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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花的勇者 第二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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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4月 30, 2016 6:32 am

「我想第七人……可能不希望身分曝光吧……」

「什麽意思?」

「因爲第七人不希望自己被人發現。既然這樣,他只要什麽也不做,就絕不會被揪出來。我認爲,第七人應該不想被人懷疑。」

「這樣的話,第七人何必溜進來呢?要是爲了隱藏身分而什麽也不做,滲透六花勇者豈不是毫無意義?」芙雷米否定蘿蘿妮亞的看法。

「不,這似乎有幾分道理。」亞德雷說道。衆人的視線全彙集到他身上。

「這只是我的推測……但我認爲第七人什麽也沒做,既沒誘騙我們上丘陵,也沒向泰格狃報告我們的動向。」

「爲何會這麽認爲?」

「我們要是想防範突襲,那個丘陵幾乎是必經之路,泰格狃也料到這點,因此事先埋伏在那兒。但發動突襲並不需要趁人停下,只要等對方經過,再從身後攻其不備就行了。我們

在丘陵上逗留,對泰格狃來說只是偶然。」

「第七人爲何什麽也沒做?」

「他從一開始就不打算做什麽。他的目的就是待在我們身邊,持續喬裝成我們的夥伴。」「什麽意思?」

「第七人要的,是能確實將我們一舉殲滅的機會。要是撤退當時他出了手,最後大概免不了漏掉幾個人;光是殺掉一兩個六花,恐怕滿足不了他。」

全員陷入沈默。

「在遇上千載難逢的機會前,第七人恐怕不會有動作;沒有行動,就不會暴露真實身分。

不過說是這麽說,以上都是我的推論就是了。」

「……這樣的話,我們又該如何揭穿第七人的真面目?」摩菈接著問道。「只要第七人

不妄動,我們就得不到線索;但要是對方有所行動,屆時我們勢必也身陷危機。這教我們該如何是好?」

「喵喵?這下可慘咧,我們該不會早就被逼得山窮水盡了呗?」韓斯開心地拍著手。

「看來瘋癫的不只泰格狃,連這小子也一樣。」

聽摩菈不悅地說道,韓斯一臉意外。

「我可是很正經的。遊戲要是不正經地玩,豈不就沒意思了嗎?」

真是無可救藥——摩菈心想。一旁的亞德雷,繼續說了下去。

「照芙雷米所說的,我認爲泰格狃的行動無從預測,他的目的不是勝利,根本就不按牌理出牌。而第七人的行動模式,我想也是一樣的。」

「你不是地表最強的男人咪?怎麽沒兩下就投降了?」

「我們現在身陷重重包圍。亞德雷啊,你覺得這該如何突破?」

「逃的話只是讓狀況更加惡化,我們要有根本的解決方法。」

正當大家衆說紛纭,亞德雷靜靜地說了。

「要突破這狀況,只能從某一點著手。」

「是什咪?」

「解開泰格狃的奧秘。」

聽了亞德雷的話,衆人噤聲不語。奧秘指的是什麽,摩菈實在是不懂。

「各位,請看看這個。」

說著,亞德雷從懷裏掏出長約二十公分的釘子,外觀就跟當時剌進泰格狃身上的釘子一模一。

「那啥咪玩意兒?」

亞德雷于是向大家說明這只聖者之釘:它的前端鑲上聖者血液結晶化而成的毒,只要剌中凶魔,毒素會瞬間傳遍全身。

邊聽他的說明,摩菈邊想,她以前一直以爲艾特洛•史派克只是個了解凶魔的戰士,看來似乎是天大的誤解。摩菈從來沒想過聖者的血液也能應用在武器上,更不曉得血液裏能萃取有毒成分。

「所以……你拿它剌中泰格狃了嗎?你確定剌中了嗎?」

聽摩菈這麽問,亞德雷肯定地點了頭。

「我的確是拿釘子剌中泰格狃的身體,也見到毒性擴散至全身,可是泰格狃卻依然活著。」

竟然有這種事——不只摩菈這麽想,蘿蘿妮亞與芙雷米神情也跟著變色。

「只要能查出爲何對它無效,應該就能突破困境,打倒泰格狃。」

「喵,這點真有那麽重要嗎?」不只韓斯發問,恰姆也一臉納悶。兩人並不明白關于凶魔對聖者之毒免疫,是多麽反常的現象。

「這方面我是不太清楚啦,不過既然凶魔種類那麽多,擁有各式各樣的能力,泰格狃應該只是剛好身強體健不怕毒呗?」

「……看來你還是沒搞懂,我再詳細說明一次。」亞德雷歎了口氣。

「凶魔是憑著自我意識,自由進化的生命體。你過去一定也看過很多凶魔,但從來沒看過有兩頭一模一樣的,對吧?」

「嗯喵。」

「它們想要獠牙就能有獠牙,想變得巨大就能變巨大;進化可能得花幾十年甚至幾百年,偶爾會有失敗的時候,但基本上凶魔只要存有意志,什麽能力都有辦法獲得。」

「是喵?那麽它們沒辦法進化成對聖者之毒免疫喵?」

芙雷米接著說明下去。

「但進化還是有限制。有些進化——關于命核的進化,是無論如何也辦不到的。」

「命核?」

芙雷米又爲他解釋了命核,說那部位相當于凶魔的腦部,存在于體內某處,是凶魔的最大要害。

「命核才是凶魔的本體,甚至就算把其余肉體部位稱作附屬品也不爲過。凶魔雖然能進化肉體這個附屬品,卻無法進化命核本身。而聖者的血液,破壞的就是那顆命核。」

韓斯與恰姆,似乎還是一頭霧水。

「聖者血液裏含的毒,是來自于神之力,本質與其他毒素完全不同,一旦侵入體內,瞬間就會抵達命核。這就算肉體再怎麽進化也無法抵禦,而且深入命核的毒也無藥可解。」「也就是說?」

「對各種凶魔一概管用的劇毒——這就是聖者的血液。」

「……喵?原來這玩意兒這麽厲害?」聽完講解,韓斯這下總算開了竅。

「我也有個招式,能送血進凶魔體內。艾特洛先生說過,只要對上凶魔,這招就一定管用。」蘿蘿妮亞說。

「亞德雷啊,那個艾特洛……史派克究竟是何方神聖?他是怎麽得到那些技術的?」

亞德雷歪著頭。

「抱歉,這我也不清楚。師父他幾乎沒提過自己的過往經曆。」

「什麽怪武器,什麽艾特洛的,怎樣都無所謂啦。恰姆才懶得管呢。」恰姆興致缺缺地說道。

「恰姆大概知道那武器有多厲害了,但是它對泰格狃根本不管用吧?不管用的話還要它做什麽呢?恰姆會打倒泰格狃,會把它撕得稀爛吞進肚子裏,當成恰姆的玩具。」

「你還沒了解嚴重性嗎,恰姆?一定奏效的攻擊,如今竟然失效了啊。」亞德雷說。

「那又怎樣?」

「它被你的從魔撕爛就會死嗎?被蘿蘿妮亞放光血液就會死嗎?被韓斯跟葛道夫砍殺,被摩菈連續痛毆,被芙雷米射穿身體,泰格狃就會死嗎?現在一切都成了未知數了啊。」

「不管,反正恰姆只要好好修理它一頓就對了。」

「我們得確實地消滅泰格狃不可。要找出確實消滅它的方法,就得先解開它身體的謎團。J

亞德雷對著恰姆沒完沒了地說著,讓摩菈看得很是擔憂,心想恰姆要是脾氣一上來,搞不好又要大鬧一番。

「……不然該怎麽辦才好嘛?」

出乎意料的是,恰姆竟然不情不願地讓了步。

「我要解開泰格狃的奧秘,找出方法打倒它。你也照自己的方式,想出該怎麽打倒泰格紐吧。眼r最重要的,是克服那銀粉。」

「好吧,恰姆也有些點子,會想辦法試試看。」

恰姆率直的態度,讓摩菈頗爲驚訝。恰姆正一步步邁向成長—盡管步伐不大,足迹卻清晰可見。

「但這樣還是沒能解決問題。就算解開泰格狃的謎團,我們還是不知道第七人是誰。」芙雷米說。

「要是能把泰格狃逼入絕境,到時第七人應該也會露出馬腳。」

「怎麽說?」

「我想第七人應該與泰格狃有些關連……至少肯定是與凶魔爲伍,與我們爲敵。我們要是除掉泰格狃,對第七人肯定也是一大打擊,所以一旦泰格狃被逼得走投無路,第七人就會展開行動保護它。這是我的看法。」

「原來如此。也就是不處于被動,而是主動進逼,讓第七人不得不有所行動,是嗎。」摩菈說。

「要是泰格狃身陷困境,第七人依然無動于衷,那該怎麽辦?」

「那直接打倒泰格狃就行了。要是能夠選擇,我還更樂于見到這種狀況呢。跟揪出第七人相比,打倒泰格狃的戰果要來得高太多了。」

「要是能一箭雙雕,那就更好不過了喵。」韓斯點了點頭。

「我們連泰格狃跟第七人有什麽打算都不清楚,這樣風險好像太大了。」蘿蘿妮亞持反對意見。

「師父曾經教過我,最壞的決定,就是欠缺周詳的保守策略;而直入險境,有時反而風險最低。雖然他說這種事得看情況,但我認爲傾全力打倒泰格狃,就是目前的上上之策。」

但蘿蘿妮亞臉上,依舊滿是不安。

「放心吧,我可是地表最強的男人。」

「又來了。」韓斯一臉倦膩地說道。

「好吧,、我相信亞德是地表最強的男人。」

蘿蘿妮亞點了頭,其他人看來也同意亞德雷的策略。

對摩菈而言,這真是再好不過的決定。打倒泰格狃是拯救女兒的唯一手段,摩菈說什麽也要打倒它不可。

「我有個提議。」摩菈舉起手。

「怎麽?」

「我有個秘計。基于未雨綢缪,我曾花上好幾年准備了術法,如今正是派上用場的時候,不知你們覺得怎樣?」

「是怎樣的術法?」

「我可以用臨時結界籠罩這座山,把泰格狃關在這裏頭;這樣既能攔下凶魔援軍,又能堵住泰格狃的退路。術法雖然只能使用一次,但應該值得一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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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4月 30, 2016 6:33 am

聽了摩菈的計策,蘿蘿妮亞圓睜著雙眼。

「請等一下,摩菈小姐,那結界太危險了。」

「關于風險我心知肚明。你忘了亞德雷剛剛怎麽說的嗎?」

蘿蘿妮亞反駁不了,只好噤口不語。

「那結界撐得了很久嗎?」

「不,頂多維持六小時。不過要打倒泰格狃,我想應該綽綽有余了。」

「好,那就做吧。」亞德雷一口同意。

「亞德雷,接下來要是發現泰格狃,我就會通知你,由你決定要不要啓動結界。」

亞德雷點頭答應。

「好,那麽方針就這麽決定了。我來解泰格狃的奧秘,找出聖者之釘無效的原因,以及打倒它的方法。芙雷米,你也一起來幫我忙吧。」

「……好吧。」

「韓斯與葛道夫,你們負責收拾山裏的凶魔,盡量削減它們的數目。辦得到吧?」

「這有什咪問題,我就算一個人也應付得來。」韓斯笑著說。葛道夫雖然一聲不吭,看

來似乎也答應了。

「摩菈用千裏眼監視整座山,一察覺有異就立刻通知我們。除此之外,韓斯他們也麻煩你支援了。」

「了解。」

「恰姆負責想法子對付銀粉。要是我解不開謎團,恰姆你將會是我們的主力,所以千萬別摸魚啊。」

「那還用你說嗎,你自己也要加油喔。」

「請問……那我呢?」蘿蘿妮亞問道,但亞德雷卻一陣語塞。

「蘿蘿妮亞你是〈鮮血〉聖者,是血液方面的專家,到時一定有你幫得上的忙。」

聽摩菈一說,亞德雷也點點頭。

至此,大家以爲指示告一段落,准備分頭行動時,亞德雷又叫住大家。

「最後我有句話要說……對這裏頭的第七人說。」

亞德雷環顧周遭同伴。

「你要是想贏,就先想想該怎麽除掉我吧。要是再不快點,到時可就太遲了。」

現場鴉雀無聲,沒人回答亞德雷。

「我猜你可能想耍帥,但這實在不怎麽帥喔。」

恰姆說得一點都沒錯。聽了這番話,摩菈與韓斯忍不住噗哧一聲,蘿蘿妮亞垂下頭塢著嘴,芙雷米也把臉撇到一旁,就連葛道夫,仿佛也露出一抹淺笑。

大家應該是頭一次像這樣笑吧——摩菈心想。看來這群夥伴,的確是點滴累積起了革命情感。亞德雷這男人的本領實在了得。竟然還懂得扮演醜角,調和夥伴間的氣氛。

會議一解散,亞德雷回到洞窟裏,坐下來靠在岩壁上。由于剛剛被恰姆糗了一句,害他現在面紅耳赤。我可是地表最強的男人啊——他心裏暗罵。

接著,芙雷米與蘿蘿妮亞也進入洞窟,兩人隔了段距離坐了下來。芙雷米面無表情,蘿蘿妮亞則尴尬得坐立不安,兩人目光沒有交集。

「我知道你們倆彼此提防,但拜托好好相處吧。要是大家不合作,泰格狃的謎團永遠也解不開的。」

「也、也對。那麽接下來請多指教了,芙雷米小姐。」

「說得也是,我們就攜手合作吧。」

但兩人的距離,依然不見縮短的迹象。

「我點個燈吧。」

說著,芙雷米在光線漸弱的洞窟裏放了顆小小的寶石,接著誦了句咒語,寶石便發出光芒。

「這是什麽?是你的力量嗎?」

「不,這是摩菈分給我的,說是〈光〉之聖者做的東西。我這裏還有不少,分幾個給你吧。」

亞德雷接下寶石以及咒語。三人以寶石爲中心,圍成圓圈而坐。

「……抱歉,亞德雷,」芙雷米說了。「我不認爲泰格狃的謎團能解得開。我們只跟泰格狃打了三十多分鍾,對它的了解實在太少。」

「爲何這麽說?芙雷米,你應該更了解泰格狃不是嗎?」

「關于這點,你最好還是別太指望我。」芙雷米搖搖頭。

「我根本不知道泰格狃的弱點,也不懂爲何聖者之釘會對它無效。泰格狃打從一開始就打算在利用完之後把我殺了,不可能告訴我什麽寶貴的情報。」

看來你還是沒明白啊——亞德雷心想。

「你曾經覺得,泰格狃瞞著你什麽嗎?」

「……沒有。」

「重點就在這兒了。泰格狃打算除掉你,所以不讓你知道任何寶貴情報,這正是謎團的突破口。」

「什麽意思?」

「想對自己身邊的人隱瞞些什麽,可是件累人的事,若要連『隱瞞』都不被對方察覺,就又更加麻煩了。要背棄真實,撒謊掩飾,喬裝自然的態度,過程一定會留下什麽蛛絲馬迹。」亞德雷直視芙雷米的雙眼。

「那家夥撒了哪些謊——只要能將那些一一挑出來,要推導真相並不困難。」

「就算如此,我們的線索還是不夠。」

這時,蘿蘿妮亞誠惶誠恐地介入兩人對話。

「嗯,亞德,能把你的劍借我一下嗎?」

亞德雷不明白她的用意,但還是把劍連鞘給了她。蘿蘿妮亞拔劍出鞘,看了看劍身。

「啊,原來你已經保養過了?擦劍的那塊布還留著嗎?」

于是亞德雷又從扔在洞窟入口的垃圾堆裏找回一塊破布。蘿蘿妮亞一接下,便將它含進嘴裏。

「喂!」

「……真肮髒。」

兩人都皺起眉頭。蘿蘿妮亞帶著難堪的表情,吸著那塊被血沾濕的布。

「這把劍砍過六頭凶魔。」

一吐出嘴裏的布,蘿蘿妮亞接著又拿出自己的鞭子,同樣舔了起來。

「這只鞭子沾了十九頭凶魔的血,但只有一種味道與亞德雷的劍重複,那就是泰格狃的血了。請稍等一下,我再詳細分析一次。」

蘿蘿妮亞交互舔著鞭子與劍,看來似乎是在調查沾在上頭的,泰格狃的血液。

「你這麽做,能查得出什麽呢?」

「血液內含有各種訊息,不管是吃過的東西,肉體的特征,迄今爲止的經曆,幾乎都能透過嘗血來了解。」

蘿蘿妮亞就這麽舔了好一陣子。隨後,又閉起眼睛思考著什麽。

「……我懂了。」

「懂什麽?」

「首先,泰格狃是混合型凶魔,借由吸收其他凶魔的軀體來強化自我。它以蜥蜴型凶魔爲骨幹,但強大的能力全都是來自其他凶魔。」

「你的分析很了不起……但這些事連我也知道的。」

「它融合的凶魔一共有八頭。首先與巨猿凶魔融合,讓它得到強勁的腕力;然後後與章魚凶魔融合,給了它伸縮手臂的能力;然後還有烏鴉凶魔帶來的視力,犬凶魔帶來的的敏銳聽覺與嗅覺,以及天鵝凶魔帶來的敏捷性……」

蘿蘿妮亞維持閉目,分析著泰格狃的血液。

「……真是驚人。原來它還吸收了原始的兩棲類凶魔,得到非凡的再生能力;另外還有蛇凶魔,帶來的是基本體能與恢複力的強化。與泰格狃融合的凶魔,種類就是這些了。」

聽了蘿蘿妮亞連珠炮般的說明,亞德雷與芙雷米雙眼睜得鬥大。

「……看來我的詳細度比不上你,連融合過的凶魔種類都分辨得出來。」

「你這能力是從哪兒學來的啊?」

蘿蘿妮亞難爲情地垂下頭。

「這……是摩菈小姐訓練的。她要我學會嘗血分析,說這在治療與解毒各方面都派得上用場。因爲艾特洛先生也教過我凶魔的生態,我想這應該能應用在分析上,所以……」

芙雷米轉而面對亞德雷。

「亞德雷,她的能力你早就曉得了嗎?」

「不,我也是剛剛才知道的。蘿蘿妮亞可真是讓人驚奇連連啊。」

聽了他的話,蘿蘿妮亞開心地笑了。

亞德雷等人回洞窟後,韓斯與葛道夫也離開〈永恒蓓蕾〉,前往討伐群聚的凶魔。

另一方面,摩菈以千裏眼觀察著他們的動靜。凶魔集團很快就察覺韓斯他們,並發動攻

「喵喵,葛道夫,你負責收拾那些蝦兵蟹將,裏頭的那個大家夥就交給我料理。」韓斯的聲音從另一頭傳來。摩菈的千裏眼不只能夠目視,也能接收聲音。

太陽如今已沈入山後,連山邊透出的晚霞也早已消散。進入魔哭領後的第一個夜晚,星辰與月光照著摩菈與其他人身上。

看來今晚可不平靜了——摩菈心想。千裏眼所及之處,如今盡是凶魔。一聽說戰鬥即將開打,凶魔也接連湧入山中。

「韓斯,東邊來了五頭,南邊來了十頭,全都朝你們那兒去了。」

摩菈控制著群山的回聲之力,只在韓斯四周發出聲浪,其余凶魔聽不見摩菈的聲音。

「葛道夫,你收拾完那些家夥就往北邊去呗,否則要是被包圍,到時可就棘手了。」眨眼間,韓斯等人收拾了凶魔群,並轉進至他處。只要能像這樣保持下去,應該是無須擔心——摩菈以千裏眼持續監視著周遭動靜。

看著看著,摩菈的視線不經意地偏向一旁,發現恰姆把狗尾草伸進喉嚨,吐出好幾頭從魔。

「恰姆,你想做什麽?」

「阿姨,你不必幫忙,恰姆自己一個人來就行了。」

看著從魔奔出〈永恒蓓蕾〉的結界,摩菈還以爲它們要去對付凶魔,沒想到以千裏眼一看,卻見到它們從岩洞裏抓出穴兔,接著又捕捉了松鼠與野兔,銜著戰利品回到結界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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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4月 30, 2016 6:33 am

「很好很好,大家都是乖孩子。」

恰姆撫摸從魔的頭,並啃起它們抓回來的野生動物。隨著肉塊下肚,她的嘴角也被血染得一片鮮紅。

「……真搞不懂。」

雖然不明白恰姆用意何在,但她應該是有自己的打算吧——摩菈想了想,決定順其自然。

另一頭,韓斯等人開戰的消息,似乎傳入凶魔陣營裏。山頭頓時變得喧騰,其中還聽得到高等凶魔的對話聲。

『他們有動作了。』

『……難不成是想逃嗎。』

『不,只有兩人有動作。』

凶魔的對話裏,也許會透露敵方策略——摩菈不只要注意其他事,還得聚精會神地監聽,看來今晚是片刻也閑不得了。

『倒是,泰格狃呢?』

即使以千裏眼看了又看,摩菈還是看不到泰格狃的身影,也沒看到有凶魔遵從泰格狃的指示展開行動。真不曉得它現在在何處,正在做些什麽。

『別放過他們。』

『敵人只有兩個,韓斯與葛道夫。』

就連凶魔的對話裏,也沒提到泰格狃的名字。

但泰格狃不可能這麽安分,一定會有所行動,也搞不好泰格狃早就准備就緒,正等著發動攻擊。

這時,蘿蘿妮亞來到摩菈身旁。

「摩菈小姐,抱歉打擾一下。」

說著,他抓起摩菈的鐵甲舔了又舔,突如其來的舉止,把摩菈嚇了一跳。「我知道了!」舔了一會兒,她又折回洞窟裏。

「怎麽連她也一樣,這麽怪裏怪氣的?」摩菈納悶地看著她。

「結果如何?」見到蘿蘿妮亞歸來,亞德雷上前問道。

「摩菈小姐的鐵甲上,也沾了些泰格狃的血液。」

「那麽有嘗出什麽嗎?」芙雷米也問了。

「泰格狃的血液裏,含有聖者之血的成分,我才舔第一口,就能清楚地嘗出味道。」

「這樣啊……」

既然毒素確實傳至泰格狃的全身,這下就排除了聖者之釘失效的可能性。

「蘿蘿妮亞,泰格狃的身體結構,也能透過血的味道來了解嗎?」

「是的,大致上都行。」

「泰格狃的體內有命核嗎?」

「有的,這只要嘗了血,就能分辨得一清二楚。」

「數目呢?」

「只有一個。」

亞德雷皺起眉頭。

「抱歉,亞德,我很想多幫你一些,但我實在嘗不出聖者的血液對它無效的原因……」蘿蘿妮亞垂著肩膀,沮喪地說道。

「這是什麽話。距離解開泰格狃的謎團,只剩最後一小步了。如今得到這麽多有用的線索,我這地表最強的男人哪還有解不開的謎團呢!」

當然,這只是逞強之語。蘿蘿妮亞的分析非常可貴,但也讓謎團變得更加複雜。現在的亞德雷,其實正傷著腦筋。

對于泰格狃身體的奧秘,亞德雷立了許多假設,例如凶魔之中可能有分裂型,能切割自己的身軀造出分身,而泰格狃或許就是分裂型凶魔,能把肉體分割爲二個或多個,並隱藏命核所在的本體,只派無核的分身進行攻擊。

這樣一來,毒素無效的現象就有了合理解釋:既然體內沒有命核,對其起作用的聖者之毒自然也不管用。

然而這種假設,卻被蘿蘿妮亞的分析給推翻了:泰格狃體內有核,並不是分裂型凶魔。何況這假設本來就有些牽強。分裂型凶魔能造出的分身,頂多與低等動物或寄生蟲相當,不可能像泰格狃那般強大。

