來的船員們不顧一切地開始拉帆繩。膨脹的熱風吹起風帆後,迪亞慕新號迅速離開。

『不准逃,給我張開主帆』

『無法張開,帆繩斷了!』

彌漫的水霧中,克拉克船上船員們的叫喊聲急劇遠去。他們的帆繩是邦尼從搖晃的桅樓上有如神技般射斷的。

迪亞慕新號離開巨島,橫穿過艦隊前方,航向洋流中。阿洛米堤扶起司後說道,

「施瓦利斯皇女的那艘船無法行動,所以他們大概不會追來」

「是嗎……」

眺望了片刻遠去的艦隊後,司的視線回到阿洛米堤身上。

「你們瞞著我,明明知道那艘船就跟在我們後面」

「是」

「還有施瓦利斯建國的事,從軌道上不可能沒發現」

「是」

「莫泰路的降落,腓尼基集團的插手,你們明明知道卻什麽也不說」

「……是」

「爲什麽!」

司吼起來。

「你們到底想幹什麽!」

「對不起,司先生,對不起!」

阿洛米堤捂著臉跪下。

「不能說!我想把一切都告訴司先生,可是不能說!」

「……本廳的指示?」

「本廳,有――」

「阿洛米堤不可以!」

比柯萊克特尖銳的叱喝還快,阿洛米堤身體一震,仿佛中槍般倒在甲板上。

柯萊克特轉頭向司,聲音中滲著苦澀。

「就因爲剛才那句話,阿洛米堤核心中遭到六千單位的數據逆沖。這是如同被活生生拗斷手臂的痛苦――所以請別再問了,求您了」

「見鬼……這是怎麽回事……」

司像是完全脫力般,靠在船舷上。

柯萊克特轉過臉去,邦尼則咬牙切齒。

♀♂

「糟到不能再糟」

瑪薩•谷谷夫人,像在恨鐵不成鋼的說。

「希裘裏基與施瓦利斯相遇的影響極爲惡劣。

施瓦利斯船隊之後沿大陸,開始大規模掠奪破壞。

接到歸航者報告的希裘裏基們,爲對付施瓦利斯國家,開始增加軍備。

可以預見不久後,兩勢力將展開全面沖突。

――由于衛星監視程序只限定在大陸範圍,疏忽了施瓦利斯國的形成。

完全未對施瓦利斯進行過任何關注,任由他們對希裘裏基的憎恨與日遞增。

並且,還由于進行任務時的混亂,讓潛入的星際企業商業間諜逃匿,甚至連其所屬的企業也無法判斷。

……你都幹了些什麽啊?」

夫人像是耐心盡失般攤開雙手。

「你,不是去促進他們大規模交易的嗎?」

「有間諜混進來,是總部的問題」

司無力地辯解。

「那家夥手上有支援廳發行的ID,所以才能鑽進維多利亞號的監視網」

「這是本廳這邊的失誤……ID是原使用者退還本廳後遺失的。支援廳不會給星際企業發行ID」

「是嗎」

對于夫人說的話,司已經不再相信了。不,准確來說他不信任的並不是他的直屬上司谷谷夫人,而是更上層的某些人。

「總之,如果你不是永久性職務的C•O,現在已經給你處分了」

「對不起」

「道歉有什麽用。你該感謝外文明的數量已經增加到近兩千。現在支援廳,連開除你的閑工夫都沒有」

「然後,關于本次任務,兩者已經開戰,現在才阻止爲時已晚。除非是把船全部擊沈,不然別想他們會停戰,而是要擊沈所有船,就談不上什麽貿易了。只有等雙方都疲憊開始休養生息。暫時先放手吧」

「明白了」

「那麽,下次時間再見」

夫人的影像消失了。

在空無一人的維多利亞號控制室內,司深深坐在指揮坐上回想。

這次的報告中,混了一堆謊話。莫泰路當然不是溜掉的。是用阿洛米堤的控制權做交換,消除他的記錄。看到陷入戰亂狀態的奧賽亞諾,莫泰路表示‘我可不是武器商人’後,就走了。

不過,他有本廳的ID,能在維多利亞號的眼皮子底下降落惑星。目的人格們沒有向司報告他的事情,也是出于這個原因吧。他的目標與目的人格們無關。指派他行動的恐怕是――外文明支援廳。

本廳的安全性能還不至于低到被星際企業盜取ID的程度。

本廳爲什麽要這樣做?

