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色 (2009 年重寫版) - 第二十一回‧絕配 [完結篇]

在衆人乘坐熱氣球追踪王子的途中，倫大致描述了王子的飛行要塞，還有楚楚可憐地求救的金髮少女。

既然有目擊者證實科林的猜測，科林聽罷只能長嘆一口氣，叮囑李遙要小心別瞧到女版的桂。

因為光看不能吃的女版桂，李遙上次幾乎就爲驚鴻一瞥流盡男兒血，自然絲毫不想再看一次。其實如果可以選擇，他想反方向去跟踪佩佩拉奇──但如今人在天空，共坐一個熱氣球，沒法單獨行動。誰叫自己沒長翅膀，玉笛也不支援御空術？他只能不甘心地看著後方的雲。

柳沒法子想像哥哥變成女人的樣子，所有幻想出來的模樣除了搞笑還是搞笑，她為自己不能切身處地替哥哥分憂而有少許內咎。

雲安娜和麗拉本來就與此事不相干，自然連這丁點內咎之心都沒有，只覺好笑。

「倫！」

柳向走在前頭的龍鳥大叫，因爲風阻，叫了好幾次倫才聽到。龍鳥降下一點飛到她旁邊。

「不好意思，可以請求你再幫幫忙嗎？」

「甚麽事？」

「雲安娜姊和麗拉姊都只是普通人類，如果見到哥哥，可能會被Natural Beauty傷到。你的墨鏡可以阻擋Natural Beauty的效果吧？可以借她們嗎？」

「可是我只有一副，如果有現成的眼鏡我就能加上魔法。」

一點小小的綠色光突然蹦出。

「眼鏡的話，我可以變出來！」

小良心哼起奇怪的音調，繞著圈跳起詭異的土風舞。在舞圈中心出現了一團閃光，十幾副不同款式的眼鏡從光團中卡啦卡啦地跌到柳的手上。

「好吧，我試試看。」

倫隨手拿起兩副眼鏡，閉目凝神，一陣紫光包圍住他手上的眼鏡溶入其中，鏡片變成了紫黑色。完成後，倫便交給維恩。

「眼鏡？這是甚麽法寶？」

李遙突然從少女的旁邊冒出頭來，看見這兩人聚在一起談話，生怕錯過了甚麼。

「難道是用來對付Natural Beauty的法寶？」

「Natural Beauty的力量太強，我只能做太多副，不够分。」倫趕在柳開口前就回答，瞥向李遙，「這位先生想必會把護具先留給女士吧？」

李遙望向麗拉和雲安娜，心想留給麗拉無妨，但留給那個女巨人太浪費。不過既然青年魔法師都說了，他亦沒理由難看地纏住要。李遙即使心裡不甘，也只能強顏歡笑地回答：「當然當然，護具理當留給姑娘使用。」

他走開後，倫把自己的護目鏡遞給柳：「你戴著這個吧，別人才不會起疑。」

柳點頭道謝，但又不安地回望李遙一眼。

「放心啦，既然那人有本事跟你哥哥一起旅行那麽久，不會有問題的。我會給他特別的裝備。」倫看穿了她的擔憂。

柳把墨鏡交給雲安娜和麗拉，兩人都很感激她的細心。

「記著，雖然它可以阻擋Natural Beauty，但只能减弱效果。千萬不要一直凝視我哥哥。而且戴著它之後看東西也會模糊不清。所以一定要小心。」

麗拉拿在手上把玩，笑說：「有了這個，看到你的真面目也不怕了？」

「不要小看Natural Beauty的殺傷力。」柳認真地說：「倫說對普通人來講，就像日蝕一樣，注視著還是會瞎眼的！」

「明白了，才剛剛被那奇怪的魔法弄昏了一次，我也不想再有第二次呢！」那時候麗拉只不過看到槿和柳的頭髮上的反光就昏過去，如果正面看著大概真的會性命不保。她把眼鏡戴上，前俱樂部女主人現在看來更像黑道美人了。

雲安娜也戴上眼鏡，心裡想的却是下次見到槿的時候不用再因爲要閉目而綁手綁脚，萬一開打也不怕。但是隔著紫黑色鏡片看的模糊景像讓她皺了皺眉，但總比完全看不見要好得多。

「哈！每個人都變成一團團的橙黃色了，臉孔都看不清。」她望向柳，「爲甚麽只有你會是藍色的呢？」

「可能是因爲附身術吧。」柳微笑。

李遙在吊籃的另一邊遠遠望著女生分享夢寐以求的抗Natural Beauty裝備，有點不是味兒。倫騎著龍鳥飛到他附近。

「這個給你。」

李遙接過倫拋給他的墨鏡，滿心歡喜。但一戴上之後，却甚麽也看不見。

「咦？難道有開關？」

「那是塗黑了的眼鏡，完全看不到的話也可以防止NB吧。反正我看你體感很好，看不到也不會妨礙行動。」倫丟下這句話就飛回領航的位置。

「這跟我平常用布條有甚麽分別？」李遙握住墨鏡大吼，並不領情。

一直在倫附近繞圈的小良心，突然叫了起來：「王子的魔法反應消失了！」

「難道隱藏了起來？」

倫疑惑應否停下感應清楚，科林指著前方地面某處大叫。

「就是那裡吧？」

無人的山區裡，森林邊緣無由來地出現一間古怪的平房。以平房為中心有一大片圓形的花圃相當不自然。太可疑了。

眾人決定降落查看。

***

冷靜！

這時候最要緊是冷靜！

桂怎麼踢王子也沒有反應，摸上手也沒有了脈搏和呼吸，身體越來越冷。很明顯，變態真的死了。

雖然，桂在過去幾天曾經幻想過各種把他殺死的方法以求逃出生天，但結果都沒有實行過，怎麼他會突然死掉？

早死不死，這也未免死得太過突然了吧！

桂為了令自己冷靜下來，便跑回浴室把臉浸在冷水中。

沒可能的……一定又是甚麼奇怪的魔法陷阱！那個魔法力強到變態的變態怎可能如此簡單就死掉呢！對對對，這種邪惡的大魔王怎可能未到故事高潮就猝死？這太不合常理了！咦……咦？

桂抬頭望向鏡子，胸部！豐胸不見了！

他伸手摸向跨下，大大地鬆了一口氣。

太好了！終於變回原狀了！他感動得想哭。

但是咒語怎麼會突然解除？難道──桂又回頭望向床上的王子──難道這傢伙真的──死了？

「桂大人！為甚麼你會變回──」白鴿亞瑟突然從角落飛出來，把桂嚇了一大跳。桂二話不說就把牠抓住罩在反轉的洗澡盆裡。

我在害怕甚麼？人又不是我殺的！就算是他殺的又怎樣呢？桂都用Natural Beauty葬送過不少人類了，也不差這個最該死的大變態。但桂回頭望向尤斯坦王子的屍體，感到背上像有無數螞蟻在爬。

等等！現在正是逃走的大好機會！既然人都死了，當然要立即逃跑！雖然心裡這樣想，但桂卻遲疑著沒有動身。

別管了！先逃再說！桂終於走出浴室穿過睡房想推門出去，結果一打開門卻跟很熟悉的人打了個照面。

「桂！你果然在這裡。你還好吧？」

科林的出現本來應該是令人高興的，但桂此刻只是一臉慘白。

「尤斯坦王子……他怎麼了？」

科林看見床上的王子就像乖乖熟睡，好奇地走過去。可是當科林走近一看便覺得不對勁了，掀起手腕一探就露出驚訝的表情。

這時候還有一堆陌生的男男女女也相繼出現了，桂卻沒有心思留意他們。

「桂，難道你……」儘管不可思議，科林還是只能推測出一個原因。

桂拼命搖頭，大叫：「我沒有殺人！」

戴著墨鏡的李遙摸索著走進房間來：「甚麼？變態王子死了？桂！你是怎麼做到的？」

「我說人不是我殺的啊！」

雲安娜也跑進來探了一下床上男人的鼻息，小聲說：「真的死了呢。」

維恩驚訝地望向哥哥，但此刻他正處於一片混亂當中，根本沒有注意到樣貌陌生的人類少女。

「等等，你沒有被變成女人？你不是中了王子的魔法嗎？」科林發覺事情的發展跟他們預期的差很多。

「剛剛還是，但他一倒下我就變回原狀了！」桂指著床上的王子氣急敗壞地說，「但我甚麼也沒做過啊！」

「但除了你還有誰能殺死王子殿下？」

「屍體手上拿著一束金髮……掙扎時扯下來的嗎？」雲安娜說出剛剛發現的證物。

「桂，你手上拿著的是甚麼？」

科林這樣問，桂才想起自己還握著刮鬍刀片。

「不……真的不是我殺的……」

桂在眾人注視之下開始動搖了，難道在無意識之中自己動了手，然後忘記了犯罪過程？沒理由，雖然曾經氣得要命，但他真的沒有動手殺人！

人類死於Natural Beauty之下算是自找的，桂不會有甚麼內疚感。但說到親自動刀動槍殺人，像他那麼怕見恐怖傷口的精靈才下不了手。

「是你殺的，也可以這樣說。」一位紫色頭髮的青年走進房內，桂認得他就是曾經在空中騎著怪鳥企圖攔截王子的人。他無視桂的真面目大搖大擺走進來，讓神經緊張的桂更加緊張。又來一個強大的人類魔法師！

「我沒有殺人！」桂氣憤地澄清，怎麼大家都把他當兇手看！

「但你破除了他的咒語，這種咒語本來就是一旦被破解，施術者就會馬上死亡的。」

「但我甚麼也沒做過啊！」

「雖然很難令人相信，你大概是原諒了他吧？」倫摸著下巴好奇地望著屍體。

「呃……」桂一下子啞住。

桂竟然會原諒這個變態？他們之間到底發生了甚麼事！最熟悉兩人恩怨的科林和李遙更是瞠目結舌，難以置信地倒抽了一口氣。

桂被眾人疑惑的目光盯著感覺更尷尬了。

「你越恨他，『艾希烏華利密』的魔法效果就越強。相反，唯一的解咒方法就是真心真意原諒加害者，那麼加害者就會立即死亡。」倫攤了攤手。

「怎麼會有這樣矛盾的魔法……」不，一開始就應該問為甚麼會有製作者佩佩拉奇這個矛盾的存在。科林嘆了口氣。

「啊！王子！王子殿下！」白鴿亞瑟終於從木桶底下掙脫出來，飛撲到王子枕邊哭個不停，「唉唉！王子殿下啊～」

「我、我只是發覺他除了嚇嚇我之外沒有真的對我怎麼樣，所以才想說大方一點試試講和罷了……我哪知道這會殺人啊？就算是也是他自找的吧！」桂急忙自辯，卻苦無辦法解釋為甚麼自己會有那麼一瞬間心軟──坦白說他自己也不能相信。

鴿子突然止住了哭聲。

「你就是因為這樣所以原諒了王子殿下？」

「我才沒說會原諒這種變態！」

阿瑟倒抽了一口氣，大叫：「這是天大的誤會啊！」

鴿子伏在王子的屍體旁邊哭著說：「殿下是因為深信任何在床上被他征服的女性都會死心塌地愛上他，這樣咒語就會被破解。所以他才決定在未想到兩全其美的辦法之前，不使出霸王硬上弓的技倆啊！」