或者還有另一種假設:泰格狃只是僞裝成單一凶魔,其實是由複數凶魔合體而成,頭、軀幹、手、腳全都是獨立的個體。聖者之釘打倒的只是其中之一,其他部分依舊安然無恙。

然而這也跟蘿蘿妮亞的分析矛盾:泰格狃是單一的混合型凶魔,體內只有一顆命核。亞德雷不得不舍棄第二種假設。

除了上述,還有第三種可能性:蘿蘿妮亞的分析是錯的。然而膽小心細的她,不太可能說出沒把握的話。那分析應該是可信的。

「看來分裂型與複數凶魔合體,兩種可能性都被推翻了。亞德雷,你有什麽不一樣的見解嗎?」

看來芙雷米所想的,跟亞德雷一模一樣。既然想法重疊,亞德雷也只好搖頭回應她。

「真是越來越教人納悶了。要是蘿蘿妮亞的分析正確,照理說泰格狃應該沒有其他隱藏能力才對。」

「對……對不起。」

你沒必要道歉吧——亞德雷心想。

「蘿蘿妮亞,我想請你暫時回避一下。」

「咦?」

芙雷米唐突的要求,把兩人都愣住了。

「快點。」

「好、好的,抱歉,我馬上回避。」

說完,蘿蘿妮亞快步離開洞窟,芙雷米則定睛凝視,確認她是否真的離去,而不是待在洞外偷聽。

「芙雷米,你幹嘛突然這樣子……」

「你相信蘿蘿妮亞剛說的那番話嗎?」芙雷米盯著亞德雷問道。

「那還用說嗎。她可是挖掘泰格狃身上謎團的唯一管道啊。」

「第七人會在暗地裏保護泰格狃,這可是你推理出來的。也許蘿蘿妮亞正在誤導你,把你引到錯誤的方向。」

「事情又不見得就是這樣。」

「我是就可能性來分析。」

「我有考慮過可能性。但是在確定蘿蘿妮亞真是敵人之前,我願意相信她。」

「你的警覺心太低了!」芙雷米拉高了音量。聽到聲響,洞窟外的蘿蘿妮亞探頭窺視。芙雷米揮揮手,示意她離遠一點。

「拜托你慎重行事,對其他同伴多些戒心。否則再這樣下去,你遲早會死在對方的欺瞞之下。」

「第七人要是沖著我來的話那正好,我可是地表最強的男人啊。」

憤怒與些許哀傷,自芙雷米的臉上浮現。但亞德雷並不明白她心中懷抱的想法。

「你才不是地表最強。」

「……什麽?」

「你比我弱多了……不對,是七人當中最弱的。請你認清自己的斤兩,別再這樣自命不凡了。」

堅信自己是地表最強,這是亞德雷向來的信念。要是不能相信自己,亞德雷將會變得什麽也不是。

「我是地表最強的男人,總有一天會打倒魔神。什麽第七人,根本就不足爲懼。我會守護你、守護夥伴、守護所有人。」

芙雷米什麽也沒回答,只哀傷地搖著頭。

「我也有話想對你說,那就是多信賴夥伴一些吧。我總覺得,你簡直把我以外的人全都當敵人似的。」

「……你說對了,他們在我眼中的確是敵人。既然分不清敵我,就該劃清界線不是嗎?」

「錯了,夥伴之間要建立互信,齊心協力,才能打倒魔神。要是我們失去團結,那才是讓第七人漁翁得利。」

芙雷米沒點頭,只凝視著亞德雷。

「……我不要。什麽互信團結,我已經受夠了。」

「你……」

「要是可以,我真恨不得把你以外的人全殺掉,這樣就不必再煩惱什麽第七人了。」

「芙雷米!」

與娜榭塔妮亞之戰結束時,亞德雷一度以爲兩人心靈互通,然而如今看來,那或許只是一廂情願罷了。亞德雷感受到自己與芙雷米之間,有一堵高聳的隔閡。

彼此理解,互信互賴——唯獨這兩樣怎麽也辦不到。每次與芙雷米相處,總讓亞德雷感到心痛。

「蘿蘿妮亞,回來吧。我們繼續討論泰格狃的事。」

情緒紛亂的亞德雷,把蘿蘿妮亞召回洞窟。

「怎麽回事?氣氛好像不太和諧的樣子……」

「……沒什麽,只是一段沒結果也沒意義的對話罷了。」

對于這句話,芙雷米並沒表示些什麽;她的視線從亞德雷身上挪開,一動也不動地望著地面。

三人重新回歸討論,亞德雷對蘿蘿妮亞提出疑問。

「蘿蘿妮亞,泰格狃真的沒有暗藏什麽特殊能力嗎?」

「……是的,我很確定泰格狃沒有什麽隱藏能力,否則我嘗血時應該就會曉得。」

「也就是說泰格狃擁有的能力……」

「強大的臂力、生命力、再生力,以及柔軟又強韌的身軀,除了這些沒別的了。」

若只有這樣,泰格狃不該有辦法抵消聖者血液的毒性。

「莫非讓聖者之毒失效的,並不是泰格狃的力量?也許我們該換個角度想,有沒有其他人物,能透過什麽力量保護泰格狃?」亞德雷說。

「可是,當時戰場上只有泰格狃在。」

「這倒不見得,搞不好當時有誰潛伏在地底下也難講。那也許是其他凶魔……或是聖者。」

「聖者?」蘿蘿妮亞很是詫異。

「這的確該納入考量。畢竟娜榭塔妮亞都出賣我們了,很可能還有其他聖者投靠凶魔那一方。」

「話是這麽說沒錯……」

「不過統率聖者不是摩菈的工作嗎?真不曉得她的管理出了什麽問題。」芙雷米歎氣道。

「我、我想那應該不是摩菈小姐的錯……」

「我只是發發牢騷,沒有責備她的意思。」

聽了芙雷米冷冰冰的回應,蘿蘿妮亞的肩膀沮喪地垂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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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4月 30, 2016 6:33 am

「也許都得怪我也說不定。」

「怎麽說?」

「摩菈小姐帶我修行了很長一段時間,也很努力在精進自我……她當時爲了教我戰鬥,把統率聖者的工作交給別人。要是我當時能更上進一點……」

「你還真是愛把問題往自己身上攬。這樣自艾自怨實在很累人,請你別再這樣了。」

「對、對不起。」

蘿蘿妮亞的身子又變得更瑟縮了。

在那之後,大家彼此交換意見,談了好長一陣子。

究竟什麽樣的能力,才能抵消聖者之毒——亞德雷搬出一切艾特洛教過的知識,芙雷米,也說出自己認識的凶魔名字與能力,蘿蘿妮亞則是從僅有的知識裏,思考與聖者有關的能力。

然而討論卻得不到結果,種種可能性接連遭受否定。關于聖者之毒爲何對泰格狃無效,答案依舊是個未知數。

韓斯等人與凶魔的戰鬥仍未停歇,殲滅的凶魔數目達到二十頭。摩菈靠著千裏眼,觀察著他們的戰場。

『葛道夫往那裏去了!』

『可惡的韓斯,死吧,死吧,把你給吞了。』

凶魔扯開嗓子,企圖包圍韓斯。一邊聽著聲音,摩菈一邊以回音指示韓斯。

「韓斯,再這樣下去會被包圍。你現在先前往山頂,繞到西邊去。」

「嗚喵喵!我們逃呗葛道夫!跟著我來!」

兩人邊斬殺凶魔,邊忙著撤退。

韓斯的武藝實在教人贊歎不已。若扣掉恰姆,他的實力在夥伴當中可說是出類拔萃,不只實力超群,精確的狀況分析更是驚人。即使有摩菈的支援,要想跟,凶魔混戰而不被包圍並非易事,何況他們現在置身黑夜,連一盞亮光都沒有。

葛道夫也同樣不簡單。他照著韓斯的指示穩紮穩打。看來在戰鬥方面,應該是不必爲他們操心了。

「葛道夫,要是累了就說一聲呗。你還打得動喵?」

葛道夫的抑郁無語看來依舊沒變。他不但沒回答,甚至連頭都不甩一下。

「韓斯,等戰況平息些,能幫我看看山外頭的狀況嗎?我的千裏眼,只看得到山裏頭的樣子。」

「嗯喵。」

韓斯與葛道夫來到山頂,朝山腳方向望去。

「看不到一點燈火,也沒有大軍進攻的迹象。」

「是嗎。好,那就麻煩你繼續打吧。」

摩菈開始著急了。泰格狃至今尚未現身,用來關住它的結界自然也派不上用場。這家夥到底在耍什麽花樣?——摩菈暗罵在心。

泰格狃與第七人爲何按兵不動?時間只剩兩天,指的又是怎麽回事?腦中的疑問紛至沓來,但就是沒有答案。

「………」

讓摩菈憂心的還有另一件事。從被霧幻結界關住的那一刻起,事情就一直壓在她心頭上。第七人會不會早就知道摩菈與泰格狃的密約呢?泰格狃當時雖然承諾過不會泄漏密約,但要是當天有其他人竊聽到那番話,事情可就不一樣了。

雖說是情勢所逼,但摩菈畢竟答應爲泰格狃殺人。這件事一旦曝光,夥伴們將會質疑她的人格,芙雷米甚至有可能當場殺了她。就算最後沒死,夥伴們也不會再相信摩菈所說的一切。何況先前霧幻結界之戰,摩菈已經在夥伴面前出過醜,失去了相當的信賴。對第七人而言,這理應是絕佳的下手機會。

然而目前看來,與泰格狃的密約並沒有走漏的迹象,而除了芙雷米,其他人對摩菈也沒有太強烈的戒心。

第七人與泰格狃,究竟在打什麽主意?

「摩菈,你睡昏頭啦?我接下來該往哪兒去才好?」

山頂傳來韓斯的聲音。摩菈連忙撇除雜念,以千裏眼環顧周遭,對韓斯下達指示。

「你先從那兒下山,接著往南邊繞。那一頭的凶魔戒備松散多了。」

「遵命喵。」

就在這時,一個主意從摩菈腦中閃過,但她隨即否定了那個可能性。

不可能,我絕不會是那第七人——她心想。

討論了約兩小時,三人能說的話也越來越少。

抵禦聖者之毒的各種能力與可能性,已經全被他們研究過一輪;關于泰格狃可能隱瞞的事,芙雷米也回想了一遍又一遍,然而泰格狃泄漏給芙雷米的線索本來就極爲有限,推導不出什麽結果。

在沈悶的氣氛裏,亞德雷等人面面相觑。

「……也許我們該換個角度思考。」受不了這樣原地打轉,亞德雷提出新的看法。

「怎樣的角度?」

「我們別再去想有什麽能力能抵禦聖者之毒,改由泰格狃做過的奇行怪舉來著手。」

但芙雷米與蘿蘿妮亞反應薄弱。

「它的奇行怪舉太多了,不但從地底蹦出來,又說什麽打招呼是生活第一步,說起話來又那麽粗俗……」

蘿蘿妮亞說得一點也沒錯。

「芙雷米,泰格狃從以前就是那樣了嗎?」

「是。它從以前就常說,打招呼是美好生活的第一步。泰格狃派的凶魔要是忘了打招呼,還會挨它的罵。」

這家夥到底怎麽搞的啊——亞德雷心想。

「那它胸膛上的嘴呢?那該不會是什麽口袋之類的吧?」

「是的,那裏頭的確裝了許許多多的東西。」

「比方說什麽東西呢?」

「它常帶著筆記本、筆記用具、羅盤與地圖……有時還有人類制造的玩具或糖果。」

「想不到裏頭裝的東西意外普通呢。」

這時,亞德雷想起了泰格狃的奇行怪舉當中,曾有一件格外古怪。

「泰格狃它……爲何要帶著無花果?」

「?」

「凶魔不是不太需要進食嗎?爲何那家夥要隨身攜帶食物?」

「泰格狃是個進食很頻繁的凶魔。它曾經說過,自己比一般凶魔更容易餓肚子。」

「這是真的嗎,蘿蘿妮亞?」

「……進食頻繁的體質嗎?這我不太清楚……」

亞德雷想起了八年前,泰格狃來到村莊,與村人對桌談判,當時桌上也是擺了大量的食物。

「那個無花果,也許藏了什麽秘密。」

「無花果的秘密?」

「泰格狃平時都吃些什麽?」

「它不管人類、動物、蔬菜或水果,幾乎什麽都吃,不過最常吃的還是水果。它要抓來的人類爲它種水果,然後裝在那胸前巨嘴裏隨身攜帶。」

「……它吃水果啊。」

「我剛剛嘗血液時也發現,泰格狃的確是什麽都吃。」蘿蘿妮亞說。「它不但吃過無花果,也吃動物的肉或野草,而且……」

話還未完,蘿蘿妮亞卻頓了一下。

「連凶魔也吃。」

亞德雷頗感詫異,芙雷米倒是面不改色。

「沒錯,泰格狃會吃凶魔,例如派不上用場的小喽啰,以及疑似德茲派的凶魔,它都曾經吃過,還說吃了能補身什麽的。」

「連同類都吃嗎……聽起來還真惡心。」

它的大胃口的確令人在意,但那進食意味著什麽,甚至到底有沒有意義判斷,但他並不認爲泰格狃當時從胸前掏出、吃掉無花果,只是毫無意義的多余之舉。

「……但是過去的文獻裏,可沒提到泰格狃是個大胃王。」亞德雷不經意地說了。

「過去的文獻?」芙雷米納悶地問。

「你不知道嗎?就是巴納戰記,第一代六花勇者的悻存者所寫下的紀錄文獻。」

「這我從來沒聽過。那裏頭有提到泰格狃嗎?」

亞德雷點點頭。立志成爲六花勇者的人,肯定都讀過巴納戰記。

「我也有看過巴納戰記。」蘿蘿妮亞也舉手說道。

「英雄王弗爾曼真的很帥對吧?特別是挺身與卓弗雷單挑對決的那一幕。」

「我最喜歡的是〈火〉之聖者璞迦。可惜她是六人之中第一個死的。」

亞德雷與蘿蘿妮亞閑聊到一半,芙雷米插了句話進來。

「聽起來挺耐人尋味的。那份紀錄如何描述泰格狃?」

「泰格狃的名字並沒有出現在書裏,但魔王卓孚雷的麾下,有個外表幾乎跟泰格狃一模一樣的凶魔。」

「魔王卓孚雷?」

你連這也不知道嗎——亞德雷頗感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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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4月 30, 2016 6:34 am

「卓孚雷是在最初的六花大戰中極爲活躍的凶魔,據說是當時所有凶魔的領導者。因爲它的地位僅次于魔神,因此戰記的著者巴納給它冠上魔王的稱號。」

「原來有這一號凶魔?我從來沒聽過。」

「就如大家所知,初代六花乘船由魔哭領西邊逼近,將凶魔調離別處,並趁著防禦脆弱之際上岸,一舉突襲落淚鄉。而當時擋下他們的,就是魔王卓孚雷與二十二頭手下。卓孚雷擁有孔雀般的羽毛,與不可思議的身形,既不像鳥也不像貓。寫戰記的巴納也在文獻中寫道,那是他一生當中看過最美麗的存在。」

「你記得可真清楚。」

「我讀巴納戰記讀到都會背了。我繼續說明下去。卓孚雷是擁有特殊能力的凶魔,巴納稱它爲支配種。」

「那是怎樣的能力?」

「是支配、操縱其他凶魔的力量。卓孚雷的手下當時以有條不紊的默契挑戰六花勇者,彼此既沒有對話,也沒有眼神交流,卻能完美地攜手合擊。文獻上提到,只要卓孚雷活著,二十二頭手下就算死了也會再次複活。」

「支配種……」

「而據說卓孚雷並沒有命令手下,而是完全控制它們。被控制的手下失去自我意識,只是卓孚雷的一部分。我記得,卓孚雷是把自己的部分肉體分給手下,借此控制它們。總之雖然一切都是巴納的推測,不過這就是支配種的力量了。」

「並且,據說卓孚雷還能強化其他凶魔。紀錄裏曾記載,當卓孚雷一死,手下的凶魔也跟著急遽弱化。」蘿蘿妮亞隨後加上補充。

「所以,它們最後怎麽樣了?」

「六花勇者裏的三人擋下卓孚雷,剩下的則勇闖落淚鄉擊敗了魔神。魔神被打倒後,卓孚雷向當時還是六花領導者的英雄王弗爾曼要求一對一對決,弗爾曼接受了。兩人經曆一番殊死決鬥,最後同歸于盡。」

「第二代六花勇者留下的紀錄裏,並沒有出現卓孚雷,也沒有與卓孚雷能力相同的凶魔。曆來的支配種凶魔就只有它一個,所以的確是堪稱爲魔王呢。」

「泰格狃是在何時登場的?」

「卓孚雷的手下裏,有個貌似泰格狃的凶魔。世上除了巴納戰記,本來還有其他六花勇者留下來的文獻,但有提到泰格狃的,就只有這一本了。」

「在那戰記裏,泰格狃做了什麽?」

「也沒做什麽。它跟六花戰鬥然後遭擊敗,如此而已。」

「……原來有這種事。這跟我所知道的六花大戰完全不同,我從來沒聽說過什麽魔王卓孚雷。」

真是怪了——亞德雷心想。卓孚雷毫無疑問是史上最強的凶魔,從前不久的戰鬥來看,甚至連泰格狃都遠不及它。這麽有名的凶魔,它們的後繼者竟然沒傳誦下去。

「你沒聽過關于從前那場大戰的事嗎?」

「聽是有聽過,但是內容跟剛剛的完全不同。泰格狃說第一次六花大戰,凶魔因爲缺乏領導者,遭六花勇者各個擊破。」

「……這可真怪。」亞德雷說。泰格狃顯然不願讓芙雷米知道卓孚雷的存在,但這是爲了什麽?

進食、問候,以及對芙雷米瞞著卓孚雷的存在——種種的疑點,又跟泰格狃的謎團有什麽關連呢?

一切線索太過朦胧,亞德雷什麽也看不出來。

「……看來,非得重新回那地方找找不可了。」

亞德雷所指的就是先前遇襲的丘陵。要是加快腳步,從這裏大約花三十分鍾就能到得了。

「我看應該不容易。我們目前已經被凶魔包圍,何況要是那裏真有什麽線索,泰格狃一定會去阻撓你的。」

在解開謎團之前,亞德雷實在不願再遇上泰格狃,畢竟先前僥幸逃過,接下來可就不見得逃得掉了;然而若要尋找線索,除了那裏別無他處,他勢必得想辦法前往丘陵。

「我看我去吧,你們倆就留在這裏。」說完,芙雷米站起來。

「你要一個人去?」

「一個人比較沒有牽挂,反而更能施展得開。」

「不行,我也要去,蘿蘿妮亞你也一起來。」

「你的傷根本還沒完全康複。蘿蘿妮亞就更不用說了,我可不想把一個敵我未明的人帶在身邊。」

就在這時,外頭傳來摩菈的呼聲。

「泰格狃來了!」

于是,三人一同奔出洞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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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4月 30, 2016 6:36 am

第二卷 第四章 驟變

時間回到魔神蘇醒的前三年,摩菈剛與泰格狃談判後的隔天。

「開什麽玩笑!」

咆哮聲在摩菈的房間裏回蕩。摩菈正隔著一張桌子,與另一名女性面對而坐。

女性站了起來,對著桌子一拳槌下。桌子被劈成兩半,茶杯與花瓶也散落一地。下一秒,桌子的碎片化爲鹽塊,在地毯上粉碎崩散。

「崴綸,別毀了我家的家具。」摩菈說道。

她叫做崴綸•柯特,是〈鹽〉之聖者,當時二十五歲,帶有一頭烏溜長發與淡褐色肌膚,以及一身結實的體態,穿著無袖的法衣,手上戴著皮手套。

鹽擁有淨化與驅除邪惡的力量。曆代〈鹽〉之聖者都善于制作結界,那不但能驅逐凶魔,甚至還能暫時抵消籠罩魔哭領的瘴毒。

但除了結界,崴綸還習得了將敵人化爲鹽塊的能力。這也讓她成了〈鹽〉之聖者當中,十分罕見的戰鬥能手。

摩菈把跟泰格狃訂下的密約全告訴了崴綸,讓她既震驚又憤怒。她氣的不是與凶魔講條件的摩菈,而是挾持人質的泰格狃。

「頭頭你竟然還沈得住氣!這麽瞧不起人的凶魔,爲何不當場把它殺了!」

「被它給逃了。何況對方並不是憑我一人能對付得了。」

「……媽的。」

女傭們掃掉鹽堆,換了張新的桌子進來。在確認她們離去後,摩菈正要繼續說,崴綸卻邁開大步准備離開。

「你上哪兒去?」

「這還用問嗎?當然是去宰了那個混帳凶魔!頭頭你也一起來!」

「冷靜點,我們現在就連它在哪兒都不曉得。」

「反正還不就是在魔哭領裏,靠我的力量就能進得去!順便再把恰姆、艾思芮、公主殿下跟黎烏拉奶奶一起帶去。這可是我們六花勇者的前哨戰!」

「太鹵莽了。憑你的力量頂多在魔哭領待上兩天,這根本就不夠。」

「……可惡。」

崴綸只好不情不願地打消主意,坐回沙發上。

摩菈對歲綸抱持一種特別的信賴。她是個心地純良,表裏如一的女性,爲人誠實又守口如瓶,承諾過的事絕不違反;美中不足的,就是個性太過單純直率。雖說如此,在衆衆多聖者裏,能讓摩菈傾吐心事的,也就她一個了。

「所以,小宣妮還好嗎?」

「你剛不是才見過她嗎?健康得不得了。」

「她剛正在跟女傭學識字呢,真是個乖孩子。她知道那件事嗎?」

「什麽也不知道。她大概以爲自己的病痊愈了。」

崴綸與摩菈,同時舍不得地歎了口氣。

「頭頭,要是有什麽我能爲那孩子做的,請你別客氣盡管吩咐。」堅定的口氣以及耿直的一面,正是崴綸的優點。

「……以我目前的實力,實在是贏不過泰格狃。我接下來將會潛心修行,你就在這段期間,幫我看好萬天神殿吧。」

「包在我身上吧。這點小事根本用不著特地吩咐。」崴綸彎起胳臂拱起肌肉,伸手拍了幾下。

「泰格狃搞不好會再恐嚇其他聖者,你去多安排些人手,對四周嚴加戒備,並且跟瑪姆安娜配合,查出有沒有人跟我一樣被它扣了人質。總之得幹的事可多著了。」

「沒問題。頭頭你盡管把心思放在修行上就對了。」

既然還有剛納能輔佐崴綸,這下應該不成問題——正當摩菈思考著,崴綸以低沈的聲調開口了。

「我說,頭頭,方便問件事嗎?」

「問什麽?」

「我實在不願這麽說,但是……」

她仿佛難以啓齒,露出罕見的吞吐樣,思索著適當的辭彙。

「要是期限之前打不倒泰格狃,不得不對六花勇者下手,頭頭你打算怎麽做?」

「……別去思考那些,我一定會打倒泰格狃的。」

「說、說得也是,抱歉問了這麽蠢的問題。」

「少跟我打哈哈。想問什麽就直說吧,我不會生氣的。」

聽摩菈這麽說,崴綸這才鐵下心腸並開了口。

「頭頭,要是你沒能在期限內打倒泰格狃……你會爲了救小宣妮而對六花勇者下手嗎?」崴綸犀利的目光盯准了摩菈。

「要是頭頭你有這打算,那麽爲了守護世界,我就必須打倒你。雖然小宣妮很寶貝,但我們不該拿全世界交換。」

「……放心吧,我並沒有那個打算。」

聽了摩菈的回答,崴綸這才松了口氣。

「抱歉了,頭頭,我不該問這種事的。」

「無所謂。你會有所疑問,也是當然的。」

「拜托了,頭頭,我們只能靠你了。請你務必打倒泰格狃,救回小宣妮。」

說著,崴綸她笑了。

「我很喜歡那孩子;但不只是她,頭頭你也是一樣的。」

摩菈笑了,並輕輕地點頭回應。

韓斯與葛道夫前赴戰地,約已過了三個小時。如今夜色漸深,月亮也高挂天空。

「韓斯,先回結界來。你自己可能察覺不出來,但你已經一身疲憊,動作越來越遲鈍了。」她使用回音之力,以凶魔察覺不出的聲音命令。

「喵,看來果然如此。我也覺得時候差不多咧。」

韓斯所在之處離〈永恒蓓蕾〉有段距離。摩菈靠著千裏眼,尋找能讓他們安全折返〈永恒蓓蕾〉的路線。

「你先登上山頂,再一鼓作氣沖回來吧;沿途可能會遇上些凶魔,但我會派恰姆掩護你

的。」

「喵喵,明白了。葛道夫,跟我來呗。」

于是韓斯等人開始前進,摩菈則回過身,面對忙著大啖野生動物的恰姆。

「你的從魔能行動嗎?可以的話,去收拾一下上頭的凶魔吧。」

「嗯,好啊。」

于是恰姆吐出五頭從魔,派它們往山頂去。而摩菈發現,那些從魔的身體,比以前多了層詭異的光澤。

恰姆的周圍,如今滿是野生動物的骨頭。看來整座山的動物全被恰姆吞掉了。

「惡……還真是挺倒胃的。」說完,恰姆打了個響亮的飽嗝。

「你剛剛到底在做什麽?」

「在搜集動物的油脂。」

「油脂?」摩菈納悶地問。

「那個奇怪的粉末好像是遇水才會發熱,所以只要把寵物全都裹得油滋滋的,應該就能把粉的效果降低不少吧。」

原來如此,看來她的確費了番心思在思考對策上。

「因爲油脂不太夠,恰姆也不知道效果怎樣,但是應該勉強應付得了才對。」

「你打算去對付泰格狃?」

「不,要留下來等大家。恰姆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會耐心等待的。」

聽了這回答,摩菈露出笑容。看來她真的是越來越懂事了。

「一點也沒錯,你向來是個乖孩子,只是偶爾會犯點錯罷了。」

「恰姆不是小孩子啦丨……」

被摩菈一摸頭,恰姆鬧起別扭似地撥開她的手。

跟恰姆談話的同時,摩菈依然毫無疏漏地監視山裏的狀況。韓斯等人在從魔的掩護下,返回〈永恒蓓蕾〉。凶魔數量如今雖然減少,卻看不到其余增援,山裏的凶魔也沒有求援的迹象。

但就在她探尋周遭,察看有無其他異狀時,眼前的異變令她渾身僵直。

「……阿姨,你怎麽了?」

泰格狃正晃呀晃地,由山的西邊步行而來……,懶洋洋的步伐,看起來就像是在散步一般。它身後帶了四頭凶魔,其中兩頭是體長超過十公尺的大型凶魔,一頭擁有巨大的嘴,長得像爬蟲類,另一頭則像水母,但體型大得離奇。至于另外兩頭,則是身上帶有七彩體毛的猿型凶魔,以及形態宛如石頭人的凶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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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4月 30, 2016 6:37 am

『那個叫恰姆•若瑟的還真是厲害,真是所見不如所聞啊。』

『可不是嗎,真不曉得她肚子裏是什麽樣的構造……』

『我看到的時候簡直快笑出來了,真覺得她這樣哪像是個人類。』

泰格狃跟猿型凶魔有說有笑,對〈永恒蓓蕾〉或是山裏頭的凶魔,仿佛一點都不在乎。

『不知道擊敗恰姆後,那些被操縱的凶魔能不能重回自由?』

『天曉得。反正也無所謂了,那些一定都是卡爾癸克派的凶魔。』

泰格狃笑著繼續說道。

『倒是,摩菈也差不多該爲我殺一個人了吧?』

『目前還沒收到任何〈永恒蓓蕾〉發生異變的報告,看來她還在猶豫吧。』

泰格狃聞言聳了聳肩。

『就算再怎麽笨,總該了解「時間所剩無幾」這句話的意思才對。真不知道她要我等到何時。』

竊聽到的這番話,把摩菈氣出雞皮疙瘩來。這泰格狃究竟要瞧不起人到什麽地步?