感覺答案也許意外的簡單。「爲本廳也有各種考慮」――阿洛米堤曾經這麽說過。是的,在支援廳設立當初,幹涉派與不幹涉派曾經相持不下。

莫泰路也許是受幹涉派的指使。目的是把奧賽亞諾市場化。

收集千奇百怪的東西,只是他隨手玩的遊戲吧。爲了所屬企業,扭轉整個惑星的消費體系,才是商業間諜的專長。所以,他大概還會再來。與C•O一樣,以延時睡眠消磨時間,在星際間尋找適合的市場,等待奧賽亞諾的經濟進入成熟期。

……先不去管他。

那些目的人格們暗中到底在計劃些什麽?

施瓦利斯國家不可能因爲衛星設定錯誤而被疏忽。目的人格們是有意忽視他們的。爲了什麽?

對了――就算奧賽亞諾的ETI發展很快,但從琪秋卡時代起,只經過區區八十年就能制造那樣大規模艦隊也未免太奇怪了。還有技術上,國家規模上都有問題。只憑琪秋卡的子孫和飄流的施瓦利斯,能有如此成長?

有人在扶持他們成長,是目的人格們趁著司沈眠的時候幹的。

在奧賽亞諾建立新國家――她們到底想幹什麽?

啊,對了。

回想起這次相遇時,她們的行動。三人明顯都知道菲琪卡的船一路跟哨的事。不,從船間距離的微妙把握來看,肯定是她們在故意誘導跟哨。考慮到施瓦利斯的船技術是她們教出來的,所以很有可能。

一想到此,懷疑就像脫缰的馬匹。

她們是爲了讓迪亞慕新號的船員見識菲琪卡的艦隊,才故意靠近克拉克船,還與菲琪卡對話。她們是爲了遇上那支艦隊,才故意選擇環北大洋的航線。她們爲了讓自己選擇那條航線,才故意編理由不制造縱帆船。所以,造船本身就是爲了促使希裘裏基與施瓦利斯相遇。

這真是超級兜圈子的做法,如果是幹涉派的話,會幹脆用穿梭機把兩者運過去。而不幹涉派則是一點都不會做。她們是想在不幹涉的情況下,悄悄誘導ETI……只是,爲了讓兩者相遇?

「……想不通啊!」

司大喊。

他只是想保護他們,無論是希裘裏基,還是施瓦利斯。他希望剛剛開始起步的幼小文明,朝著充滿陽光的世界前進。

而不是朝著殺害孩子的文明方向。

「阿洛米堤」

司低聲自言自語。

那個吟歌的夜晚,沒有與她心意相通嗎?人類與目的人格,造物者與被造物,無法越過不同種族的牆壁,沒有相同的心嗎?

