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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鬥司書 第二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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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二 五月 24, 2016 6:45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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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戰鬥司書與雷之愚者 序章 黃金的怪物
雷真是種好東西。

一位愚者一邊眺望著從自己身體綻放出來的青色火花,一邊如此認定。

比起槍枝、刀劍、火、水甚至是投石器,雷的力量都比它們還要優秀;它那令人無法閃躲、無法防禦的殘酷部分非常傑出;它那只能用在攻擊上的純潔感特別突出;能將任何東西化爲灰燼,使之完全遭到忘卻的優點相當讓人中意。

來,忘了吧!只要將不如意的事物全都變爲過去並且忘記所有事物,妳就會輕松了。

雷之愚者伸出右手。他的嘴唇微微晃動,小聲地說出一句話:

「……克萌拉。」

這裏是過去管理者邦特拉于天神時代所建造的神立邦特拉圖書館,只要穿過一道似乎能讓一艘船通過的拱門之後,便能見到一般人所使用的廣場。

在這個有如巨大旅館大廳的廣場裏,平常都擠滿了希望閱讀『書』的人群——曆史研究家欲尋求曆史人物以及有所關聯人物的『書』;魔法研究家或科學家則希望接觸過去偉人的事迹;另外還有尋求藝術家之『書』的愛好者、想從過去戰士的『書』學習事物的現代戰士,以及尋找心愛家人或戀人記憶的平民百姓。

然而現在,他們的身影都不在此處,鴉雀無聲的廣場顯得非常淒涼。

廣場裏相當混亂不堪。

牆壁上卡著不知其數的子彈,淡紅色的地毯上則刻著超過百道的燒焦痕迹,還稀疏地沾有大量已幹燥成茶色的血迹。日常用品被破壞得體無完膚,有如述說著在這裏所發生過的激烈戰鬥。

武裝司書米蕾波可=凡蒂兒一個人伫立在廣場之中。

米蕾波可凝視著地毯上一片格外寬廣的血迹,並回想起某位曾在那片血迹上戰鬥的男人

身影。

「米蕾波可,怎麽了嗎?這裏已經沒有任何東西啰。」

後面突然傳出一道對她說話的聲音,米蕾波可轉頭看向身後,武裝司書伊蕾伊雅=凱蒂不知何時出現在廣場裏。

「還是說,妳掌握到線索了嗎?」

伊蕾伊雅用一副不符合武裝司書身分的表情對米蕾波可露出微笑。

「……不,我正在思考一些事情。」

「什麽事呢?」

米蕾波可盯著巨大的血斑並靜靜地說:

「只要一發生這類事件,我就會相當後悔自己沒有獲得戰鬥方面的能力。」

「唉呀……」

「現在還不算太遲,幹脆回養成所一趟,重新接受一次魔術審議好了。」

伊蕾伊雅搖了搖頭並說:

「不行喔,米蕾波可。如果妳再學習新的魔法,就會太接近混沌,容易對妳的心智造成傷害。再說,接下來會很需要像妳這類在戰鬥層面以外活躍的武裝司書,哈缪絲小姐也應該如此指示過吧?」

「我知道,我只是發發牢騷而已。」

「我們差不多該回到工作崗位上啰!我剛剛很擔心妳跑到哪裏去了呢!」

米蕾波可點了點頭,並邁出腳步跟在伊蕾伊雅身後。走出廣場的前一秒,米蕾波可轉身再度看向混亂的廣場。

一個月前,這裏出現了一個男人,武裝司書們稱他爲『怪物』。

雖然這是非常老套的叫法,但是只要一想起站在這片廣場裏的那個男人,米蕾波可的腦海裏除了『怪物』兩字,再也想不出其它相符的形容字句。

那場以托亞托礦山爲舞台,與神溺教團之間的戰役已經經過了半年以上。

陰謀的主謀者——希葛爾=克魯西澤已經離開這個世界;絲柔=布亞克尼休的『書』以及常笑魔刀也被封印在迷宮的底層;成爲戰鬥舞台的托亞托礦山亦回歸平靜,此事件造成的種種傷痕正逐漸化爲過往雲煙。

然而,武裝司書當中並沒有任何人認爲神溺教團會就此消滅。

因爲武裝司書在悠久的曆史當中,也同樣消滅了數名神溺教團的領導人。不論如何消滅都會複活的神溺教團,並不會因希葛爾之死而滅亡。

武裝司書將神溺教團視爲最大敵人的理由,並不只是因爲他們的邪惡作爲。

而是因爲武裝司書到目前爲止從未發現過他們所打倒的數百、數千位神溺教團信徒的『書』。

這次希葛爾的『書』也沒有出土,而且也都尚未發現跟隨希葛爾的伯希林商會的成員、統率爆彈的旅館女老板以及爆彈們的『書』。

如果是被有心人士偷走的話,武裝司書方面還有對應的手段,然而令人不解的是,打從一開始就找不到他們的『書』。

他們的『書』到底流向何處了呢?神溺教團的核心到底在哪裏呢?每一位武裝司書都認爲在解開這個謎底之前,他們和數團之間的戰鬥就永遠不會終結。

即使如此,大家的心中仍然存有一股安心感,希葛爾之死已經成爲這場漫長戰爭的一個段落。

在米蕾波可伫立的廣場裏所發生的事件,或許正是出自于這股安心感的疏怱。

那一天,邦特拉圖書館一如往常地正常營運,正面大門完全敞開,廣場中仍舊擠滿一般使用者,有人填寫申請書,有的人則借著西洋棋或廣場裏的撞球器具打發漫長的等待時間。

武裝司書們也一如往常,爲了進行『書』的上架與探索而潛入迷宮之中。

沒有戰鬥能力的一般司書則負責處理未受封印的『書』的外借事宜,以及館內閱讀『書』的接洽工作等等大小事務。

和平常唯一不同的是,哈缪絲正參加一場與現代管理代理官以及各國首腦之間的會議,幾名武裝司書也隨行其中,不過這稱不上是一件大事。

那天下午,『他』的身影出現在圖書館大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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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男人從正面大門悠然地走進大廳,沒有人阻擋這位男人,人們一看到他的身影便馬上退開並空出道路。

『他』身著奇裝異服,外觀上就只有一件包住全身的黑色鬥篷,以及一頂覆蓋整個頭部的頭盔。

頭盔是由閃耀的黃金所打造而成,頭盔的面具上則雕刻成一副哄笑的表情,面具滿臉歡喜的笑容仿佛要將四周的人事物全都一笑置之似地,他慢慢地邁開步伐。

這名『男人』若無其事地對著櫃台說話,只能靠聲音判斷出他是一位男性而已。

「叫哈缪絲出來。」

「請問您是哪位呢?」

櫃台的女性雖然被對方的奇裝異服嚇得一直渾身發抖,但是她仍然采取和往常一樣的應對方式。

「妳問我是哪位嗎?」

男人肩膀一抖並開始笑了起來。

「我是來自神溺教團的怪物,叫哈缪絲出來。」

這一天的櫃台小姐是沒有受過戰鬥訓練的一般司書,當然沒聽過神溺教團這個名詞。

「……代理館長今天正巧不在。我請主事者過來,請您將來訪理由登記在這份文件上之後,並請在休息室稍待片刻。」

櫃台小姐雖然害怕,卻仍然按照平常的方式處理。

于是,從頭盔底下隨即發出「噗嗤」的笑聲。

「在休息室稍待片刻?妳叫我去休息室?」

鬥篷開始激烈抖動,『怪物』似乎正在捧腹大笑,櫃台小姐則從椅子上站起來並准備逃跑,她認爲這個奇怪的家夥應該交給武裝司書或是武裝司書見習生應付才對,因此這名女性用眼睛環顧四周,卻完全不見他們的蹤影。