『不知道摩菈會對哪一個下手。』

『看來似乎得再給她臨門一腳不可。算了,這些都只是時間問題,我們就耐心等待吧。』說完,泰格狃又晃蕩蕩地漫步。

「阿姨,怎麽了嗎?」一旁的恰姆,就在這時問道。

「……終于來了。」

摩菈從自己的行囊裏掏出一根拇指般粗,長約三十公分的小樁子,而要是定睛一瞧,還可以發現上頭刻著神言,形成一片密密麻麻的紋路。

與泰格狃訂下密約後的三年間,摩菈爲了殺掉泰格狃而再三准備。她找了許多聖者來神殿,與她們合力造出各式各樣的武器。

而這根樁子也是其中一樣,是她與擅長制造結界的〈鹽〉之聖者崴綸共同制作。崴綸稱它爲鹽嶺結界。

「泰格狃來了!」

一聽到摩菈的話,亞德雷等人相繼自洞窟內奔出。

「……狀況就是這樣。」

韓斯與葛道夫回〈永恒蓓蕾〉後,摩菈向夥伴們解釋泰格狃它們目前的狀態。聽到它們一邊走邊談笑,亞德雷的眼光燃起怒火。要說對泰格狃的恨意,亞德雷跟摩菈是一樣的。

「接下來隨時都能關住泰格狃,你們准備好打倒它了嗎?」

聽摩菈問道,亞德雷、芙雷米與蘿蘿妮亞三人面面相觑,接著面帶遺憾地搖了搖頭。

「都過這麽久了,你們還沒好呀?恰姆都已經准備好了說。」

不只恰姆不滿,摩菈也同樣失望。她以爲憑亞德雷的本事,一定能透過僅有的蛛絲馬迹,破解泰格狃身上的謎團。

「沒辦法,我們大家直接突襲吧。」

摩菈正打算把樁子插入地面,但被韓斯攔了下來。

「喵,我們開戰也沒用呗?眼前的狀況不就跟之前沒有兩樣咪?」

摩菈撥開韓斯的手。

「打倒泰格狃的機會可不是說有就有的,你打算放掉這大好機會嗎?」

「我這人雖然喜歡剌激,但可不愛鹵莽荒唐。而在我看來,現在挑戰泰格狃只是有勇無謀的行動。」

「韓斯,你哪時成了縮頭烏龜的!」

按捺不住的焦躁,從摩菈話中表露無遺,讓一旁的蘿蘿妮亞與芙雷米聽得很納悶。

「摩菈小姐,您是怎麽了嗎?」

「你在著急什麽?」

見到衆人紛紛投以異樣眼光,摩菈知道要是再催促下去,將會引人疑寶,只好趕快改口。

「抱歉,是我激動了。但不管怎樣,這次肯定是個大好機會,不能就這麽白白放過。」

「別再說些不知所雲的話了,這讓我很想殺了你。」芙雷米冷言說道。一旁的蘿蘿妮亞則怯怯地看著她們倆。

「摩菈,要是現在啓動結界,能撐得了多久?」亞德雷問了。

「制作的當初估計是六小時,但這畢竟是臨時結界,能不能像預期的那般持久,我也無法保證。」

「給我三小時吧,我會在這段期間破解泰格狃的謎團。要是到時還是解不開,那就放棄這個打算,大家一起突襲泰格狃。」

「你打算怎麽做?」

「我們打算離開這座山,回當初遇襲的丘陵。要找出與泰格狃弱點有關的線索,恐怕只剩那裏了。」

由于泰格狃說過「只剩兩天」,摩菈恨不得立刻動身去殺了它,然而對于亞德雷的提議,她又無法提出異議。

「好吧,亞德雷,拜托你務必找出線索。在你離開的這段期間,我絕不會讓泰格狃逃掉。」

摩菈拿出手裏的樁子給大家看。

「這結界能封住的只有凶魔,你們大家都能正常進出。等下我一啓動結界,你們就立刻前往丘陵。」

「慢著,這樣我就離不開了。」芙雷米說。

「抱歉了,芙雷米,當初制作結界時,並沒有考慮到你的存在。你就留下來吧。」

「這下不太妙啊。有些線索只有芙雷米看得出,少了她也許會有疏漏。」亞德雷說。

「那麽,就等芙雷米小姐離開後再啓動結界怎麽樣?」

「那她之後不就回不來了嗎?沒辦法,只好把芙雷米留下來了。」

正當蘿蘿妮亞與亞德雷對話時,摩菈依然以千裏眼監視著泰格狃。而它們依舊漫不經心,天南地北地閑聊著。

「我要啓動結界了,你們准備好了吧?」

聽摩菈一問,亞德雷點點頭,而韓斯卻一臉五味雜陳,芙雷米也同樣有些躊躇。

「怎麽了?」

「喵,我對結界這玩意兒實在沒什麽好印象啊。」

可不是嗎——摩菈雖然也贊成,但現在可不是介意的時候。她一借助〈山〉之神力,手裏的樁子也開始發光。

照道理,同一個地方是無法展開兩種結界的,然而持花聖者的〈永恒蓓蕾〉結界性質特殊,並不會與其他結界沖突。這是從前的聖者們實證過的事。

摩菈在插下樁子前,又再次確認泰格狃。它依然在山裏頭漫步,與凶魔手下對話。

『卡爾癸克還是沒動作嗎?』

『看來似乎是。真不知道它到底有沒有心要獲勝。』

『原諒它吧。身爲一個蠢貨,也難怪它只能窩在家裏頭了。』

看來它們一樣聊著無關緊要的事,對即將到來的威脅毫無知覺。摩菈甚至覺得,也許這家夥同樣是個蠢貨也說不定。、

「……呼!」

樁子一插入地面,上頭的神言發出光芒,地面起了劇烈搖晃。

「山啊,釋放潛藏的力量,賜予我摩菈•切斯特吧。」

摩菈呼喚山嶽,山嶽也呼應了摩菈。由自然界吸收力量並納爲己有,屬于高階法術,就連聖者群裏也只有極少數的人能使得上。,

摩菈呼喚的,是山嶽土壤裏所含的鹽分。她吸收了鹽所擁有的淨化之力,將其化爲封住凶魔的結界。{

從山嶽湧進的龐大力量,讓摩菈渾身發出高溫,周遭甚至閃出些許火花。而彙聚的力量注入樁子,透過上頭的神言,漸漸轉化爲結界的形狀。

「鹽嶺結界,啓動丨」

伴隨一聲巨響,一股無形波動自樁子擴散開來。下一秒,整座山已籠罩在光紗之內。

「成功了嗎!」亞德雷喊道。答案不消說,這結界堪稱完美。

要不是〈鹽〉之聖者與〈山〉之聖者雙方實力爐火純青,並且合作無間,否則是造不出此等結界的。要是稍有失誤,湧入的龐大力量無法控制,摩菈很有可能粉身碎骨。

『……喔?』

在千裏眼監視下,泰格狃正笑著仰望籠罩頭頂的成片光紗。然而乍看從容的表情裏,卻透露出明顯的動搖。

『是結界!快把卒子全部召來!保護泰格狃大人!』猿型凶魔喊道,于是衆多手下一哄而散,到山裏召集所有凶魔。

『繼續待在這兒,可能會遭六花攻擊,我們還是快點離開這座山吧。』

『是啊,我也這麽打算,不過看來應該是離不開了。』

笑容生硬的泰格狃,朝山下走去。

「泰格狃已經被關住了。亞德雷,你快到丘陵那兒去。」

亞德雷點了個頭。

「走吧,蘿蘿妮亞,然後韓斯,你也跟著一起來?」

「喵,這有什麽問題。葛道夫也一起來呗,反正你待在這兒也幫不上什麽忙。」

說完,韓斯往葛道夫背後一拍。葛道夫乍看毫無反應,不過看來是答應了。

「所以就是四個人了。大家趕緊准備吧。」

說著,亞德雷沖進洞窟。

另一頭,泰格狃與手下來到山麓,鹽嶺結界的邊界之處。

一頭凶魔朝光紗撞去,然而一碰到結界,凶魔的身體便燒了起來,冒出火花與煙。凶魔一撞再撞,卻破不了結界,最後終于全身焦黑而斷氣。

『哎呀呀,看來果然沒錯。』泰格狃伸手摸了摸凶魔屍體。

『看來是摩菈的傑作。不過憑她一人應該是造不出這種結界,可能崴綸也有參與吧。』

遍布山中的凶魔,漸漸集結到泰格狃四周。

『被關在這裏頭可有點傷腦筋,把這結界打破。』

聽了泰格狃的指示,巨大爬蟲類凶魔試著以頭撞擊結界,水母型凶魔則對著結界吐出酸液,其余大量凶魔也一同對結界發動攻擊。

摩菈屈膝跪地,緊握著地上的樁。凶魔每沖撞一下,震動便透過樁子傳來。摩菈將〈山〉之神力注入樁子補強結界。

而面對這一切,泰格狃卻只是袖手旁觀。摩菈不禁心想,這家夥真是夠不正經的。

接下來,就只能等亞德雷帶回成果了。而在他們歸來前,摩菈非得維持住結界不可。

拜托你了,亞德雷——自己愛女的性命,如今已托付給他。

亞德雷打開鐵匣,把對調查有幫助的秘密道具一一收進腰間小袋。

「亞德,我准備好了。」蘿蘿妮亞說道。亞德雷雖然要大家趕緊准備,但其實需要准備的反倒只有他自己。收著收著,腰間小袋漸漸被他給塞滿。

「亞德雷,這個給你帶去。」……

芙雷米把兩顆小甩炮交給亞德雷。這正是先前在霧幻結界裏使用過的連絡用甩炮,只要砸響它,就能將所在位置透露給芙雷米。

「我在上頭刻了號碼,一號是請求支援用,只要你一砸響,大家就會解除結界去幫你,二號是連絡用,你一找到線索就用它回報。」

「了解,不過一號應該是派不上用場。」

亞德雷起身,來到洞窟外頭,看到葛道夫早已在那兒等待,表情依舊是悶悶不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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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4月 30, 2016 6:38 am

「凶魔目前動態如何?」亞德雷向握著結界樁的摩菈問道。

「大半都聚集到泰格狃的所在之處……也就是西南邊,其他則是留下來監視的凶魔,但數量不多。要說守備最松散的,應該要屬北邊了。」

「要是可以,我希望連行動都別被凶魔察覺。有沒有什麽能隱藏行蹤的路徑或辦法?」亞德雷一問,身後的恰姆說話了。

「這簡單呀,只要恰姆派寵物去引開敵人,你們再趁機通過不就好了。」

亞德雷有些訝異,沒料到恰姆會提出建議並主動配合。

「至于看著這兒的敵人,就由我來收拾。這樣就沒問題了。」芙雷米拔出槍,環視周遭邊說道。

「好,那麽時間有限,大家開始行動吧。在泰格狃采取行動前,趁早結束一切。」

于是夥伴們開始動作。在摩菈的指示下,芙雷米與恰姆打倒了負責監視的凶魔,等估計周遭沒了凶魔,亞德雷等四人這才靜悄悄地往北方前進。

大家放低身子,在暗夜裏潛行,摩菈的指示隨後傳來。

「前方有三頭凶魔,看來是瞞不過耳目了。幹掉它們。」

夜色當中隱約可見凶魔身影。趁著凶魔群尚未發現,亞德雷擲出了麻痹毒針。一聽到凶魔發出些微呻吟,韓斯與葛道夫一擁而上,無聲無息收拾了它們。

「接下來一口氣沖出結界吧,別大意了。」

「了解。」

接下來可不能掉以輕心——亞德雷邊跑邊想,要是此行能更接近真相,第七人勢必會展開行動保護泰格狃。若他就在韓斯、蘿蘿妮亞、葛道夫三人之中,那麽鐵定會沖著自己而來。

一來到山下,巨大的光紗就擋在前方。亞德雷等人瞧了瞧彼此,接著沖出鹽嶺結界,往東邊奔去。

摩菈以千裏眼看著四人的動向,然而一出結界,也就脫離了千裏眼的效果範圍。

「他們四人都下了山,平安往丘陵方向去了。」

「太好了。不過這點程度的防線,能突破也是理所當然的。」恰姆說道。

然而接下來才是重點。要是不能找出線索並平安歸來,一切都是白費工夫。

周遭如今爲沈默所籠罩,看不到凶魔的蹤迹。芙雷米伫立其中,凝神望著亞德雷離去的方向。

「芙雷米,你怎麽了?」

但芙雷米什麽也沒回答,視線瞥到一旁,打算離開摩菈她們。

「你這麽擔心亞德雷嗎?」握著樁子的摩菈說了。

沈默了半晌,芙雷米這才嘟哝了一句。

「……那個傻瓜,根本什麽也不懂。」

「這是什麽話?他不是可靠得很嗎?」

「目前能確定是真正六花的,只有亞德雷一人。第七人該對誰下手,答案再清楚不過了,爲何他還敢這樣毫不設防地擅自行動呢。」

「也許這正是亞德雷的目的。他應該是故意引誘第七人對自己下手吧。」

「如果真是這樣,那我真想一拳揍飛他。」

看著怒容滿面的芙雷米,摩菈心中卻升起一陣笑意。

「你喜歡亞德雷嗎?」

芙雷米再次陷入沈默。而摩菈見狀,也沒強求她回答。一旁的恰姆,則興致缺缺地打了個呵欠。

「不喜歡。我氣他氣得不得了。」

「爲什麽?」

望著地板的芙雷米,接著又回答了下去。

「每次爲亞德雷操心,他總是嫌我麻煩,從來不理睬我的一片好意。」

「這樣啊……」

「跟亞德雷在一起,遇上的盡是些壞事。一見到他受傷,我也跟著心痛;一跟他說話,

就不由得生起氣來。總是時而煩悶、時而悲傷,感到心力交瘁……自從跟他相遇,從來沒一件好事。」

「一開始,總是會遇上些挫折的。」

「我真恨不得抛下這份心情,恨不得忘了他,有時甚至覺得他要是死了」搞還舒坦些。」

芙雷米仰頭朝天,望著亞德雷前往的東方。

「蘿蘿妮亞她,想必不曾碰過這種無聊的困擾吧。」

一定是的——她心想。蘿蘿妮亞與自己不同,是個率真的女孩。

「所謂的愛,究竟是什麽呢?泰格狃有些時候,也會跟我談關于愛的事。」

「泰格狃嗎?」

「它說,愛是人類最不可思議的力量,也是人類最珍惜的寶物,要是想贏人類,就得先了解人類的愛不可。」

「原來它說過這種話?」

「但直到現在,我還是不懂它的意思。」

芙雷米搗著胸口。

「如果這就是所謂的愛,那麽我絕對理解不了人類。我不懂爲何人們如此珍惜,像這樣折騰自己的事物。」

「……這種事,不是一時半刻就能得到答案的。」

「我究竟該怎麽辦才好?我到底希望亞德雷怎樣?」

之後,芙雷米沈默許久,摩菈則是什麽也說不上來。

「……我似乎有些多話了。」

說完,她回到洞窟裏。

目前,摩菈由于疲憊,停止了千裏眼。這場戰鬥將會拖得很長,因此摩菈得隨時找機會休息,哪怕只是片刻也好。

也因此,她沒發現泰格狃正在結界邊界處呼喚她。

「喂~~晚安。」

泰格狃將手㧑在嘴邊輕聲說道。

「摩菈,晚安,晚安~~」

但喊了幾次也沒回應,讓泰格狃納悶了起來。

「真是怪了,難不成她睡了嗎?虧我想給她一點殺害六花的助力,她這樣不理不睬,可真教人寂寞啊。」

泰格狃再次呼喚摩菈。

「你可得趕緊殺掉六花才行啊,否則再這樣下去,你的小宣妮會被〈鹽〉之聖者崴綸殺掉喔!」

但依然無人回應。泰格狃只好歪著頭,不再呼喚摩菈。

「看得到路吧?」

亞德雷在夜晚的魔哭領內前進,一邊詢問身後的夥伴。芙雷米給的寶石,正在他手裏綻放微光。

「當然沒問題喵。然後那一頭有懸崖,可得當心點。」

「請問,我們要到哪裏去呢?」

蘿蘿妮亞一邊趕路一邊問道。亞德雷一夥人離開結界後並不是筆直向東,而是向南邊前進。一來到視野良好的開闊處,亞德雷趴到地面,往山的方向望去。

在鹽嶺結界的光紗照耀下,看得到些許凶魔的身影,它們喧鬧的對話聲,也同樣乘風傳至此處。

「韓斯,你覺得呢?」

「看來摩菈說的似乎不是謊話,我們就姑且相信她呗。」

關于凶魔的狀況,大家都是從摩菈那兒聽來的,但基于眼見爲憑,她的說法不宜盡信。

「那些家夥在做些什咪?」

「大概是想打破結界吧。」

凶魔群正在攻擊結界。每碰到結界,它們身上便迸出火花,發出淒厲的慘叫。恐怕已經有好幾凶魔爲此而喪命。

「別再拖拖拉拉的了,我們走呗。」

于是亞德雷等人向東前進。似乎由于周遭凶魔集中到山裏,他們沿途可說是暢行無阻。在全速奔馳下,亞德雷一行人不到三十分鍾就抵達目的地,來到十二小時前與泰格狃殊死搏鬥的丘陵上。

「就是這裏吧。」發光的寶石,照著地面的空洞。

周遭躺了幾頭凶魔屍體,生腥血味依舊鮮明,韓斯與葛道夫仔細檢查過它們,沒有任何

一頭活著。

丘陵周遭如今感受不到凶魔氣息,可說是毫無防備。這究竟是因爲泰格狃輕忽,還是因爲線索本來就不存在,所以沒必要設置守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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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4月 30, 2016 6:38 am

「找到了,就在這裏。」蘿蘿妮亞舉手道。在她腳邊的,正是泰格狃由地底竄出時形成的坑洞。四人來到坑洞旁,往裏頭望去,然而即使以寶石照射,依然看不出洞裏的樣子。

「看來還挺深的。」

「我來探一探裏頭的狀況。」

蘿蘿妮亞伸長鞭子,垂到洞裏頭攪了攪。于是裏頭傳出鞭子敲擊周遭的聲音。

「裏頭沒有人。」

「下去看看吧。」

亞德雷抓著蘿蘿妮亞的鞭子下了洞穴,舉起寶石照亮周遭。

在洞穴底下,有個不知該稱作地下室還是地洞,五平方公尺的空間,四周是裸露的土壁,只有上頭爲了防止崩塌,以木材做了補強,其余可說是毫無修飾。

在這空間的中央,有套簡陋的桌椅,上頭擺了一本布皮的書本。亞德雷小心翼翼地拿起書,試著翻開來看。

「這什麽啊?泰格狃那家夥竟然會看這種書?」看了內容,亞德雷不由得脫口說道。那是本戲劇的劇本集,而對藝術一竅不通的亞德雷,並不了解這本書的價值。

他放下書並環視周遭。一旁有個南北走向,非常狹窄的細長坑道,以泰格狃的身形,恐怕得縮起身子才過得去。

亞德雷用寶石照了照坑道,但裏頭深不見底。

「……只好進去找找了。」

十二小時前,泰格狃曾待過這裏,而能夠抵消聖者之毒的某人,一定也跟它在一起。亞德雷非得揭穿對方的真面目不可。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地下室裏除了書本與桌椅,其他什麽也沒有。