不,不是的。

想把一切都告訴你。

她這麽說過。站在被造物的極限邊界,因爲她――能與自己心意相通。

肯定是這樣。

「阿洛米堤……」

在控制室中,望著蔚藍欲滴的奧賽亞諾,司輕輕自語。

想與她,一起指引他們。

♀♂

「哦,要走了?」

旅店的老板,把骨頭放一邊,轉過向這裏。

肩上背著所有行李的巴裏諾•艾奧諾,變扭地擺弄了幾下破爛的上衫後,遞出一把少的可憐的裏納幣。

「這些夠嗎」

「才不要你錢呢。你可是把施瓦利斯的危險通知我們大家的英雄」

老板將巴裏諾的手推了回去,不過巴裏諾嘴裏說著反正我也用不上,硬是讓老板接過去。

不甘不願地接過錢的老板,又說道,

「真的要去?你的話,在新設的義勇軍裏,可以得到一份不用戰鬥的職位吧」

「我還沒有爲古卡路秋報仇」

「是嗎……」

老板如同在看盛夏的太陽般,凝視著巴裏諾。

「你長大了呢……變的冷靜自信了」

「因爲我已經清楚知道對手是誰了」

「是嗎,你這個小鬼!」

老板用力拉了一把巴裏諾的尾巴。巴裏諾可憐地叫一聲。

「好痛啊」

「想報仇的話,就給我活著回來」

「嗯」

巴裏諾走出旅店。城裏熙熙攘攘,因爲第一次討伐施瓦利斯的艦隊就要出發了。

讓那些糟蹋無數北岸城市的家夥們,好好見識。

心中如此決定,可是心底卻冒出一絲奇怪的感覺。

左耳耷拉的施瓦利斯皇女。不知爲何,總覺得好像很久以前就認識她了。甚至覺得這樣的鬥爭是一種錯誤――

但也只是一瞬間。

抖了抖胡須,巴裏諾朝港口邁步走去。

- 未完待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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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9月 03, 2016 9:15 pm

第一卷 蘇醒的大地 外文明支援廳計劃局資料
第611號外文明(慣用名奧賽亞諾)支援計劃中期報告書

外文明支援廳計劃局資料

「奧賽亞諾」

奧賽亞諾文明于統聯標准時(UMT)二百年代第十五期外文明探索熱潮時被發現,奧賽亞諾不僅代表其文明所在惑星,也代表惑星所屬的恒星系及所環繞的恒星。爲統聯發現的第六百十一號外文明。

以地球爲基點的極坐標位置爲,赤經十二時四十分五秒,赤緯負五十八度二十分,距離四一二點五五光。能在人馬座方向觀測到。

恒星奧賽亞諾是G6V型的主序星(矮星),比G2V型的太陽稍紅,低溫且高齡。不過,其所在的星系中有類似天狼星B的白色矮星,以及獵戶座α的赤色巨星等等各類星體。從此來看可以說是與太陽非常相似的恒星。從這種相似中,可以認爲其産生的生命體與地球生命體十分接近。

不過,不能無視奧賽亞諾與太陽的溫差。這對兩者孕育的生物有極其長遠的影響。

恒星奧賽亞諾比太陽略冷。不過,其星系中的第四惑星比地球更接近母星軌道,足以獲得充足的熱量。

也因此,其公轉周期必然很短。此外其實並非必然性,但其自轉周期也很短。是故,第四惑星奧賽亞諾的氣象變化較之地球來得更爲頻繁。也由此,在所有方面其生命體活動周期都要比地球生命來得短暫。

最明顯的例子便是原生地球外智慧生物(ETI)施瓦利斯。詳情後述,總之奧賽亞諾變化頻繁的速度,爲施瓦利斯文明的形成給予極大的貢獻。

此外,就如奧賽亞諾其名所代表的一樣,海洋面積巨大。公轉軸傾斜每大約十度就會發生季節變化。不過較之地球顯少。

這些要因,抵制了長期性的氣象變動,且促使了適度的短期性變動發生。安定與刺激的平衡與地球相近。所以,奧賽亞諾才具備與地球類似的生命體系。

「施瓦利斯」

奧賽亞諾的ETI被稱爲施瓦利斯,以及希裘裏基。因爲從分類學角度看,兩者幾乎同種同源,所以以下陳述,用施瓦利斯爲例。

施瓦利斯的一生壽命爲三十當地年不到。其間,匆匆忙忙成熟,從事社會活動,結婚,生子,死亡。

如地球上的類人猿和海豚,因少子化與撫養期間的長期化,群體有必要哺育幼體,爲此形成社會。不過施瓦利斯有點不同。他們的壽命作爲ETI來說很短,所以難以全面的養育孩子。所以他們選擇了魚類般多産多死的方式。這種方式下老一代與年青一代的接觸很少,如此竟然能誕生文明,看上去似乎很不可思議。