「妳真倒黴。」

停下笑聲的『怪物』伸出手,隨即響起一道刺耳的破裂聲,這名女性的臉孔和頭發馬上燒焦,從椅子上向後翻倒並當場死亡。

四周民衆立刻陷入一片恐慌,周遭馬上傳出仿佛欲將空氣撕裂的慘叫聲,他們往出口的方向蜂擁而去,並出現許多被絆倒的人、跌倒的人以及踏過跌倒者的人。黃金頭盔上的笑容有如嘲笑這幅景象似地,這名男子一直注視著這場混亂。

武裝司書並不會對突如其來的襲擊毫無警戒,當時也有兩名武裝司書見習生擔任警衛,可是這兩位見習生卻被這名男子在不知不覺的情況下殺害,武裝司書們也對此事大感意外。

此時,總算有一名武裝司書撥開人群並趕到現場。

他當時只是碰巧剛從迷宮中走出來而已,他一接到出現一名奇怪男人的通報後就馬上趕到現場。

「你要幹什麽?」

『怪物』如此問道,但是沖過來的武裝司書仍然保持沈默,這名武裝司書並沒有「被詢問就報上姓名」這類騎士道精神。

這名武裝司書叫做明斯=伽紮因,年齡約二十五歲左右,他淡黑色的身體上穿著一件皮革夾克,並擁有一身強健的體魄,腰際邊的粗大腰帶上隨興地插著一把大型手槍,還有一把無劍鞘的劍。

明斯默默地拔起挂在腰帶上的手槍,並朝著『怪物』的胸口連開三槍,狀況早已超出威嚇或是手下留情的程度了。

『怪物』完全沒有閃躲,以身體將三發子彈擋了下來。子彈瞬間貫穿男子的身體,打穿牆壁時形成一道彷佛巨大蜘蛛網般的裂痕,『怪物』也應聲往前傾倒。

明斯吐了一口口水,並將手槍收回腰際,他改拔出劍,並且走向那名男子。

「這邪魔妖道到底在打什麽主意?」

明斯稍微嘀咕了一下。

明斯愛用的劍是一柄短小厚實、類似劈刀的單手劍,他打算用這把劍砍向『怪物』的脖子,給予最後致命的一擊。明斯踢了一下黃金面具讓男子的臉仰向天空,准備將刀刃揮向從面具底下顯露出來的喉嚨。

就在此時,另外兩名武裝司書慢了幾秒趕到現場,這兩位武裝司書分別是擁有預知能力的馬特阿拉斯特,和持有思考共有能力的米蕾波可。

馬特阿拉斯特對准備揮劍的明斯大喊:

「別砍他~~!」

明斯雖然聽到這句話,卻沒有停下揮劍的動作。手起刀落,就在劍身碰到『怪物』的瞬間,明斯的身體出現一股他從未感受過的沖擊。

明斯感到血液正在沸騰,他的腦袋與內髒于同一時間遭到燒灼。明斯的手馬上放開劍,並向後翻了過去。

就在明斯離開男子身邊的同時,馬特阿拉斯特瞬間拔槍射擊,兩把手槍一共十二發子彈,全部貫穿倒在地上的『怪物』的身體,『怪物』的身體就像抽筋似地抖個不停。

「明斯先生!」

米蕾波可奔向倒在地上的明斯,明斯借著米蕾波可的協助,勉強撐起了自己麻痹不堪的身體。

「這是什麽鬼東西……」

「是雷擊。這家夥讓自己的身體充滿雷電,用劍去砍的話反而會導電。」

馬特阿拉斯特一邊裝填子彈,一邊如此解說,他或許早巳預知明斯被電擊的身影。

「這混蛋還活著嗎?」

「當然……你們兩個快離開那裏!」

兩人一聽到馬特阿拉斯特的話,馬上向後跳了一步。

『怪物』保持倒在地上的姿勢舉起一只手。

一道青藍色的閃電立刻落到明斯等人剛才站的地方,若非馬特阿拉斯特事先通知,他們兩人大概已經被閃電擊中了吧!

「又來了!」

『怪物』就像裝上彈簧的人偶似地跳了起來。他的鬥篷緩緩晃動,鬥篷下的手瞬間一揮,指尖上發射出無數的水滴,發射出來的水滴擁有與子彈並駕齊驅的速度,以及大于子彈的破壞力。

米蕾波可和馬特阿拉斯特立刻趴下來閃過水滴,身上帶傷的明斯則無法完全閃避,他那巨大的身軀被水滴擊飛並撞上牆壁。

『怪物』的手有如音樂指揮家似地開始舞動,持續發動水滴攻擊,就像是進行全方位射擊的重機關槍一般,尚未脫逃的人們紛紛被攻擊牽連。

米蕾波可一邊在地板上翻滾,一邊拔槍射擊,就在子彈即將命中的前一秒,『怪物』的鬥篷有如生物般開始抖動。

「那是什麽……」

米蕾波可不禁大叫。長度看似幾乎碰觸到地板的鬥篷突然伸展數公尺,如結繭一般將『怪物』的身體包覆住。米蕾波可看到子彈被蠢動的鬥篷阻擋下來,紛紛掉落到地毯上。

「既是雷擊能力者又是水能力者、亦是布能力者、還有超乎常人的回複能力,他到底還有什麽能力呢……」

馬特阿拉斯特冷靜地說完之後,便用雙手緊握手槍,擺好架勢往前踏出一步。

「你們兩個從遠處掩護我,你們都不是精通戰鬥的類型,大概只有我可以對付他。」

『怪物』在面具之下發出哄笑。

「你是白癡嗎?」

「你是指哪方面?」

馬特阿拉斯特將稍微歪掉的黑帽子重新戴正,並反問回去。

「你也不會是我的對手。」

「是嗎?」

馬特阿拉斯特微微露出笑容。瞬間,『怪物』的手中發出一道雷擊。

黑色西裝的衣擺隨著馬特阿拉斯特的動作飛舞飄揚,他以猛烈的速度踏著有如舞蹈的步伐,如穿過隙縫般地閃過雷擊,看起來就像是雷擊主動從馬特阿拉斯特身上逃開似地。

『怪物』的口中漏出些許驚訝之聲:

「看來比想象中還要有趣嘛!」

戰鬥持續了十幾分鍾。

如同馬特阿拉斯特所言,能與『怪物』抗衡的只有他一個人。

「哈哈哈哈哈哈~~」

『怪物』伴隨著笑聲持續展開攻擊,雷電的閃光、水滴子彈以及伸長的鬥篷不停持續地在空中飛舞,馬特阿拉斯特一一閃過這些攻擊,再趁著對方攻擊的空隙,繼續將子彈不差毫厘地射向敵人。

馬特阿拉斯特擁有預知能力,所以他總是一邊預測兩秒後的未來一邊戰鬥。預知敵人即將攻擊便閃躲,預測自己的攻擊將會命中後便開槍射擊,因此只要能夠躲避,不管任何攻擊都能安全閃避;只要有命中的可能性,不管任何攻擊都會命中。