「要不要我也跟著下去?」就在這時,上頭傳來韓斯的聲音。

「不必了,我一個人沒問題,你們在外頭戒備吧。」亞德雷回道。也許這坑道本身就是個活埋陷阱,要是留三人在外頭,出事時起碼能有個照應。

要是能靠恰姆的能力搜索地底,不知該有多好——亞德雷一邊想,一邊往北坑道搜索。

前進了約十分鍾,坑道出現岔路,往前走又是更多的岔路,看不出哪個才能抵達出口。

「……原來如此。」亞德雷終于明白,這次的地底偷襲,看來從很久以前就開始籌劃了。

把整個丘陵都挖了坑道,在底下四處移動,並趁著地上的六花勇者不注意時發動攻擊——這就是泰格狃當初的計劃。

「怎麽樣?」一回到最初的地下室,韓斯隨即詢問。

「裏頭坑道分布得太廣,想徹底調查的話大概得忙到早上。外頭狀況如何?」

「天下太平哪。」

韓斯話剛說完,某個龐然大物忽然掉進地洞裏,原來葛道夫縮起巨大身軀,輕靈地跳到地底下。

亞德雷見狀,以爲葛道夫打算攻擊,忍不住采取防禦姿態,然而葛道夫什麽也沒做,就只是望著亞德雷。

「你、你幹嘛?」

「亞德!你沒事吧?」蘿蘿妮亞對著洞窟大喊。

沈默了許久,葛道夫終于開口了。

「……一個人,很危險。」

「嗚哇!他說話了!」蘿蘿妮亞的驚聲自頭上傳來,亞德雷同樣也是驚訝不小。

「什麽,你總算肯開口了。別讓我們這麽擔心啊。」

「……抱歉。」

然而葛道夫似乎還沒回歸常態,花了點時間才回答。

「……我之前,一直在思考。雖然目前還沒有答案……不過再過陣子,應該就想得通了。」

「思考是指什麽?你有什麽線索嗎?」

「時機到了再說。」

葛道夫走向另一頭,位于南邊的坑道口。

「我進去找找,一有發現,就會通知。交給我吧。」

說完,他進入坑道,寶石的光明也逐漸朦胧,最後消失其中。

這家夥還真是教人折壽啊^^亞德雷搗著評枰跳的胸口,心裏暗自嘀咕。

「亞德,接下來怎麽辦?」

「……總之就先隨他去吧。」亞德雷答道。葛道夫是有實力的人,除非遇上特殊狀況,否則遇上敵人應該都能自力解決。目前得把心思放在泰格狃的謎團上不可。

「蘿蘿妮亞、韓斯,你們待在那兒別走啊。要是我出了什麽事,你們就來幫我。」

說完,亞德雷從懷裏掏出之前在霧幻結界裏使用過,用來檢驗凶魔蹤迹的藥劑。只要一噴上,凶魔觸碰過的部分就會變色。桌椅以及坑道地面,接連被亞德雷噴上藥劑。

可得加緊腳步了。摩菈的結界,可沒辦法無窮無盡地堅持下去。

在〈永恒蓓蕾〉裏,摩菈閉目而立,雙手叉胸集中精神,不斷將力量注入結界裏。籠罩全山的光紗,依舊完好無缺地飄動著。

由于凶魔群竭力突圍,維持結界也比當初估計還要來得更辛苦。但現在可不是說喪氣話的時候,一旦結界被打破,打倒泰格狃的大好機會也會跟著付諸東流。

「……亞德雷他們還沒回來嗎?」摩菈問道。

「我還沒收到他們的回報,應該是還沒找到線索。還剩兩個小時,堅持下去吧。」

「包在我身上吧,這點程度綽綽有余。」說著,摩菈繼續爲結界注力。爲了專心維持結界,摩菈如今暫停了千裏眼的能力,只有每五分鍾開啓一次,稍微確認泰格狃的動態。

目前鹽嶺結界的裏外,皆聚集了大量凶魔。它們動員全力,對結界展開破壞。恰姆吐出的從魔雖然試著上前阻止,但由于從魔尚未完全恢複,零碎的攻勢起不了太大效果。

坐在岩石上的泰格狃在凶魔保護下,既沒下達命令,也沒籌劃些什麽,只心不在焉地望著結界。看在摩菈眼裏,它似乎是在等待什麽。

『好,強度就確認到這兒。』突然,泰格狃舉起單手,衆凶魔停止攻擊結界,光紗的搖曳也跟著平息。

摩菈不知泰格狃的打算,只默默觀望著,而泰格狃就在這時擡起頭,面對的正好是〈永恒蓓蕾〉的方向。

『摩菈,我從剛剛喊了那麽多次,你也該給我個答案了吧?』

摩菈不由得咽了口口水。

『你聽得到我說的話,也應該有與我對話的能力吧?爲何默不作聲?我都發誓不撒謊了,難道你還怕跟我對談嗎?』

「摩菈,出了什麽事嗎?」被身旁芙雷米一問,摩菈頓時心跳加劇。

「不知道,它們突然停止攻擊結界。現在先別跟我說話,我得仔細觀察泰格狃。」

當著芙雷米犀利的視線,摩菈知道自己要是有什麽可疑舉動,將會立刻遭槍殺。然而對于泰格狃的呼喚,她又不能置之不理。

『……泰格狃,你有什麽事?』

摩菈透過回音之力與泰格狃對話。爲了不讓芙雷米起疑,她沒發出其他聲音。

『你總算肯回話了。好吧,我也說過好幾次,你的時間所剩無幾,要是沒在兩天之內殺了六花勇者,小宣妮恐怕就小命難保了。』

摩菈渾身起滿雞皮疙瘩。

『還是說,你該不會已經殺掉誰了?是亞德雷?還是蘿蘿妮亞?這兩人應該是最好殺的。不過如果你殺的是韓斯或恰姆,那我可就喜上天了,畢竟最難對付的,就屬他們兩個了。』

『……我誰都還沒殺。』

『我想也是。』泰格狃聳了聳肩。

『你這母親真是太殘忍了。人家不是說母愛淩駕一切嗎?你知不知道自己浪費多少次拯救宣妮菈的機會?』

『閉嘴。區區凶魔懂些什麽?還不就是個對愛與正義一竅不通的怪物。』

摩菈這句話,讓泰格狃首次浮現一絲愠怒。

『……我可是心胸寬大的凶魔,這句侮辱我就當沒聽到。』

『我要問一件事,所謂的時間所剩無幾,是什麽意思?』

『天曉得。何況這有必要告訴你嗎?你只要知道,自己只剩兩天時間就行了。』

說完,泰格狃臉上露出狡黠的微笑。

『這結界可真是把我嚇了一大跳。可惜一切都是白費工夫,你們是殺不了我的,因爲接下來我馬上就會離開這結界,兩天後才會再次現身。我奉勸你,要是有心救女兒,就趁早殺了六花勇者。』

摩菈什麽話也說不上。

『要是現在全體進攻,也許有機會打倒我,但你們根本就還沒准備好對吧?要是有所准備,早就該往我這兒來了。』

「摩菈,快告訴我,到底發生什麽事?」一旁的芙雷米忍無可忍地開口問道。

「不知道。什麽事也沒發生,所以我無可奉告。」

「……簡直是原地踏步。我去探探泰格狃的敵情。」

芙雷米抓起槍一奔而出,恰姆也隨後跟上。摩菈沒跟著她們去,而是繼續與泰格狃對話。

『……第七人是誰?只要你肯告訴我,我就立刻殺一個六花勇者。』

『想談交換條件?這我可不答應。』泰格狃搖搖頭。

『韓斯•韓普提、恰姆•若瑟、芙雷米•史披德洛、蘿蘿妮亞•曼切特、奧歐拉、亞德雷•麥亞……只要你殺了其中一個,我就放你女兒自由。至于誰是第七人,一點都無關緊要。』

『……我殺的是第七人也無所謂嗎?』摩菈嘀咕道,不明白泰格狃的想法。

她的千裏眼看著山腰地帶。動身前往泰格狃處偵查的芙雷米與恰姆,被十幾頭凶魔擋住去路。

『瞧,有人在那兒戰鬥呢。你不是很愛你女兒嗎?只要到那兒由背後給她們一擊,你的愛女就能得救了。』

『爲什麽!爲何只剩兩天?當初訂下的期限,不是魔神蘇醒後的二十二天嗎!』摩菈忍不住脫口而出,幸好芙雷米早已不在現場。

而聽了摩菈的話,泰格狃搗著嘴笑出聲來。

『有什麽好笑的!』

『啊啊,抱歉,不小心忍俊不住。一想起三年前的往事,總是害我笑得停不下來啊。』泰格狃的嘴巴外翻,笑得令人毛骨悚然。前不久的它,陰森的笑臉裏起碼帶了點人味,然而如今的笑容,完全是怪物所特有。

『魔神蘇醒後二十二天?你這人可真蠹啊,訂了那些期限,到頭來還不是毫無意義。』

『什麽?』

『你犯了一個失誤。要是沒走錯這步,那麽你的確還剩下七天。』

『什麽意思?』

『你跟〈鹽〉之聖者崴綸商量過對吧?那就是你犯的失誤。』

摩菈的腳跟一陣發軟,腦中想起崴綸那豪邁的笑容。

不可能,崴綸絕不會背叛。她向來助人不倦,嫉惡如仇,而且是摩菈長年的朋友,對宣妮菈也疼愛有加。摩菈當初選擇的,是聖者當中最值得信賴的一個。

『崴綸是清白的。她是個正直又傑出的人,可惜腦袋有點不太靈光。』

泰格狃突然從胸口裏掏出炭筆與木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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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4月 30, 2016 6:39 am

『我有讓你見過嗎?我只要看過一次別人的字,就能模仿對方的筆迹。這招可是花了五十年每天勤加練習才得來的,你可得好好稱贊我啊。』

摩菈想起了三年前,泰格狃的確是模仿了〈藥〉之聖者的筆迹寄了封信。

『我模仿了你的筆迹,寄了信給崴綸,如今應該早就寄到了。至于內容,大概就像這樣:

崴綸啊,這封信你看完之後就燒了它,別讓其他人看見。剛納的心不夠堅強,我怕他看了內容,精神會無法承受。』

一邊說,泰格狃一邊將文字寫到木片上,而那字迹就跟摩菈一模一樣,連摩菈自己都分辨不出來。

『我被泰格狃騙了,宣妮菈應該是沒救了。魔神蘇醒後的第十五天,寄居在宣妮菈體內的寄生蟲會釋放特殊毒素,把她活生生地變成凶魔。到了那個地步,宣妮菈會變得想殺也殺不掉,只能生不如死地活著。我跟泰格狃約定過,要它不准攻擊宣妮菈。但是這對泰格狃而言並不算攻擊,而是將人變成優越的凶魔,一種崇高的善行。』

泰格狃扔掉木片,繼續說下去。

『陶樂似乎連毒素一事都不了解,恐怕是救不了宣妮菈了。在魔神蘇醒後十五天內,我一定會設法打倒泰格狃,但要是屆時無法如願……』

『你這混帳……』摩菈雙腿顫抖。

『第十五天,午夜十二點一過,要是她胸口的瘀痕還沒消退,你就殺了宣妮菈吧。』泰格狃就像個三流演員般誇大地攤開雙臂。

『怎麽樣,寫得還挺逼真的吧?後頭原本還寫到你有多麽悔恨,多麽深愛宣妮菈,我就省略不念了。』

泰格狃露出殘虐的笑容繼續說道。

『要是你丈夫看了信,也許能分辨出這封信的真僞,但崴綸會違背一開始的指示嗎?很遺憾,崴綸•柯特實在太忠誠、太老實,頭腦也太簡單了。我認爲她根本看不出信的真假,而且一定會照著上頭的吩咐做。當然,崴綸的確有機會識破這封假信,就算沒識破,對宣妮菈搞不好也殺不下手,甚至信件也有可能半途出了差錯,最後沒能寄到。但是要逼你就範,這就綽綽有余了,對吧?』

泰格狃發過誓,絕不能對摩菈撒謊,所以它確實寄了信。

『我當初發的誓,是不得對你撒謊,以及不讓凶魔對宣妮菈下手。但是我騙不了你,卻

能騙崴綸;交由人類下手,也不算是違誓。』

啞口無語的摩菈,此刻腦中想像的,是宣妮菈等著自己歸來的身影;是崴綸收到那封信之後,抱頭苦思的模樣,以及她手刃宣妮菈的那一幕。

『另外再告訴你一件事。這次的內奸,就是你五年前雇用的書記迦南。那個見錢眼開的家夥,提供了我們各式各樣的情報,還幫我們植入寄生蟲到宣妮菈體內。一直到進我肚子的前一刻,他才曉得自己的雇主是凶魔。也罷,這些事根本無關緊要。』

如今的摩菈什麽也聽不進去。

『就算你有點蠢,聽到這兒也該明白了吧?你只剩兩天時間,要是想救女兒,就非得殺一個六花勇者不可。』

『……泰格狃。』

『我再說一次,你想殺我是行不通的。我有我的策略,也就是離開這結界的對策,而那就快要成功了。』

快,你們快點回來啊——摩菈望著東方,尋找亞德雷的身影,心裏大聲疾呼著。

「亞德,結果怎樣?」蘿蘿妮亞問道。亞德雷沒回答什麽,專注地瞧著地面與牆壁。地底空間如今一片通紅,到處都被亞德雷以檢驗凶魔蹤迹的藥劑噴遍。

只要一噴上藥,凶魔觸碰過的地點就會變色,而隨著凶魔不同,變化的顔色也不盡相同。亞德雷先前拿藥噴過自己的铠甲,得知泰格狃觸碰之處,呈現的是紅黑色。‘

被噴滿藥劑的地下室,布滿了無數凶魔觸碰過的痕迹,然而一切皆呈紅黑色,證明地下室沒有其他凶魔。亞德雷隨後又調查了坑道,得到一樣的結果。

「待過這裏的凶魔……只有泰格狃一個。」

「也就是說,有哪個聖者幫助過它嗎?」蘿蘿妮亞問道。

但也不是不可能,他仔細調查過坑道,柔軟的泥土上沒有人類的腳印,也看不出消除腳印的人爲痕迹。

能抵禦聖者之毒的凶魔或聖者,當時究竟是待在哪兒?

到了這地步,只能懷疑是否思考的前提本身就有誤:蘿蘿妮亞的分析真的正確嗎?聖者之毒真的對一切凶魔都有效嗎?

「不……不對。」

一定是漏看了什麽——亞德雷對著地下室重新檢視。

就在這時,他的視線落到藥劑染得斑駁的桌子上——正確說來,是桌面的某個部分。

遍布紅黑色斑的桌面上,竟然有某處呈現橘色。亞德雷立刻拿藥往那兒重噴一次,這次浮現的,是個直徑三公分不到的圓形斑點,小到幾乎讓人看漏。

若要說是搬桌子的凶魔所留下,似乎也不可能,因爲變色的部分,就只有桌子中央一帶。

除了泰格狃,還有另一頭凶魔在此:它的個頭極爲嬌小,用指頭就能掐起。

如此迷你的凶魔,可說是前所未聞。這小凶魔是何許人物?先前做了些什麽?現在又在哪兒呢?亞德雷回想起先前與泰格狃的戰鬥,推導出一個答案。

真有這種事?若真是這樣,那麽這凶魔究竟……

「……亞德,亞德。」

陷入沈思的亞德雷,完全沒注意到蘿蘿妮亞的呼喚。

「怎麽了?」

「葛道夫先生他上哪兒去了?」

亞德雷環顧周遭,思考了半晌,隨後奔往葛道夫離去的坑道。

短短的一分鍾,如今仿佛一小時,甚至一天那麽漫長。摩菈對結界注力,等著亞德雷等人的歸來。

在千裏眼的監視下,泰格狃從容不迫,坐在岩石上望著〈永恒蓓蕾〉,凶魔群也已經不再攻擊結界。

究竟還能封住泰格狃多久,摩菈如今也沒了把握。結界雖然力量尚存,但泰格狃宣稱自己擁有打破結界的手段。摩菈實在料想不到,泰格狃接下來會如何行動。

摩菈摸了摸自己的心窩,想著裏頭的最終王牌:一顆透過手術埋入體內的紅色寶石。

那顆寶石是摩菈與〈火〉之聖者琳利爾聯手造出的最強武器,裏頭蘊藏了火山的力量,只要一誦唱神言,寶石就會吸取地底熔岩的龐大力量。吸收的力量並不需要控制,因爲那將會帶來大爆炸,將摩菈以及周遭事物徹底粉碎。

與泰格狃初次交手時,摩菈以爲將來還有機會,因此沒使用這武器。如今她後悔了。

這時,出外偵查的芙雷米與恰姆回到了〈永恒蓓蕾〉。

「就如你所說的,泰格狃毫無動作,真不曉得是怎麽回事。」

「……芙雷米,亞德雷還沒回來嗎?」

芙雷米一臉詫異,看著摩菈那嚴肅得非同小可的神情。

「還沒。就連找到線索時的回報也還沒收到。」

亞德雷實在令人失望,如今時間所剩無幾,卻怎麽也盼不到他的成果——摩菈自知無法再指望下去,拾起地上的鐵甲套到手上,朝〈永恒蓓蕾〉外走去。

「你要上哪兒去?」

「去與泰格狃一決勝負。我無法再繼續等亞德雷了。」

「阿姨你怎麽了?先冷靜點吧,泰格狃不是被我們關起來了嗎?」恰姆說。

「你專心維持住結界,等亞德雷回來再說。」

「不行,得趁現在打倒泰格狃不可。」

「沒必要這麽焦急。就算讓泰格狃跑了,事情也沒到無可挽回的地步。殺泰格狃的機會不只這麽一次,等萬事倶備,再進攻也不遲。」

「就是呀,阿姨你怎麽會這麽說呢?」

芙雷米與恰姆你一言我一語。以她們的角度,看到的或許是如此,但對摩菈而言,期限已迫在眉睫。摩菈沒理睬她們兩個,繼續邁步向外。

「……摩菈,你站住。」

就在這時,芙雷米拔出槍,抵著摩菈的耳邊。

「我現在終于確定,你有事瞞著我們。在你沒解釋自己爲何如此急躁前,我是不會放下槍的。」

「芙雷米,你在做什麽呀!」

恰姆怒沖沖地喊道,並吐出幾頭從魔,將芙雷米團團圍住。

「恰姆,冷靜想想吧,摩菈的樣子根本不對勁。」

「這點芙雷米也一樣吧,你可是一直都不對勁。」

芙雷米與恰姆僵持不下。由于背對著兩人,摩菈看不到這一切,但她靠著千裏眼的力量,確認了背後的狀況。

趁著芙雷米槍口轉往恰姆的一瞬間,摩菈筆直沖了出去。

「摩菈!」

既然亞德雷靠不住,芙雷米與恰姆也無法指望,摩菈只能靠自己,靠埋藏胸中的最終武器打倒泰格狃。要拯救心愛的女兒,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泰格狃說過,自己有辦法脫離結界,現在絕不能給它執行的時間。

奔離〈永恒蓓蕾〉不到一分鍾,凶魔隨即攻了過來。摩菈片刻未停,以肉身朝凶魔撞去。她現在可沒空搭理這群喽啰。

『呣,似乎發生了什麽事。喂~~摩菈,那是怎麽搞的?』泰格狃似乎聽到遠處傳來聲響,並開口問道。摩菈當然沒回話,而是忙著毆打擋路的凶魔,用腳踏爛它們。

泰格狃應該不曉得火山寶石的存在,我只要設法接近,就能一舉殲滅——摩菈認爲自己肩負殺害六花勇者的任務,泰格狃不至于貿然殺掉她,因此一定有接近的機會……或者說,非得找機會接近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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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4月 30, 2016 6:39 am

「摩菈,快點站住!」芙雷米從後方追了上來。

「想開槍就開吧!」但摩菈不以爲意,伸手抓起凶魔。芙雷米的槍口迸出火花,子彈掠過摩菈的手臂,袖子的碎屑隨之飄舞。

「芙雷米!你要是殺掉阿姨,恰姆也會殺掉你喔!」後方傳來恰姆的喊聲。她帶著一票從魔,追隨在摩菈身後。

『看來六花勇者攻過來了。你們,派一半人手攔下她們。』

透過千裏眼,摩菈看到結界內的凶魔遵照泰格狃的指示,紛紛展開行動。

摩菈驅散敵人,恰姆的從魔隨後消滅了它們。前來阻擋的凶魔數量漸增,摩菈擊倒巨大的犬型凶魔,制伏了獅子型凶魔,折斷了它的頸子。

摩菈朝著前方,一味地沖鋒推進。

「摩菈!立刻回〈永恒蓓蕾〉去!」

芙雷米的槍彈這次掠過了摩菈的肩膀,但摩菈依舊毫無顧忌地奔馳。如今有恰姆阻撓,自己又同樣身受凶魔襲擊,芙雷米就算想殺摩菈也殺不了。

「阿姨,這到底怎麽回事啦。你要是沒給個解釋,恰姆根本不明白呀!」

凶魔對恰姆也是毫不留情。恰姆一邊對付凶魔,同時拚命追著摩菈跑。

如今場面極其混亂:摩菈一味地前進,身後的芙雷米試圖阻攔,恰姆則是一邊要防芙雷米殺害摩菈,一邊又要制止失控的摩菈。凶魔則是一視同仁地攻擊這三人。由客觀來看,這簡直就像一出喜劇般。

摩菈邊戰鬥,邊以千裏眼監視泰格狃它們。凶魔組成陣形,由那頭看似高階的猿型凶魔發號施令。泰格狃則坐在爬蟲型凶魔的尾巴上,扶著下巴觀看這一切。

阻擋在前的凶魔,數量約八十頭或更多,絕不是摩菈一人能擺平的。然而摩菈絕不能停下,絕不能放過泰格狃。

「快回來,摩菈!你到底想幹什麽?」芙雷米奮力一躍,擋到摩菈的面前。

「就是打倒泰格狃,無須多問!」摩菈以咆哮答道。

芙雷米迷惘了。若確定摩菈是第七人,哪怕當著恰姆的面,也會毫不留情地射殺摩菈。然而摩菈如今對付的並不是同伴,而是泰格狃。

「你到底是不是敵人?還是只是個無可救藥的傻瓜?」

「讓開,別礙事!」

說完,摩菈從芙雷米身旁穿過。槍口射出的子彈,被她以鐵甲擋下;隨後扔出的炸彈,她也毫不畏懼。

「恰姆,摩菈到底有什麽企圖?」

「不知道呀!恰姆也看不懂!」

「你們也來幫忙!替我開條道路!」

兩人簡直是一團混亂,但摩菈根本不在乎,也不再指望他人協助。打從一開始,能救宣妮菈的就只有自己一人。

在結界邊界處的泰格狃,正望著戰場冷笑。

『摩菈,你的聲音連我這兒都聽得見呢。我覺得,你還是別太激動比較好。』

上前對抗摩菈的,只占凶魔群的一半,剩下的雖然排出陣形,卻像是在等待些什麽,全都一動也不動。即使摩菈逼近,泰格狃依然是一副不慌不忙。

「阿姨,你一個人突襲是想幹什麽!?不要命了嗎!?」恰姆大喊。

摩菈確實有此打算,只要能保全女兒性命,的確是不惜一死。當初以爲夥伴攜手,一定能打倒泰格狃;以爲在宣妮莅病發之前,還有充裕的時間。種種天真的想法,導致天的局面。摩菈盡管後悔,但也不再遲疑:只要爲了女兒,我死亦無憾。

之後究竟又過了多久,喪失時間感的摩菈無從判斷。如今她的面前,擋著一頭爬蟲類外型的巨大凶魔。它是直屬于泰格狃的高等凶魔。摩菈與之奮戰許久,卻怎麽打也打不倒它。「給我讓開!」

打倒泰格狃——就爲了這個目標,摩菈努力了三年,鍛煉體能,磨練技術,與世上強者交手,補充貧乏的實戰經驗,與〈鹽〉之聖者崴綸一起造出能關住泰格狃的結界,與〈火〉之聖者琳利爾一起造出足以消滅泰格狃的最終武器。

但即使下了種種努力,摩菈的不安卻從未消失。她曾跟崴綸保證,自己不會爲了女兒殺害六花勇者。然而實際上,她很清楚自己不可能棄女兒于不顧,知道要是此刻放過泰格狃,自己真的會對六花勇者痛下殺手。

「恰姆,撤退吧,跟著摩菈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一邊扔炸彈炸開逼近的凶魔群,芙雷米一邊喊道。在閃避凶魔攻擊的同時,她又撒下更多的炸彈。

「摩菈根本一心求死!幹脆就讓她一個人去死吧!」

「不行啦!恰姆要去把阿姨帶回來,芙雷米你自己先逃吧!」

芙雷米如今早已放棄對摩菈開火,因爲光是應付襲來的凶魔,就已經令她焦頭爛額。

「少礙事!閉嘴!別擋我的路!」

摩菈究竟是在對擋在前方的爬蟲凶魔咆哮,還是在對恰姆咆哮?只見下一秒,摩菈手伸進凶魔嘴裏掐住它的舌頭,並且踏穩馬步,發出撼動大地的嘶吼,把凶魔過肩摔了出去。

泰格狃站在凶魔的重重戒護裏看著這一切。它與摩菈如今只差了約百多公尺,若是在白天,已是肉眼清晰可辨的近距離。

被抛出去的凶魔一起身,對著摩菈飛身撲去。摩菈擋下了它,並在快被壓潰之際勉強側身閃過,但凶魔很快地站起來,再次襲擊而去。

這時,泰格狃開口了。洪亮的聲音,即使不靠千裏眼也能聽得見。

「不必理會芙雷米與恰姆,但千萬別讓摩菈接近!」

聽了這句話,摩菈登時理解,泰格狃已發現自己的目的。它應該不曉得火山寶石的事,但肯定察覺到摩菈玉石倶焚的企圖。

「泰格狃,你怕了嗎?還不快放馬過來!」摩菈邊與爬蟲凶魔戰鬥邊喊道。

「這可不成。你打算幹些什麽,我全都了若指掌。」

「……我叫你別畏畏縮縮的!」

泰格狃不爲所動。而離去的亞德雷,依然遲遲未歸。

在坑道裏奔跑時,亞德雷仿佛聽到遠處傳來嘶喊,然而坑道內余音回蕩,聽不出這奇特的聲響來自何方。

「那蠢蛋在搞什麽。」

在錯綜複雜的坑道裏,亞德雷死命地奔跑著,途中不忘停下腳步刻下路標。六花勇者要是成了迷途羔羊,可就一點都不好玩了。

「葛道夫這家夥,就只會給人添麻煩。」

跑著跑著,他忍不住吐露心底話。結界能關住泰格狃多久,就連摩菈自己都無法保證,要是泰格狃有所行動,芙雷米等人很有可能身陷危機。如今兩小時已過,要是再不找出線索,就只能空手而歸。現在可沒多余時間能浪費下去。

「倒是,那到底是什麽聲音?」

凝神一聽,亞德雷發現坑道深處傳來的是痛苦呻吟,但那不屬于葛道夫,而是凶魔發出的。沒多久,聲音越來越小,直至消失無聲,隨後坑道內又響起仿佛東西被折斷的些微聲響。

「在另一頭嗎……」

聲音越來越接近。亞德雷繞過轉角並架劍備戰。接下來會竄出什麽,誰也不哓得。

「這……」

然而一過轉角,眼前出現的卻是葛道夫,以及一具包覆著鋼鐵般硬皮的人型凶魔屍體,讓亞德雷胃液頓時竄升。他看過不少凶魔屍體,但從來沒一具像它這麽淒慘。

「你到底在幹什麽啊?」

凶魔雙手被折斷,雙腳自膝蓋以下被拔除,看似顔面的部位,如今沾滿了鐵鏽色的血液。葛道夫手伸到屍體的頸子上,掐得不能再緊。

「……我在跟凶魔戰鬥。」一認出亞德雷,他低聲說了一句。

「這我一看就曉得了。」

葛道夫的鐵槍插在背後,上頭滴血未沾。看來他似乎是以空手肢解凶魔。

「我試著刑求它……但不太順利。第一次做這類事,不太曉得分寸。」

「我說你啊……」

「這麽說來,我好像聽誰說過,刑求對凶魔是沒有用的。」

葛道夫邊嘀咕邊掐爛凶魔的臉。驚人的握力讓亞德雷倒抽了一口氣,心想這家夥也跟韓斯一樣,簡直不像個人類。

「你傻了嗎?凶魔哪可能會泄漏情報給人類?我們趕緊回去吧。」

亞德雷一奔跑,葛道夫也乖乖跟了上去。

「凶魔,還真是比想像的要來得多話呢。」

「是啊。」

「雖然只要一聲令下,就會輕易犠牲,但它們還是有所謂活命的執著。剛剛那家夥,說它豈能死在這兒,說一定會殺了我,一直說個沒停,真不可思議。」

「是喔,那可真是長知識了。趕快點跑吧你。」由于焦躁,亞德雷的口氣也粗魯了起來。他現在滿腦子都是關于泰格狃的謎團:那個小凶魔是什麽角色?聖者之毒又爲何對泰格狃無效?