其實關鍵在于他們的語言。他們發生的聲音語言周波數很高。每個時間單位上的情報量很多。能夠語速極快的交流。換言之,短時間中能交換許多知識。

是因爲速語,社會才發展的嗎?又或者是爲了維持社會才形成這種速語的嗎?這無從知曉,也沒有什麽調查的意義。只是,到UMT四六零年,奧賽亞諾都是以這樣短周期的情報交換爲基礎而繁榮。他們的創造能力與學習能力極高。從C•O著手開始,在如此短時間內發展出如此文明的ETI前例,幾乎沒有。

具備如此高能力的他們,就算擁有比人類更漫長的曆史也不奇怪。然而,直到C•O插手爲止,他們幾乎沒有什麽文明發展。其理由,可謂是個謎團。不過可以推測的原因如下。

施瓦利斯爲肉食動物,由于獵食對象爲小型且動作相對遲鈍的動物,所以他們不進行有組織的狩獵。也不組織勞動進行必要的農耕。此外,因爲主要居住空間都在樹上,所以幾乎不會移居。

換言之,直到從樹上下來的突破發生爲止,都沒有形成社會的必要。

當然,在過去的漫長曆史中,也不是完全沒有從樹上下來的個體及部族。據施瓦利斯代代相傳,某個被稱爲切琪的個體是初次下樹的始祖。但除此之外,應該存在其他先驅者。不然無法說明爲何大陸全域都有施瓦利斯存在。

而這沒有影響文明發展,我們認爲是由于大陸過于狹小的緣故。

奧賽亞諾陸域地形單一,只有地球的澳大利亞大小。雖然有些差異,但對照地球來說,地球文明幾乎都是隨著騎士與家畜發展起來的,席卷歐亞,構築技術文明的,皆是具備牛、馬等大型家畜,能頻繁進行長距離轉移的民族。伺養草食牛馬的生活方式,與文明發展息息相關。

另一方面,生活在島嶼上的澳大利亞原住民,新幾內亞人,沒有騎馬,也沒有騎馬的必要。直到格林尼治標准時間(GMT)二十一世紀爲止,他們都生活在極爲狹窄的地域中,終究沒有形成高級文明。

目前的施瓦利斯社會,較之C•O插手前,擴張傾向十分明顯。這也是可以加以說明的。

他們基本上是肉食。代代繼承了捕食其他生命的習性。

這種鬥爭本能,驅使著他們不斷擴張。不再受到森林束縛後,已經沒什麽可以阻止他們了。此外,多胎生的人口增加壓力,也加速了這種擴張。

鬥爭本能使他們的文明發展。雖然以人類的判斷來說,很難對此認可。而一味否定也不適宜。營養捕食型的ETI多數是以力量推進文明。而人類正是走在這條道路上。

施瓦利斯社會同樣可謂是典型。資料性價值重大。在外部糾正其發展前,進行足夠詳細觀察是十分重要的。

「ETI」(補充事項)

地球外智慧生物(Extra Terrestrial Intelligence ),至目前UMT四六零年爲止,共發現二千個以上。

雖然在地球極坐標的第五象限方向上,距離四百光年之遙的奧賽亞諾幾乎可算是最遙遠的外文明。但在其他方向上也不是沒有更遙遠的外文明存在。

該如何對待外文明,從以前開始便一直爭論不休。能與人類交流的存在是怎樣一個定義,所謂的交流又指的是哪一種狀態?這類爭論從沒停止過。對招呼聲會回複的就算是?那麽大山應該也算,因爲它會發出回響。能進行數學運算的東西?那麽烏鴉也有計算能力。

此外,無法定義,也便無法證明不存在不能交流的智慧體。對此有人認爲不可能證明,也有人認爲不需要證明。

所以外文明支援廳現在,是以模糊的方針在運行。只要像是ETI的東西,就認爲其是ETI。把一切將來可能是外轉明的重要存在,都小心翼翼地去對待,注意不使其凋謝。事實上ETI也確實多到需要這麽判斷。