這次戰鬥乍看之下是馬特阿拉斯特占盡優勢,但是也僅限于表面上。

四發子彈貫穿『怪物』的面具並命中頭部,然而『怪物』卻若無其事地發射水彈,馬特阿拉斯特將黑帽子丟開,往旁邊跳開閃過攻擊。

馬特阿拉斯特已經打中近五十發的子彈,盡管如此,『怪物』仍看不出有任何踉跄的樣子。能夠閃避任何攻擊的馬特阿拉斯特,與任何攻擊都無效的『怪物』,爭論哪一邊占優勢根本是白費唇舌。

明斯和米蕾波可也持續在牆邊用手槍進行掩護,然而他們的攻擊並無法對戰況有所貢獻,兩人無法接近,只好繼續進行消極的攻擊。

血液在『怪物』的鬥篷之下如瀑布般宣泄而出,『怪物』在地板上踩著鮮紅色的腳印,仍舊持續戰鬥。這家夥還能撐到什麽時候?不久之後,明斯他們開始感到恐懼。

就在此時,馬特阿拉斯特的動作忽然停止。

「米蕾波,把槍丟給我!」

馬特阿拉斯特突然大聲喊叫,明斯和米蕾波可都直覺到他的子彈用盡了。

米蕾波可馬上把手槍丟了出去,然而手槍的落點卻遭到雷擊阻擋,因此馬特阿拉斯特無法靠近。水滴攻擊同時射向停下腳步的馬特阿拉斯特,馬特阿拉斯特的身體于此時首次吃下攻擊。

此時明斯丟下手槍並飛奔而出,他的目標是『怪物』的背後。

「別過去!」

馬特阿拉斯特用嘶啞的聲音大喊,原因在于明斯的突擊太過輕率魯莽。

明斯一邊奔跑,一邊拾起自己掉落在地上的劍,回過頭來的『怪物』也同時放出雷擊。就在這瞬間,明斯將劍丟了出去,雷擊隨即擊中劍身。明斯繼續狂奔,追上被雷擊燒灼的劍並將之抓住。

滾燙的劍灼傷了明斯的手,但是明斯仍咬緊牙關並連人帶劍地揮向『怪物』,他的手上立刻傳來一股砍斷對方整根脊椎骨的觸感。明斯的耳中不停傳出嗡嗡聲,那是一種內髒即將從身體爆散出來的討厭聲音,明斯堅信這次的攻擊絕對成功了。

即便如此,『怪物』依舊沒有停下來,他那蠢動的鬥篷卷向明斯的腳。

明斯瞬間被拉倒在地,『怪物』准備施放雷擊而朝明斯張開手掌。

就在此時,一道強烈的沖擊貫穿了『怪物』的脖子——米蕾波可用盡全身重量將細劍一刺,粉碎並刺穿『怪物』的頭蓋骨。

從『怪物』的面具下噴出大量血液,血液同時沾濕了被壓倒在地的明斯。

米蕾波可拔起劍,就在她想要乘勝追擊之時,她的手被鬥篷抓住,鬥篷將她的身體高高舉起,並從上方撞向明斯,他們兩人同時發出彷佛將肺部的空氣榨幹似的呻吟聲。

接著,明斯親眼目睹這幅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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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二 五月 24, 2016 6:47 pm

「啊……」

他看到『怪物』的面具下方張開血盆大嘴,在嘴巴之中有著正在燃燒的熊熊火焰,那道火焰的目標正是他們兩人,不管是自己還是米蕾波可都無法閃避。

「啊……」

就在明斯直覺感受到自己即將面臨死亡之際,卻從旁邊傳來一道格外從容不迫的聲音。

「還剩下一發子彈。」

明斯看到一發子彈瞬間灌進『怪物』的口中。

顔面的下半部燃起火焰並産生爆炸,『怪物』首次發出難受的叫喊聲。

馬特阿拉斯特握著應該已經用盡子彈的手槍,並重新擺好架勢。

「不好意思,米蕾波。不用丟槍過來也沒關系。」

馬特阿拉斯特在『怪物』開口的前一秒瞄准位置,並在開口的那一瞬間開槍射擊。

只有預知能力者才辦得到此種在攻擊前的反擊,說不定從子彈用盡的那一瞬間起,直到結果出現爲止的全部過程都掌握在馬特阿拉斯特的手中。

『怪物』就在臉的下半部整個炸爛、頭部被細劍貫穿的情況下,向後方大幅度地跳了一步,同時也解開了對米蕾波可和明斯的束縛。明斯一邊擡起身子,一邊對『怪物』竟然還能夠活動一事感到相當驚愕。

『怪物』大步退開,並急忙跑向出口。

明斯重新緊握燒焦的劍打算追上去,馬特阿拉斯特馬上出聲阻止:

「別追。就算能成功追上,以現在的裝備根本殺不死他。」

「你說什麽?」

「米蕾波可,傳送思考到港口還有飛機場。」

「咦?」

米蕾波可站起身並發出疑問。

「跟他們說:『如果有一個帶著頭盔的男人跑到那裏,千萬別抵抗,乖乖地將交通工具交給他。」

「喂!你要放他回去喔!」

明斯相當激動,米蕾波可也露出一副無法認同的表情,馬特阿拉斯特卻搖了搖頭。

「明斯,你應該很清楚那家夥還留有余力。」

話一說完,馬特阿拉斯特讓他們兩人看雙手的手槍,兩把手槍的子彈皆已用盡。

「抱歉,我已經沒子彈了。」

「不過,讓他逃走真的好嗎?」

「他如果只是純粹想要逃跑,那還真是謝天謝地,這樣才不會對一般民衆造成傷害。」

「……我知道了。」

米蕾波可隨即閉上眼睛,將思考進行傳送,沒一會兒工夫,米蕾波可便發出聲音:

「飛機被奪走了,不過似乎沒有任何傷亡。」

「那就好。」

明斯從窗戶外看到一架飛機翺翔而去,三個人咬牙切齒地凝視著漸漸遠離的飛機。

一回想起這個事件,米蕾波可的表情便顯得相當沈痛。

有三名武裝司書在場,竟然被敵人從正面侵入,而且還讓對方成功撤退,只能用丟人現眼形容。

另外,敵人的攻擊方式相當令人震驚。

「單看希葛爾的做法的話,我還以爲會足一個專攻弱點的對手呢!」

走在前面的伊蕾伊雅如此說道。

在托亞托礦山戰役中,敵人只集中目標在哈缪絲身上,攻擊手段也是采取布下重重計策、待哈缪絲弱化之後再將其打倒的戰略。

像哈缪絲這類最強等級的武裝司書,就算一對一也能夠打倒常笑魔刀,所以武裝司書認爲己方的戰力高于敵方,便樂觀地預估敵人下次也會采取這種戰略,沒想到對方居然從正面、而且還是單獨一人進行攻擊,對武裝司書而言,完全是預料之外的事。

「雖然很不甘心,但是我無法與對方抗衡。我方陣營裏能夠正面對抗他的,或許不超過五個人吧……」

「不是贏過他,而是能夠相抗衡的只有五個人……」

「就算是代理館長,在近距離或中距離上也很難斷言能夠打贏他。如果要確實地打倒他,最少也要兩位像馬特阿拉斯特先生或伊蕾伊雅小姐這種等級的人,不然……」

「米蕾波可,在思考如何打倒他之前,妳必須先思考如何找出他的行蹤才行。」

伊蕾伊雅稍微修正米蕾波可的想法。

現在,搜索隊正分散在世界各地追尋『怪物』的行蹤,大部分的武裝司書主力都轉爲處理這個事件,紛紛在世界各地收集情報或是保護重要人士。他們的情報都透過米蕾波可傳到總部,再由總部做出判斷。