「那家夥似乎是泰格狃派的,但它沒說自己爲何會在那兒,以及第七人的真面目,還有公主的下落,它什麽都不肯說,只說恨不得殺掉我,似乎很懊悔死在我的手上。」

好了,你別再說了吧——亞德雷張開嘴,打算讓葛道夫安靜。

「它還說,要是有泰格狃大人的力量,像我這般貨色,根本不是對手。」

但隨後這句話卻讓亞德雷煞住腳步。身後的葛道夫追撞上去,害他重重摔了個狗吃屎。

「……還好吧?」

葛道夫打算扶亞德雷起來,然而亞德雷趴在地上一動也不動,也沒握住葛道夫伸出的援手。

直覺告訴亞德雷,剛剛那句話是重要的線索。他趴在地上思考那句話的異常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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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4月 30, 2016 6:40 am

「剛剛那句話,你再精確地說一次。」

「要是有泰格狃大人的力量,像我這般貨色……」

「要一字不漏。它真的是這麽說的嗎?」

「沒錯,它的確說過『要是有泰格狃大人的力量』什麽的。你快起來吧。」

照這句話推斷,泰格狃應該有賦予其他凶魔力量的能力,但蘿蘿妮亞明明說過,泰格狃沒有其他特殊能力。

過往的記憶在亞德雷腦裏穿梭交錯:與泰格狃的最初一戰、蘿蘿妮亞的分析、芙雷米曾說過的話、魔王卓孚雷的存在、泰格狃曾隸屬卓孚雷麾下、地下室的可疑痕迹、凶魔那句乍看平凡的發言、聖者之毒對泰格狃無效。

最後,亞德雷得到一個結論——一切既有事實,全都指向這個答案。

「葛道夫,我看你搞不好是這次的最大功臣。」

亞德雷由地上爬起,火速趕回出發點,沿著蘿蘿妮亞放下的鞭子爬回地表。

「你們總算回來啦,我等得都不耐煩咧。」

「有什麽新發現嗎?接下來該怎麽做?」

一見到他,在地上待著的韓斯與蘿蘿妮亞分別問道。

「已經看到機會了,但目前還沒證據。」

「要打道回府了喵?我還挺擔心摩菈她們的。」

亞德雷搖搖頭,望著昏暗的丘陵。

「不,接著要找證據。要是我沒記錯,證據應該就在這丘陵上。」

「證據?」

一聽亞德雷要找的目標,蘿蘿妮亞與韓斯兩人張口結舌。亞德雷自己也曉得,這想法太過異想天開,但要是推論正確,一切謎團就能得到破解。

打倒了爬蟲凶魔,泰格狃依然沒逃離。摩菈與它只相距不到五十公尺,接下來只要潛入其中,引爆火山寶石,一切就能做個了斷。

「我說你們可真沒用啊。」看著節節逼近的摩菈,泰格狃對衆凶魔說了。

「我下的命令,只有別讓摩菈靠近我。你們連這點要求都辦不到?」

十五余頭凶魔顧不得先後,全擋到摩菈面前。摩菈先是打飛其中一頭,試著造出進路,然而凶魔即使臉被打得血肉模糊,依然緊抱著摩菈,壓住她的手臂。

「很好很好,看來只要有心,還是辦得到的嘛。」

凶魔接二連三纏上摩菈,靠生命換來幾秒鍾的牽制。泰格狃就在不遠處,滿意地看著這一幕。

「阿姨!我看不下去了,准備賠上一兩條手臂吧!」

同時,恰姆的從魔不分青紅皂白,一齊攻向凶魔與摩菈。但摩菈一聲巨喝,將襲來的從魔全數彈開。

攻擊摩菈的凶魔;攻擊那些凶魔,一邊又試圖制止摩菈的從魔;擊退這一切,並拼命前進的摩菈;槍口對准泰格狃,並舉起炸彈備戰的芙雷米。一塌糊塗的混亂裏,只有泰格狃獨自笑著。

「啊哈哈哈,有趣有趣,真是有看頭。」

被推開的從魔,沒多久又爬了回去。巨大蛞蝓型的從魔包圍摩菈,以黏液纏住摩菈的腳,把她拖回後方。

「放開!恰姆,快點放開!」

摩菈想甩開從魔,但蛞蝓型從魔並不是憑蠻力就能甩得掉的。倒伏在地的她,靠著手臂拚命爬行,但又被緊接而來的從魔由身後制伏。

摩菈這下再也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地望著就在不遠處的泰格狃。

稍微冷靜下來,摩菈這才想到,爲何泰格狃還不逃跑?若它真有破除結界的對策,爲何遲遲不付諸實行?

「很好,恰姆,就這樣好好地按著她吧。」

說完,泰格狃站了起來,四周頓時鴉雀無聲,活著的凶魔也不再厮殺,聚集到泰格狃的周圍。

至此,摩菈終于發現泰格狃所謂的對策,發現自己完全上了當:泰格狃刻意放話,誘使焦急的摩菈前來突襲,但它根本破壞不了結界,唯一能做的就是消耗摩菈,讓她無力維持結界。

我現在還剩幾分力氣,還有余力維持結界嗎——後悔的摩菈心想。

「摩菈,我得到第七枚紋章,只不過是兩百多年前的事。」泰格狃開始道起。「第七枚紋章,某種意義上來說並不是假貨,它一樣是起源自持花聖者,但與其他勇者們所持有的不同,是基于其他目的而創造出來的。」

「你爲何……沒頭沒腦地說起這些?」芙雷米架著槍,聽著泰格狃所說的。

「我花了漫長時間思考,花了漫長時間尋找,第七枚紋章究竟與誰匹配,以及那個人身在何方。只要時機一到,第七枚紋章就會自動顯現,在我所選出的第七人身上浮現。」

摩菈聽著這一切,一邊拼命地匍匐著。

「阿姨!我不是叫你別再亂動了嗎!」恰姆喊道。泰格狃不以爲意,繼續說了下去。「摩菈,你實在了不起。坦白講,你才是不折不扣的人渣,不只台面上飾演大善人,私下更由衷認爲自己並非惡類。然而你心懷的不軌,只有我一人曉得。感謝命運讓我倆相遇。你的愛總有一天,能幫我們毀掉這世界。」

下一秒,存活的上百頭凶魔,以及集結在外的五十余頭凶魔,紛紛對著結界沖撞。

一撞上結界,凶魔肉體被燒焦,紛紛化爲汙泥穢土。然而所有凶魔都抱著必死覺悟,奮不顧身地沖撞結界。

高達一百五十頭凶魔,爲了破壞結界同時赴死——制作結界的當初,摩菈根本沒料到這副景況。光紗如今大大地震蕩,即使摩菈釋放僅存的力量,那不但不見平複,甚至益發劇烈。

「慢著……你別走,泰格狃。」

「最後剩下的,是頭巨大的水母型凶魔。泰格狃靠到它身上,身體漸漸陷入其中。

「最後再告訴你一件事吧!摩菈,你就是第七人!」

泰格狃的身軀完全消失在水母型凶魔體內。接著,水母型凶魔撲向結界,發出慘痛哀鳴,身軀傳出燒灼聲。

然而盡管身軀被燒灼,水母凶魔卻穿越了結界,並拖著焦黑身軀,流了滿地黏液,往西邊奔去。

「泰格狃,慢著!你別走!」

摩菈喊道,沒完沒了地呼喊著。

然而泰格狃不再回話,就這麽潛伏在水母凶魔體內,與它一起消失在黑夜彼端,其余凶魔也跟著向西離去,周遭頓時陷入寂靜。

耗盡全力的摩菈,意識漸漸模糊。

「……阿姨!阿姨!」

之後不知過了多久,摩菈如今躺在恰姆懷裏,聽著她一次又一次的呼喚。

「泰格狃呢……?」一睜眼,摩菈首先問道。

「被它逃了。我很遺憾,但也無能爲力。反正要打倒泰格狃,以後有的是機會。」芙雷米的槍口對准摩菈,而摩菈也無意反抗。

「……雖然很想直接殺了你,不過你就姑且先解釋解釋吧。」

芙雷米的指頭扣到扳機上。恰姆的從魔湊了上去,擋到她的槍口前。

「不會讓你下手的。」

「你讓開。」

「阿姨才不是第七人。她雖然行動很莫名其妙,但是並沒有攻擊夥伴呀。最可疑的可是芙雷米你自己喔。」

兩人彼此瞪視,互不相讓。這時,摩菈嘟哝了一句。

「泰格狃剛剛也說過了,我就是第七人。」

「恰姆很聰明,知道那一定是騙人的謊話。芙雷米她太笨了,所以才會被泰格狃欺騙。」

「泰格狃的話當然是假的。我質疑摩菈,是基于其他理由。」

然而摩菈心知肚明,泰格狃說的都是真話。因爲,它不可能對摩菈撒謊。

原來我就是第七人啊——摩菈心想,這的確是能解釋諸多不合理之處,例如爲何霧幻結界裏沒人幫助娜榭塔妮亞,以及與泰格狃的撤退之戰,第七人爲何毫無動靜。

「恰姆,讓開。」

「芙雷米,把槍放下來啦。」

「死或不死,由亞德雷判斷。我願意服從他的決定。」摩菈開口打斷了爭執的兩人。

「……這樣真的好嗎,摩菈阿姨?亞德雷可是個傻瓜耶。」

「我信賴亞德雷,他是不會看錯真相的。他們還沒回來嗎?」

「還沒,也沒收到他們找到線索的回報。」

「是嗎……」

「你去接亞德雷吧。也許泰格狃打算找亞德雷他們下手也說不定,到時你就掩護他們。」芙雷米對恰姆說道。

「你是想趁機殺掉阿姨吧?」

「我也打算聽聽亞德雷的意見,在那之前是不會下手的。當然,前提是摩菈得安分地待著。」

「那麽阿姨,你自己小心點喔。」、

說完,恰姆朝東邊前進,但看來並不慌張,不疾不徐的腳步就跟平常沒兩樣。

芙雷米退至後方,與摩菈隔了五步之遙,槍口一動也不動地指著她的後腦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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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4月 30, 2016 6:40 am

「芙雷米啊,讓我包紮一下傷口吧。」

「你別亂動,用你那山之精氣療養就好。」

「山之精氣可不是萬能的。要是沒包紮上藥,傷口不可能好得了。」

「……真拿你沒辦法。」緊握著槍的芙雷米說道。于是在芙雷米的監視下,摩菈脫掉法衣與防具,拿出藏在靴子裏的應急藥品包紮身上傷口。在裝備裏藏道具,並不是亞德雷一個人的專利。

「……」

三年來,摩菈總是爲夢魇所擾,總夢到自己沒能打倒泰格狃,夢到自己沒能拯救宣妮菈,並乍然驚醒。嚴重的時候,甚至得要有丈夫剛納陪伴在側才能入眠。

每次做惡夢,摩菈總心想,自己真不該擁有力量,不該成爲什麽聖者。心愛的宣妮菈之所以成爲人質,全都是因爲自己那足以成爲六花勇者的實力。

而那些惡夢景象,如今全都成真了。

摩菈一邊包紮,一邊不經意地回想起往事——那應該是兩年前的事了。

一天,摩菈把宣妮菈交由女傭照顧,在夫妻倆的寢室裏與剛納面對著面,討論由剛納代管的神殿近況,交由崴綸指揮的聖者們的近況,以及即將到來的戰役。

但就在話題告一段落,剛納唐突地說了。

「摩菈,要是宣妮菈救不回來了……」

摩菈很訝異。這話題向來是夫婦間絕口不提的禁忌,因爲摩菈保證過,將來一、一定會拯救宣妮菈,拯救全世界,並活著歸來。

「別提這個了。我不是說過,一定會救宣妮菈的嗎?」

「我也不願提起、不願想起這事。但有些話,得事先說清楚才行。」

「……你難道不相信我?」摩菈不願聽下去。

「就是因爲相信,所以才非說不可。」剛納凝視著摩菈的雙眼。

「要是在期限到來前,你沒能打到泰格狃……非得拿某個六花勇者的生命,與宣妮菈一同衡量……」

剛納說得吞吞吐吐,面露悲怆之情。

「到時候,你就放棄宣妮菈吧,千萬別爲此殺了六花勇者。」

摩菈沒料到剛納會說出這種話,什麽也答不上來。

「你有多愛宣妮菈,我再清楚不過了。所以我才擔心,你會不會爲了拯救宣妮菈,而招致最壞的事態。」

「不會的,六花勇者絕不會輸的。」

摩菈的眼神遊移。剛納輕輕摟住她,接著說了。

「也許你殺掉一個六花勇者,一樣能打倒魔神,但之後宣妮菈呢?她得一輩子背負汙名,當個六花叛徒的女兒。」

「宣妮菈是個乖孩子,將來一定會像你一樣傑出。要是以後宣妮菈曉得曾有人因她而死,定會很難過,承受無法複原的心傷。我不希望宣妮菈變成那樣子。」

「……夠了,剛納,簡直叫人聽不下去。」

摩菈推開剛納,把臉埋進枕頭裏。

「抱歉,最難過的人明明就是你……是我不好。」剛納手輕輕搭到摩菈肩上。「我真是個殘忍的父親。」

「不是的……絕對沒這回事。」

臉埋進枕頭裏,摩菈微微啜泣。

接下來,是一個多月前,摩菈剛動手術把火山寶石埋進體內後的事。

這一天,摩菈沒等到手術傷口愈合,立刻與崴綸展開戰鬥訓練。累得疲憊不堪的她,連飯都沒吃就倒在床上,就在昏昏欲眠之際,發現宣妮菈就站在床邊。

「怎麽了?宣妮菈。」

但她的表情與以往不同。平時活潑愛撒嬌的她,這天卻咬著嘴唇噙著眼淚。

「媽媽,媽媽你……會死掉嗎?」抱著布偶的宣妮菈問道,而摩菈想都沒想,一把抱起她們倆。懂事的宣妮菈已經了解關于魔神的存在,恐怕也曉得摩菈獲選六花勇者的事了。

「用不著擔心,宣妮菈。魔神根本沒什麽好怕,媽媽一定會贏的。」

爲了讓宣妮菈安心,摩菈輕撫宣妮菈的背。然而接下來,宣妮菈卻說出意想不到的話。

「媽媽,你會因爲我而死掉嗎?」

「咦?」

「媽媽會因爲我的病而死掉嗎?我不要……我不要這樣……」

摩菈再三叮咛過剛納與崴綸,絕不能對宣妮莅透露這一切。照理說,宣妮菈應該以爲自己的病康複了,然而她似乎老早就發現真相了。小孩有時總有些特異的直覺,能看穿大人的謊言。

宣妮菈哭了很久很久,任憑摩菈怎麽哄也哄不停。最後剛納抱起她,爲她唱了歌,她才終于睡著。

之後摩菈才曉得,原來從好幾個月前,宣妮菈開始每天對萬天神殿的命運神像禱告,說願意不再挑食,願意一輩子不再搗蛋,只求祂救救自己的母親。

不只如此,爲了讓母親得救,她甚至對命運神像說,即使自己死了也無所謂。

很久以前,摩菈就明白,自己就算再怎麽折騰,最後終究抛不下宣妮菈。而這並不是基于對宣妮菈的愛,而是基于自身的軟弱。

「芙雷米啊。」

一邊包紮,摩菈一邊說道,手裏並握了一罐約食指長的金屬罐。摩菈捏扁它,把裏頭的藥液淋到自己身上。

「要是泰格狃死了,你也感覺得到嗎?」

「……你問這問題,是有什麽打算?」

「一旦泰格狃死了,搞不好會有新的頭目接手領導。我很不放心這一點。」

芙雷米望著摩菈,專注思考了一陣子。

「泰格狃一旦死了,死訊會立刻傳遍凶魔之間。屆時凶魔會沈浸于悲歎哀恸,陷入恐慌狀態。」

「是嗎……」

也就是說,泰格狃目前還活著,對摩菈說過的也全都是真話,摩菈也確確實實就是那第七人。

然而不可思議的是,一曉得自己是第七人,摩菈反倒松了口氣。既然如今真相大白,也就不必再爲第七人的事提心吊膽了。

「凶魔們與泰格狃,彼此間是怎樣的關系?」

「……凶魔對泰格狃的忠誠是絕對的,因爲那就等同對魔神效忠。」

乍聽無意義的閑談,漸漸讓芙雷米感到可疑。

「摩菈,你有什麽事瞞著我們?究竟有什麽企圖?」

「我的確有事瞞著你,但說企圖就未免言重了。」

「快說,你到底在盤算些什麽?否則我就要開槍了。」

「我會從實招出的,一切就等恰姆帶亞德雷回來再說。」

「你到底……」

芙雷米一時吞吐,摩菈就在同一時刻,翻起身襲向芙雷米。

這襲擊並非無法防禦。若是平常的芙雷米,肯定能瞬間射穿摩菈的腦袋,然而她射出的子彈,卻只是由摩菈耳邊掠過。

「!」

摩菈並沒有閃避,而是芙雷米射歪了。彈無虛發的她,沒能捕捉到僅僅五步遠的對手。而摩菈也沒給予退避的機會,抓著她的披風奮力一扯,隨後抱住芙雷米的苗條身軀,手繞到她頸子上。

「摩……」

芙雷米的頸動脈被她一勒,瞬時失去意識。

「……」

摩菈一松手,芙雷米的身軀也墜至地面。

看來泰格狃說得沒錯,我真是個不折不扣的人渣——摩菈心想。明明向丈夫保證不殺六花勇者,向女兒保證要拯救世界,但背地裏卻巧妙地、隱密地、周到地,著手進行殺死六花勇者的准備。

摩菈拾起鐵甲,扛起芙雷米的身子奔向〈永恒蓓蕾〉。

「抱歉了,宣妮菈。」

她的道歉對象不是芙雷米,而是身在遠方的愛女。

「抱歉,讓你有個這樣的母親。」

昏倒的芙雷米在摩菈肩上靜靜地呼吸著。要折斷她的頸子,對摩菈來說並非難事。然而摩菈現在還不能動手殺掉芙雷米。她花了漫長時間,籌備了某個策略。殺害六花勇者的准備,目前還不夠完整。

摩菈的策略得仰賴某人協助。就爲了實現殺害六花勇者的計劃,摩菈培育了這號人物。

〈鮮血〉聖者蘿蘿妮亞•曼切特——被摩菈帶在身旁,親自培育的天才聖者。她——正是爲了這宗殺害計劃而培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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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五章 背信者的真相

初遇蘿蘿妮亞時,她只是個一無所有的少女。

與泰格狃訂下密約的半年後,摩菈接到壞消息:神選了個不配當聖者的人物爲繼任者。

成爲新任聖者的,似乎是在〈鮮血〉神殿打雜,驽鈍又毫無特長的孤兒少女,怎麽看也不像是能勝任聖者一職的樣子,而她本人似乎也無意繼承。

摩菈本來已授權崴綸處理一切雜事,然而按照規定,聖者引退必須由神殿長親自批准。摩菈不得已,只好前往〈鮮血〉神殿。

一抵達神殿,新任聖者正在後院水井旁洗衣服——她在那兒唯一的工作。邋遢的女傭裝扮,配上滿手的裂傷。由于生活在衆入的責備裏,她的表情滿是卑屈。

我現在可沒空理會這樣的女孩兒——摩菈邊想邊開口搭話。

「你就是這次獲選的新任〈鮮血〉聖者嗎?」

一聽到有人問話,少女站起來並回過頭。

一對上她的眼,摩菈感到些許電擊般的震撼:那是熟習戰鬥之人才能感應到的,強者所特有的氣息。摩菈發現眼前的少女看似懦弱,但早已蘊含不可小觑的戰鬥力。

「對、對、對不起,是我不小心把內衣的線扯散了,對不起!」

少女似乎誤會了她的來意,不停地彎腰賠罪。

「我有件事要問你。」摩菈輕輕牽起少女的手。「你有辦法操縱血液,治愈這些裂傷嗎?」

「咦?咦?那個……我只是因爲意外被選爲聖者,所以這種事情我……」

「我只問你辦得到辦不到,你只要先試試看就對了。」

「好、好的,對不起。呃……」

少女凝視指尖,並稍加施力,于是手掌泛出紅潮並發熱。沒多久,她的手掌回複當初健康的肌膚。

即使被神選中,也不代表聖者立刻就能行使神的力量;唯有經過後續訓練,並且不斷與神交流,才能成爲獨當一面的聖者。

摩菈理解到,這名少女所擁有的天賦異禀。

「我是〈山〉之聖者摩菈。你叫什麽名字?」

「我……我叫蘿蘿妮亞•曼切特,只是個打雜的仆人。」

看著不停哈腰道歉的少女,摩菈腦中想著的卻是另一件事:她從前靈光一現而想到,最後卻因無法實現而作罷的點子。

要是有這名少女,或許就能實現那點子。

那是個不該動的念頭,一個不該付諸執行的駭人計劃。

隨後,摩菈很快帶蘿蘿妮亞回萬天神殿,並決定對其施行菁英教育,宣稱要在三年內讓她成爲六花勇者的一員。多數聖者反對摩菈的決定,認爲蘿蘿妮亞就算有聖者的天分,但絕不是塊當戰士的料。而乍看之下,蘿蘿妮亞的脾氣的確不適合當戰士。

但摩菈獨排衆議,把她接到萬天神殿。蘿蘿妮亞當時顯得無措、害怕、驚恐得哭個沒停。

摩菈首先教了她身爲〈鮮血〉聖者必備的技巧,包括治療傷者的能力,操縱血液控制鞭子的能力,透過嘗血來分析對方的能力,以及操縱敵方失血,予其重傷的能力。

一如當初所料,蘿蘿妮亞擁有難以置信的天分,沒花太多努力就習得這一切。

之後,摩菈讓蘿蘿妮亞到世界各地拜師。她到年邁英雄史特拉德•卡姆門下學習戰士應有的思想准備,接受傳說軍師托瑪索•哈迪羅灌輸各種戰略基礎,對付凶魔的專家艾特洛•史派克則傳授她關于凶魔的知識。