最初發現的帕比洛斯就屬模糊範疇。或者應該說,正因爲最初發現的是它們,所以人類對于ETI的定義範疇才變得寬廣。像施瓦利斯這樣容易溝通的ETI,其實相當于是例外。

雖然如此但支援計劃還是在不斷展開,有些獲得了非常可喜的成功。第一期C•O卡陸•維茵克拉負責的特拉斯星巴納庫陸人,C•O兼象限統轄官瑪薩•谷谷負責的塞舌爾星系的戴庫斯托蘭人,都留下了順利發展的支援記錄,並被作爲支援廳的宣傳資料被廣泛使用。

不過,反過來看,有些地區的支援進展遲緩。造成如此原因的一方面是ETI理解溝通上的困難,另一方面也存在雖能理解卻不願意配合的例子。並且這樣的例子絕不在少數。

「地球」(補充事項)

UMT四六零年,地球圈總人口,加上宇宙殖民地與月球人口,共在一百二十億左右。

與UMT二百年相比,增加了二十億,與UMT初年相比,只增加了四十億。GMT時代末期發生的食物生産體制崩潰所引世界性饑餓災難,雖然沒有再發生過。但人口的遞增率確實在不斷減少。

統一國聯(UN),維持生存通脹的體系幾乎完成。可用能源爲核能與太陽能置換的電力。對于提出申請的個人,會在衣食住行教育方面,加上固定條件給予當事人及當事人的子孫免費提供。對于不提出申請的個人,也允許他們通過農林水産自給自足。雖然地球上不禁止商業活動。但生活必需品等的産生流通需要已經完全由UN滿足,所以不存在成本性支出。貨幣固然存在,稅率則是全額累進稅,私有財務的積累非常困難。

沒有勞動義務,一切自願原則。通過志願者的勞動,系統得以維持。報酬是自我實現以及留下子孫的權利。藝術、文教、高附加價值的消費物生産等,這類非必需部門的勞動方面,沒有有價報酬。取而代之的是名聲與贊賞。這些人的勞動,支撐著其他多數非生産者的生活。不斷發展的泛用化與特殊化機械群,使這樣的支撐成爲可能。

只接受卻不産出的非生産者有很多,對他們的生活保障只維持于最低限度。雖然有人對此不滿,但有識者皆爲生産者,輿論支持體制。此外,非生産者們往往逃避伴隨痛苦與勞動的生育。完美的避孕率能防止他們的數量增加。不過如果非常想要孩子之人,會成爲生産者,獲得繁殖權利。又或者偷偷生育。但生下來的孩子受不到生活保障,要麽死亡要麽被UN收養。對此不滿者雖然很激進卻人數很少。因爲有衆多免費就能享受的快樂(政府配給的玩賞用目的人格也在此中),想要孩子者本身便很少。其少數化甚至到了UN不得不設立繁殖局,官方制造孩子的程度。

在這般閉塞地球上的扭曲,都由宇宙承擔。人類的競爭欲、實現欲,所有欲等等都在宇宙中發泄。星際流通企業,不是單純的企業,而是融合一切消費需要的企業中的企業。除了星際流通企業外,不存在其他任何企業。

由于人口並未增加多少,殖民與資源掠奪並不是他們的主要目的。他們追求的是新的知識與文化,其發源地與需求地。此外,尋找買家賣家的行爲本身,也是他們追求的。這個時代中把自我實現押在企業上的人有很多,讓這些人行動本身,甚至也成爲了企業繼續存在的目的。

「C•O」(Civilization Observer,文明觀察官)

奧賽亞諾的C•O,爲生存年齡十九歲六個月之人類男性,辻本司。未配備皮膚終端以外的內髒機器。

其血統屬于舊日本本土民族系列。于繁殖局第六四八五期人工生育計劃中出生。

在地球圈聖誕島4軌道都市中接受幼年課程教育後,在UN中高等科完成世界史曆史科課程。同時他也完成了泛用機械工學,周期文明學的進修。在教學計劃中,接受過精神性外傷的心理輔導。並不嚴重,沒有行動上的限制。之後,根據本人志願,加入C•O。