可是到目前爲止,別說是發現行蹤的情報,連一絲可以當成線索的消息部無法掌握。

此次戰鬥經過一個月,只留下一片混亂的廣場,『怪物』就如同幻影一般消失無蹤。

「對了……」

伊蕾伊雅突然開口問道:

「雖然與此次事件完全無關,洛蘿缇有好好工作嗎?」

「洛蘿缇?怎麽突然問到有關她的事情呢?」

「沒什麽,並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只是我還滿擔心那個孩子的。」

「洛蘿缇嗎……」

米蕾波可將雙手在胸前交叉,腦海裏浮現話題中少女的容貌,米蕾波可回想的表情顯得相當苦澀。

「說實話,我想趕快去幫她。」

「妳要操心的事還真多呢!」

伊蕾伊雅輕輕露出笑容,米蕾波可則是歎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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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二 五月 24, 2016 6:47 pm

第二卷 戰鬥司書與雷之愚者 第一章 透明的男人、揍人的少女
「哈啾!」

洛蘿缇=瑪爾伽打了一個噴嚏。

「妳感冒了嗎?」

一名把槍插在腰際的年輕男性如此問她,洛蘿缇揉著鼻子回答:

「不可能,我從來沒感冒過呢!」

「不過,現在還是三月份,穿成那樣不冷嗎?」

「我在冬天也都是這副打扮喔!」

洛蘿缇一邊抓了抓自己的衣服,一邊回答他的問題。不過就如同那位男性所言,洛蘿缇=瑪爾伽的衣著看來的確過于單薄。

她的上半身穿著一件白色的汗衫和無袖的夾克,下半身的褲子則是短到膝蓋附近。從衣服延伸出來的手腳雖然細小,卻讓人感受不到絲毫柔弱,她的皮膚曬成一片土司色,身形有如奔馳于山中的野鹿。

奇特的是,她的雙膝、雙肘還有雙拳上都纏著許多幾乎要陷入皮膚一般的粗草繩,這並不是爲了打扮或是追求獨特,而是保護自身的武器兼防具。

「穿成這樣還不怕冷喔……」

「我好歹也受過鍛煉喔!」

洛蘿缇正待在一間約二十公尺見方的寬敞派出所裏,裏面的十幾張桌子整齊並排,並且籠罩著香煙的煙霧和男人們工作的味道,洛蘿缇一個人坐在角落的沙發上並打開報紙。

她正在閱讀報紙中央部分的廣告欄,一則明顯地刊載在上頭的廣告如此寫著——

『募集托亞托礦山被偷走的『書』的相關情報。

提供相關消息者,獎金一千基爾耶;有助于解決案件者,獎金一萬基爾耶。

神立邦特拉圖書館』

洛蘿缇一邊望著這則廣告,一邊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洛蘿缇小姐,您已經回來了嗎!」

一位男性打開門走了進來。

「辛苦了。」

「您也辛苦了。」

洛蘿缇對走進房間的男性問好,他是比茱伊市的保安長官——保安長官與超脫國家組織範疇的武裝司書不同,是管理國家與村鎮治安的官方人員。

洛蘿缇的所在之處便是他和部下們所使用的保安官派出所。

「聽說已經出現提供消息的人了?」

保安長官一邊摸著胡子,一邊對洛蘿缇說話。雖然他已經年長到可以當洛蘿缇的父親了,不過卻對洛蘿缇使用敬語,因爲洛蘿缇的身分比他更爲高階。

「是啊……」

洛蘿缇一面折起報紙,一面回應保安宮。

洛蘿缇的聲音相當低沈,和她今天早上出門會見那位自報姓名的消息提供者時的意氣風發大不相同。

「結果還是不行嗎?」

「……」

保安長官看著沒有回答的洛蘿缇,露出了相當僵硬的表情。

「唉……會出現假消息也是理所當然的……」

保安長官的額頭上不停盜汗,並如此安慰洛蘿缇,洛蘿缇卻用更陰沈的聲音回答:

「對方拿完錢就跑掉了。」

「……」

保安長官不禁啞口無言,洛蘿缇再度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搞不好,這一千基爾耶還要我自掏腰包。」

「……船到橋頭自然直……請您別太介意。」

「……謝謝,我會加油的……」

保安長宮流著冷汗,並努力安慰消沈到極點的洛蘿缇,洛蘿缇則是無力地點頭回應。

洛蘿缇將報紙放回架子後站了起來。

「我出門走走。我有派出所的鑰匙,如果沒回來的話,請您不用在意。」

「您要去哪裏呢?」

「去呼吸一下新鮮空氣。」

洛蘿缇說完後,便搖搖晃晃地定向外頭,保安長官則從後方傳出鼓勵洛蘿缇的話:

「那個……武裝司書小姐,我們就仰賴您了。」

洛蘿缇正准備推開門走向外頭,她轉過頭來對保安長官說:

「謝謝你,保安長官先生,嚴格說起來我並不是武裝司書……所以還請您多多包涵。」

話一說完,洛蘿缇就邁步走出派出所。

洛蘿缇=瑪爾伽目前滯留于比茱伊商業都市,這是位于伊斯摩共和國西岸的一個港都。南方農園的棉花、小麥、玉蜀黍,以及東方礦山的煤礦和『書』都會運送至這個鎮上。

比茱伊是伊斯摩共和國西邊的中心都市,洛蘿缇在繁榮的鎮上漫步而行。

如洛蘿缇所述,她並不是武裝司書,洛蘿缇尚未獲得令世人欣羨與畏懼的赤銅色徽章。

洛蘿缇的身分是武裝司書修練學習生——入籍于培育司書的學校並累積戰鬥訓練和實戰經驗,也就是所謂的武裝司書見習生。

對見習生而言,實戰的工作是升格爲武裝司書的機會,如果能順利解決這個事件,就有可能一口氣晉級;如果失敗的話……

洛蘿缇又歎了一口氣。

「這次再失敗的話,搞不好會被開除。」

成爲見習生已過了一年,經曆連續失敗的洛蘿缇正被逼入岌岌可危的絕境。

對她而言,這次的事件是最大的機會,也是最後的機會。

洛蘿缇再度發出不知道是第幾次的歎氣,並跨步走在大馬路上。

如果這次的工作失敗,會有什麽下場呢?洛蘿缇一邊走著,一邊思考著這件事。那群已經扣著她所憧憬的徽章的學長姐們的面容,在她的腦海裏一一浮現。

洛蘿缇首先想到她的直屬指導教官米蕾波可,她那將感情封印在任務之下、冷靜而嚴肅的面容在洛蘿缇的腦中鮮活地盤旋。

米蕾波可過目完洛蘿缇的報告書之後應該會說:

「妳沒有找到『書』嗎?」

然後她應該會在說完這句話之後,用力把報告書扔掉吧!