桂的腦袋空白了三秒。

「當真？」不是因為對初戀對象的純愛思念？

「千真萬確！」鴿子又哭起來，「王子殿下！你死得真不值啊！嗚嗚嗚……」

眾人無言，首當其衝的桂更是呆若木雞。之前那個狗血的夢境到底是幹甚麼的啊！

他在誤會之中原諒了死變態！卻反而得救了？

「等等！」小良心突然在空氣中蹦出，飛到尤斯坦王子的屍體面前，仔細地盯著他，使勁拉扯王子的臉，然後恍然大悟地指著他高叫：「果然是你！」

「你也見過王子？」科林好奇。

「當然認識，他可說是佩佩拉奇的兒子耶！」小良心雙手叉腰。「終於找到你了！」

「甚麼？」

此話尤如炸彈，眾人一致張開渾圓的嘴巴。

「怎可能！殿下是國王陛下和王后的親兒子啊！」阿瑟尖聲驚呼。

「你一定是在殿下出生之後才進王宮工作的吧。」小良心同情地望向白鴿，阿瑟點了點頭。

「其實真相是這樣的……」

在很久很久以前，一個遙遠的魔法國度，國王和王后生了一個孩子。

住在附近的七個小仙女，應邀來參加滿月派對。

「我祝福這可愛的孩子有聰明才智！」

「我祝福這可愛的孩子有美麗的樣貌！」

「我祝福這可愛的孩子有迷人的聲音！」

「我祝福這可愛的孩子有高貴的氣質！」

每位小仙女都輪流祝福這位新生的嬰兒。但原來，住在附近的一位窮凶極惡的魔女卻沒有被邀請。當她知道國王王后沒有邀請她之後大發脾氣，像暴風雨一樣直殺入城堡的慶典。

「豈有此理！你們竟然夠膽不請我？」

恐怖的魔女突然出現在宴會場內搗亂，把賓客們嚇得雞飛狗走。

「你怎可以為難國王呢？是你自己窩在洞裡一寫就幾百年，外面的人忘記你很正常呀！」黃色的小仙女擋在她面前，好言相勸。

「住口！你們這些礙事的廢物！竟敢搶我這個真身的風頭！」魔女用手一指，黃色的小仙女便被雷光射中，化成白煙消失。

「你、你怎可以這樣對待我們？我們是你的良心，是你的分身啊！」

「哼！連良心都無法捨棄又怎樣成為作家啊！你們統統給我消失吧！」魔女怒火中燒，隨手運起可怕的魔法，可憐的小仙女們便在雷光中一一消失了。

***

「等等，這好像跟我聽過的很不同……」科林疑惑地舉手。

「不要插話啦！讓我說下去」小良心嘟起嘴巴。

***

魔女把小仙女們收拾後，憑空變出一管巨大的羽毛筆，朝無助的國王和王后走去。士兵們完全沒法攔阻。

「哼哼哼……你們竟敢無視我！我也來給孩子祝福吧！比起剛才那些小不點，我會很慷慨地送出更多東西啊！」

魔女露出陰森的笑容。

「可愛的小孩，我就給你三個頭、六條手臂！長出來吧！啊呵呵呵呵呵！長大後一定很了不起哩！你們還不快感謝我～！啊呵呵呵～」魔女留下一串驚心動魄的笑聲，便從破碎的彩色玻璃窗飛走了。

聽到孩子將會變成異形怪物，皇后幾乎昏過去。幸好，原來有一位青綠色的小仙子避過一劫。她雖然無法馬上解除這個詛咒，卻努力把它減弱：「嬰孩還是會長得像正常人，只是多長一塊肉。但到了十八歲時，便會遇上意外像死去般沉睡。唯有真愛的一吻才可以解除咒語。」

王后聞言連忙跑去抱起嬰孩，掀開布包一看，這次真的昏倒過去。

小公主的兩腿之間竟然長出了小雞雞！

***

在恐怖的無言之中，科林率先打破沉默。

「等等……你不是要說尤斯坦王子的事嗎？怎麼說起公主來……」

「沒錯，就是這個人。」小良心肯定地再三點頭。

「不……你是說王子……本來是公主？開玩笑也要有個限度……」

「誰說笑來著！人家、人家可是為此幾乎陪上了性命呀！」小良心萬分認真地指著屍體。「佩佩拉奇知道我搞亂了她的詛咒，追殺了我好一段時間呢！」

直到善忘的魔女一頭栽進新的小說題材之前。

在場的一行人，特別是本來就認識王子的桂三人組和阿瑟，都刷白了臉猛搖頭。

大家都有同感，就算這是事實，也絕對不可以承認這樣可怕的事實！

「沒理由吧？尤斯坦國王和王后會接受這樣荒謬的事嗎？」

「國王本來就想要男孩來繼承王位，好像反而很高興，還下令知情者誰敢洩露王子本來的性別就處斬。但王后卻無法接受，兩夫婦從此就不和了。公主……不，也就是王子，可說是在沒有母親寵愛的情況下長大哩，怪可憐的。」小良心輕聲嘆息。

「就算你言之鑿鑿，也太難令人信服了吧！這傢伙怎麼看也是個男人，而且他還有一堆後宮！」桂用顫抖的手指指著床上的王子，一具只能用英偉而不適合用漂亮來形容的屍體。

「但他──她真的本來是女性！」小良心堅持。

「啊呵呵呵呵呵～！」

一聽見這把變態的笑聲，眾人立即戒備。可是憑空出現於房間半空中的並不是佩佩拉奇，而是一面很大的金邊鏡子。

「難道這就是所謂的『良心發現』？我完全忘記了的情節，你竟然記住了。原來那個時候就是尤斯坦國呀……」佩佩拉奇的聲音從鏡子中傳出來。「難怪後來替尤斯坦王子寫的稿都沒效用了，原來不小心重覆了角色……」

她很可惜地自言自語。

「你、你看你搞出來的亂子！」小良心生氣地團團亂轉。

「煩死人了，小說角色太多，偶然記錯很正常嘛～」魔女發出一派耍賴的語氣。

「你們兩個別在那邊唱相聲！先給我們說清楚這到底是甚麼事！」桂忍無可忍地跺足叫了起來。

「甚麼啦，剛才這排泄物已經說得很清楚了吧。」

「排、排泄物？嗚哇──！」小良心大受打擊，嗚咽著消失於空氣中。

「白曜，你的所作所為實在太超過了。」倫突然沉聲說出這句話，金色鏡子猛地往後飄開幾步，似乎對黑曜有所忌諱。

「你你你你這小子別一臉終於抓到我辮子的得意洋洋表情！嘿嘿嘿！想制裁本魔女你還早了七千年！」佩佩拉奇陰森的笑聲從鏡子裡響起，「魔鏡魔鏡，讓大家吃一驚！」

金色鏡子突然射出一陣白光，王子的身體像被光線溶化了一般，吸進了鏡子裡。其他人也一樣，連驚訝都來不及就被吸進去了。除了黑曜。

「慢著！你想毀屍滅跡？連證人都幹掉嗎！」

倫正要向鏡子作出攻擊，魔鏡卻飄向牆上掛在那裡，而發光的鏡面則變成一個若隱若現的洞穴。

「有本事就追來看看吧，呵呵呵～」傳來白曜挑釁的笑聲。

倫不忿地收起魔法，跳入鏡子內。

***

「遲到了！遲到了！」

一頭穿著燕尾服的兔子在倫的眼前跳過，倫馬上跟著跑。

「你是剛才那頭白鴿！」倫一眼就認出來了，是那個王子的跟班吧？

「嘩！要遲到了！」

兔子看了一眼懷錶，便飛快地跳進森林裡，倫一直跟著牠跑。在轉彎時幾乎撞上一個高大的身影。

「是你！你叫科林是吧。」方才他們還有沒機會談上幾句，但倫知道他就是那個號稱美感白痴的奇怪人類。

科林點了點頭，「這裡好奇怪，我完全感覺不到自己身在五大陸的任何一處。」

「恐怕是鏡裡的世界，那個魔女的古怪道具可多的是。」

「剛才走過的兔子……是阿瑟？」

兔子跑進森林已不見蹤影，後方反而傳來不緩不急的馬蹄聲。

「竟然擋在本王子的路前，你們真是大膽啊！」

聽這句話的內容幾乎讓人以為是尤斯坦，可是聲音卻是別人。

科林和倫回頭一看，只見一匹駿美白馬，騎在馬背上的青年身穿繡金線的白色華貴裝束，襯著一頭閃亮的金髮。如果夜空中皎潔的星星會化成人形，一定就是這種全身上下都散發著金光閃閃的感覺。這個人不是桂還會是誰？

「桂，你做甚麼？」科林訝異地問。

「多麼無禮的人啊！我還以為你們也是要前往睡公主城堡的王子，結果你們只是凡人嗎？」桂撥了一下眼前的瀏海，不悅地說。

「甚麼睡公主？喂，你……」

科林細看桂的眼神，只見他兩眼就像望向遠方，心不在焉似的。倫一看見他，就猜出是甚麼一回事了。

「看來佩佩拉奇強行把我們編入她的故事裡。」倫暗暗埋怨起父親來，要不是他留下樹靈的尾巴要收拾，根本犯不著跟這個變態魔女扯上關係。

「但我好像不受影響，因為我在剛才及時發動了魔法防禦嗎？」科林慶幸自己反應夠快。

「你們在哪邊說甚麼廢話？凡人別擋路！竟然連睡公主都不知道？就是被邪惡的王后和她的怪物們所囚禁，沉睡在那座城堡裡的睡公主啊！唯有親吻才能令她甦醒。那個人想必是本王子無疑。」

看桂一臉認真地說出這種對白，科林很想大笑。但是一想到剛才若不是避過了佩佩拉奇的魔法攻擊，現在他自己也一定在賣力地演著爛劇本，就不敢再笑。

「王子殿下，你連配劍都沒有帶啊。」倫嘲諷地說。

「本王子用美色就可以讓怪物臣服。」

就算桂中了魔法，目中無人的語氣還是一樣。

倫搖了搖頭，隨手撿起一根樹枝揮動，把桂襟前的王家勛章打了下來。

桂眨了眨眼，眼睛從磨沙白金似的顏色變回太陽的明亮金色。

「咦，我在做甚麼？」他搔了搔頭。

「你說你要去城堡親吻睡公主，大概是指尤斯坦吧。」科林如實回答。

「開甚麼玩笑！睡公主？」桂細看自己不知何時換上的裝束，「我認同這套衣服遠比黑袍或裙子配襯我。但要我去吻那個變態？妄想！」

科林和倫望向森林中被濃霧所罩的城堡。

「可是其他人也不見了，始終還是要去那裡找找看。」

「其他人不見了跟我沒有關係！」桂哼了一聲。那幾個不認識的人類女人與他無關。李遙則被他遺忘了。

倫走到桂旁邊，小聲地說：「假如我告訴你其中一個是你妹妹呢？」

「甚──麼？」桂大吃一聲。

「剛才太混亂了，你沒留意到吧。其中一個是用魔法改變了容貌的柳，那個愛哭的樹靈哦。」


會嗎？他會連妹妹的氣息都沒注意到？區區不小心殺了一個人類貴族會讓他驚慌失措到連柳近在咫尺都沒發現？桂死盯著這個不明來歷的人類魔法師，想看穿他說真說假。

倫只是聳了聳肩，表示「信不信由你」。

「好吧，就去看看！你兩個正好可以做隨從。」桂拉了拉韁繩繼續前進，卻因為騎術不佳幾乎被馬拋了下來。

「你向他說了甚麼？」科林好奇地問倫。

「總之不把事情解決大家都沒法離開這個故事世界。」倫說出事實。

「你、你到底想怎樣啊！你──」小良心的話說到一半就再聽不見了，因為佩佩拉奇用力合起玻璃瓶的蓋子，把她關了起來。

「呼……耳根清靜多了。」佩佩拉奇把玻璃瓶隨手扔向角落，轉身朝分別鎖在三張天鵝絨椅子上的三人笑了笑，「好了，女生們，我們可以好好聊聊了。啊呵呵呵～」

雖然眼前這女人的模樣完全不同，但是被鎖的三人還是馬上就認出了這是在天空遇過的古怪魔女。當時她坐在巨大天鵝上，是個皮膚黝黑的少女，現在卻變了個皮膚白晢的成年女性，穿著全身上下都是紅心圖案花紋的古代皇后服飾。