然而,蘿蘿妮亞果然不是塊當戰士的料。她不只遇見敵人就退縮,更怕傷害到敵人;即使學會各種聖者之術,從她身上仍然看不出一丁點變強的迹象。

戰士必須心懷傲慢;要打倒敵人,得先信任自己的實力。然而在這方面,蘿蘿妮亞可說是一無所有。

蘿蘿妮亞長期遭修女欺負,被大家稱爲笨手笨腳、沒記性、什麽忙也幫不上的家夥。在這樣的環境裏,讓她深信自己真的是個沒用的人。

若沒有變強的決心,人是不可能變強的。

「頭頭,我看算了吧,那孩子不可能成得了六花勇者的。」某天,就在摩菈指導蘿蘿妮亞時,一旁的崴綸說了。

「適合蘿蘿妮亞的並不是戰鬥之道,而是助人之道啊。」

「錯了,崴綸。我知道她有天分,能成爲優秀的戰士。」

然而說歸說,其實摩菈自己也沒信心。

「蘿蘿妮亞是個性情溫和的人,更適合治愈或回複類法術。與其要她戰鬥,還不如讓她像陶樂聖者那樣去救助生病或受傷的人。你怎麽會連這都不明白呢?」

崴綸說的的確有理,摩菈自己也心知肚明。然而在她計劃裏,蘿蘿妮亞是不可或缺的一員;她非得將蘿蘿妮亞培育成世間屈指可數的戰士,使其獲選爲六花勇者不可。

不管是對崴綸還是對蘿蘿妮亞,計劃都是不可告人的。利用蘿蘿妮亞並殺害六花勇者——如此駭人的計劃,絕不能泄漏給世上任何一人。

「相信我吧,崴綸。這孩子將來一定能成爲傑出的戰士。」

接下來,是蘿蘿妮亞自對付凶魔的專家艾特洛•史派克居住的山裏歸來的事。這二天,摩菈邀她到自己房間飲酒。

蘿蘿妮亞最先有點錯愕,但還是喝下了她生平第一口酒。

「……蘿蘿妮亞啊,你可曾想過讓自己變得更強?」

「只有一次……稍微這麽想過。」蘿蘿妮亞低著頭回答,答案讓摩菈有些詫異。

「我……在艾特洛先生那兒交了一個朋友。那人想成爲六花勇者……每天都好努力。」

摩菈不禁納悶,她在艾特洛那兒究竟發生了些什麽事。

「我覺得,要是自己能變強,當上六花勇者,也許就能幫上那個人的忙。」

說完,蘿蘿妮亞開始揮舞雙手。

「……像、像我這種人怎麽可以這麽癡心妄想呢。六花勇者這種天大的榮耀……應該由摩菈小姐或崴綸小姐,或是更強大的人來擔任……」

「……蘿蘿妮亞。」

摩菈從椅子上起身,牽起蘿蘿妮亞的手,對她垂下頭。

「摩菈小姐,這、這這這是……?」

「我知道,自己做了對不起你的事。」

「呃……?」

「但是拜托,請你務必變強,當上六花勇者,陪我一起討伐凶魔。我真的需要你的協助。」

「可是,像我這樣的人……」

「非得靠你不可了!」摩菈激動一喊,把蘿蘿妮亞嚇得身子一顫。

「爲何一定得靠你,我現在說不出口。但我只能像這樣低下頭求你,所以請你別說其他的,答應我變強就好。我真的非得靠你不可。」

蘿蘿妮亞害怕地搖搖頭。

「摩菈小姐,我好怕,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因爲我從來就……不曾像這樣子被人需要……」

「每個人總會有第一次。」

「可是……」

摩菈知道,蘿蘿妮亞有個遠勝大家的優點:她比誰都更樂于助人。

「要是到時當不上,我該怎麽辦呢?我想我一定辦不到的。」

「……我不奢望其他的,你只要盡力而爲就夠了。」

「……好吧,我會盡力而爲的。如果只是盡力而爲,我想我應該能辦得到。」

這時,摩菈首次看到蘿蘿妮亞笑了。那是得到信賴的笑,也是頭一次幫上忙的喜悅。

在那之後,蘿蘿妮亞變得不太一樣了,不再像過去那樣畏首畏尾,也少了些不知所以然的道歉,對變強一事也更加認真。

接著是約一年前的事。在萬天神殿的競技場,蘿蘿妮亞正做著奇怪的舉動。

競技場中央,有個用稻草紮成的草人,胸前寫著「大壞蛋凶魔」的字樣。蘿蘿妮亞正對著它大吼大叫。

「白癡!我討厭你!你這壞蛋,敵人!」

而崴綸就站在她身後監督。

「不行不行,你要再更憤怒一點。重來一次!」

「我、我要打飛『泥』!把『泥』扁得不成人樣!」大概是不習慣大吼,蘿蘿妮亞有時喊得口齒不清。

「聽起來好點了,繼續保持下去。」

「看……看我宰了你!該死的人渣!讓你心跳停止!」

崴綸聞言,拍了拍蘿蘿妮亞的肩膀。

「好極了!蘿蘿妮亞,就是像這樣!」

「崴綸小姐,我辦到了!」

兩人在競技場中相擁歡呼。

「也差不多該輪到我問了,你們到底在變什麽花樣?」按捺不住的摩菈,就在這時插了句話。

于是崴綸搔搔頭向她解釋。

「你看嘛,蘿蘿妮亞她的幹勁不足,或者說缺乏鬥志,所以我覺得要是讓她像這樣對敵人泄憤,搞不好能改善她這方面問題。」

這方法真讓摩菈無語。

「那個,摩菈小姐,我覺得非常有效呢。搞不好,我真的能靠這練習變強。」

「要是有效那倒好。」摩菈狐疑地說道。

「但是蘿蘿妮亞,你知道的髒話似乎還不夠多,得再多背點辭彙才行。」

「好的,抱歉。」

「放心,我會負責灌輸你的。蘿蘿妮亞,你聽好了,這世上光是叫人去死,起碼就有上百種的說法。」

「原來如此……那麽崴綸小姐,請你教教我吧!」

看著兩人一步步離開競技場,摩菈連忙叫住她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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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4月 30, 2016 6:41 am

「蘿蘿妮亞啊,今天是我跟陶樂教你治愈術的日子,你該不會忘了吧?」

「啊……說得也是。那麽崴綸小姐,我先失陪了。」

「沒關系啦,那麽明天見了。」

于是摩菈帶著蘿蘿妮亞,前往陶樂所在的醫療所。

「今天的課程將會很辛苦,你得參加陶樂的手術,在她切除患部時負責維持患者的血液循環與心跳,而且爲了防止失血過多,除了止血外還得使用增血術。總之可別掉以輕心了。」

「好的!」

蘿蘿妮亞的成長幅度驚人。她如今已習得醫術,熱中于學習人體構造,治愈方面的能力也已跟摩菈平分秋色。戰鬥方面盡管成長幅度較小,但也點滴累積起實力。

摩菈在這段期間,又體認到蘿蘿妮亞的另一個優點:她的盡力而爲,簡直勤奮到令人感動的地步;她的一心一意,可說是無人能及。

一如摩菈的計劃,蘿蘿妮亞日益精進。過了這一年,她已經成長到足以擔任六花勇者的水准。

但她無法對蘿蘿妮亞坦白,自己付出的指導,其實只是爲了殺害一名六花勇者。摩菈的良心當然不可能不受苛責,然而爲了自己,以及自己的愛女,摩菈勢在必行。

「蘿蘿妮亞,終于到你派上用場的時候了。」

摩菈奔向〈永恒蓓蕾〉,嘴裏念念有詞,視線望著蘿蘿妮亞所在的東邊。

亞德雷等四人摸黑趴在丘陵地表,在寶石照耀下尋找亞德雷所說的證據。

丘陵上布滿戰鬥的痕迹:有好幾頭凶魔屍體,有亞德雷扔出的毒針,有芙雷米射出的子彈,有摩菈踐踏過的腳印,有蘿蘿妮亞鞭子掠過的印痕。看著這些痕迹,亞德雷一邊翻尋記憶,試著找出應該會有線索的那地方。

他撥開稀疏的野草,摸了摸幹燥的砂礫,小心翼翼地尋找,就連腳邊都不能掉以輕心。那目標物實在太過細小,也許輕輕一腳就會被踢開,一踩就會碎散無蹤。

不知另一頭的夥伴們是否安好,泰格狃是否還在結界裏——亞德雷擡起頭望著西邊。與摩菈約定的期限,如今迫在眉睫。

「喵~~!」

才搜了約十分鍾,韓斯率先發出大叫。

「別這麽大聲啊,會把敵人給引來的。」

「我忍無可忍啦,我最痛恨這種繁瑣的工作了喵。」

說完,韓斯懶懶地趴到地上。亞德雷沒理會他,繼續尋找下去。

「亞德雷,你是不是看出什咪端倪?找出那玩意兒,到底能當什麽證據?」

「現在沒時間解釋了。」

「也就是真的有咪?那你只要回答我,關于泰格狃的謎團就好了。」

亞德雷說不出口。之前的靈感實在是太過異想天開,在親眼見到證據前,就連亞德雷自己也無法相信。

「我們別再搜了,早點回去呗。我很擔心另一頭的狀況。」

「我、我想應該不要緊的。」蘿蘿妮亞說了。「〈永恒蓓蕾〉那兒有摩菈小姐在,不管發生什麽事,她應該都有辦法應付才是。」

「……蘿蘿妮亞,你幹嘛這麽信賴摩菈?她其實也挺可疑的你曉得咪?」

「神殿長是個偉大的人,我無法想像……她會成爲敵人。」

韓斯什麽也沒回答,只躺在地上搔搔脖子。

摩菈的千裏眼監視到異象:七頭凶魔逼近〈永恒蓓蕾〉,並且在結界之力剛好不可及之處停下腳步。

「……有什麽事?」

「我們接到泰格狃大人的命令,前來協助你殺害六花勇者。」

說話的是當初與泰格狃閑聊的那頭石頭人凶魔。泰格狃這家夥也未免太設想周到了——摩菈不由得起了一陣寒顫。

「不過看來我們是白來了,你不愧是泰格狃大人相中的人。我們剛剛看到你扛著芙雷米的樣子。」

然而摩菈拳頭對准凶魔群,冷酷地說道。

「你們立刻離開這裏,到山的南邊乖乖地躺在那兒裝死,靜候我的指示。」

「……你還沒殺她嗎?這是爲什麽?」

「這我沒必要告訴你們。」

「你不想救女兒了嗎?」

「……要是你們有一丁點不從,我就不殺六花勇者,並且舉手投降坦承自己第七人的身分。我說到做到,絕不是唬你們的。」

凶魔看著摩菈的眼睛,思考了一陣子。以它們的程度,應該看不出摩菈的計劃。

「我們就照你的指示,一切如你吩咐。」

「知道了就快走,還是說你們想死在這兒?」

被摩菈催促,凶魔即刻動身。

那麽,聽見槍響的恰姆也差不多要回來了,我可得趕緊准備——目送凶魔離開後,摩菈盤算著後續。

距離泰格狃指定的期限只剩下兩天。亞德雷等人的注意力依舊擺在泰格狃的謎團上,恰姆也還沒對摩菈起疑。若想下手,今晚是唯一的機會。

接下來得做的事情不少:首先摩菈得癱瘓芙雷米與恰姆,然後引誘、拆散亞德雷他們,建立起只有摩菈、蘿蘿妮亞、目標對象三人共處的場面,最後還得擊敗目標對象才行。要是不能完成所有環節,摩菈的計劃將宣告失敗。

摩菈的千裏眼捕捉到恰姆的身影。她身後跟著五頭從魔,自己則騎在巨大蛞蝓從魔的背

上。

『芙雷米!你對阿姨開槍了對吧!』

恰姆筆直沖向泰格狃先前所在之處,卻發現那裏空無一人,頓時一陣錯愕。

『阿姨!你上哪兒去了!?死掉了嗎!?』

她命令從魔搜尋周遭,自己則騎著巨大蛞蝓從魔到四周繞了繞。

另一頭,摩菈扛著芙雷米的身軀回到洞窟,並從行囊裏拿出一只金屬瓶扔到地土踩扁。

瓶身一受壓,裏頭的液體噴了出來,摩菈又踢散地上的泥土,將液體散布到四周。

『阿姨,你真的死了嗎?笨蛋!你怎麽可以死啦!』

透過千裏眼,她看到恰姆正在尋找自己。

『無能!廢物!沒用的家夥!阿姨大笨蛋!』

看著她不知在咒罵自己,還是在擔心自己的模樣,摩菈雖然身處非常狀況,還是不禁莞爾一笑。

這時,恰姆似乎想起了什麽,掀起裙子看著大腿上的六花紋章。

『啊,還活著。』

只要有勇者死去,紋章的花瓣就會少掉一枚。看來恰姆終于想起這回事。

摩菈冷汗直流。接下來,她得對付當代最強的聖者,要是一有不慎,搞不好瞬間就會被她殺掉。

「「「亞德雷!恰姆!快回來!我們中計了!」」」她使出回音之力放聲大喊。

『阿姨?』

回音被控制在只有恰姆聽得到的範圍,身在遠方丘陵的亞德雷等人是聽不見的。

『在哪裏!?阿姨你在哪裏!?』

「「「永恒……」」」

摩菈話只說了一半,但意思已充分表達。果不其然,恰姆帶領所有從魔,回到了〈永恒蓓蕾〉。

摩菈拿布蓋住洞窟裏的結界之花,並誦唱咒語,熄掉發光寶石的光芒。

「阿姨!發生什麽事了?」

恰姆進了〈永恒蓓蕾〉結界,發現沒半個人,于是又往洞窟而去。

「別過來,恰姆!」但摩菈喝了一聲,讓恰姆在洞口處停了下來。

「怎麽了,阿姨,爲何裏頭這麽黑呢?」

「……你千萬別進來,也不要點燈。」

「發生什麽事了?」

摩菈什麽也沒回答。這是場爭取時間的拖延戰。

恰姆並沒發現漆黑的洞窟裏,已經被摩菈撒下由〈藥〉之聖者制作的藥劑。

表面上,這藥是用來止痛與預防感染的,而當初亞德雷被娜榭塔妮亞重創時,這藥也的確曾派上用場。

當初接到摩菈大量調制藥劑的指示時,陶樂曾一陣納悶。這藥效力強大,甚至可說強過頭了,只要摻半滴到水裏,照理說就已經足以應付各種狀況,要是直接塗抹原液,反而有可能弄壞身子。外加這藥還有副作用,使用後會導致渾身乏力,仿佛喝了酒般酩酊酣醉,甚至光是鼻子湊近一聞,都能令人腳軟站不穩。

這藥雖好,不過看來是無法帶進魔哭領了——表面上,摩菈對陶樂這麽說,但私底下,她卻把危險的原液裝進金屬瓶內,偷偷帶在身上「……阿姨你說不能點燈……這是爲什麽呀?」

「總之千萬別進來,這你無法應付的。」

「所以恰姆才問呀,到底發生什麽事嘛?」

爲了將恰姆留在原地,用藥把她熏醉,摩菈刻意含糊其詞。

摩莅事前早已借由反複用藥,將身子練出抗藥性,以防自己跟著醉倒。一切都是爲了此刻,爲了殺六花勇者而做的准備。

「我來壓制對方,你別靠近就對了。」

「阿姨,對不起,恰姆沒辦法乖乖待下去了。」

說完,恰姆緩緩進入洞窟。摩菈蹲進洞窟深處,從黑暗當中看著恰姆前進的身影。

「阿姨你在制伏誰?芙雷米跑到哪裏去了?」

「芙雷米……她逃了。」

就在這時,恰姆停下腳步看著摩菈。

「欸,阿姨你怎麽怪怪的?」

事機敗露了,但爲時已晚。摩菈跳起來猛然沖向恰姆。恰姆試著向後急退,卻雙腳一軟倒了下去。

「!」

從魔紛紛上前攻擊摩菈。蛞蝓的酸液燒灼著身子,原生生物的觸手纏著手臂,但摩菈還是掐住了恰姆的頸子。

之所以選擇在洞窟伏擊,其實有兩個理由:其一是爲了將藥效發揮至最大,其二則是爲了防止被恰姆的從魔同時攻擊。

一摸上頸動脈,以節制的力道稍加按壓,恰姆隨即昏了過去,從魔也在同個瞬間,紛紛回到她的嘴裏。

「嗚……」

摩菈自己也深受藥害。然而這場戰鬥,才剛進入中盤。

摩菈殺害六花勇者的計謀,接下來才是重頭戲。

「亞德,還是找不到耶。」

在丘陵上找東西的蘿蘿妮亞擡起頭,頸子跟眼睛似乎都酸疲不堪。四人在這兒找證據,已經找了很長一段時間。

亞德雷手扶額頭思考著,會不會是泰格狃早已湮滅了證據?若真是這樣,也許現在該放棄尋找,早點回摩菈那兒。畢竟距離當初約定的期限,已經超時許多。

「我可以回去了咪?」韓斯躺下來搔搔屁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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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4月 30, 2016 6:42 am

「那個,拜托您……再努力一下吧。」

「先付錢呗。給我錢的話,我就再努力一下。」

「抱歉,我身上一點錢也沒有……」

亞德雷望著〈永恒蓓蕾〉所在的山頭。摩菈那兒音信杳然,這究竟算是好消息,還是事態早已惡化到無以複加呢?

這時,葛道夫手伸到韓斯腳邊,拾起埋在土裏的某個東西,並拿給亞德雷看。

「……就是它嗎?」亞德雷看著沾滿泥土的那東西,隨後拿出檢驗凶魔蹤迹的藥劑,噴了一點在上頭。看著那東西變成橘色,亞德雷不由得咽了口口水。

「憑這個東西,能看出什麽嗎?」葛道夫不解地問道。

「喵?找到什麽了咪?」韓斯總算爬了起來。

但亞德雷根本沒聽見他們的話。由深處湧起的激昂感,令他身軀爲之顫動。

「……逮到了。」亞德雷說道。「終于逮到泰格狃了!我們回去吧。」

他把東西收進腰間小袋並把韓斯叫起,自己則等也沒等就沖了出去。三人見狀,連忙跟了上去。

「我已經掌握泰格狃的真面目,接著只要想辦法打倒它就行了。」說完,亞德雷露出滿意的笑。

「你們聽著,其實泰格狃的真面目……」

「等一下。」

邊跑邊解釋的亞德雷說到一半,蘿蘿妮亞卻出言打斷。

「「「……了!」」」

興奮過頭的亞德雷完全沒注意到,從山峰那一頭傳來的摩菈回音之聲。聽到那回音,原先澎湃激動的心也急遽冷凝。

「……關于泰格狃的真面目,稍後再聽你說呗。」

說完,韓斯拔劍而出。

昏厥的芙雷米與恰姆已經吃下麻醉藥,暫時是醒不過來了。摩菈走出洞窟,坐到一旁的岩石上,垂下頭㧑著臉,但那並不是因爲疲憊或暈眩。

「……事到如今,還在迷惘嗎。」

她反問自己並嘲笑自己。明明下定決心,要爲了女兒無所不做,然而摩菈卻依然猶豫著。夥伴們的面容自腦海裏接連浮現。他們曾令人放心不下,也曾惹人大動肝火,但他們是群了不起的年輕人,將來想必能打倒魔神,守護世界。

摩菈知道事情結束後,自己肯定難逃一死,腦海裏接著又浮現,那再也見不到面的家人臉龐。

忘了他們吧。我將步入歧途,已經沒資格再與他們相會了——其實摩菈早就明白,自己從很久以前,就已經踏上了不歸路。

她站了起來,透過回音之力放聲大喝。

「「「亞德雷!鹽嶺結界被消除了!」」」

隔了幾秒鍾,她再次大喊。

「「「快回來!結界被消除了!」」」

四盞亮光在咯血谷內搖曳著。亞德雷等人全速奔馳,朝〈永恒蓓蕾〉前進。

結界被消除了——說完這句,摩菈的聯繋也跟著中斷。亞德雷不知她爲何沒說下去,心髒因不安而劇烈震蕩。

一離開溪谷,遠方浮現漆黑的山峰,大家發現原先籠罩全山的鹽嶺結界,如今消失殆盡。

「結界根本是被打破的呗。她說消除究竟是怎咪回事。」韓斯說道——不是破壞或打破,而是被消除。如今山裏靜悄悄的,聽不到凶魔聲或爭戰聲,完全想像不出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摩菈站在比〈永恒蓓蕾〉更高一些的山頭往東望去。遠方來了四盞微光,大概再過幾分鍾就會進入山裏。

「「「亞德雷!快啊!」」」摩菈再次喊道。四盞亮光頓了一下,隨後再次跑了起來,看來是聽到了摩菈的回音之力。

「「「泰格狃跟著其他凶魔一起逃了!但是……混帳!」」」

說到這兒,摩菈暫時中斷。要是把狀況描述得太過詳細清晰,反而顯得不自然。

「「「但是,有一頭不曾見過的凶魔……前來攻擊〈永恒蓓蕾〉!可惡!」」」

摩菈再次停頓,佯裝遭受攻擊。

「「「快點回來啊!凶魔就要沖破〈永恒蓓蕾〉了!」」」

一喊完話,摩菈捶打地面,粉碎岩石,發出宛如激烈戰鬥的巨響。甯靜的黑夜裏要是靜悄悄的,將會引人起疑。

捶了幾下地面,摩菈回過頭,看到泰格狃派來的七頭凶魔,有兩頭在那兒待命。看來它們都是擁有智能的高等凶魔。

「你們就在這兒假裝戰鬥,發出吼聲,裝出像是在進行攻擊的樣子,明白了嗎?」

凶魔們點點頭。

「打了五分鍾後,你們就去自殺。要是敢不從,你們就最好有計劃泡湯的心理准備。」

摩菈繼續捶著地面,同時心裏忐忑不安,不知這樣是否真的能騙過他們。

四盞亮光來到山邊,只差幾步就進入千裏眼的效果範圍。摩菈長長地籲了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

拆散亞德雷等人的作戰,已邁入最終階段。

「「「芙雷米!你上哪兒去!快點回來!你想幹什麽!」」」

摩菈聲聲呼喊。當然,此刻芙雷米正睡在〈永恒蓓蕾〉結界內,並沒有任何行動。

「「「芙雷米!你要上哪兒去……亞德雷!快回來!芙雷米她逃走了!」」」

「泰格狃是逃到哪兒去了?」

韓斯一邊爬著山坡一邊嘟哝,而亞德雷也抱著相同疑問。不只鹽嶺結界,就連先前一大票凶魔,如今也消失得一幹二淨。

仿佛與凶魔爭鬥的聲音,自遠方依稀傳來,然而次數並不頻繁。爲何敵人會突然行動呢?由丘陵回到山中的這三十分鍾,遽變的狀況令人眼花撩亂。

不自然——亞德雷的腦海裏,浮現這個字眼。也許一切都是假的,但現在可不是判斷真僞的時候。不管那些是真是假,他們都得盡快趕回〈永恒蓓蕾〉。

「「「芙雷米!你要上哪兒去!」」」

怎麽又出事了——亞德雷差點脫口而出。摩菈的回音之力,這次竟然提到芙雷米的名字。

「「「亞德雷!快回來!芙雷米她逃走了!」」」

「什……」聽到這一句,亞德雷不禁停下腳步。

芙雷米逃走了?乍聽的當下,他甚至無法理解這六個字的涵意。

「亞德,不要停下來,我們得趕緊回去才行。」

蘿蘿妮亞牽起停下腳步的亞德雷。然而亞德雷還是一動也不動。韓斯與葛道夫不得已,只好陪他一起停下。

「「「芙雷米往泰格狃逃走的西南邊去了!理由我不清楚!」」」

「喵,那家夥搞什麽鬼呀。」韓斯一派輕松的口吻說道。一旁葛道夫沈默不語,看起來仿佛若有所思,又仿佛不是這麽回事。

「「「韓斯!葛道夫!前往西南邊追捕芙雷米!蘿蘿妮亞跟亞德雷快回來支援我!」」」

摩菈的回音到此中斷。

「芙雷米小姐……怎麽會呢……」蘿蘿妮亞對著〈永恒蓓蕾〉的方向嘀咕道。

「喵……看來她果然是第七人咪?總覺得這答案挺讓人難以釋懷。」

「不可能是她的。」亞德雷反駁了韓斯。芙雷米應該是有什麽想法,也搞不好是被泰格紐操縱了。

「韓斯、葛道夫,芙雷米交給你們沒問題吧?」

葛道夫點點頭,但韓斯卻搖了搖頭。

「芙雷米她那麽討厭我,還是你去比較好呗。」

亞德雷覺得韓斯話中有話,正打算問個清楚,他卻牽起蘿蘿妮亞的手一奔而出。

「喵喵,蘿蘿妮亞你快跟著我來呗!」

「請、請等一下!」

沒兩下子,韓斯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走吧,亞德雷。」

聽了葛道夫的話,亞德雷這才回過神,往摩菈所說的西南方向而去。

四盞亮光分爲二組,一組往西南前進,一組往〈永恒蓓蕾〉而來。要將亞德雷等四人平分爲二,本來就是最難的部分,而這道難關似乎是順利通過了。若他們四人依舊同行,或是分爲三人與一人,摩菈的計劃就等于徹底失敗。