「對不起……」

當洛蘿缇一如往常地低頭道歉時,米蕾波可大概會這麽說:

「妳在道什麽歉?」

「那個……任務……」

「妳要我說幾次才會懂?對武裝司書而言,無能就是一種罪過。妳的無能是道歉就能彌補的嗎?」

「呃……這個嘛……」

洛蘿缇清楚地想象出自己被訓斥後,一副丟臉到說不出話的窘態。

「過去的事就算了,我想知道的是,妳要如何彌補妳的無能。」

米蕾波可大概會很平靜,並唠叨地繼續對洛蘿缇說教。

直到洛蘿缇自己說出「我不想做了」這一句話爲止。

好恐怖、實在太恐怖了,就算是辭職,至少也希望米蕾波可能使用比較體貼的逼退法。

說到體貼的人,洛蘿缇下一個想起的則是伊蕾伊雅——那位已經將近六十歲,卻仍是現役武裝司書的伊蕾伊雅阿姨。

不過,洛蘿缇立刻在腦袋裏打消這個念頭,因爲在別種意義上,這個人和米蕾波可一樣恐怖,她雖然看起來不會生氣,不過一定會對身旁的米蕾波可說:

「好像沒找到『書』耶!米蕾波可,那該怎麽辦呢?」

「我應該親自前往比茱伊市,發送緊急部署文件給全武裝司書以及共和國的中央調查局,尋求各方面協助。」

「也對,我也覺得這麽做比較好。」

「我認爲需要報告給代理館長知道,並請求她的指示。」

「嗯~~真是個好主意,不愧是米蕾波可呢!」

接著,伊蕾伊雅應該會面帶笑容地指著洛蘿缇,然後對米蕾波可說:

「話說回來,待在那裏的那位小姐是哪位呀?」

這也很恐怖,比起惹米蕾波可生氣還要更加恐怖。洛蘿缇的背脊開始發抖,並打了一個冷顫。

若說到好心的學長,洛蘿缇第一個想到的是馬特阿拉斯特,他是一位總是一派逍遙自在並相當可靠的學長。

總覺得這個人一定會平靜地看完洛蘿缇的報告書後,笑嘻嘻地對洛蘿缇說道:

「好,我了解了。對了,等一下要不要一起喝一杯呢?我最近發現一間不錯的店,妳能喝酒了嗎?」

他就是個會面帶笑容,並且將事情輕松帶過的人。

接著,再一邊笑著一邊補充說道:

「還有,妳被開除了,這點還請妳多多包涵。」

他大概會以若無其事到令人難以置信的口氣講出這段話吧!在另一種意義上也滿令人痛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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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二 五月 24, 2016 6:48 pm

明明只要停止想象就好,洛蘿缇的腦海裏卻一直浮現出學長姐們的臉孔,想象他們會對自己說出何種難以入耳的字句。這段時間內,洛蘿缇一邊于道路的正中央邁步前進,一邊一個人喃喃自語——一位不斷自言自語的女性混雜在踏上歸途的人潮中,路人紛紛避開她從旁邊擦身而過。

在洛蘿缇的妄想中,武裝司書的學長姐們一個接一個對她投以駭人的字句,她的妄想持續擴大,最後終于達到最糟糕的情況——如果讓代理館長哈缪絲=梅瑟塔生氣的話,會有什麽下場呢?

她說不定會連洛蘿缇的報告書看都不看一眼,臉上只浮現出有如心情絕佳的肉食動物般的恐怖笑容並靠近洛蘿缇……

再用她纖細的手指一把抓住洛蘿缇的臉說:

「妳想要我從哪裏開始捏爛妳呀?」

啊~~~~洛蘿缇當場發出不成聲的慘叫。若是代理館長,她很有可能……不,她一定會這麽說,洛蘿缇連她講話的音色都一並想象出來了。

「啊,找到了。洛蘿缇~~」

洛蘿缇心想,若事情演變王這個地步就只能落荒而逃了。她記得曾經有個人說過,爲了生存而逃跑並不是件可恥的事,不過,逃走說不定會讓事態變得更爲恐怖。

「喂~洛蘿缇~~」

洛蘿缇沈浸在妄想之中,並沒有留意到對方的聲音,仍舊一個人在路上嘟哝自語。

「喂~~妳是不是聾了啊?轉頭一下啦~~」

就在此時,洛蘿缇的後腦勺突然被某樣東西打中,洛蘿缇轉身一看,一顆小石頭正在石地板上滾動,她正想確認是不是有人刻意拿石頭丟她而看向後方時,同一時間發出了無聲的哀號。

洛蘿缇看到一名正在撿拾小石頭的女性——她就是邦特拉圖書館的代理館長哈缪絲=梅瑟塔。

哈缪絲把撿起來的小石頭放進口袋,悠悠哉哉地靠近洛蘿缇。

「妳沒聽到我在叫妳嗎?我剛剛喊得很大聲耶!」

此時,洛蘿缇終于理解到被蛇整只吞下去,正逐漸被融解的老鼠的心情——完全不會浮現「我想得救、我想逃跑」這類想法,洛蘿缇切身體驗到思考回路拒絕運作的狀態。

「……妳怎麽整個人渾身僵硬啊?」

哈缪絲貼近洛蘿缇的臉,並在她眼前揮揮手、再抓抓她的鼻子、又拉一拉她的耳朵。

「那個……失禮了!代理館長!」

洛蘿缇好不容易用顫抖的聲音說出這段話。

「妳還好吧?」

洛蘿缇只是點頭如搗蒜,哈缪絲則皺起眉頭並搔了搔臉頰。

「真是個奇怪的孩子。」

洛蘿缇與哈缪絲兩人並肩走在路上。

哈缪絲似乎只是爲了聽取洛蘿缇的工作報告而已。就在洛蘿缇回複思考能力之後,打算前往保安官派出所拿取寫到一半的報告書時,哈缪絲便對她說:

「口頭報告就行了,邊走邊講吧!」

哈缪絲用下巴對她示意「跟我過來」,隨即走往大馬路的反方向,雖然洛蘿缇不知道她打算去哪裏,不過她還是追上前去。

當洛蘿缇一冷靜下來,立刻浮現出一個疑問——爲什麽代理館長會來這裏呢?這裏離邦特拉圖書館相當遙遠,並不是隨便溜跶就能過來的地方。再說,圖書館現在還碰上相當麻煩的事件。

「我先確認一下,妳的任務是找回路易蒙=曼哈頓的『書』,對吧?」

哈缪絲如此詢問洛蘿缇。

「是的。」

「簡短說明一下現狀吧!」

洛蘿缇點頭後便開始說明。

事件的開端是半年前的事,那是一件在托亞托山脈——距離洛蘿缇目前所在的比茱伊商業都市約六小時蒸汽火車車程的礦山都市所發生的事件。

這場戰役被稱爲『托亞托龍骸咳事件』,堪稱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大事件。在危機一發的時刻阻止世界性的大災害『龍骸咳』;發現曆史人物絲柔=布亞克尼休的『書』;並且找回遺失的第七把追憶戰器——常笑魔刀修羅幕飛,接著是神溺教團與武裝司書間的正面沖突;另外,被稱爲世上最強戰士的哈缪絲=梅瑟塔被逼入近乎喪命的絕境。雖然詳細情形並沒有公開讓一般市民知道,但是在武裝司書與相關人士之間,這是個無人不曉的事件。

在那場戰役中,有一位武裝司書不幸喪生,他的名字是路易蒙=曼哈頓,以超過一百公斤的巨大身軀以及有如超人般的運動神經兩者爲武器,是一位個性穩重並且擁有強烈責任感的武裝司書。雖然還很年輕,但是他對『書』的走私以及對後進的指導上都有顯著的業績,不單只有武裝司書,許多人對他的死亡都感到相當惋惜。

在他死後五個月才發現到他的『書』,而挖掘出『書』的地點則是他負責管理以及警備的托亞托礦山城鎮。

這部分並不需要向哈缪絲說明,所以洛蘿缇把這段事情省略,將說明轉移到已被發現的路易蒙=曼哈頓的『書』上。

「挖掘出來的日期是一月二十一日。」

「得知這件消息的人有多少呢?」

「有一名礦工是路易蒙先生的知己,這名礦工跟很多人提起這件事。假設奪取路易蒙先生的『書』之人潛伏于托亞托礦山,我認爲他應該是在那位礦工說出這件事的當天便得知這個消息。」