外表相差這麼多大家都能馬上認出來，都拜她那古怪的笑聲所賜。

柳望向躺在華麗睡床上的那位「王子」，就是聽說曾向她哥哥窮追不捨的「男人」，不安地問：「請問……你想要把這個人怎麼樣？」

「唉，雖然很痛苦，但重寫幾乎是每個作者必經的試煉。」

「你要殺他？」雖然答非所問，但柳還是猜著她的意圖。「這太不公平了吧！雖然我只是剛剛才聽說說事情經過，但一開始不對的是你吧！」

「別蠢了小女孩，已經當了十八年的男人，你以為把他變回女人他會高興嗎？」佩佩拉奇帶著十足遺憾哼了一聲。三頭六臂的公主也很好啊，她當時應該正在鑽研驚慄系的小說，自己竟然又忘記了這題材。

「再說不是我殺他，是你哥哥殺了他啊。他已經死了。」

柳聞言一時無言以對，事情峰迴路轉，她實在不敢肯定兩人之間發生過甚麼事。哥哥真的殺了他？

「有一件事我很在意。」麗拉曾經見過各式各樣的人，因此她能想到別人沒想過的可能性。「這位『王子殿下』會是雙性人嗎？」

「雙性人？」雲安娜和柳聽都沒聽說過。

「即是雌雄同體，我以前在別的俱樂部見過一次。」麗拉補充，「聽說通常都會在小時候動手術決定其中一個性別。」

「啊呵呵呵呵呵～這位有點常識嘛。」佩佩拉奇在王子的床邊坐下，「沒錯，打從那小不點打亂我的詛咒之後，他就多長了那話兒成了男人。但體內還有完整的子宮啊，只是多出來的雄性荷爾蒙令身體的女性組織沒有成熟起來。」

雲安娜深深地皺起了眉，男女同體？聽起來很噁心，可是想想又覺得好像怪可憐的。

「難道……」柳在腦海裡閃過一個奇怪的想法，愕然地說，「因為這樣才會喜歡上哥哥？」

雖然外表是男性，但潛意識裡還是想尋找相配的異性。

「啊咦，這我倒從沒有想過呢。」佩佩拉奇好奇地摸了摸下巴，「因為這樣，才怎樣做也沒法從女人身上得到充分的滿足嗎？原來如此……」

「無論如何，聽起來還是你這魔女把別人的人生搞得一團糟！現在還把我們這些不相干的人拉下水，你快放了我們！」雲安娜生氣地吼叫，雙手卻怎樣用力都掙不脫椅子上的金屬扣。

「放心，我會放人啦！」佩佩拉奇站起來，像跳舞似的笑著轉圈。「因為還要你們幫忙，啊呵呵呵呵呵～首先是你！我很看不順眼。」

佩佩拉奇變戲法似的從袖子裡取出一朵紅玫瑰，遞到柳的面前。柳突然感到一股強大的拉力像要把她從椅子上吸起來似的，然後有甚麼東西從她身上脫離了，她感到一陣久違的輕省感……柳低頭一看，啊！身體竟變回原狀！

紅心皇后手上的紅玫瑰變成黑色，瞬即枯萎，花瓣一片片掉下化成黑色的沙。

「腐褻……竟然把這種髒東西放在美少女身上，真沒有詩意呀！那個黑曜！」白曜拍拍手掃清手上的沙粒。

麗拉和雲安娜隔著眼鏡，只見本來模糊成藍色身形的維恩，變成一團淡綠色的微光。

「然後這個是甚麼玩意兒？」佩佩拉奇一手就把雲安娜臉上的眼鏡搶過來檢查，好在雲安娜一看她動手就立即閉起雙眼。

「不要看我！千萬別張開眼！」柳緊張兮兮地大叫。

「我知道！但好奇心可是很難控制的啊！說真的很想偷看一眼。」在這尤關性命的時候，真不知她認真還是說笑。

「哼！眼鏡也是造形的一部份，怎可以馬虎？眼鏡娘的角色可不適合你兩個！跟我比魔法道具那小子還早了八千年！」佩佩拉奇隨手便把眼鏡扔進垃圾筒，然後，從桌子上的藤籃裡取出一個艷紅的大蘋果，自個兒興奮地笑起來。

這次好像會很好玩。

***

「呼……終於都到了。」桂伸手抹一把額上的汗，他實在不習慣騎馬。

「你這個騎馬的裝甚麼辛苦？」倫白了桂一眼。

三人終於來到城堡前面，只見城堡被許多粗大的荊棘所包圍，看來想要進去也不容易。

「對付荊棘最快的方法，一把火燒光。」桂十分乾脆地說，誰也聽得出他的意思是最好連同裡面的變態魔女和王子都一起燒光。

「還有其他人在裡面吧。」倫好心提醒他，包括你妹妹。

「李遙如果用玉笛避過佩佩拉奇的魔法，應該也會像我一樣可以自由活動才對。他到哪裡去了呢？」

科林有點擔心同伴。幸好即使在這個奇異世界裡，召喚之術也不受影響，他把大劍叫出來，兩三下子就把擋著城堡大門的荊棘斬碎。他才剛剛把大門轟開，身邊就突然有一道黑影閃過想搶先進入城堡，科林眼明手快一把抓住那東西的耳朵抽起。

「兔子？」

「放開我！放開我！遲到了！遲到了！」兔子阿瑟先生拼命掙扎。

「你趕著去哪裡？」

「今晚十二點鐘之前，要是都沒有王子來親吻公主，公主就永遠都不會再醒過來了！可是隣國的桂王子已經前來啦！要是我不趕緊在辦公時間內通知皇后的手下，我就死定了！」

「你說的人就在這裡。」倫指了指坐在白馬上氣定神閒的桂。

「哇──！敵人已經來到門口啦！皇后！皇后！」阿瑟嚇得氣急敗壞地四肢亂晃，掙脫了科林咻地一聲奔向城堡門口，不見了。

「佩佩拉奇不直接下手消滅王子，但如果是在安排好的故事中，主角們失敗而導致王子沒救，我就無法興師問罪了？她以為這樣就行了嗎？」倫覺得越來越不爽，那個變態魔女最會鑽規條的漏洞。

「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吻那傢伙！由得他去死好了！」桂賭氣地再三強調。

「你不會打算騎著馬進去吧，桂王子。」科林嘆了口氣，桂哼一聲下馬。

三人一踏進城堡內，便看見一個非常寬廣的黃金色舞會廳，約有三、四層高的天花板上吊著漂亮的巨大水晶燈。

「這盞水晶燈……」科林有不好的預感。

「沒錯，它會抵消任何入侵者的魔法！」

一個高大的人影從樓梯上緩緩走下來，強壯健美的身軀和肌肉，跟柔軟的晚裝舞裙顯得格格不入，在舞裙的右肩上再披著白熊毛皮就更顯得這配搭奇怪了，而且那還是連著白熊頭部的原塊毛皮！更別說那人扛在肩上的巨形大劍。

而且，這件性感的舞裙更加把這女人左邊面延展到身上的大片灼傷痕跡展示得一清二楚，看來起就更觸目驚心。

「我是『野獸美女』，想到樓上去除非先打倒我！」她話才剛說完便馬上舉劍撲向入侵者！

科林連忙揮起大劍擋住，桂連爬帶跑的逃到科林的後方。

「你叫雲安娜吧！你被佩佩拉奇控制了！」劍刃雙接，科林在近距離看見那雙無神的眼睛，而且還覆上了奇怪的反光薄膜。

科林企圖喚醒她。但只換來雲安娜更猛烈的進攻。

「哈！哈！你很強啊！怎麼不使盡全力呢！是瞧不起我嗎？」

女劍士戰意全開攻勢毫不含糊，而且力氣出乎意料地大。科林卻盡量不想傷到她，又怎能好好對打。而魔法也一如她所言，完全無法運用出來。

雲安娜自從重遇麗拉之後已經好久沒機會好好大打一場，現在所有壓抑都爆發出來，換成普通對手早就被她幹掉了。

她深呼吸一口氣，然後猛地怒吼一聲，氣勢如虹地揮著大劍撲上前。科林才剛用劍檔住，她就扭腰使出迴旋踢，在那飄逸裙擺下的腿擊，力度絕對足以踢碎胸骨，要是對手避不開的話。