『凶魔們,亞德雷與葛道夫筆直往你們那兒去了。』

她靠著回音之力,對泰格狃送來的其余凶魔下達指示。

『用你們的性命絆住他們,等任務結束就全部去死。』

凶魔站了起來。而不知情的亞德雷與葛道夫,依舊朝著它們那兒奔去。

「……出發吧。」

摩菈自己也展開行動,下山奔往蘿蘿妮亞那兒。

她唯一的失算就在這裏:和蘿蘿妮亞在一起的並不是亞德雷,而是韓斯。

本來摩菈打算殺的是亞德雷。他比摩菈弱得多,一對一的話很有勝算,加上亞德雷有些涉世未深,只要攻其不備,要贏幾乎不是問題。

而要是對手是葛道夫,摩菈一樣有勝算。他雖然比亞德雷強焊得多,但破綻還是有的。

然而這次對手是韓斯。行事謹慎的他,想必是不吃偷襲這套。而單就戰鬥力來看,他也毫無疑問高過摩菈。

但不可思議的是,摩菈現在一點也不害怕。舍棄一切的她,如今已經是無懼之身。她的下場只剩拯救宣妮菈而後死,或是救不了宣妮菈並含恨而死。

她雙拳緊握,沖上斜坡。如今已不再需要千裏眼之力,僅以雙眼就能看到兩盞光亮。

遭遇瞬間將是勝負關鍵。摩菈認爲要打倒韓斯,只能在他拔劍之前出手。

「摩菈小姐?」

另一頭傳來蘿蘿妮亞的聲音。正當摩菈握拳准備毆向韓斯,他卻扔出手裏的發光寶石。刹那間綻放的強光,閃灼摩菈的雙眼。

「嗚!」

適應黑暗的雙眼因一時的強光而目眩。摩菈搗著眼睛,向後退了幾步。

「韓斯先生!您這是在做什麽!」

蘿蘿妮亞大喊的同時,摩菈身子往側邊一翻。不遠處傳來發絲撕裂聲,摩菈知道就在數公分外,自己剛與死亡擦身而過。

「喵嘻嘻,看來失敗了。」

摩菈微睜雙眼,看到韓斯手裏的劍正轉得咻咻作響。

「韓斯先生,您究竟在做什麽!而且摩菈小姐,您怎麽一身是傷……」

蘿蘿妮亞舉起鞭子備戰。渾身是血的摩菈,令她一時說不出話,雙腿因突如其來的事態而顫抖,視線也四處遊移,顯然是不明白當前的狀況。

「要是換作亞德雷,大概就上當了呗,畢竟那家夥可是個好到不能再好的好好先生。真是受不了那天真的小子哪。」

忍著雙眼的剌痛,摩菈擺出備戰姿態。

「韓斯啊,我總算把你給引出來了。趁早死心吧,你的真面目早就已經曝光了。」

這句話圖的,是蘿蘿妮亞的信任。要是能騙她加入己方,就能將戰局切換爲二對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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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4月 30, 2016 6:42 am

「喵喵?這句臨場的謊話還挺逼真的咪。我一直以爲你是千金出身,想不到還挺有兩下子的。」韓斯倒是不以爲意。

「這是什麽意思?究竟發生了什麽事!」蘿蘿妮亞語帶嗚咽。

「第七人就是摩菈。這家夥打算宰了我們哪。」

「第七人是韓斯!他原本打算殺了你!」

雙方同時喊道。蘿蘿妮亞來回看著兩人,卻不知該如何是好。然而即使是她,似乎也看出狀況的不自然。

或許她已經發現摩菈在說謊,但韓斯畢竟是今早剛認識的人,而摩菈卻與她共處了兩年半。即使心存懷疑,她一時還是無法對抗摩菈。

「蘿蘿妮亞,待在一旁乖乖看著呗。要是來搗亂,我就連你一起斬了。」

韓斯慢慢地、無意義地動了起來,以古怪的動作逼近摩菈。蘿蘿妮亞見狀,向後退了幾步。

「蘿蘿妮亞,你不要插手。」見到蘿蘿妮亞退縮,摩菈心想要拉攏她,似乎是不可能了。

「……相信我吧。」隨後,她定睛望著蘿蘿妮亞說道。

下一秒,韓斯以迅雷不及掩耳的神速飛向摩菈。瞄准腳跟的斬擊,被摩菈鞋子的鐵板擋下。但光是這一擊,就令她一路麻木至大腿。

「嗚喵喵喵喵喵!」

韓斯的斬擊接二連三,身段宛如追逐逗貓棒的貓兒,嘴裏發出貓兒戲耍般的歡鬧嘶笑。

「葛道夫,你有聽到嗎?」

遠方隱約傳來的爭吵聲,讓亞德雷邊跑邊回頭。在甯靜的山中,人聲顯得格外清晰。

葛道夫也看著同個方向,並且同樣察覺到狀況有異。從剛剛開始,就沒再聽見摩菈的回音。而大家呼叫芙雷米不但沒得到任何回應,也沒看到泰格狃或凶魔的身影。

跑著跑著,眼前出現一頭豹型凶魔的屍體,腦袋被芙雷米的子彈射穿。亞德雷伸手一摸,發現屍身早已冰冷多時。

「果然不對勁。摩菈說的話根本充滿矛盾。」

芙雷米逃跑一事恐怕是假的。亞德雷決定先逮到摩菈,厘清這一切。

「芙雷米與恰姆應該平安吧?」

亞德雷看著右手手背,紋章的花瓣一枚不缺,看來她們兩人都還活著。

「來了。」

葛道夫拔槍而出。沒多久,五頭凶魔圍了上來。亞德雷與葛道夫背貼著背,舉劍並握著毒針針。

然而凶魔並沒攻擊,只是逐漸逼近他們倆。亞德雷抓准空檔,對著其中一頭狼型凶魔扔出毒針,並趁著它退縮時舉劍斬去,但一旁的石頭人凶魔就在此時猛地揮拳而來。

交手了三次,石頭人凶魔向後退去,隔了段距離牽制亞德雷。

看到凶魔的被動姿態,亞德雷意會到凶魔的目的是拖延自己,同時也理解了摩菈的意圖,原來是與凶魔合作,引導並拆散六花勇者。

在黑暗之中,猛獸靜悄悄地跑著。失去照明的摩菈看不清其動向,只剩蘿蘿妮亞手裏寶石的微光,微微照出猛獸的身影。

「嗚喵!」

韓斯嘶哮一聲,壓低的身子幾乎貼著地表,以驚人的速度飛馳而去,雙刀同時朝摩菈腳下揮砍,就像是要剪斷她的腳踝。

擋不下來——摩菈縱身一跳,試圖躲避劍擊。韓斯一把劍插到地面煞住身子,並剌向空中的摩菈。柔韌異常的身段,以難以置信的姿勢,發動難以置信的攻擊。

「嗚……!」

在空中的摩菈雙手交叉,用鐵甲接下那一擊。雖說是女性,但摩菈的身體也並不輕盈,外加身上挂著鐵甲與護铠,然而韓斯的一剌,輕易就擊飛了摩菈。

韓斯像貓一般奔竄,毫不留情地追擊。空中的摩菈對准了他,一雙鐵甲奮力砸下。宛如沖擊波的聲浪,把韓斯震懾得暫時卻步,旁觀的蘿蘿妮亞也不由得㧑起耳朵。韓斯的追擊,因此慢了半拍。

「喵哈!」

一著地,摩菈背向韓斯跑了出去,試著先騰出間距,重整自己的姿勢。目前屈居被動防禦的她,面對韓斯的猛攻,毫無出手機會。

想不到實力竟懸殊至此——摩菈好歹也是聖者,是擁神力戰鬥之人,不論臂力或運動能力,都遠超越一般凡人。相較之下,韓斯照理說只是一介凡人。

「休想逃!」_

鐵甲勉強擋下追擊。看來韓斯連調整間距的機會都不給她。

「嗚喵!」

「……啊、嗚……究、究竟該怎麽辦才好……」

蘿蘿妮亞緊追在來去倏忽的兩人身後。

對芙雷米與恰姆使用過的藥,如今派不上用場。在計劃完成前,蘿蘿妮亞必須安然無恙地待到最後,若此時拿藥對付韓斯,將會連帶波及蘿蘿妮亞。

邊抵擋韓斯的劍,摩菈只能無奈地以腳踢還擊。韓斯以劍擋下踢腿,向後跳了一大步。就在兩人距離騰開之際,蘿蘿妮亞舉著鞭子介入其中。

「摩菈小姐、韓斯先生,請暫停!」

「喵,我不是叫你別礙事,你聽不懂咪?」

韓斯露出貓兒特有的悚然微笑,釋出就像是要連蘿蘿妮亞一同斬殺的狂氣。

「大家有話好說。我們何不先等亞德來,再一起好好溝通呢?」

還真像蘿蘿妮亞的思考方式啊——摩菈心想。盡管有點對不住她,但摩菈並不能那樣做。除了現在打倒韓斯,沒其他方法可拯救宣妮菈。

「喵,你這次可真是安分哪,爲何沒像中午那樣鬼吼鬼叫地攻過來?」

「這、這個……」

摩菈很清楚,那只是爲了激發戰意的某種儀式。蘿蘿妮亞基本上是個膽小的少女,要是沒透過那激進的儀式,是戰鬥不了的。

「算啦,那種事無關緊要。我正玩到興頭上,你就別來搗亂了。」

「玩到興頭上……?」

「我這人啊,向來是見到高手就想宰。和睦共處雖然也不賴,但我最愛的還是較量厮殺呀。」

蘿蘿妮亞退了一步,似乎是怕了韓斯。

「……蘿蘿妮亞,你退下吧。這家夥已經嗜殺到有點兒偏離人道了。」摩菈架起雙拳。蘿蘿妮亞雖然不發一語,但眼色裏蘊含的已不是信賴,而是疑念。

「韓斯!放馬過來吧!」

「喵哈哈哈,你就算求我收手,我也停不住了!」

韓斯騰空一躍。摩菈潛下身子縮起身軀,雙臂交疊在面前,拚命擋下此起彼落的猛攻。

五頭凶魔各個都是強敵。亞德雷解決了一頭,葛道夫解決了包括石頭人的其余四頭。

「亞德雷,你怎麽打算?」在確定敵人全斷了氣,葛道夫開口了。

山的東邊依稀傳來金屬碰撞聲。那並不是與凶魔戰鬥的聲音,而是摩菈在跟韓斯戰鬥。摩菈欺騙大家一事,至此可說是清楚無疑了。

亞德雷正想著要不要去幫韓斯與蘿蘿妮亞,但隨即改變了主意。

「那裏不要緊的,憑韓斯一定能夠擺平。雖然他跟我這地表最強的男人有毫厘之差,但也算是工夫了得的人。」

「那麽,」

亞德雷連聽他回話的時間都舍不得浪費,迳自跑了起來。

現在亞德雷最擔心的,是不見蹤影的芙雷米與恰姆。他翻過手,看著手背上的紋章。花瓣依舊一枚不缺,六花勇者全都還活著。

他的目的地是〈永恒蓓蕾〉。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但線索想必就在那兒了。

「……第七人是摩菈。但爲何她直到現在才開始行動?」

亞德雷邊奔跑,邊回想摩菈過去的言行。她過去的確有點可疑,但若以一個敵人來看,她那些行動未免太過費解。

跑著跑著,亞德雷終于抵達〈永恒蓓蕾〉。一踏進洞窟,他立刻發現倒地的芙雷米與恰姆。

「你們還好吧丨……」

被抱起的芙雷米發出輕聲並微微睜眼,看來她只是被人弄昏了。

「不必擔心……我沒事的。」

芙雷米起身撿起槍。

「這兒發生了什麽事?」

「我被摩菈襲擊而昏了過去,一醒來就已經在這兒了。至于她爲何要襲擊,爲何不殺了我,這我完全不清楚。」

「……她也一樣沒事。」葛道夫去看了恰姆的安危,而看來她也只是睡著了,並沒受到什麽重創。

「葛道夫,晚點再替她包紮,我們先去追捕摩菈!」

亞德雷與芙雷米沖出洞窟,葛道夫亦抱起恰姆跟隨在後。

僅三分鍾的攻防,摩菈就痛切體會到這場戰鬥毫無勝算。

在獲選爲六花勇者前,摩菈習得了各式各樣的術法,與聖者們共同研發了新的武器。然而行動如此快速又古怪莫測的敵人,是摩菈始料未及的。

如今她的身軀被砍得遍體鱗傷,血液從上臂動脈大量流失。先前落在腹側的腳踢,踹斷了她的肋骨,加上雙腳也受到重創,跑起步來都變得踉踉跄跄。前額的出血滲入眼中,更讓她連韓斯的身影都難以辨識。

「摩菈小姐,請您別再打了,這樣下去是沒有勝算的。」

蘿蘿妮亞說道,並打算湊上去,卻被韓斯擋下。

「喵嘻,你到現在還站在她那邊?」

「摩菈小姐真是第七人嗎?不是吧?這一定是哪兒搞錯了,所以請你們別再打了。」

「這可不成,我要在這兒解決掉她。」

「韓斯先生……」

「退下,我們倆的戰鬥還沒結束呢。」摩菈染血的雙眼瞪著蘿蘿妮亞,以滿懷殺意的口氣斥道。

「你也聽見她說的了。接招呗!」

說完,韓斯沖了上去。摩菈雙臂的鐵甲舉到面前,雙肘緊貼側腹,別下腰屈起膝,緊縮著身子向後方跳去。那是宛如龜形的防禦架式。

「別想逃!」

韓斯的斬擊,對准防禦的破綻之處接連揮去。摩菈以最小限度的動作,熬過淒厲的攻勢。她現在絕不能再受到任何的致命傷。

「嗚!」

摩菈忍著劇痛,又往後方跳了一步。爲了不被迂回至身後,她只能拚命地移動。傷痕累累的身子,早已失去一切反擊力量。

「嗚……嗚嗚……」

旁觀戰局的蘿蘿妮亞,束手無策地呆然而立。

韓斯出手慎重,不急不躁,慢慢等候摩菈體力耗盡。摩菈若想裸,只能抓准韓斯攻擊的空檔賭上一擊,而她的盤算,韓斯早摸得一清二楚。

「唔喵,你也該投降了呗?」他甩起刀子。「但很遺憾,已經來不及了喵。我正在興頭上,沒殺掉你之前是不會罷休的。」

說完,攻勢再度發動。摩菈像烏龜一般護身,一味地抵擋攻擊。她現在很著急,因爲亞德雷與葛道夫恐怕已經察覺受騙,馬上就會抵達這兒,屆時自己將會被逮與被殺。

然而一出手就輸了。韓斯絕不會輕易放過自己的任何破綻。她現在能做的,就只有貫徹防禦。

即使身在絕境,摩菈心卻未死。拯救宣妮菈是失去一切的她,僅存的唯一心願。要是連這都放棄,摩菈就真的一無所有了。

「想不到聖者這玩意兒還挺強韌的喵。要是再讓你繼續活著,我都要對自己的功夫失去自信了。」

韓斯的攻擊變得更加沈重。摩菈感受得出,他打算做個了斷。

劍刃掠過頭頂,削去她的部分毛發與頭皮。對著腳上砍去的劍刃,則讓她失去¥衡,屈膝跪下。接著,韓斯繞到她的身後。

就在此時,摩菈阖上眼,靠著千裏眼的能力環顧周遭,以捕捉韓斯由身後下手的那瞬間……

「嗚喵喵!」

韓斯瞄准的,是摩菈後背正中央,肋骨稍下之處。那兒是腎髒的所在部位,也是人體的要害之一。剌客若要由身後確實殺掉對方,一定都是由腎髒下手。

但就在劍尖即將剌進的那一刻,摩菈身子一扭,劍尖也稍微偏離了要害。

「嗚啊啊啊!」

伴隨一聲咆哮,摩菈靠剩余力氣,撐起身軀朝著韓斯的劍尖頂去。劍剌進她的背,劃破內髒的冰冷觸感也隨之傳來。摩菈使出僅存余力,以緊繃的肌肉接下劍身,同時膝蓋一蹬,用身子把剌在身上的劍頂了回去。

若反過來看,這動作就與挺身朝著利刃沖去無異。若是凡人的肉體,下場只有被剌穿而死。

「喵嘎!」

背後傳來喀啦一聲。以千裏眼觀察身後的摩菈,知道這是韓斯左手腕脫臼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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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4月 30, 2016 6:42 am

摩菈靠著背部肌肉接下劍刃,韓斯沒多久也松開了左手,摩菈就在同時回過身,一腳朝他臉上踢去。腳踢從搖搖欲墜的韓斯額前掠過,但下一秒,韓斯的身體晃蕩了起來。看來摩菈使勁的一踢光是掠過,就奪走了他的平衡感。

摩菈眨眼間卸下鐵甲,追向翻滾而逃的韓斯,指尖掐住他的麻布衫,硬是將他拉了回來。

「摩菈小姐!」蘿蘿妮亞喊道。

摩菈的掌心往韓斯胸口一拍,發出肋骨斷裂聲,韓斯的身子重重彈到地上。這一擊拍中的是左胸;承受如此重擊,心髒與意識頓時暫停。這是即使再怎麽千錘百煉,也克服不了的。

摩菈拔出背後剌著的劍,撲到韓斯身上,劍刃抵著頸動脈並紮了下去。

「韓斯!蘿蘿妮亞!你們在哪兒?」

在夜色淒迷的山裏,亞德雷奔跑在前,芙雷米、葛道夫與恢複意識的恰姆緊跟在後。

沿途不曾間斷的金屬撞擊聲,如今再也聽不見了。韓斯直到剛才都還在戰鬥,如今卻結束了。

亞德雷邊跑邊舉著照明寶石,到處尋找韓斯。

「亞德雷!你看你的手背!」這時,芙雷米大喊。

「!」

一看,亞德雷這才發現,印在手背上的六花紋章,一枚花瓣正漸漸消褪。

油然而生的恐怖感染了全身,力量仿佛自雙腿逐漸流失。花瓣的消失意味著,有六花勇者喪生了。

但死的究竟是誰?是韓斯、蘿蘿妮亞,還是摩菈?

「韓斯!蘿蘿妮亞!是誰死了嗎?」亞德雷提高音量大喊。

這場勝負千鈞一發。若當時沒能閃開致命一剌,如今倒地的將會是摩菈。韓斯的勝算十拿九穩,摩菈這次只是走運遇上剩余的那一場——兩人的實力差距,就是如此懸殊。

現在,戰鬥結束了。鮮血自韓斯的頸子泉湧而出,隨後漸漸趨緩、幹涸。摩菈手貼到韓斯的胸膛,摸不出下頭應有的心跳。

「啊……啊啊……」

摩菈站了起來。被剌穿的內髒傳來痛楚,一大口鮮血自她嘴裏嘔出。

蘿蘿妮亞來到韓斯身旁,顫抖的手摸著韓斯的頸子。

「蘿蘿妮亞,你知道接下來該怎麽做了吧?」摩菈說道。「聽清楚了,就照我當初教你的那樣做。」

說完,摩菈踏著搖晃的步伐打算離開,卻因雙腿不聽使喚而倒下。亞德雷等人的呼喊聲,如今已近在咫尺。

「明白了吧,蘿蘿妮亞,務必照著我教你的那樣做!」

說著,摩菈再次起身。下一秒,亞德雷等人自懸崖跳了上來。

「……亞德雷,看來你遲了一步。」摩菈背對著他們,平靜地說道。

摩菈的戰鬥,一切的一切,全都到此結束了。宣妮菈的寄生蟲如今應該已經消散。泰格狃不可能違背諾言,也沒有違背的必要。

摩菈向他們承認自己下手殺了韓斯,以及自己就是第七人。說話的途中,摩菈的視線沒從蘿蘿妮亞身上離開過。而蘿蘿妮亞拚命對韓斯施展治愈之術,對周遭簡直視而未見。

「蘿蘿妮亞,這是怎麽回事?」

「蘿蘿妮亞,你是跟韓斯一起行動的,當時你人在做什麽?」

亞德雷與芙雷米接連問道,但蘿蘿妮亞一句也沒回答。

這樣就好——摩菈心想。她與〈藥〉之聖者陶樂過去再三指導過她,使用治愈之術時,務必全神貫注。

恰姆逼近屈膝而跪的摩菈,揮出小小的拳頭毆打摩菈、斥責摩菈,眼角泛出淚光。摩菈頗意外的是,恰姆竟然會爲韓斯的事亂了方寸。她從來不曉得,原來恰姆對韓斯存有感情。

吾命休矣——摩菈覺得眼前一切,如今仿佛遙不可及,不禁感歎原來人之將死,面臨的就是這般滋味嗎。

「我並不願這麽做,不願下這般毒手;我不想殺韓斯,不想殺任何人。」摩菈像是在交代遺言般緩緩道起。

「你說什麽?」

「然而除了下手,我別無選擇;實在是因爲可行的方法全被封死,只剩殺掉韓斯一途。」

一滴淚水,自摩菈眼中流下。

「我想守護這世界,想與你們一同打倒凶魔,阻止魔神複活。」

「誰會相信你。」恰姆回道。

「至少,直到昨天爲止……不,直到一小時前,我還是這麽打算的。」

話才剛出口,恰姆揪起摩菈的前襟。

「少騙人了!」

恰姆的一雙怒目,摩菈並沒看見。她的視線就只是落在爲韓斯治療的蘿蘿妮亞身上。

「……蘿蘿妮亞,光輸送血液是不行的,那樣血液很快就會混濁。你得把流出的血給輸回去。」

「阿姨你在胡說些什麽呀?把頭轉過來好嗎?」恰姆往摩菈臉上掴了幾下,但摩菈的眼珠子依然沒從蘿蘿妮亞身上轉開。

「你在做什麽,這樣血根本不夠。蘿蘿妮亞,你難道忘了我之前怎麽教的嗎!」

被摩菈一斥,蘿蘿妮亞有了反應。

「好、好的。血……我得收集韓斯先生的血……」

她單手貼著地表,接著集中精神。

「同時使用兩種法術並不容易,但現在的你,一定能辦得到!」

摸著染血的地面,蘿蘿妮亞反複深呼吸。

「你在做什麽呀,蘿蘿妮亞。把頭轉過來,恰姆也有事情要問你喔。」

「來不及了,蘿蘿妮亞。他已經沒了心跳,血也都流光了。」不只恰姆,一旁的芙雷米也接著說了。

「……手腕……應該沒辦法。」蘿蘿妮亞念念有詞。精神集中在法術上的她,聲音聽起來就如夢呓般。

「手腕?你在說什麽?」

「脫臼的手腕……跟折斷的肋骨……我沒辦法治療。」

「什麽意思?」

「但是其他部分,我一定治得好的!」蘿蘿妮亞望著地面喊道。

「治得好?這不可能好得了的!」

「不,他一定治得好!他只不過是心髒停止,血全部流幹而已!」

蘿蘿妮亞一喊,手掌發出光芒,滲進地面的血液被吸了起來,化爲球體環繞在蘿蘿妮亞的手上。

「不可以直接輸回去!你得先除去雜質!」

「好的!」

血球開始扭曲變形,從中流出混了泥沙的液體。

「韓斯先生!快快活過來吧!」

蘿蘿妮亞一喊,血液漸漸流進韓斯頸子的刀傷之處,原先慘白的身軀,漸漸恢複了血色。

蘿蘿妮亞從最初一直操縱著韓斯體內僅存的血液,讓它在肺與腦之間循環,並調整血液裏的成分,讓韓斯即使心髒停了,腦也不至于缺氧死亡。

蘿蘿妮亞曾多次擔任〈藥〉之聖者陶樂的手術助手,這招正是由那些手術當中學習並完成的。至于將失血彙集並送回體內,則是摩菈以自身爲試驗品,讓蘿蘿妮亞練習而來的成果。

「接下來……只要讓心髒跳動……」

蘿蘿妮亞左手壓著傷口,右手貼到心髒部位,試著操縱血液讓停止的心髒重新跳動。這招是摩菈拜托壽命將盡,只剩數日可活的老人,讓他在死前當蘿蘿妮亞的試驗品。

「難不成……他真的還有救?」

韓斯心髒停跳的瞬間,紋章的花瓣確實消失了一瓣。既然衆神判定韓斯已死,〈語言〉之神應該也要求泰格狃履約除去寄生蟲,宣妮菈此刻應該已平安無事。

泰格狃當初要求摩菈殺掉六花勇者,並沒有禁止摩菈救活六花勇者。

見到蘿蘿妮亞的頭一眼,摩菈就看出她的才能世間罕有,只要假以時日,也許連起死回生之術都能習得。

計劃最困難的部分,在于如何讓韓斯死後還能活得回來。蘿蘿妮亞的能力終究只是操縱血液,若韓斯斷了頸子或頭骨,或內髒受了重創,可就再也救不活了。

「蘿蘿妮亞,有什麽我們能幫的嗎?」看懂蘿蘿妮亞在做些什麽的亞德雷,來到一旁並問道。

「呼吸……得讓他恢複呼吸……」

「人工呼吸是嗎,交給我來吧。我也是略懂醫術的。」

于是亞德雷坐到韓斯身旁,往他嘴裏吹氣。蘿蘿妮亞忙著循環血液,一邊幫他脖子上的傷口止血。

「不會吧……他活過來了?」恰姆驚訝地問道。

也難怪她不相信了,畢竟成功讓死者複蘇的聖者,蘿蘿妮亞恐怕是史上頭一個——這可是連陶樂都不曾辦到的。

「……噗哈!」

韓斯嘔了一口血,塢著胸口沒完沒了地咳了起來。蘿蘿妮亞輕拍著他的背,亞德雷則擦了擦沾血的嘴角。

「喵~~~!喵~~~!嗚喵~~~!」

咳嗽一停,韓斯搗著脖子嚷了起來,似乎很是混亂。然而前不久他還是死的,這反應也算情有可原吧。

「……亞德雷,讓我看看你的紋章。」摩菈說道。于是亞德雷翻過手瞧了瞧,接著反手轉向摩菈。

上頭紋章的六枚花瓣,如今的確一枚不缺。

看來成功了——摩菈總算松了口氣。這真是段漫長又艱險的挑戰。

芙雷米與恰姆是殺不得的。芙雷米有一半是凶魔,身體結構也許跟常人不同,複活很有可能失敗。而對恰姆來說,死而複生的沈重負荷,以她嬌小的身軀恐怕難以承受。能下手的對象,就只有亞德雷、韓斯、葛道夫三者之一。