C•O的支援任務,皆是必須完全舍棄地球人際關系的特殊長期任務,所以志願者中很少有年輕人。辻本的希望,極爲罕見。由于人手嚴重缺乏,所以補充人手優先于其他事項,其個人志願得到了通過。

他所擔當的奧賽亞諾文明離地球極爲遙遠,志願者很少(事實上沒有),所以沒有派出人類團隊。因此在配合他的支援船維多利亞號以外,還有三個B-級目的人格同行援助。

代碼爲a•b•c的它們,在支配廳技術部完成塑體後,于UN法務廳通過改良型圖靈測試(Clsxyz注:Turing test,一種測試機器是不是具備人類智能的方法),被授予人權,同時由她們決定自己的稱謂。換言之,阿洛米堤,邦尼,柯萊克特就此誕生。她們奧賽亞諾到達時,擔任支援船維多利亞的航行指揮,到達同時展開爲本來的目的人格。

三體目的人格持有目的明確。阿洛米堤以「效率」「能源」「交涉」爲目的,此爲最優先事項。同樣,邦尼是「生存」,柯萊克特是「知識」「教育」。

三體目的人格,隨著辻本的認識,定型爲女性型,之後雖然在輔助辻本的過程中,不斷特殊化。但她們皆表現出性格圓滑的特征。B級目的人格的模式原本是對使用者絕對服從。但她們屢次以非常彈力的語句來解釋各自行動,使的支援行動複雜化。其原因與結果皆不明確。甚至有記錄顯示她們皆有不符合當初設定目的的行爲。

雖然沒有明確記錄顯示她們對支援行動造成妨礙,但考慮到C•O辻本司本身能力方面的不足,奧賽亞諾的支援行動難以認爲是進展順利。

有必要讓統轄官谷谷進行適當的介入。

C•O在支援行動中,會用到除目的人格以外的其他各種裝備。爲了理解C•O的行動,有必要掌握這些裝備。

奧賽亞諾的一切支援活動的基礎是支援船維多利亞號。這艘船是本廳器材局所屬的有人長距離支援船,登錄號爲ES1-09001.

維多利亞號非普通常規型支援船,而是由星際保安軍制式太平洋級工作艦改造而成。之所以采用這種方式,是考慮到派遣地奧賽亞諾距離本廳船塢所在地球距離太遙遠。

全長三百五十米雙塔型,其中一處艦胴體爲開采當地星系天然資源的脫離采取式。主胴體爲船首的船內工廠,胴部有走徑二十米的環形重力區,船尾裝備推進器。

動力裝置爲超電解物質惑星間反動力推進引擎,及光年航行用慣性系同步引擎。在人類圈全域中能進行兩個月以內航行。此外,在不斷采掘天然資源的情況下,能半永久性航行。無法進行大氣層內航行。

去除破壞隕石用的裝備,不配載武器。初始狀態加三十二台泛用環行人工衛星及一艘穿梭艦。工廠中可進行包括宇宙機械在內的所有既知全工業機械工作。

以這些裝備,維多利亞號能在技術層面完全支持C•O的行動。

此外,C•O使用的小型機器也值得一提。

根據本廳規定,C•O不能與ETI進行正面接觸。因此C•O會用俗稱光學迷彩的欺騙機器。此裝置操縱使用者體表的靜電,改變外光反射波長,形成任意形象。只要對方的視覺依賴可視光系統,便極爲有限。只要不是在激烈電磁雜音中或者直接接觸的情況下,就不會被看穿。

C•O辻本配有皮膚終端。這是把一部分腕部皮膚細胞,轉換成具有情報處理能力的發光細胞的裝備。一般市民都有此機器,與部分情報化之人相比,完全不算什麽特別出衆的機器。在配有支援船及目的人格柯萊克特的備份環境中,可以完全發揮的性能。

性能方面,有聲音畫面的輸出入和電波通信。根據使用者的體溫可以發動熱電,即使破損,也能以等同于負傷治療的速度修複。

憑借以上各種機器,C•O辻本展開支援行動。但最重要的還是在于其本人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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