科林覺得自己不像跟劍士對打，倒像在跟野獸對打。僱傭兵久在戰場上打滾的戰意足以補足實力上的差別。科林被逼得處處退守。

忽然，科林瞥見場邊的倫努力向他打手勢，指向頸前。科林終於回意過來，便抽刀順勢反擊。兩柄大劍相撞的聲音刺耳得要命。

「這才像話！」雲安娜被他迫開一段距離，科林倏地衝前突入，單刀舉起大劍迎面擘來，雲安娜橫攔擋下，頸際一陣微痛。

她頸上的水晶項鍊被科林空出來的手徒手扯斷了。

雲安娜馬上停住動作，眨了眨眼，便垂下大劍。

「我……怎麼了……啊？」發覺自己穿著從來不會穿的裙子，女戰士少有地尷尬起來。

「你剛剛被魔女控制了。」倫問，「其他人呢？」

「我不知道，那個古怪的魔女給我載上那條項鍊後我就記不起來了。」

「那麼我妹妹呢？她怎麼樣了！」桂緊張萬分地從躲藏的大花瓶後面跑出來。

「咦，原來你已經知道啦。」雲安娜望向倫，倫無奈地聳了聳肩。

「我不知道，我們都被魔女鎖在椅子上動彈不得，她最先向我動手。」雲安娜攤了攤手，「那好像是最高的房間。」

「桂的妹妹也在這裡嗎？」科林聽見他們的對答感到很驚訝，他還不知道那位叫維恩的人類少女就是柳本人。

「柳！哥現在就來救你！」桂一確定了妹妹就在現場，頓時士氣大增，一把拉住科林就衝向樓梯，「快走！不知道那個變態魔女會怎樣對她啊！」

於是在增加了一個同伴的情況下，四人跑上樓梯往城堡的上層走。

「咦？怪了，護目鏡沒有了但怎麼看東西還是一樣模糊？」雲安娜摸上鼻樑終於察覺有問題，她現在看見柳的哥哥也是光團。

倫剛才就發現了，只是他沒有說明。

臭白曜，這是挑釁！隱形眼鏡片有甚麼了不起！他只是怕這些人不懂用才沒做這個！倫在心裡咕嚕。

「對了，你有沒有見到李遙？我那個黑頭髮的伙伴？」科林邊跑邊向雲安娜問。

「沒看到，倒是那個『王子』我們有看到。」

雲安娜順便把雙性人的事說了出來。

「啊……是這樣嗎。醫學上是很可能的。雖然罕有，也不是沒有病例。」科林恍然大悟，「桂，這樣說的話尤斯坦王子──咦？」

科林忽然發現桂不在他旁邊，跟丟了。

眾人回頭，只見震驚的桂在遠遠的後方呆在原地。

「他不能接受女人嗎？」雲安娜不知道前因後果，只得這樣猜，「難道柳的哥哥真的只喜歡男人？」

「才不！」桂急忙澄清，快步走上前，「那傢伙是甚麼性別都跟我沒關──」

說著他突然記起來了，在那個奇怪的夢境中，他不是曾夢見過貌似尤斯坦的少年，半夜裡獨自穿著女裝裙子發呆嗎？

搞不好那是真事？

好……

好變態！

桂想起之前數次被強迫變成女性的經驗。明明是男生，身體卻變了異性，那種令人抓狂的恐怖感覺的確很要命。假如十幾年來都一直這樣……也許正常人都會變成大變態……

但，大前題是，王子本人應該根本不知道才對吧？

那個怎麼看都是男人的傢伙……全身上下都散發著要進攻氣息的傢伙……怎麼可能出生是女的……

桂想事情分了心，沒注意到前面的人停下，一下子撞上科林寬大的背。

「停下來先說一聲啊！」桂摸著鼻子抱怨。

「阿遙，連你也被控制了嗎？」科林向著前方叫喊。

這時候他們已經爬上十樓，來到另一個空無一物的巨大房間。桂現在才看見李遙擋在他們前方。

「嘿……」李遙冷靜地笑了笑，「隨便你怎麼想，總之，我是不會讓你們接近佩佩拉奇大人半步的！」

「他不像受到控制，他是清醒的。」倫拍向科林的肩。

假如被控制了，按那魔女的惡趣味，對白應該會說「皇后」而不是本名才對。但他能夠像雲安娜一樣活著站在樹靈面前，應該也戴上了隱形眼鏡片。

「你投靠了敵方？」科林不能相信身為騎士的李遙竟然背信棄義！

「算了……科林兄，你是不會明白的……」李遙悲痛地一握拳，然後咬牙說：「就當我對不起你吧！」

他把手上十數顆小石頭準確地彈射到眾人周圍，把四人圍住。

「變大！變硬吧！」他大喝一聲，小石頭隨即變成了巨大石柱，向上伸展高到天花，比人還粗，而且變得像鋼鐵一般堅硬。

眾人頓時被困了。

「這就是佩佩拉奇大人賜給我的新能力……對不起科林，我不想傷害你們，你們就這樣留到半夜十二點為止吧。」李遙唏噓地嘆了口氣，轉身離開。

「看吧！我早就知道那傢伙靠不住！」桂生氣地雙手叉腰，「糟糕，這頭色狼跟佩佩拉奇同一陣線，柳不就更加危險了嗎？可惡！你們快想辦法！」

「為甚麼……李遙要背叛呢？為甚麼？」

科林實在想不明白身為騎士的李遙為何竟會走上背叛之路，大受打擊。懊惱得一拳打在石柱上，石柱也絲毫無損。

倫用手指敲了敲鋼鐵般的石柱，發出如金屬般清脆的聲音。他轉念一想，便想到了原因，回頭朝科林冷笑。

「枉你還說唸過醫術，我想我猜到原因了。」

倫清了清喉嚨，向石柱籠外大叫：「外面那位小便擔心找不到雞雞的笨蛋──！」

李遙走遠的腳步聲倏地止住。

「是誰說的！再說我殺了你！」李遙憤怒地大叫。

倫頑皮地吐舌，望向科林：「嘿，一擊即中。」

科林嘴巴微張好久說不出一句話。雲安娜半掩臉搖頭，吐了一句：「真無聊！」

「……阿遙，如果你有困難的話應該跟我商量一下啊。」科林有點慚愧沒能及早注意到同伴的困難。

「住口！我的痛苦……你們沒有人會明白！」李遙飲泣起來，抽起衣袖抹一把眼淚。

「真是笨啊，怎麼你們人類總覺得大就是好？女人的胸脯和男人那話兒都是……」桂不屑地說。這麼膚淺的審美觀真的很低俗。

「住口！住口！住口！如果只是小一點還算了，但是……」李遙悲痛欲絕地仰天長嘯：「像牙籤！像牙籤一樣啊！你們怎會明白我的痛苦！」

說出來了！把收藏於心底十幾年的祕密說出來了……

他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釋放，一股腦兒統統說出來。

「明明我出生很正常啊！都是那個混帳師父！騙小孩說要教我甚麼減少要害的內功！天真無知的我哪會想到後果這樣嚴重啊！十幾年來，我每次小便都要用輕功繞到絕對不會有人看見的地方解決，連上妓院也不敢！這些痛苦你們怎會明白！你們怎會明白！」

李遙蕩氣迴腸的真情剖白在巨大的房間內激起回音，襯托眾人的沉默。

桂用拇指和食指比出牙籤的大小，科林看見白了他一眼。倫扶住石柱低頭拼命忍笑，雲安娜則慘不忍睹地別過臉，決定置身事外。

「就算是這樣，你也應該向醫生求助啊！依靠佩佩拉奇那些旁門左道是不行的。」科林苦口婆心地勸說。

「科林兄……你還不明白嗎……」李遙嘆了口氣，「有了『變大』和『變硬』這兩種能力，我就是世界上最強的男人！再也不用擔心了！哈哈哈！」

李遙想化悲憤為力量似地大笑起來。

「這傢伙搞不好比尤斯坦還變態……」桂只覺倒了胃口。

「放心，他很快就會後悔。」倫胸有成竹地說，「喂，你還沒親身試過吧？你才剛得到這能力，只用過在死物身上吧？你怎麼知道佩佩拉奇有沒有騙你？」

對方用反間計！李遙自以為聰明地一眼看穿。但是他說得對，那個魔女的性格古怪到無出奇右，要是被騙了怎麼辦？李遙看看四周環境，科林一行人被關在石柱籠內，反正沒有人會看到，他便對著自己的胯下小聲說：「變大！變硬吧！」

啵喇──褲子破裂了，李遙驚喜地望著自己的下半身。反正，就是牙籤變成火槍一樣的感覺。

「厲害！太厲害了！變大！變硬吧！」

火槍變成了大炮。

「哈哈！再變大吧！」

變成了第三隻腳。

李遙高興得想大笑。

但是興奮過後，好像又真的太大了。要是不掂著腳尖走它還會磨到地板！

李遙想用手把它輕輕提起，但手指才碰一下便異常刺激到腦門麻痺。這部位可是最敏感的啊，要是不小心碰撞弄傷的話豈不要命？咦，慢著……現在要怎樣變回原狀？

「外面的笨蛋，你沒有同時從佩佩拉奇那裡得到『變小』和『變軟』的能力吧。」倫充滿諷刺味道的聲音從石籠裡飄出來。

「你早知道會這樣才慫恿我去試！」李遙怒吼。

當然了，還有誰叫黑曜更了解白曜壞心眼的個性。

「要是你很喜歡現在自己的樣子也沒關係啦。不過科林醫生剛剛告訴我，男性要是太長時間『硬起來』的話可能會導致肌肉損傷，變成永久的廢物。」

永久的廢物！

永久的廢物……

永久的廢物……

永久的廢物……

這五個字在李遙腦海裡無情地迴盪。

「不要啊！快想想辦法！」

「這不是求人的語氣哦？」

現在，大家才發覺倫這個黑曜也挺囂張的。

「倫大人！請你高抬貴手救救在下的賤命！」

才不到兩三分鐘，那裡已經開始漲紅疼痛起來，李遙沒有辦法只好哭喪著臉哀求。想下跪也辦不到。

倫教李遙唸出破解的咒語，解除佩佩拉奇的法術。石柱變回小石頭的同時，李遙的下半身也變回原狀了。

他尷尬地望向四人。

「雖然刻意找也看不到，不過你還是穿條褲子比較好。」桂說完忍不住「噗」地笑了出來。

李遙，乾脆伏在地板上槌地大哭。

「別這樣，等回去之後我再給你做個身體檢查，也許可以醫治。」科林好心地安慰，對萬念俱灰的李遙來說，他就像會發光的聖人一樣，令他這個叛徒更形慚愧。

「算了……我就知道沒得救……嗚嗚嗚……」

「鬧夠了，我們快前進吧！太陽下山了。」雲安娜催促眾人前進。她想，要是麗拉看到剛才這一幕，一定會加入欺負的行列吧。

眾人在李遙哀怨的啜泣聲中前進。

但是在這條前往最上層路徑上，卻滿佈極惡趣味的陷阱。

例如必須把房間內所有白玫瑰用唇膏塗成紅色才能開門，但所謂的白玫瑰卻是比人還高，揮舞著蔓藤而且會跑會走的怪物。

為狐狸先生正確調整所有時鐘。

浸滿炙熱巧克力溶漿的走廊。

還有必須把用糖果做的大門整片吃掉才能離開的廚房。

「可惡！全部都是為了拖延時間！」

雲安娜看見黏在愛劍上的糖果碎就生氣。

眾人穿過糖果門，到達一個砌了黑白色地磚的圓形大堂。他們小心翼翼地走進去，突然，牆上打開了數道暗門，一堆紅的白的黑的顏色千軍萬馬般從四面百方湧出來。

「砍下他們的頭！」

震耳欲聾的聲音隨著那片翻滾的色彩把他們團團圍住，直到他們被困在大堂中心的小圓圈，才總算看清楚包圍他們的竟然是一大群士兵。

每個士兵身上穿著的白色衣服都有紅色或黑色圖案，再看清楚，士兵們竟然都像孿生子一樣完全相同。所以一大群湧出來時才難以辨認。

「砍下他們的頭！」

他們動作怪異地手舞足蹈，左右搖動，拼命大聲叫喊，卻沒有一個手持武器。

「這叫一味靠嚇？」雲安娜感到十分可笑。

「請讓開！」

科林想推開最接近他的士兵，那士兵舉手擋著，突然科林看見一道怪異的銀光，急忙縮手，衣袖還是被那銀光切開了。

「這……是甚麼東西！」科林怪叫起來，「他們是平面的！像鐵片一樣！」

原來士兵古怪的動作是為了讓來者看不到側面，因為他們只有像紙片一樣薄的身體。

而且科林剛剛證實了他們的身體非常鋒利。

怪不得看起來有種違和感，因為是薄片，所以擠在大堂裡的士兵數量遠比真人來得多，看起來就像又白又紅又黑的波浪。

最怕被割傷的桂率先尖叫，躲入圓圈的中心。

「喂喂……這可不妙啊。要是他們一起撲過來的話……」雲安娜緊握大劍，後退一步，「但是，這些東西算是人類嗎？」

「這得先看看怎樣定義人類，從醫學的角度看……」

科林這話還沒說完，就有個士兵企圖用「頭槌」攻擊，科林連忙用劍擋開。

「躲在你後面的樹靈也不能算是人類呀！」

雲安娜聽到這句話，想了一下，抽空轉身望向桂。

「你是柳的哥哥，一樣有甚麼Native Belly是不是？對怪物有用嗎？」

「甚麼Native Belly！」桂生氣地糾正，「是Natural Beauty！」

薄片士兵包圍的中心點，突然拼射出無數金色的光。

隨著士兵們的驚叫聲，金光炸裂開來。如同爆炸的環狀震波一樣，士兵們一圈圈地倒地。

這次扯開桂上衣的始作蛹者是雲安娜，雖然她戴了佩佩拉奇所造的隱型眼鏡片，還是被刺痛得流出淚水蹲了下來，一陣頭昏眼花。李遙被拖累，也一拼掩著眼睛流淚喊痛。

「我說過很多次要脫讓我自己來！不要動手！」桂生氣地說完，才想起好像真的還沒跟這陌生女子說過。但是不認識的話更不應該動手脫人衣服才對吧？

「對不起……實在忍不住想實驗看看……」

雲安娜這下總算真正見識到Natural Beauty的力量。維恩之前警告過不要直視，果然是對的。但是不試過又怎知道有多厲害？

使用Natural Beauty要優雅地褪下衣物，對桂來說尤如一種聖神的儀式，難怪他會惱怒。今次雖然錯失了機會，但因為出現了意料之外的成功效果，優越感蓋過了生氣。姑且原諒了這個人類女人。