「路易蒙很受大家的愛戴呢……」

哈缪絲有些寂寞似地如此說道,洛蘿缇也回想起路易蒙巨大的身軀以及開朗的笑容。

「路易蒙的『書』之後怎麽了?」

「立刻送進值勤室的金庫裏保管。當天晚上『書』還在金庫裏面,隔天預定用蒸汽火車將整個金庫送到比茱伊,並在那裏與圖書館派遣來的護衛會合後,再用船送到圖書館……」

「預定上的護衛應該是妳吧?」

洛蘿缇點頭表示肯定。她搭船抵達比茱伊時,第一個得知的消息就是路易蒙的『書』已經被奪走。

「在哪裏被奪走的呢?」

「在蒸汽火車上。」

「已經調查過乘客了嗎?」

洛蘿缇點頭示意,她早已完成初步調查。

「已經調查過全部乘客,可是並沒有發現可疑人物。」

「哦……有沒有其它比較令人在意的事情呢?」

「有的,蒸汽火車上有某人大鬧過的痕迹。」

「大鬧?不是戰鬥嗎?」

「蒸汽火車上並沒有任何乘客擁有戰鬥能力。另外,金庫室和機關室全毀,連列車上的牆壁和地板都開了洞——現場狀況顯示有人入侵行駛中的蒸汽火車,並于偷走路易蒙先生的『書』之後四處大鬧。」

「這還真奇怪……」

「如果對方擁有能夠進入行駛中蒸汽火車的能力,那應該是相當厲害的人。眼下所得到的消息中,附近奪取『書』的犯罪組織裏並沒有雇請這種高手。」

「嗯~~不見得一定就是盜『書』的組織。」

「咦?」

「那現在情況怎麽樣了呢?」

「現在正一邊募集提供消息的人,一邊和保安官合作並刺探周邊的盜『書』組織。」

「不行,妳這樣是行不通的。既然敵人的條件已經集中縮小,妳應該要尋找可以辦到這件事的人,而不能將著眼點放在盜『書』組織上。」

「…………」

「再說,犯罪組織也不一定是爲了金錢才去偷竊這本『書』。妳怎麽自己局限住搜索的方向呢?」

「…………」

「把妳的思維再放寬一點,妳的搜查到處都是漏洞哦!」

洛蘿缇相當氣餒地垂下肩膀,她雖然自認很努力地執行這次任務,但是站在哈缪絲的立場,洛蘿缇只是在繞遠路而已,所以被罵也是沒辦法的事。

「嗯,沒關系啦~~」

哈缪絲露出暧昧的笑容。雖然洛蘿缇認爲不能一笑置之,不過她還是無法反駁哈缪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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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二 五月 24, 2016 6:48 pm

「不過,還真是有趣呢!」

「有趣?」

洛蘿缇無法揣測哈缪絲的話中含意。

「請問是什麽事有趣呢?」

「我不是指這次的事件哦!」

「…………?」

哈缪絲突然直盯著洛蘿缇的臉,讓洛蘿缇不禁有些害怕。

「要不要稍微散散心呢?」

「咦?」

哈缪絲用一種仿佛發現有趣玩具似的奇妙笑容看著洛蘿缇。

「散……散心嗎?」

「有一個很有趣的地方,那個地方非常好玩唷!」

哈缪絲投給洛蘿缇一個冷徹心扉的笑容,洛蘿缇突然預測到接下來的事情雖然會和她之前想象的不一樣,但是仍然會轉變爲很恐怖的事態。

兩人並肩走在鎮上,她們遠離保安官派出所管轄的中心街區,前往灰暗髒亂並且看起來治安很差的方向。洛蘿缇並沒有詢問哈缪絲打算前往何處,因爲就算詢問,她也不認爲哈缪絲會就此罷手,反正去了就知道了。

比起這個,她比較在意原本該由哈缪絲負責指揮搜查『怪物』這件事。

「請問,總部的事件狀況如何了呢?」

「什麽?」

「就是邦特拉圖書館遭受襲擊的事件,聽說是代理館長您負責指揮處理這件事……」

「嗯,算稍有進展吧。」

哈缪絲用一種完全不感興趣的口吻回答洛蘿缇,讓洛蘿缇感到很不放心,因爲負責指揮的本人對事件沒興趣的話,將會造成很大的麻煩。

「還有,妳的情報看來有點問題,現在負責指揮的人是阿姨唷!」

「阿姨……伊蕾伊雅阿姨嗎?」

「對呀!還是阿姨她比較適合當代理館長呢!我的個性怎麽看都不適合吧?」

洛蘿缇環視四周,確認沒有人聽到兩人的談話後,便小聲地問:

「我可以問一下有關那個教團的事嗎?」

「不准問。」

哈缪絲毫不留情地截斷洛蘿缇的問題。

「對與自己沒什麽關系的事情抱有興趣,有好處也有壞處喔!當一個人知道一件事後,相對的責任就會伴隨而來,所以有些事情如果讓沒有辦法承擔責任的人知道,很可能會造成許多麻煩喔!」

「……我了解了。」

洛蘿缇老實地不再追問下去,光處理路易蒙的事件就已經讓她分身乏術,洛蘿缇的確不想擔負更多責任。

「啊,開始啰!」

才一說完,哈缪絲就立刻停下腳步。

兩人走到鎮上的小巷子裏,有一群人衆集于附近的一個空地上,當中絕大部分爲品行不良的男人,還有一些穿著花俏的女人,諸如「去死」、「快上」、「混蛋」這類非常明顯的叫罵聲在人群中此起彼落。當哈缪絲和洛蘿缇一踏入這個看起來相當危險的集團裏時,男性們的目光全都落到突然出現的兩人身上,並紛紛吹起口哨或是投以下流的字眼。

人群圍成一個圓圈,裏面有兩個男人正待在衆人圍起的圓圈裏。一個人把袖子卷到肩膀上,另一個人則是上半身全裸,在太陽逐漸西下的寒冷空氣中,兩人的身體都冒起汗水的蒸氣,他們握緊拳頭,彷佛用全身力量撞擊似地互相毆打。

這就是所謂的格鬥俱樂部。

「我們回去吧……」

「唉呀,妳不喜歡看嗎?」

「……因爲這很恐怖啊……」

「妳在說什麽呢?認真起來的話,妳應該可以把這裏全部的人都打倒吧!」

的確沒錯,雖然說洛蘿缇是見習生,但是她也是立志當武裝司書的佼佼者。不論多少不會使用魔法的徒手男人都不會是她的對手,若是哈缪絲的話,打倒這裏全部的人大概連十秒都不需要吧!