「摩菈,你從一開始就打算這麽做,是嗎?」亞德雷說了。「你必須殺掉韓斯,同時又不能讓他死。我這麽說應該沒錯吧?」

摩菈點了點頭。

「在你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這件事說來話長——聽摩菈這麽說,大家決定先回〈永恒蓓蕾〉。韓斯搭著亞德雷的肩膀,葛道夫則架著摩菈。

「真是一點都搞不懂。」走在最後的恰姆嘀咕著,而亞德雷也有同感。

回到〈永恒蓓蕾〉,大家先爲韓斯處理傷勢。亞德雷幫他扳回脫臼的手腕,固定折斷的肋骨。蘿蘿妮亞爲他促進全身血液循環,以防後遺症發生。

亞德雷交代芙雷米,要她也替摩菈包紮。芙雷米只好挂著一副五味雜陳的表情,替摩菈縫傷敷藥。

「你覺得怎樣,韓斯?」

「……渾身麻木到根本無法隨心所欲地動呀。」韓斯苦著一張臉。

接受包紮的摩菈屈膝在地,雙手繞到背後。

「摩菈,換你從實招來了。」亞德雷轉頭向著她。

「當然。我現在已經沒任何必要再隱瞞了。」

于是,跪在衆人之中的她,開始道起真相:與泰格狃的密約、培養蘿蘿妮亞的理由、非得在兩天之內殺掉一名六花的原因,以及自己就是第七人的事實。

亞德雷默默聽完摩菈的話,從腰間小袋裏掏出丘陵上發現的那東西,仔細端詳了一番。

原來是這麽回事——他心裏嘀咕著。

「……我把我知道的全說出來了。我已經有心理准備,你們賞我個痛快吧。」最後,摩菈爲漫長的自白畫下句點。一時之間,衆人不發一語。

「關于公主,你什麽也……不知道嗎?」

葛道夫率先打破沈默。摩菈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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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4月 30, 2016 6:43 am

「泰格狃沒提過任何與娜榭塔妮亞有關的事,我當時也沒多余心思去注意她。」

「是嗎。所以公主……」

葛道夫欲言又止,說著說著又回歸沈默。

「這有點傷腦筋耶。恰姆本來想殺掉阿姨的,不過現在又有點同情了。」恰姆說道。

「真的打算殺摩菈小姐嗎……」換蘿蘿妮亞開口了。「但是既然家人被綁架,這應該算情有可原吧?何況韓斯先生也活過來了。」

「是呀,我還真是悲喜交加呀喵。」韓斯難得鬧起脾氣。

「……你不是自作主張接受挑戰而敗的嗎?這叫自作自受。」芙雷米沒好氣地回了句。

但摩菈接著說了。

「蘿蘿妮亞,要是再留我一條生路,就未免太天真了。」

「摩菈小姐……」

「這次被殺的人,不見得一定活得過來,就算成功複活了,也極可能留下重度後遺症。我可是明白一切風險,而對韓斯下手的。」

蘿蘿妮亞陷入沈默。

「結果好壞姑且不論,我確實背叛了你們,我們必須就此劃清界線才行。何況……我也不想背負背叛世界的汙名,繼續苟且偷生。」

「那麽雖然很遺憾,不過看來也沒辦法啰。」恰姆抓了抓頭。

「摩菈的話不可盡信,我們還是該殺掉她。」

「可是……」

正當衆人討論不休,亞德雷開口了。

「呃,這個嘛,從哪裏說起才好。」

「怎麽了啦?對了,亞德雷你今晚好像什麽事也沒做嘛。」

恰姆挖苦了一句,但亞德雷不以爲意。

「我先從結論說起好了,你們冷靜地聽著。」

「……?」

大家全都一臉納悶。亞德雷平靜、笃定地說了。

「摩菈她,並不是第七人。」

果不其然,六人張口結舌,愣愣地望著亞德雷。

「亞德雷啊,我不懂你所說的。我不只在泰格狃的脅迫下殺了你的夥伴,身爲第七人的證據也是一應倶全啊。」摩菈率先反駁。

「你難道沒聽懂剛剛的話嗎?摩菈都承認自己是第七人了。」芙雷米接著說了。

「亞德……抱歉,這聽起來未免太沒道理了。」連蘿蘿妮亞也與她們口徑一致,至于其他成員,也全都不相信。

看來這下可有得解釋了——亞德雷暗想。

「首先,摩菈並沒有背叛我們吧?她盡了自己所能,保全我們大家,也盡了全力挑戰泰格狃。既然擁有打敗魔神,守護世界的意志,她怎麽可能會是叛徒呢?」

「你說得沒錯。但就算她不是叛徒,卻一樣是第七人。」

「我們沒任何證據。」亞德雷一口斷定,芙雷米則詫異地看著他。

「關于第七枚紋章的誕生始末,以及第七人是如何選出來的,這些我們一概不知。你們冷靜想想,摩菈身爲第七人的證據若追根究柢,豈不是全部來自泰格狃嗎?」

「來自泰格狃正是重點所在,因爲泰格狃是不可能對我撒謊的。」

「泰格狃不會撒謊,這想法本身才是圈套。」

「……此話怎講?」

「泰格狃的目的毫無疑問,是讓摩菈殺掉六花勇者,也曉得摩菈絕不會棄女兒于不顧。但那家夥其實暗地裏又設了另一個圈套,也就是讓摩菈誤認自己是第七人。」

驚人的見解,令摩菈爲之屏息。

「把真正的勇者栽贓爲第七人,這詭計誰都料想得到。但是讓真正的勇者誤以爲自己是第七人,這可就沒人想得到了。畢竟誰都不會認爲,自稱第七人的家夥竟然會是真貨。泰格狃實在有兩下子,這招真是妙到連我都想稱贊幾句。」

亞德雷笑道,接著繼續說了。

「摩菈,聽你之前說過的,就算跟〈語言〉聖者發了誓,也並不代表從此不能撒謊對吧?〈語言〉聖者能做的,就只是讓撒謊的人付出當時決定的代價。」

摩菈點了點頭。

「那麽事情真是再簡單不過了。三年前,泰格狃向〈語言〉聖者發誓不得撒謊,表面上是爲了讓摩菈接受談判,但其實另一個目的,是爲了讓摩菈誤以爲泰格狃從此不會撒謊。」

「……」

「摩菈堅信泰格狃撒不了謊,而泰格狃則撒了謊,說摩菈是第七人,摩菈也真的就相信了。事情是不是很簡單?」

「慢著,你真以爲我不曾懷疑泰格狃嗎?」摩菈說了。「我也曾想過泰格狃會不會欺騙我,然而〈語言〉聖者的力量是絕對的,沒有人能夠規避,甚至就連〈語言〉聖者自己也解除不了。」

「也就是說,就連〈語言〉聖者的力量也影響不了泰格狃?不可能的,若真是這樣,泰格狃就真的是不死之身了。」芙雷米說了。

「世上才沒有什麽不死之身,頂多只有魔神能算得上。我對聖者的力量雖然不太清楚,但要抵消〈語言〉聖者的力量,應該是辦不到的。」

「那麽究竟是怎樣?難不成泰格狃真的爲了撒這謊而死去了嗎?」

「……」

該如何說明呢——亞德雷思考了一會兒。

「聽說它宣稱摩菈是第七人,隨後就潛進水母凶魔的體內是吧?我猜那並不是爲了逃走,而是爲了隱瞞自己的死。它當時已經照〈語言>聖者面前發過的誓,付出撒謊的代價死去了。」

但摩菈搖搖頭。

「……不可能,它可是凶魔的巨頭,要是死了,凶魔們將會失去領導而化爲一盤散沙。它不可能爲了一個小謊而死。」

「泰格狃並沒有死,否則它的手下現在應該會亂成一團。泰格狃肯定還活在世上。」

「先冷靜點,聽我從頭說起。」

亞德雷頓了頓,整理事情的來龍去脈,想著該從何說起。

「之前那頭與我們戰鬥的,擁有三根翅膀的蜥蜴型凶魔,我們一直認爲它是泰格扭,但其實它並不是。」

「……什麽意思?」

「我在丘陵上發現了泰格狃的真面目,接著就來說明這件事。我們……我跟芙雷米還有蘿蘿妮亞,今天一整天都在討論泰格狃的謎團。」

「是。」

「我們絞盡腦汁,思考爲何聖者之釘對泰格狃無效,得到的結論是,泰格狃的能力並沒辦法抵禦聖者之毒。」

亞德雷談起蘿蘿妮亞的分析,以泰格狃無法抵消聖者之毒的理由。

「既然如此,想必是有其他凶魔或聖者幫助了泰格狃,但要有怎樣的能力,才能抵禦聖者之毒?是解毒能力嗎?還是替身能力?從艾特洛•史派克那兒繼承了一切知識的我,加上曾是凶魔一員的芙雷米,兩人怎麽想也想不出擁有這種能力的凶魔。」

「那麽……」

「所以難道是聖者嗎?這也不對。我回到泰格狃當初伏擊我們的丘陵底下探索,但並沒發現人類的蹤迹,可見抵禦毒素的不是聖者之力。到這裏,我本來束手無策,差點打算放棄了。」「那些辛苦過程就免了,你還是說結論就好呗。」

「但是葛道夫的行動,偶然給了我一大提示。」

亞德雷說起葛道夫在地下坑道刑求凶魔的事。

「讓我感到不對勁的,是凶魔的那句話:『要是有泰格狃大人的力量,像我這般貨色,根本不成問題』。」

「這句話怎麽了嗎?」

「不覺得這句的講法很別扭嗎?照理說應該是『要是有泰格狃大人在』才對吧?爲何它特別提到泰格狃的力量?由這句話可以推斷出,泰格狃有賦予其他凶魔力量的能力。」

「……我從來沒聽過這種能力。」芙雷米說了。

「我倒是曉得有一頭凶魔擁有這種能力。七百年前在六花大戰裏登場的史上最強凶魔:魔王卓孚雷,大家起碼聽過這名字吧?」

除了芙雷米,衆人一齊點了點頭。

「文獻裏稱卓孚雷爲支配種凶魔,其能力就是分出部分肉體,借此增強其他凶魔的力量,並完全控制其肉體,隨心所欲地操縱。」

「確實是有過這樣的記載……」摩菈說道。

「然後我發現支配種的力量,其實能抵消聖者之毒。」

「什、什麽意思?」蘿蘿妮亞問道。

「你們回想一下聖者之毒的作用機制吧,首先對方會精神錯亂,全身被劇痛折騰得無法正常思考,接著會徹底喪失平衡感,變得動彈不得,外加産生幻覺與記憶障礙,最後在五至十五日內死去。說穿了,聖者之毒就等于人類所謂的神經毒,是破壞腦與運動中樞的毒素。」

聽到這兒,芙雷米霎地擡起頭,似乎明白了些什麽。

「但要是中了聖者之毒的是被支配種操縱的凶魔呢?它本來失去自我意識,只是個活傀儡,乍看之下就像什麽事情也沒發生,好像聖者之毒無效一般。」

「不會吧……」

「泰格狃它……不對,應該說我們以爲是泰格狃的那頭三翅凶魔,其實是被支配種操縱的。真正的泰格狃,是在幕後操縱三翅凶魔的那頭凶魔。」

「但你突然搬出這理論,我們也很難相信呀喵。」韓斯質疑似地歪著頭。

「慢著,你有證據嗎?若長了三只翅膀的並不是真正的泰格狃,那麽真貨又在哪裏呢?」芙雷米說了。「我從前一直認爲它就是泰格狃,即使如今回想起來,也不覺得那是被人操縱的傀儡。」

「你沒發現是理所當然的,因爲泰格狃從一開始就視你爲棄子,刻意對你隱瞞真面目。」

「那麽真正的泰格狃,又是什麽角色?」

亞德雷環視周遭。當初一起到丘陵的三人,似乎都已經理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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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4月 30, 2016 6:44 am

「你們看看這個。」

亞德雷從腰間小袋掏出滿是沙子的那東西。那是四人在遇襲的丘陵上找了許久,最後被葛道夫偶然發現。

「這沙塵是?」芙雷米問道。

「原來是這咪回事喵,真教人難以置信。當初聽你說在找這玩意兒,我還以爲你摔壞了腦袋哩。」

「這是泰格狃吃剩的無花果殘片。」

亞德雷記得很清楚,當初與泰格狃對戰時,見到它突然掏出這無花果,並且在吃無花果時,掉了這一小塊殘片。

「芙雷米,關于支配種凶魔如何控制其他凶魔,你還記得我們先前提過的嗎?」

「記得。」

「支配種凶魔會分送部分肉體給其他凶魔,並借此行使能力。簡單說,就是拿自己的肉體給其他凶魔吃。」

「難不成……」

「這顆並不是普通的無花果,而是凶魔。」

說完,亞德雷又從腰間小袋掏出檢驗凶魔分泌物的藥。一噴上無花果殘片,那立刻化爲橙色。

「三翅凶魔拿的那顆無花果,才是真正的泰格狃。」

「……真難以置信。」

「摩菈,你記不記得當初跟泰格狃談判時,它有沒有吃過這種無花果?」

「抱歉,這我實在記不得了。不過回想起來,似乎是有這麽回事……」

「芙雷米,你跟泰格狃談話時,有沒有看過它吃無花果?」

「我記得一清二楚,它的確是常常吃,但我當時根本沒放在心上。」

聽了兩人的回答,亞德雷滿意地點了點頭。

「泰格狃一直對芙雷米隱瞞自己的真面目。裝出一副大胃王的模樣,其實是爲了掩飾自己吃無花果的不自然;之所以沒告訴你魔王卓孚雷的事,則是因爲不想讓你知道支配種的存在。」

「……這樣一來,的確是解釋得通……」

「大家還記得嗎?跟泰格狃對決時,它突然從胸前嘴裏掏無花果出來吃,接著戰鬥力忽然就提升了。那並不是因爲它使出真本事,而是支配種凶魔強化其他凶魔的能力發揮了作用。」亞德雷望著手裏沾滿沙子的無花果殘片。

「就連我自己也嚇了一跳。我一直以爲凶魔至少會有人類那麽高大,一定有著恐怖外貌,但凶魔本來就是千變萬化,就算有無花果型凶魔,也沒什麽好奇怪的。」

「這推論,你確定是真的嗎?」

「我無法肯定這就是正解,也無法否定其他可能性——也許世上還有什麽我們不知道的凶魔或能力。但目前擁有的一切線索,跟這個結論都不起沖突。」

亞德雷面向摩菈。

「說到這兒,大家應該也明白,泰格狃是如何欺騙摩菈的吧?」

「……明白。」

三年前,泰格狃向摩菈發誓要是撒了謊,願以命核破碎爲代價,但那指的並不是泰格狃的命核,而是三翅凶魔的。

「三翅凶魔充其量,只是泰格狃本尊操縱的道具,是顆用完就丟的棄子;它打從一開始就是以毀約爲前提,向〈語言〉聖者發誓的。」

摩菈什麽話也說不出口,思考似乎跟不上急轉直下的事態。

「所以爲何摩菈不會是第七人,我還需要再解釋嗎?既然泰格狃特地撒謊設局,讓摩菈誤以爲自己是第七人,那麽摩菈當然不會是第七人了。」

「這恰姆看得出來,用不著你特地解釋啦。」恰姆嘟起嘴說道。

「所以我……並不是第七人?」依舊跪著的摩菈怔怔地說道。「像我這樣的人……竟然是真正的六花勇者?實在無法置信,這一切……是真的嗎?」

「不管你信不信,我只肯定這就是真相了。」

說完,亞德雷手伸向摩菈。

「來吧,快點站起來,你不只有女兒,還有全世界得守護啊。」

摩菈停了半晌,伸手握住了亞德雷。

這次能看破泰格狃的圈套,有一半是基于偶然。若亞德雷沒發現泰格狃體內暗藏玄機,或是破解謎團時半途而廢,恐怕就找不出真相,身爲真正六花勇者的摩菈,也將死于誤會之下。

但即使來自偶然,勝利就是勝利。

同一時刻,萬天神殿的醫療所聚了一大票人:摩菈的丈夫剛納•切斯特、摩菈的年邁父母、〈鹽〉之聖者崴綸、〈語言〉聖者瑪姆安娜、〈火〉之聖者琳利爾、在萬天神殿工作的政務官、從〈山〉之神殿趕來的衆修女,以及侍奉摩菈的專屬女傭。

醫療所本來就不大,不但容不下這麽多人,甚至連走廊都被塞滿了。

「……還沒好嗎,真他媽的急死人了。」〈鹽〉之聖者崴綸,急得嘴裏念念有詞。

「摩菈……我相信你辦得到。」剛納就坐在房間一角,雙手叉胸並垂著頭。

約三十分鍾前,宣妮菈忽然說她胸口微疼,剛納一看之下,發現蜈蚣狀的瘀痕消失了。這代表寄生蟲死了,還是異變的前兆——不明白的剛納立刻將陶樂找來。崴綸與萬天神殿的衆人聽聞,也全都趕了過來。

陶樂自醫務室內現身,衆人的視線這下全彙集到她身上。她直直來到剛納面前,牽起並緊握他的手。

「寄生蟲消失了,宣妮菈她平安獲救了。」

「幹得好啊頭頭!」崴綸舉拳高呼,沖向陶樂抱了上去。在場衆人也興高采烈地歡呼,彼此握手擁抱,甚至還有人跳上桌子,揮舞著脫下的上衣。

「混帳凶魔看見了沒!這才是我們的頭頭!」

崴綸放開陶樂後,不分青紅皂白見誰就抱,異于常人的臂力,把大家抱得哀聲連連。

「但是這沒問題嗎?她會不會是殺了哪個六花……」瑪姆安娜不太放心似地說道。

「這怎麽可能!頭頭一定是宰了那個大混帳啦!」

在陶樂助手的牽領下,宣妮菈出了醫務室來到外頭,卻被等候室裏的喧鬧嚇著了。剛納走向宣妮菈,將她高高抱起,自己卻流下男兒淚,仿佛過去憋著的苦楚,也跟著傾瀉而出。

「好,喝酒吧!今日不喝更待何時!我這就去拿我的珍藏來。」崴綸手勾到瑪姆安娜肩上。

「現在慶祝也太早了吧,她們根本還沒打倒魔神呢。」

「提前慶祝嘛!祝六花勇者一路順風!頭頭、蘿蘿妮亞、恰姆、公主、葛道夫,那個叫什麽的小子……對,卑鄙戰士亞德雷,願他們大家百戰百勝!」

他們當然不曉得,宣妮菈之所以得救,並不是因爲泰格狃被打倒,而是因爲當初泰格狃承諾過,一旦對摩菈撒謊,宣妮菈就會同時獲釋。

並且,他們也不曉得魔哭領發生的戰鬥,不曉得行事低調的韓斯獲選爲六花一事,更沒人曉得芙雷米這個名字。

東邊的天空泛起紅暈,在魔哭領的第一個早晨即將到來。負責守衛的亞德雷,一時對著早霞望得出神。

在韓斯與摩菈傷愈前,大家決定暫時待在〈永恒蓓蕾〉,而他們今晚想必就能動了。隊伍裏有兩名帶治愈能力的聖者,讓大家即使受點傷也無須擔心,可真是值得慶幸的事。

〈永恒蓓蕾〉外以及周邊山地如今也是一片寂靜,看不到凶魔或泰格狃的身影。也因此,除了亞德雷,其他人都各隨己意休息去了。

「……我說,亞德雷,」摩菈開口了。「我真的能再與你們一同繼續前進嗎?」

亞德雷什麽也沒回應。如今的摩菈悶悶不樂,既沒有活命的喜悅,女兒得救時的歡欣也早已褪去。她被敵人欺騙,殺了自己的一名夥伴,深知下手對象很有可能再也醒不過來。

「阿姨,恰姆本來以爲這次絕對饒不了你了。」恰姆代爲回答。「阿姨到底還要被騙幾次?這麽喜歡被騙嗎?到底有沒有志氣呀?」

就別再剌激她了——亞德雷心想。摩菈望著地面,模樣垂頭喪氣。

「韓斯,我想聽聽你的意見。」亞德雷于是問了。韓斯身爲最大受害者,是該擁有優先決定權。

「喵,我知道接下來大家還是得一同前進……但這想來可真不是滋味。」

也難怪了——亞德雷心想。

「等一切結束,就殺了我吧。這次欠下的債非還不可。」

「這對我有什麽好處?」韓斯手掩在嘴邊,不懷好意地笑了起來。「要還的話當然是用錢來還!聽說萬天神殿很有錢是呗?到時我要去你們金庫掏金掏到見底爲止。喵嘻嘻嘻嘻。」

「……你這樣就滿意了嗎?」亞德雷忍不住插嘴。

「沒錢可是萬萬不能呀。我這人向來追求活得有趣,活得與衆不同,可惜每一樣都要有錢才能搞定。」

這點要求當然不成問題——摩菈點了個頭,韓斯卻忽然板起面孔。

「摩菈,接下來可不容你再搞砸了。哪怕是付出生命,也非得打敗魔神不可。你的腦袋就是爲此留在脖子上的,你可要記得這點。」

「我明白。我一定會贏,就算犠牲生命也會守護這世界。」

看韓斯似乎把想說的話都說完了,亞德雷回頭看著蘿蘿妮亞。某方面來說,她也算是這次的受害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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