「看來連只被賦予部份人性的東西都會有效哩，我都不知道。」桂自豪地說。

士兵們倒地呻吟，不消一刻，便噗的一聲變回一張一張細小的紙牌。

「怪不得他們身上穿著的都是紙牌圖案……」

科林抬頭張望，只見滿地紙牌之上，還有一個士兵維持著原狀半跪掙扎。

「嗚……沒可能……世界上沒可能有東西美得過紅心皇后……我不承認！」他﹝它？﹞難堪痛苦地望向桂。

「葵扇ACE果然比較難對付嗎？」科林垂下大劍，搔了搔頭。

桂把垂在胸前的金髮髮尾用手指繞起來，送到不屑地嘟起來的嘴角：「我的美比人類還要高出好多次元，你們連三次元也算不上耶，差太多了吧。」

「嗚……哇啊啊啊！請你和我一起成為紙牌塔的最頂層吧！」葵扇ACE說著人類不能明白的話，使出最後的力量衝向桂，卻在中途力盡，變回一張紙牌飄落。

廣闊的大堂回復平靜，只有遍地的紙牌。出口的門打開了。

「果然很厲害……」雲安娜拼命眨動酸痛的眼，總算回復了一點點視力。

「為甚麼？今次我完全是無辜的啊！」李遙暈頭轉向，跌跌撞撞地跟著科林走。

桂整了整衣服，十分認真地向雲安娜警告：「不要再有第二次！」

「抱歉抱歉。」

雲安娜苦笑回應，但心裡想的完全是兩回事：這樣厲害的破壞力，要是放在戰場可不得了！要怎樣運用呢？對了，建一個可移動的高臺把他放上去，但為了避免弓箭手，要給他做一個玻璃的大盾牌才行。只要確保敵人能看到他就行了，不過我方的士兵要怎麼辦……？

雲安娜認真地考慮著把樹靈化成大範圍轟炸武器的可行性。

桂發現佩佩拉奇的新道具尚不能完全隔絕Natural Beauty，卻鬆一口氣。

「沒時間了，好像已經是晚上十一點了！」倫指向窗外的城堡鐘樓。

「出口外面有樓梯，上面應該就是頂層了吧！」

眾人跑上去，樓梯盡頭有一道畫著紅心的大門，科林率先撞門衝進去。

***

頂層房間非常華麗，牆壁和傢俱全是紅色或黑色的。天花板竟然是大片玻璃，可以看見圓圓的月亮，月光和星光穿過玻璃瀉下，正中間有一張大床。美麗的銀色玫瑰花紋床幃下，隱約可見一位身穿淡粉紅色公主裙的少女躺在床上。

那個魔女已經給王子換上了女裝？

天啊！我死也不要看那傢伙穿女裝的模樣！桂在心裡暗叫一聲，幾乎想後退回門外去。他怕走得太前不小心污染視覺。

除了科林，其他人都有同感。

「你們竟然能夠來到這裡，實在不簡單。不過，你們絕對沒辦法過到這一關！」

跪在床邊守候的人站了起來，向來人大聲宣告。那位不是誰，正是穿著女僕服的麗拉！當然，她也戴上了阻隔Natural Beauty的隱形眼鏡。

「甚麼？魔女竟然安排麗拉守最後一關？」雲安娜不禁愕然。

地板微微震動，在眾人和睡床之間，竟然從地板升起了一張四方形的桌子和四張椅子。

「想救人的話，就先在脫衣麻將上勝過我吧！」

麗拉在一方坐下，猛地把骰子擲出，靈巧地把東南西北四隻牌單手拋弄，一副勝券在握的口吻。

「脫衣麻雀？甚麼來的？」科林一頭問號。

「那是我故鄉的一種民間賭博遊戲……輸了就要脫衣服。」李遙嘆了一口氣。「沒想到竟然是麗拉，沒想到竟然是脫衣麻將……那魔女一定以為我們不忍心犧牲無辜的麗拉才做出這樣卑鄙的安排，但是！念在我曾經救過她一命，她應該不介意為了救人而犧牲一下！好！就由我來打敗她！」

李遙磨拳擦掌立即在麗拉對面坐下。

有美女就立即復活過來了，科林暗嘆。

「不好了！」雲安娜警告說：「麗拉是麻將高手！而且竟然是脫衣麻將這種低級趣味……」

她握了握拳。

「你們通通退下吧，由同是女性的我動手，比較不尷尬。」

「倫，你沒辦法解除她的魔法嗎？就像之前解除雲安娜的控制。」

「我已經知道控制她的魔法道具是甚麼，但是……好像沒分別。」倫無奈地攤了攤手，「是她穿在衣服下的胸罩。」

「明白了！就是說要解開她的胸罩才能令她清醒！雖然很為難，但我一定會幫她的！」李遙決斷地回應。

一點都不覺得你有為難啊，眾人心想。

「決定了嗎？快派出第三個人來應戰吧！」麗拉不耐煩地說。

要科林獨力打倒巨龍還比較容易，他根本不懂得搓麻將，頭上滿是問號，所以不用考慮。

雲安娜和李遙都懂得打而且自告奮勇，尚欠一人。

「很抱歉，但老頭子沒教過我怎樣搓麻將。」倫搖頭。

「我只在民俗書上看過簡介。」桂才說完，突然想到要是麗拉輸了之後下一個是柳的話，他們豈不是要脫柳的衣服？

那怎麼行！

「不！等等！我來！我來！」桂立即在空位上坐下。

「你不是說不懂嗎？」

「我喜歡脫！你管我！」

四人就座，牌局開始了。

按估計，應該只要脫四件就可解開胸罩！李遙盯著麗拉的胸脯。不過，既然胸罩是關鍵，搞不好連內褲也脫光之後，最後才到胸罩？李遙一邊打牌，一邊不安好心地想。幸好他在故鄉跟師父訓練有素，用麻將決勝太好了！

「糊！」

咦──？

「糊！」

不……只是一時大意……

「糊！清一色！」

難、難道我太急進了？

「槓上槓！」

「大四喜！」

「小三元！糊！」

「不！等等！」李遙慘叫起來，他望向雲安娜和桂，兩人還好好的，怎麼只有他這麼快就只脫剩褲子？

「你搞甚麼啊？每局都『出衝』給麗拉糊牌！」雲安娜投訴。

「我沒有故意的啊……」李遙飲泣，「可不可以……放過我不要再脫？這已經是最後的了！」還是本來就破爛不堪的褲子！

話還沒說完，這局以魔法開始的全自動麻將桌子，已經自動把落敗者最後的防線變走。

也許，它本來還附設馬塞克功能，也許，範圍太小了所以沒有啟動。

雲安娜早就別過臉去，麗拉卻看到了不合理的地方。

這產生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就算麗拉閱人無數，還是會有驚訝的時候。就因為麗拉這一下分心，她把本來要打出去的牌旁邊的牌撞跌了！

「好機會！」桂眼睛一亮，「你打出的這隻牌我要了！十三么！」

「甚麼！」

桂胡出了意料之外的逆轉！

「可惡……竟然被你勝過了！」

麗拉嬌聲一嘆，動手脫起衣服來。雲安娜搶先撲過去把她推倒。

「不用全脫！我只要胸罩就行！你快醒醒！」

「別這麼粗魯啊客人，我不正在脫了？」

「裙子不用脫！你別亂動讓我來！」

「紅心皇后吩咐過只輸一局十三么輪不到胸罩！」

「勝方指定要胸罩！」

眾位男性只好沉默不語，光單這種脫軌的對話就有夠尷尬。

「需要幫手嗎……」李遙小聲地問。

「多事！」

李遙被雲安娜扔過來的「紅中」擊中額頭。

半晌。

「好了吧？」雲安娜把脫下的魔法胸罩扔開。

「咦……」麗拉整了整衣服，「我在做甚麼？」

「別問了。」雲安娜不想說。

「怪了，我剛剛好像隱約見到一些很奇怪的東西……」麗拉站起來整理衣服，「我好像見到了傳說中的閹人……」

「還有的！雖然小！還有的啊！」李遙激動地大叫。

「他怎麼了？」麗拉似乎不記得剛才看見誰。「怎麼只用披肩包著下半身？」

那還是科林仗義借出的披肩。

「別問了。」雲安娜重覆。

「啊呵呵呵呵呵～！」

室內響起熟識的笑聲，「公主」的床前飄出一團白色的霧，從霧中出現了一位穿著紅心花紋裙子，頭戴紅色皇冠的紅髮皇后。

「沒想到你們連這關也過了。」

「白痴！這一點也不好玩啊！」倫生氣地叫。

「臭魔女！把我的自尊還來！」李遙哀嚎。

「你把我妹妹怎樣了！」桂幾乎想要衝上前。

「唉……真可隣呢，都沒有人關心尤斯坦的死活。」皇后飄上半空，在撐起床緯的鐵杆上坐下。

「這本來就是你不對！你要是想不出辦法解決我就要執行我的權利了！」倫的聲音充滿了要脅的意味。

「你可要想清楚哦。」紅心女皇陰森地一笑，「王子是自己決定要向桂下魔咒的，而他也一早知道下了魔咒，就算不解開也會在一個月內死。所以他的死是咎由自取的，怎麼可以怪我呢？」