「可是……還是很恐怖。」

「妳這孩子真奇怪。」

兩個人一邊交談一邊看著圓圈裏的男人。

洛蘿缇原本以爲只是單純的互毆,不過她發現事情並不如想象中簡單。進行攻擊的只有其中一個人,另一個男人就算可以反擊,也明顯地沒有加以還擊;仔細看的話,洛蘿缇發現就算可以防禦,另一個男人卻連擋也不擋。

「白色的那個人比較強。」

哈缪絲看了一眼後便如此評論,洛蘿缇也看得出來。

白色的是那個沒有發動攻擊的人。他的身高約一百八十五公分,身型雖然有點瘦長,不過看似經過相當的鍛煉。他的衣服和褲子都是樸素的黑色,綁在後面的頭發不知道是白發還是銀發,呈現如同初雪一般的顔色。

動作也很不錯,他的格鬥技術似乎經過相當程度的訓練,完全不會拖泥帶水。

相形之下,正在攻擊的那方就遜色不少,身體稍顯松弛且還帶點小腹,只是很用力地四處揮舞拳頭,雙腳也完全靜止不動,這點程度頂多只能在鎮上自豪很擅長打架而已。

白色的那一方故意在千鈞一發之際閃過攻擊,有時還故意被打中並且不時裝出受到影響的樣子,如果他使出全力,應該可以輕松地擋下裸身那方的攻擊。

這到底是在做什麽?洛蘿缇的腦中立刻浮現這個疑惑。她環顧四方,看到一塊立在廣場深處並用廢棄木材組合而成的廣告牌,上面用油漆隨便地寫著:

「挨打專家參加費一分鍾一百基爾耶倒地不起就給一萬基爾耶」

就在此時,四周揚起一陣歡呼聲。

「已經一分鍾了!」

裸身男子撿起丟在地上的襯衫並挂在肩膀上,一個看起來很輕佻的女人靠近他,並用撒嬌的聲音對他說:

「小傻瓜~~你不是說要買新的項鏈給我嗎~~?」

「再一次。」

裸身男子把十張十基爾耶紙鈔放進廣告牌旁邊的箱子裏。

「蠢蛋!」

「滾開!」

有些起哄者如此叫罵。

「沒問題啦!別讓他休息!繼續攻擊!」

「瞄准腹部!腹部啦!腹部!」

另外還有一半的人爲他加油打氣。

等挨打專家累積傷害,運氣好的話再由自己打倒他。聚集在此的人,似乎有一半都是抱持著這種想法。

挨打專家又撐過了下一分鍾,雖然從外表看起來,他好像相當吃力地躲過這一分鍾,但是洛蘿缇很清楚他都是安全地擋下那些攻擊。一分鍾結束後,裸身男子馬上垂頭喪氣地跪倒在地上,雖然旁邊的女性搖了搖男子並鼓勵他,然而那個男人卻用一副不耐煩的樣子撥開那位女性的手。

「下一個換誰?」

挨打專家在此時首次開口,這是一道既清楚又低沈的男性中音。

「這裏~~」

哈缪絲出聲回應。歡呼聲、口哨聲、嘲弄聲與笑聲互相重叠,一起從周圍人群發了出來。洛蘿缇慌慌張張地打算制止哈缪絲,哈缪絲則一把抓住洛蘿缇的肩膀,並把她推進圓圈的中央。

「下一個是她。」

歡呼聲和口哨聲更加熱烈,哈缪絲高興地從錢包裏拿出一百基爾耶紙鈔並放進箱子裏。

「啊……這個……那個……」

周遭的氣氛已經完全沸騰,已經不容許洛蘿缇退下陣了,但是她仍然打算跟挨打專家溝通,設法避開這種情形。

「那個……雖然我看起來有點纖細,不過也算是位武裝司書見習生,所以理應不能參加這種事情的。」

「開始。」

挨打專家輕輕地宣布開始。

「開始?請你別這樣子啦!」

就在她言不及義且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時,時間已于眨眼之間流逝而去。

「三十秒。」

四周傳來陣陣噓聲。轉眼一看,就連哈缪絲都把大姆指往下比了。

洛蘿缇慌張地握起拳頭。不管怎樣,她打算先隨便打一打,度過這段時間再說。

「喝~~」

隨著小小的吆喝聲,洛蘿缇輕輕地往他的胸部附近一帶打出一拳。

在這瞬間,洛蘿缇往後退了幾步。

洛蘿缇相當震驚。雖然她只是輕輕地打了一下,但是對一般人而言,應該還是非常具有威力的一擊,別說打倒對方,就連她自己都被反作用力震了回來。除了和相當有力氣的武裝司書對打以外,她從來沒有嘗過此種有如打到巨大岩石般的觸感。

「不繼續打下去嗎?」

挨打專家對伸出拳頭並且呆呆地站在原地的洛蘿缇如此說道,洛蘿缇理解到她的行爲侮辱了這位男性。

「那個……接下來,我會全力以赴。」

洛蘿缇向他如此宣言,主修格鬥戰的見習生自尊已經點燃了她的求勝心。

「還有五秒。」

「我要上了!」

洛蘿缇腰馬合一,使出全力擊中對方腹部,隨之而來的沖擊雖然讓她的手腕微微發麻,但是洛蘿缇用盡全身體重奮力一擊。挨打專家在石地板上留下兩條磨擦痕迹並退後兩公尺,不過他的雙腳仍然紮實地咬著地面,完全沒有失去平衡。

「不會吧……」

洛蘿缇輕聲自語。

「……還要繼續嗎?」

挨打專家如此說道。洛蘿缇發覺已經超過一分鍾,四周也傳出嘈雜的聲音:「剛剛那拳會不會太誇張了啊?」、「應該是演技吧!是挨打專家自己後退的啦!」周圍紛紛傳來諸如此類的竊竊私語。

「回去啰~~」

哈缪絲對著洛蘿缇這麽說,有點不知所措的洛蘿缇因爲哈缪絲的聲音而回過神來。

「妳不繼續打嗎?」

男人又說話了。

「我該走了。」

「……好吧。」

挨打專家流露出一副些微失望的表情,洛蘿缇發現他的眼睛並不是看著自己,而是緊盯著哈缪絲=梅瑟塔。

「你有事找代理館長嗎?」

挨打專家並沒有回答,只是一直默默地看著哈缪絲。

這時候,洛蘿缇查覺到一件事。

她發現挨打專家那頭綁起來且看似白發的頭發並沒有反射夕陽的光線,而是直接穿過頭發。他的頭發既不是銀色也不是白色,而是像玻璃般的柔順透明色。

「妳在做什麽?該走啰!」

「好、好的。」

洛蘿缇將一直注視著哈缪絲的挨打專家抛在腦後,並走向哈缪絲。

「那家夥真厲害耶!妳是盡全力打下去的吧?」

走在前面的哈缪絲對著洛蘿缇開口講話,洛蘿缇卻無法揣摩哈缪絲真正的想法。

剛剛那個男人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呢?吃下洛蘿缇的全力一擊,居然還能屹立不搖的強壯身軀以及那頭透明頭發——發色和常人不一樣,通常代表著擁有強大力量的魔法師。

而且,哈缪絲剛剛到底想讓我做什麽呢?

剛剛該不會是爲了測驗我的考試吧?武裝司書竟然連挨打專家都無法打倒,妳被開除了。就讓那個挨打專家代替妳的位置吧!當洛蘿缇一想象哈缪絲講出這種話的情境時,就不禁背脊發寒。

然而,哈缪絲並沒有脫口說出這種話,只是一直往前走,洛蘿缇覺得哈缪絲還是讓人猜不透她的心思。

「洛蘿缇,我有一件事要跟妳說,還有一個命令。」

一說完,哈缪絲就停下腳步並轉過頭。

「請問是什麽事?」

「先跟妳講我要跟妳說的事。那個男人的名字叫劄托=隆多弘,奪走路易蒙的『書』的人就是那個男人喔!」

洛蘿缇不禁瞠目結舌。

「爲什麽您知道這件事呢?」

「才不告訴妳。」

哈缪絲得意地露出笑容。

「接著是命令。仔細聽清楚,這項命令就連武裝司書也不可以泄露出去,也就是所謂的最高機密。」

「好、好的。」

「他以前曾經殺死過一個人,並在閱讀死去的人的『書』之後,他就開始渴望死亡。」

「……這是怎麽一回事?」

「接下來就是命令內容,仔細聽好。」

哈缪絲將手指抵在嘴唇上。

「幫助劄托,當他的內心天人交戰之時便幫助他。」

「爲什麽呢?」

「命令就只有這樣,再見啰!」

哈缪絲將手指移開嘴唇並轉身離開,洛蘿缇則呆呆地看著逐漸遠離的哈缪絲,當她回過神時,連忙慌慌張張地追上前去。

「請、請您等一下!」

然而,哈缪絲早已轉過小巷,不知道消失到哪裏去了。洛蘿缇環視四周,但是馬上就放棄尋找她的蹤影。一旦代理館長消失蹤影,把她找出來簡直是難如登天,以狙擊戰爲主的哈缪絲也很精通于隱藏身形。