「要不是你胡亂干涉別人的人生，他也不會變成這個樣子，事情會完全不同！」

「喂，把她變成男的可不是我，是她啊。」皇后舉手一揚，手上多出一個玻璃瓶，裡面關著綠色的小良心。

「要追究的話就對付她吧。何況他的性格怎樣發展起來，又不是我決定的。」

如果按她的決定，她的史詩式長篇小說已經完成了，搞不好還是good ending。

「夠了！」科林看不過眼，「怎麼說也好，始終是一條人命。你不覺得要還他……呃，她一個公道嗎？」

「人都死了，你們還想我怎樣？除非有人給她獻上真情的一吻。但是你以為按王子的性格他會想變成女人嗎？」

這可很難說……桂心想，天曉得變態的心理有多變態。

麗拉看見桂皺眉想得出神，不禁抱著看好戲的心態笑問：「難道你想試試看？」

「才不是！」桂馬上否認，轉向佩佩拉奇發出奇怪的問題：「變態魔女！我問你，那個甚麼『艾希烏華利密』的魔法會令人產生幻覺或者看到過去嗎？」

「看到過去？」魔女皇后想了想，揚起紅色眉毛，「那是會實現施術者深層願望的魔咒，除非那是他願望的一部分吧。」

「桂，你看到了過去？」科林聞言不禁好奇。

「五十九分！十一點五十九分了！」阿瑟的聲音突然響遍室內，這頭禮服兔子從房間的一邊門蹦蹦跳到另一邊門然後消失。

「還有一分鐘……既然沒有人在意，還是讓尤斯坦就這樣死去好了。」皇后搖頭嘆息。

「就沒有除了接吻以外的方法嗎？」

「因為他已經死掉，現在只有靈魂彌留。要打破魔咒才能還原到本來的人生避免死亡。」

魔女皇后像雜耍似的用一根手指轉動著玻璃瓶，害得裡面的小良心頭昏眼花。

「你就當需要有男性透過接吻把多餘的男性荷爾蒙吸走吧。」

吸走……這說法聽起來太過噁心了。

「也就是連帶那個虛假的男性人生的種種都代他吞下，讓他以女性的姿態重生。」

「誰會幹啊。」桂刷白了臉，斬釘截鐵地搖頭。人又不是他殺的，他才不會為了那個找死的變態而內疚。

「還有三十秒，廿九，廿八……」魔女興奮地倒數。

「沒救啦！沒救啦！」阿瑟又叫嚷著跑進房間，接著倒數下去，「廿一、二十、十九！……」

「可惡！怎麼這傢伙連死了都這麼麻煩！」桂一把走上前掀開床幃，然後大叫起來，「咦──？」

大家也跟著跑過去，結果，安息在床上穿著淡粉紅色公主裙子的，是一頭綠色長髮的美麗少女。

「她怎麼會在這裡？」科林脫口而出。

「你見過柳？」桂吃驚地問。

「她就是你妹妹？」科林更加驚訝。

「你們甚麼時候見過面！怎麼不跟我說？」

「我都不知道她就是你妹妹──」

「十二、十一、十……」

「混蛋！你把我妹妹怎樣了啊？」桂對著睡床上方的魔女怒吼，後者十分興奮。

「啊呵呵呵！很意外吧？很意外吧？你們不覺得這很有出人意表的效果嗎？除了睡公主，吃了毒蘋果的公主也會沉睡呀。」

「出你個頭！」

「吃了毒蘋果？不得了！要馬上診斷出毒素才行！」

「五、四、三……」

「還診個甚麼！就你吧！」

桂猛地把科林的頭按下去。於是遠渡而來的王子……不對，是國王，就吻上了沉睡的公主。

「呼……還好科林在場，不然還真是半個看得上眼的人選也沒有啊！」桂抹一把冷汗好險的樣子。

柳悠悠轉醒，一張開大眼睛竟然就看見科林尷尬不已的臉近在咫尺，她茫然地眨了眨眼。

「柳！」

桂用完即棄地一把推開科林，把妹妹抱入懷中。

「哥哥！」

「終於找到你了！」

「對不起！對不起！是我不好！」想到哥哥千里迢迢來找她，柳哭了起來。

「沒事就好……」桂露出從沒有其他人看過的溫柔表情，摸了摸她的頭髮。

「我太任性了……」

「噢！多麼感人的兄妹重逢啊。簡直賺人熱淚……」魔女拿著手帕抹眼淚，她不知道何時來到雲安娜和麗拉旁邊加入觀眾一列。

「你這邪惡的魔女！」雲安娜想把她抓住，她卻化成一霧白團逃到房間另一邊，「一而再地愚弄我們！」

「懂得愚弄讀者的作家才受歡迎！」

佩佩拉奇理直氣壯地說，然後指向房間的深處。不知哪來的聚光燈亮起，眾人這才看見一口玻璃棺材上躺著尤斯坦王子的屍體。

這時候，城堡的鐘聲敲響十二下。

王子的屍體隨著鐘聲急速地腐化成灰，變成一副還連著腐肉的醜陋骸骨。當十二下鐘聲敲完之後，就只剩下灰白色的骨頭了。

「哇啊！沒救了！沒救了！」兔子阿瑟恐慌地尖叫一聲，轉一個圈昏倒地上。

「呃……」

眾人急忙跑過去，目睹王子變成白骨，這才感覺到王子的死不是玩笑而是現實。

「盤骨確實是女性。」科林靠前仔細察看，嘆一口氣，「是男是女都太遲了，尤斯坦國王和王后會很傷心吧……」

「太浪費了！那話兒不要可以給我啊……！」李遙痛哭。

「唉，要不是那頭樹靈猶疑那麼久的話……」佩佩拉奇搖頭晃腦，很可惜的樣子。

「你最沒資格說人！」

「咦？」柳突然被甚麼東西抓住往上拉，隨後尖叫起來。

眾人急忙回頭，只見一團紫藍色的模糊影子把柳抓著，扯上半空，那團影子還掐住柳幼細的頸項。

「哥……」柳辛苦地求救，像是無法呼吸。

「柳！」科林和桂一起驚叫起來。

「臭魔女！你又搞甚麼鬼！」雲安娜拔劍指向飄回地面的紅心皇后，後者卻一臉好奇地望著眼前發生的事。

「我也不知道耶。」

「糟了，魔力太強大又死不瞑目的魔法師，死後有可能變成邪靈妖魔！」倫指向尤斯坦的骸骨。

「這個是尤斯坦？」

「你幹甚麼？快放開柳！」

桂向著那團影子發怒，但那團紫藍色的影子只是似有若無地轉動。科林向它揮劍攻擊，亦也只是擘向空氣沒有作用。

「唉，死人我可管不了啊。」倫搔了搔頭，然後瞪向佩佩拉奇。魔女流著冷汗乾笑兩聲，乾脆化成薄霧消失。

「主謀竟然逃走！」

雲安娜也試著揮劍救人，結果沒兩樣，刀劍傷不了幽靈半分。

柳好像很辛苦，大家都急了。

「你要是敢傷害柳一根頭髮！」桂如熱窩上的蟻般焦急，狠狠地跺足說，「你就是想變成背後靈跟著我，我都會一輩子無視你！」

此話一出，紫色影子團一會兒紅一會兒藍的樣子。可惜現場沒人懂得翻譯亡靈的表情。不過看來有點效果。

『我不許美人對其他人露出那種表情。』

明明沒有聲音，但大家都聽到了這句話。

「你是白痴嗎？竟然妒忌我妹妹！」桂指著連科林也無可奈何的妖魔破口大罵，「快放了她！」

「吃醋可真是無分性別啊。」麗拉由衷地感嘆。

暗影鬆開了一點，柳急忙吸了幾口氣。

『緣何情如夕霞夢一場……』

桂和柳都吃驚地瞪大眼，其他人不明所以，還以為死人也大發詩興。

「你你你你怎麼會──？」桂急得跳了起來，「難、難道你也──！」

看到了我的過去？

『我造了一個夢。』何等冷靜的口吻，這傢伙好像對自己突然死去毫不驚訝。

「哥……你竟然連那件事都跟他說了？」

柳忘了自身危險，因為她萬沒想到桂竟然會把自己最忌諱的秘密說給第三個人知道。

桂的初戀。

如果算得上的話。

「不不不不准說！」桂慌忙大叫，「你要敢說出來的話我就告訴其他人你試過穿女裝！」

眾人沉默。

「……你已經說出來了。」雲安娜好心提醒。

死靈沒有半分動搖。

『反正我是變態，你說也無妨。』

面子好像對死人沒甚麼用。

看到桂這樣慌張，李遙不禁好奇心大作。

「怎麼他們好像知道對方很多私隱秘密？」

『那是美人以前一度暗戀的對象所寫的詩。』

「住口！不准說！」桂尷尬得漲紅了臉，又羞又怒。

「哥，你也不要一直介意，那件事根本不用難為情啊。」柳竟然沒有幫忙阻止尤斯坦公開那個秘密。她一直都覺得哥哥介意得過了頭。

「咦，桂也會有暗戀的人？」超自戀的桂？這真是想都沒想過。科林和李遙都很驚訝。

『女詩人撒莉亞皇后，我以前有看過她的詩集。』

死靈理所當然地說。

以公爵女兒的身分嫁給基斯旦丁大帝，後來發現一表正經的王帝也偷偷有著寵養樹靈的惡習，因為公開批評王帝而被處死。一位已經死去二千年的傳奇女詩人。

柳連忙為桂辯護：「我哥哥負責整理歷史，曾經迷上研究的人物也不算太奇怪吧。」

「是歷史人物啊……」李遙無趣地嘖了一聲，「我就想他怎麼會喜歡上真人。」

「聽起來蠻浪漫的嘛。」麗拉微笑。

「喜歡死了很久的歷史人物不是有點不正常嗎？」雲安娜無法理解。

「不要再提那件事了！」桂紅著臉生氣地大叫，那些現在回想起來很幼稚的感覺和往事，他最討厭別人提起，而且還是人類的詩人。尤斯坦偏是要說出來刺激他。

「你又怎麼樣？才十幾歲就養一大堆妓女當自己的後宮！淫亂的魔頭！」

紫藍色影子沉默半晌。

『美人果然很介意我過去的女人。』死靈輕柔地放下柳，飄向桂面前。『不過我可以答應你，不會再有後宮，你是唯一的皇后。』

「白痴！你還沒搞清楚！我是男的！而且聽說你才是女的！」桂氣在當頭，竟忘了噁心，伸手抽起王子的骸骨向死靈展示，「還有你已經死了！」

死靈沉默了幾秒。

『這一定是那裡搞錯了，這是女人的骸骨。』

「你就是搞錯了你的性別！」桂指著盤骨大叫。

『沒可能，這一定是別人的骸骨。』

「連自己的骨頭都不肯認嗎！」

『算了，反正以後就能一直不分畫夜在美人附近。讓我來當你的守護靈吧。也許附身在美人身上也別有一翻高潮。』

「你這個死不悔改的跟蹤狂……」桂打了個冷顫，絕對不能容忍這件事變成事實。

附近地板上一團毛茸茸的東西動了起來。

「嗚……我怎麼了……」

兔子終於醒過來，因為丟了懷錶，阿瑟好像也從魔法中清醒了。

「啊啊！王子殿下！」兔子看到從骸骨身上掉下的衣服，馬上認出那是他的主子，便噴著兩行淚水跳過來。

「嗚嗚……怎麼會這樣！佩佩拉奇大人不是說日出前還有救的嗎？怎麼會變了白骨！」兔子悲痛地哀叫。

「你剛才說是半夜十二點！」

「半夜十二點是那位綠色頭髮的小姐啊！殿下的期限是日出之前！她怎可以那麼不守信用！」

科林望向城堡外的鐘樓，時針正異常地快速轉動，星星劃過半空，黎明快來了。

「佩佩拉奇那個混蛋！」倫看不過眼魔女亂用魔法，「我去抓她出來！」

他也像魔女一樣化成淡光消失。

『阿瑟。』

「殿下！」兔子一把眼淚鼻涕地，「小的沒用，我怎有面目回去向國王王后交代？」

『右邊褲袋的紅色藥水，可以變回人。』

阿瑟一愕，拉下兩隻長耳朵來抹眼淚。

「殿下你連死了都照顧小的，我怎麼報答你的救命之恩才好！嗚嗚嗚嗚……」

其實讓僕人做了那麼多年生體實驗，甚麼恩也報夠了吧。桂不想介入這場主僕之間的私事，不過變態這個舉動倒有點出人意表。

科林也不想讓王子就這樣死去。畢竟，桂已經有Natural Beauty了，再加上可能是史上最難纏最不說道理的守護靈，只怕人類世界會更加危險。科林實在不想看到這個情況發生，但現在還能做甚麼？

天色漸亮，太陽快要升起了。

「等等！」桂突然轉身，生氣地指著死靈，「把我變成女人戲弄了好幾次，又恐嚇我妹妹，現在想要帥氣地上演一幕主僕訣別就退場算了嗎？你以為我會這麼容易饒過你？」

然後在眾人不能相信的目光下，桂吸了一口氣，竟然低頭吻向那個恐怖的骷髏骨頭的嘴！

第一絲陽光剛好從玻璃天窗射入，在桂的頭髮上反射出金光。晨光像被扭曲似地旋向桂面前的骨頭，濃縮起來，化成淡淡的人形。

隨著更多陽光射入室內，為昏暗的傢俱染上明亮的色彩，那人形的深棕色頭髮和五官也漸漸地亮起了越來越清楚的顏色，曲線玲瓏的少女軀體也越來越分明。

「我要讓你一輩子做女人，試試看我受過的滋味！」桂雙手叉腰，一臉大仇得報的樣子。

當眼前那具赤裸的少女肉體，緩緩地張開眼睛動起來的時候，桂靠前向她說出第一句話。

「笨‧女‧人！」

「就算是美人你，也不可以這樣說。本王是尤斯坦國第一王子！」

但是脫口而出的聲音已經是女聲。這一下錯愕的表情，桂可親身經歷過，現在看見尤斯坦自食其果特別有快感。

少女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身體，眼神一冷，忽然展開起手式朝桂射出紅光。

眾人嚇了一跳，以為她想擊殺桂，結果紅色雷電擊中桂後方的一根柱子，還有某個幾乎就被擊中的魔女。

看來重生沒有影響尤斯坦的魔法力變弱。

在隱身狀態的佩佩拉奇為了閃避王子這一擊，不小心現了形。

「哈！還不抓到你！」

倫的聲音自天而降。

一個黑影墜下，被另一個黑影擊中。地板猛地震了一下，揚起一片灰塵。然後大家才看到一個巨大的鳥籠落在房間中心，裡面關著了紅心皇后。倫以勝利者姿態坐在鳥籠頂。

「你快把我變回原狀！」

尤斯坦就算變了女生，眼神還是一樣可怕。被這樣寒冷的殺意盯著，連魔女也退縮到鳥籠的邊緣去。

「已……已經把你變回原狀了，不是嗎？」佩佩拉奇企圖打哈哈混過去。「公主與王子從此快快樂樂地生活下去，故事大團圓結局，不是很好？」

二話不說，隨著少女手指落下，鳥籠裡發生一連串如同煙花似的爆炸。白曜的魔女在倫的籠子裡無路可逃。

「你冷靜點聽我解釋！你真的本來就是女生啊！哇啊啊啊──」

尤斯坦氣在心頭，完全聽不進佩佩拉奇的聲音。

忽然間，城堡強烈地搖晃起來，地動山搖像要倒塌。天花板的玻璃和牆壁大片大片地剝落掉下來粉碎，地板裂開下陷，十分危險。

「白曜的空間要關閉了！」倫急叫起來，「大家快過來！」

一片混亂和巨響，整個城堡隨即崩潰──

等眾人定下神來張開眼睛，已經回到本來的房間。牆上只有一片裂開的金色鏡子。

「麗拉，沒事吧？」

雲安娜很盡責的保護好麗拉，所以兩人都沒有受傷。她們抬頭一看，眾人身上雖然沾了不少灰塵，不過都沒有人受傷。

「你要抱著我妹妹到甚麼時候？」

桂指著沒有自覺的兩人，科林連忙鬆開手。

「剛才只是──」

「科林，」桂哼了一聲，「要負責任哦。」

科林紅了臉，乾咳掩飾。連忙轉移眾人焦點：「說要負責任那你呢？」

桂回頭，不見了尤斯坦。雖然很不情願，剛才石塊崩落的時候還是尤斯坦用魔法力保護了桂。

原來尤斯坦一臉不屑地站在浴室的鏡子前，全裸地。「她」在打量徹底地變化了的身體。

柳不知怎的，第一個反應便是伸手掩著身邊科林的眼睛。

「請你先穿上衣服吧！哥！你去找套衣服給人家啦！」

「不用麻煩。」尤斯坦「啪」地打了一下手指，便在自己身上變出了一套衣服──還是平常穿著的男裝。但是胸脯的位置扣不下，誘人的乳溝約隱約現。褲子也稍長稍寬了一點。

房間中心拼出一抹紫光，倫提著一只普通大小的鳥籠從紫光中出現。被關在裡面的佩佩拉奇跟著鳥籠一起被變小了。

「我要按著祖先的規定，回去處置一下這傢伙。」

「停步！」尤斯坦王……公主，冷冷地說，「不把我變回原狀休想離開。」

「她」在身邊變出一堆火炎魔法球描準鳥籠隨時射出。

佩佩拉奇急忙變出一隻金戒指，從籠裡拋給身邊的桂。

「你快給她戴上！」

「我？為甚麼要我給她戴戒指！」桂接著戒指，驀地想起人類的傳統，不禁大怒。

佩佩拉奇示意桂靠近，她在桂的耳邊小聲說了些甚麼。突然，桂搶過倫手上的鳥籠，使勁搖晃。

「有這種東西你應該一早拿出來啊！笨蛋！」

「人人人家家家覺覺覺得得得要要要留留留到到到最最最後後後……」佩佩拉奇終於一嘗小良心剛才受到的折磨。

桂拋開鳥籠，忽然回頭露出連萬年冰川都會溶化的微笑，柔聲向尤斯坦說：「手拿來。」

「美人，你要送我定情信物嗎？」

桂把戒指套上尤斯坦的無名指。金戒指發出瑰麗的光芒，尤斯坦身邊的火炎球突然消散。

「哈哈！你要我把你變回原狀？現在真的變回原狀啦！那隻戒指會吸收你的魔法力！你不能再用魔法！」佩佩拉奇在籠內暈頭轉向地說，「誰叫你竟敢用魔法炸我！」

尤斯坦想把戒指扯下來，卻怎麼用力也脫不下。

「死心吧，只有替你戴上的人才能把它脫下……」佩佩拉奇昏過去前仍不忘發出「啊呵呵呵……」的笑聲。

科林轉向年輕的黑曜詢問：「這樣好嗎？」

「也好。畢竟這個人異常的魔力是因為佩佩拉奇的錯誤而產生，放著他亂來始終會影響世界平衡。」

「維恩，恭喜你終於找到你的哥哥。」雲安娜跟柳輕輕擁抱，「可惜最後還是不能看到你的真面目。」

「不要緊，我們不是靠外表彼此認識的。」柳欣然一笑。

「那麼我們也放心了，要保重啊。」麗拉摸了摸她的頭。

「等一下！你們這麼快要走了？」

「既然已經送你找到你哥哥了，也差不多是時候分別了。」

「不如今晚辦一個慶祝會吧！之後才分別也不遲。」科林看出柳依依不捨之情，便這樣提議。

「好主意！我也慶祝完才走吧！」倫似乎很喜歡派對，一聽見便高興起來。

「那麼食物方面就由小人來預備！」一個四十幾歲的矮個子男人，摸著唇上的鬍子慶高采烈地插嘴。

「好啊，拜托了──等等，你是誰啊？」

「我啊！是我啊！阿瑟！」矮個子愉快地答，「為了慶祝殿下安然無恙，我要預備盛大的宴會！」

這邊正醞釀慶祝會的歡樂氣氛，另一邊還有一人一樹靈仍然僵持不下。

「美人，替我把這個脫下來。」

「你肯穿上這幾套你找回來的變態性感裝，我就替你脫下戒指。」

「沒可能。」

「那你也別想可以脫下它！」

在房間的暗角，某個被遺忘的人正含著一泡眼淚，夾腿蹲著劃圈圈。

「為甚麼……為甚麼只有我落得這種下場……？」

***

「我可以進來嗎？」

柳敲門敲了好久也沒有反應，只好大著膽子推門進去，房間內卻沒有人。怪了，她明明應該在房裡啊？

「麗拉姊給我一套裙子，我放在這裡哦。」

柳把女性的衣物放在椅子上，轉身正想出去，卻突然被人一把抱住推倒在床上。

「你跟桂美人還真是一樣沒有防避。」太容易被人推倒。襲擊者上而下地冷眼俯視者她。

柳先是嚇了一跳，但隨即安下心來微笑一下。

「因為我們是兩兄妹吧。」

「你不害怕嗎？」

「怕甚麼？大家都是女生。」

尤斯坦臉色一沉。柳輕輕推開她，跳下了床。

「今晚要一起來玩啊，公主殿下。今晚的慶祝會也要為你重獲新生慶祝哦。」

「公主甚麼！你再胡說我不會放過你。」

柳對尤斯坦的恐嚇只是微微一笑，便退出房間。

***

「所以我說！」桂十分激動地指著科林，「你太可惡了！為甚麼不早說自己是國王？幹嘛我們還要為旅費那麼頭痛？你這傢伙半點國王的威嚴都沒有！你叫我可以放心把妹妹交給你嗎？你這個美感白痴！美感白痴！連柳的眼睛有多美也不懂欣賞！簡直就是把藝術品白白糟蹋！還有人類王室的那些可怕的權謀……那種骯髒的地方樹靈可以住嗎！」

「哥，你到底喝了多少瓶？」

「你也是！從以前就總是不聽哥哥的說話！現在可好了，還真的喜歡上人類了！還是針尖那麼大的國家的國王嘛！以後就要嫁到那麼遠的地方，你叫我以後甚麼時候才能見到你……」

桂說著說著自個兒哭起來。儘管已經混身酒味，柳還是緊緊抱著他，輕拍他的背安撫他。

「對不起，我哥酒量很不好……」柳不好意思地向科林解釋。

「我早知道。」科林只是笑了笑。

在空降的房子外面，亞瑟在空地上架起了營火，把室內的桌子搬了出來，放滿食物。如今地上還有許多空酒瓶。

單是雲安娜和麗拉兩人已經乾了許多瓶酒，知道倫可以源源不盡地變出美酒就更沒節制了。女劍士兩杯下肚就越說越興奮，正繪影繪聲地講述以前當傭兵的經歷。酒精之下，可信度有多少不重要，但至少倫聽得津津有味。

至於阿瑟……大家都不太習慣他的真人模樣，好像連他自己都不習慣。看他跟在麗拉旁邊服侍和倒酒的模樣，好像很期待被人摸摸頭或掃掃下巴似的。

「放我出去……」關著佩佩拉奇的鳥籠，被倫掛在樹枝上，任晚風搖晃。

青色光團似的小良心，早就被倫救出來了，她在鳥籠外好奇地看著變得跟自己差不多大的本體。

「你是我的良心吧！快把我弄出去！」

「我已經被你捨棄了不是嗎？」小良心繞著鳥籠飄了一個圈就飛走。「你就受受良心的約束吧。」

「小氣鬼！小氣鬼！」

不管佩佩拉奇怎樣叫嚷都沒有人放她出來。

「科林！」桂突然撲到科林身上，朝他噴出一口酒氣，「你要是敢對柳不好，我就用Natural Beauty把你整個國家滅了！我說了算！」

「我知你說了算……」科林用力把他推開。這傢伙徹底地醉了。

「哇哈哈！沒錯！哪個人類敢反對就出來！讓他看看大自然的偉大！」

「哥！你不能在這裡脫啊！」

看著柳手忙腳亂地阻止桂，科林真好奇他在自己家鄉是否都這樣？

「再沒有煩人的王子～再沒有煩人的王子～魔鏡魔鏡～我是天下第一美敢說不是我就打碎你～哈哈～我又不是女人～」

桂搖搖晃晃連站也站不穩，開始唱起莫名其妙的歌來。柳看不下去，請科林幫忙把他扶進屋內的沙發。

「真不好意思，他平常不會這樣的……大概今晚太高興了。」柳很努力地維護兄長的形象，卻不知道他在科林等人面前早就沒啥形象可言。

「可能放鬆了心情吧。」科林只是嘆了口氣。要是這樣都介意，也不能一路陪這麻煩的傢伙走到這裡。

把醉到胡言亂語的桂放在沙發之後，兩人並肩走出屋外。不管室內室外，都沒有剛才那麼吵鬧，大概大家都玩累了。

一抬頭，滿天星星襯著一彎月牙兒。

「第一次見面也是在晚上……」科林搔了搔頭，「我還以為你是幻覺。」

「我還以為你是壞人呢。」柳笑了起來。

「針頭那麼大……確實差不多吧。」科林苦笑，「而且所謂的國王也沒有多少實權，都是名義上而已。那麼小的國家……」

「請你不要在意！我哥醉了才會亂說話！」柳連忙說。

「不……我的意思是……」科林頓時語塞，望著柳那雙水靈的眼睛，像湖水一樣的碧綠眼睛。科林緊張的心情漸漸放鬆下來，柳卻被他盯得越來越緊張。

「我其實想說……即使是這樣的國家，你會肯來嗎？」

柳臉上一紅，心頭亂跳。其實已經有了答案，卻故意裝出要考慮的樣子。

「嗯……那得看看是去做甚麼嘛。如果只是去觀光還有很多地方選擇……」

「不，我的意思是說請……請你……」

「請我甚麼？請我吃飯？請我看戲？」柳頑皮地一笑。

科林突然把她抱起轉了一圈，害她吃驚地叫了一聲，然後才把她輕輕放在附近的一塊大石頭上坐下。科林單膝在她面前下跪。

「請你成為諾沙法國的王后。」

遠遠看著兩個小小的黑影相擁，就算聽不到聲音，旁觀者也會自動去想像各種肉麻對白補完。

「該怎麼說呢，樹靈配美感白痴的組合，天造地設還是暴殄天物？」倫口裡咬著串燒，遠遠望著。

真的沒問題嗎？答應父母外出尋找漂亮的皇后人選，但帶回去的對象漂亮到不能出席任何公開場合的話……算了，倫犯不著要代科林煩惱這個問題。

不過，那個叫槿的死心眼怎麼辦？要是樹靈一族向黑曜追究起來呢？乾脆把所有責任推給己經離世的老爸吧？倫認真地考慮該怎樣推搪過去。

「怎也好，維恩開心就行了。最緊要是可靠啦！要是誰敢讓維恩傷心，我就一劍往這裡切──」雲安娜半醉地舞起劍，幾乎刺中阿瑟兩腿之間，嚇得他全身發抖。

「說起來，你們有聽過關於樹靈的婚姻的傳說嗎？」倫沒有喝太多酒，算是比較清醒的一個。

「沒有。」麗拉搖了搖頭。

「王子──噢，我當然是指公主殿下，曾經向小人提過一些。是說忠貞不已的婚姻吧？」阿瑟禮貌地插話。

「你們知道為甚麼嗎？」

「這小的就不知道了。」

「樹靈是天生柔弱的種族，就攻擊力來說各方面的能力都偏弱，只有靠身體的防禦機能補足，Natural Beauty可說是最終極的防衛能力。他們身體的抵抗力很強。」

「那又跟婚姻有甚麼關係？」麗拉懶洋洋地半躺在地毯上，托頭問。

「我沒說完──因為對侵略的抵抗性很大，樹靈的生理構造成一生只會認受一次他人的入侵。說白一點，就是只會認得初次結合的對象的分泌物而不作出排斥，之後再有其他人的分泌物入侵的話，便會發生強烈的排斥和過敏作用，引致死亡。所以樹靈一輩子只可以有一位伴侶。」

甚至連輸血都不可以，所以這族的數量才怎麼也多不起來。

「甚麼？那要是對象選錯了怎麼辦！」

「頂多只能離婚不能再婚，他們有很獨特的生理構造。」倫聳了聳肩。

「你不早說！我得提醒維恩……」雲安娜想要衝過去，卻被倫拉住。

「你看人家那邊羅曼蒂克，就別打擾人家了。」麗拉笑著放下酒杯。

雲安娜和倫繼續對飲，亞瑟在小良心的協助下，忙著追加下酒菜。她們幾個在營火附近痛快地吃喝玩樂，遠處卻傳來微弱的詭異聲音。

「我還以為是甚麼動物的聲音呢。」

麗拉走過去撥開草叢，看見被眾人遺忘，正蹲在陰暗處飲泣的李遙。

「算了！別管我！反正我……反正誰都已經知道了！我哪有面目見人！」

「哦，你在介意那個嗎。」麗拉用手指比出大小，想當然她後來還是聽說了。

「哇嗚嗚嗚……果然連你也知道……」李遙開始徒手挖洞想鑽進地下。

「唉，老娘實在看不過眼。」麗拉拿出煙斗，點了起來，「堂堂一個大好青年，竟然為了這點小事而消沉成這樣。」

「不准說『小』事！」

「別生氣，好吧，」麗拉悠悠地吐一口煙圈，「就當是報答你那晚的幫忙，讓我來傳授你牙籤男專用的獨門秘技吧！」

「甚麼！牙籤男專用的獨門秘技？」李遙驚奇地重覆一遍。

「哼，老娘在歡場打滾十數年可不是浪得虛名的啊。如果以為這種小事就難到我的話就錯了！」

「真的嗎？我真的還有救？」李遙感激萬分地爬過去抱著麗拉的小腿，「我的女神啊！只要是你吩咐的話赴湯蹈火在所不惜！」

「不過你要有心理預備，特訓是很辛苦的。」

「怎樣辛苦我都不怕！」李遙慷慨激昂地說。

一對奇怪的師徒就此誔生……

***

「嗚……酒呢……」

桂半醉不醒地站起來，結果踩在王子從前預備的那些性感的睡衣上，腳下一滑整個人重重摔倒。他雪雪呼痛爬起來，走不了兩步又一頭撞上金屬柱。正是那根以前尤斯坦王子企圖迫他學跳鋼管舞的鋼管，現在又撞得桂額頭一陣劇痛。

「可惡！都是那死變態的錯！」桂摸著額頭，頓時無名火起。

桂門也不敲就撞入尤斯坦的房間，他……呃，她，正嘗試各種把戒指脫下來的方法，桌子上放了許多不明來歷的藥水瓶子。尤斯坦看見桂衝進來也不驚訝，只是冷冷地說：「美人不用多言，我不會參加外面那種無聊的庶民派對。」

想當然她也沒換上柳送來的女裝。

「誰邀請你來著！」桂把桌上的東西一手就掃開，雙手按著桌子朝她大笑：「你可一直害得我慘了，現在不能用魔法又變了女人，真是惡有惡報！」

「美人，你喝醉了。」桂一靠近，尤斯坦已經嗅到酒味，何況他滿臉通紅。

「每次都想把我變女人，現在還不輪到你自己！」不知道是酒精還是勝利感作祟，桂飄飄然的，情緒高漲。「歷史最終證明我是自然男性，歷史是不會錯的！你大錯特錯！趕快認錯吧！」

而且語無論次。

「歷史由王家決定。怎麼看本王都比你像男人！」

尤斯坦死不認錯的目光冷冷地對上桂，桂無由來地更加生氣。

「你早就不是了！」

桂揚起金色的頭髮，泛著紅霞的臉，雙眼金光嫵媚如貓。他腳步一下站不穩往前跌，就把眼前人也推跌了。

***

就像桂追在柳後面去找她一樣，跟在月亮之後出現的一定是太陽。

不過，今天太陽伯伯準時上班之後，酷似太陽金光閃閃的那個樹靈倒不知躲到哪裡去了。

「怪了。」柳回到客廳，正好看見剛剛從森林回來的科林，「你也找不到嗎？」

科林搖了搖頭。

「你說他們一大早去了哪裡？就算要走，也先說一聲啊！」柳有點生氣，但更多的是擔心。

「難道尤斯坦又把桂擄走了？」科林往最自然的方向去想。「不過，她的魔力已經封印起來了。不使用魔法力的話，任她再厲害，動用武力綁架總會驚動到我們。」

科林昨晚沒有喝醉酒，沒可能不察覺。

「不用找啦～」倫打著哈欠走進屋裡，「我今早在桌子上找到這個。」

一頂百合花做的花冠。

「這是甚麼？」科林好奇地問。

「這是我們族人送給出嫁女兒的花冠。」柳憐惜地拿起來抱在胸前，「哥真的要不辭而別嗎？才剛剛重遇，我還想請他給我們證婚……」

「啊，對了，臨走前他說過會盡量想辦法來婚禮。」

「咦？你今早見過他？」柳真的有點生氣了，「怎麼不告訴我他要走？」

「他說要離開暫時冷靜一下……唉。」倫攤了攤手。那傢伙大概是覺得沒有面子才怕跟妹妹交待吧。「算啦，反正他會很安全。你少擔心。」

危險的是人類，最錯誤和可怕的組合。

「稿……原稿紙……最少也給我一支鉛筆啊……」佩佩拉奇的聲音氣若遊絲地從樹上傳來，「至少……至少給我一張筆記紙也好……我要寫……讓我寫啊！」

這是強迫症的一種嗎？倫取下鳥籠，把看似只餘半條人命的魔女拎出來。

「好了，我也要回去了。愛哭的姐姐，等你婚禮時我再來玩吧！」倫吹一下口哨，巨大的龍鳥便從而降。他輕鬆地一躍跳上去，飛往高空。

科林和柳向他揮手送別。科林心想，拜託到時別又有甚麼魔女魔男來「祝福」了，他們可不要！

「那麼……我們也要回去諾思法，要離開五大陸了。」為了私事而中斷騎士旅程，丟下李遙一人好像很沒有義氣。該怎麼安排才好，科林認真地考慮。

「維恩！行李整頓好了嗎？」

雲安娜精神爽利地出現。

「已經差不多了。」柳一時哽咽，「我捨不得你們啊！而且科林說你們沒辦法去諾思法參加我們的婚禮……」

一般人無法離開五大陸。

「誰說的，到時我帶她們去就行了。」李遙突然出現把大家嚇了一跳。科林還來不及問，李遙就向他抱拳一拜。

「科林兄，以往多得你照顧了。在下今後會追隨麗拉大人左右，不能再與你同行了。」

「啊、呃？」科林不明就裡，莫明其妙。

「維恩，」麗拉抱了抱柳，笑說，「祝你幸福。」

柳還是忍不住哭了。

眾人又說了好些依依不捨的話，才真正話別。科林取出當初在遺跡取得的那顆小石，在小石發出的光芒中，他和柳一邊揮手一邊消失了。

人都走光，孤獨地豎立在森林中的小屋一下子靜下來。

「好啦，我們三個之後要去哪裡？財主？」雲安娜望向麗拉。

「我記得，昨晚好像還有一個人？」麗拉抽起早上的第一口煙。

「不用找了……」李遙一早就發現草地上的馬蹄腳印。桂不會徒步離開，那匹馬怎麼來自然不用問，馬鞍上也當然不會只有桂一個人吧！

「對了，昨晚我忽然想到門生意想玩玩看。我們先找個有商機的城市落腳吧。」麗拉轉過那雙修長美腿，高跟鞋一踏，預備出發。「如果我們有馬就方便多了。」

「請坐！」李遙馬上蹲下，「保證快過馬！」

雲安娜輕嘆，掩臉不欲觀之。也許她還是回去做傭兵算了。

***

「喂，我說，」桂終於忍不住抱怨，「讓我來騎吧？」

「不行，美人你騎術不佳。」

「但是要我坐在女生大腿上很奇怪！」

「那你就坐後面抓緊我的腰。」

「坐後面，你的頭髮會刺到我眼睛！」

「那你就別說話小心咬到舌頭。」

桂雙手交疊胸前，睹氣地悶哼一聲，別過臉去。心想，你就再囂張一點啊！看我今晚怎樣整你！他想著想著，金色眼眸狡猾地一溜，對尤斯坦露出奸笑。

「我知道美人你在想甚麼，也好，我正想從基本教起。」

尤斯坦冷靜的回答，頓時讓桂有受騙的感覺。

「你、你！難道昨晚是陷阱？」

「不知道啊，酒是你自己飲的。」

「等等！你給我說清楚，昨晚你到底是有心還是無意的！」

「唉，你叫女性怎樣回答你。」

「你少在這會兒給我裝蒜──」

「以新手來說，可以打個八點五分。美人別洩氣。」

「那你是負八點五分！沒半點女人味憑甚麼說我！」嘴巴上不認輸的桂馬上罵回去。

「咦，美人你不是說昨晚甚麼都記不清嗎？」

馬兒鼻孔噴出一團白霧，雖然在大白天，但牠覺得很冷。心理上。

「殿下……我說，可不可以不要在我背上打情罵俏……」

「你只管走路！」兩人齊聲道。罵起人來倒一致得很。

前路這會兒正好揚起一團沙塵，尤斯坦瞇起修長眼睛，遠遠便看見沙塵裡有數個騎馬的影子。

「看來又是不知好歹的土匪。」

桂順手就拔出掛在尤斯坦腰上的小型望遠鏡，舉起一看，數個凶神惡剎的鬍子大漢握著刀騎著馬向他們迎面衝來。

「好！這次你別再跟我搶！讓我來制裁這群蠢材！」

「這怎麼行，我不准許你再給其他人看。」仍然穿著男裝的尤斯坦公主，把手放在配劍之上隨時預備。

「其實現在距離很遠，以我的腳程還能繞路避過的……」阿瑟小聲地提議。

「你是白痴嗎！」

「你是笨蛋嗎！」

土匪漸近，兩人毫不緊張，反而露出了帶著期待的冷笑。

有神無氣的白馬，載著日後成了傳說的公主和樹靈走出了森林。

不過，到底是怎麼樣的傳說就留給研究野史的人去決定吧。



(全劇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