「真是頭痛……現在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當洛蘿缇喃喃自語並打算轉頭走出小巷子時……

洛蘿缇看到一個男人站在小巷子的出口。

那道身形令她沒齒難忘,那個人正是劄托=隆多弘。

「哈缪絲=梅瑟塔在哪兒?」

劄托用非常低沈的語調詢問洛蘿缇。

「剛剛我看到她走進這裏,她去哪兒了?」

劄托緩緩地靠近洛蘿缇,洛蘿缇則直盯著他那雙青藍色的眼睛。那雙眼眸既恐怖又銳利無比,還帶著些許悲傷。

他曾經殺死一個人,並閱讀那個人的『書』,因此渴望死亡。

洛蘿缇看著那雙眼眸,回想起哈缪絲說過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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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二 五月 24, 2016 6:58 pm

第二卷 戰鬥司書與雷之愚者 第二章 第一個的過去——船底
回溯到『怪物』襲擊邦特拉圖書館那日起的一年前。

在遠離邦特拉的一座小島上發生了一個小事件。

小島的天空晴朗無比,海水則像時間靜止般平穩無浪。在沙灘上行走的螃蟹,完全不對伫立在此的男性産生警戒感;飛行在天空的海鳥,則是一副天空即我家似地隨意翺翔。

毫無人煙的沙灘上有三名男子。

不,正確地說應該是兩個人,因爲其中一個人已經倒臥在沙灘上,永遠無法動彈。

死去的男人相當年輕,年紀看似才剛渡過少年期而已。他穿著磨損破裂的老舊軍服,身體的正面已焦黑不成原形,臉孔與身體都被強烈的火焰吞噬,想必是在尚未感受痛苦的情況下瞬間死亡吧!

兩個男人則站在這具屍體的旁邊。

「劄托大人,這還真是讓人失望呢。」

其中一個男人開口如此說道,他是一位容貌樸素的中年男子。

「是啊……和傳言中有相當大的出入,到底是爲什麽呢?」

另一個人——劄托如此回答,他的一頭透明長發隨著海風飄揚。

「算了,這不重要。快點動手吧,拉斯哥爾。」

劄托如此說道,中年男子——拉斯哥爾=奧塞羅優雅地行了個禮。

「遵命,請您稍候片刻。」

拉斯哥爾跪在沙灘上,並從懷中取出一把奇妙的短劍——那把劍擁有模仿人類手部的劍柄,還有用石頭打造而成的劍身,這名黑衣男子反握這把看似不具實用性的異樣短劍。

「那是什麽東西?」

「這是逝去石劍『夜』,乃是應當不存在的第八把追憶戰器。」

語畢,拉斯哥爾=奧塞羅便將劍插在沙灘上,轉眼間砂石成形,短劍的劍身底端出現了一本『書』

「哦……還真是神奇。」

劄托似乎大吃一驚。

「這是那家夥的『書』嗎?」

劄托用手指向被擱置在旁邊的少年屍體並如此問道。

「您說得一點都沒錯,請過目。」

拉斯哥爾如此催促劄托,劄托將手伸向沙灘上的『書』。看到劄托赤裸的雙手,拉斯哥爾疑惑地皺起眉頭。

「唉呀?您要閱讀嗎?」

「嗯。」

「這還真是少見,您怎麽了嗎?」

劄托露出笑容並說:

「我對『怪物』還滿有興趣的。」

劄托以指尖觸碰到『書』,少年的記憶便開始流進他的腦海。

少年身處于一間用石頭打造而成的房間裏,大小約十公尺見方,天花板有一盞鯨魚油燈,由于只靠著這盞燈照明房間內部,因此裏面非常昏暗。房間只有一扇門,這道又冷又硬的鐵門硬生生地將房間內外區隔開來。

他直接坐在石地板上,姿勢就像胎中嬰兒般環抱雙膝。

裏面既沒有椅子,也沒有床單,只有一件破爛的衣物維持身體的溫度,這件被汙垢與汗水浸濕的木棉材質且寒酸的衣服就這樣肮髒地包覆在他的身上。

他的年紀推測約十五歲上下,擁有黑色眼睛與黑色頭發,汙垢布滿了他那身高略矮的幹瘦身體,若用他那不曾修剪過的指甲摳抓自己的皮膚的話,那些汙垢將會紛紛剝落;他的身上散發出一股讓人敬而遠之的氣味,但是他本人並不以爲意,對他而言,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包括他在內,房間裏總共有十五位男性,年齡層分布很廣,有和他一樣差不多十五歲左右的男孩,也有看起來超過六十歲的老年人。全部的人都和他一樣裹著破爛衣物,並蹲在石地板上。

他是『肉塊』。

他們是被神溺教團飼養並且穿著人類衣服的家畜。他們失去記憶,並且沒有自我意識,只是等著被神溺教團用于人體實驗或作成人類爆彈的肉塊。

他的名字並不重要。

就算這群失去記憶、沒有自我意識且喪失生存意義的人擁有姓名,那又代表什麽呢?

他用手摸索昏暗的地板,將手碰觸到的東西撿起來並丟進嘴裏。他撿到一塊面包屑,但是他咬了一口後就吐了出來,因爲面包屑早已發黴。

他又再度在地板上開始尋找面包屑,但是他摸到的全都是別人吃過又吐出來的面包殘渣,偶爾摸到的面包屑若不是小到不足以果腹,不然就是已經發黴。

四周的男性都和他一樣尋找地板上的面包屑。惡心的咀嚼聲以及更爲惡心的嘔吐聲響徹整個黑暗房間,房間角落有時也會傳來大小便的排泄聲。

突然,一個拿著水桶的男人打開門並站在門的另一側,他叼著沒點火的煙,年紀大約四十歲——似乎是管理這群肉塊的飼養人員。

「你們這些肉塊,我要潑水了。」

飼養人員一說完,肉塊們隨即站了起來,並將身體靠在牆壁上。飼養人員便將水桶的水撒向地板,把腐壞的面包屑沖走。

之後,再從籃子裏拿出面包屑撒在地上,肉塊們紛紛飛奔向食物,一面發出有如餓昏頭的野狗叫聲,一面撿起新鮮的面包屑並爭先恐後地往嘴裏塞。

他的手摸到一個很大塊的面包屑,附近的一個肉塊伸出手打算奪走那塊面包屑,他把那個肉塊的手撥開,和這一模一樣的面包屢爭奪戰在房間的各處不斷上演。

飼養人員則是一臉厭惡地注視著這一切。

「有夠惡心,我到底還要做這種工作多久才行啊……」

並且如此唠叨著。

這時,一塊面包屑滾到飼養人員的腳邊,少年便將手伸向那塊面包屑,然而,他卻被一個肉塊推倒在地上,並撞到飼養人員的腳。

「別碰我,你這混帳!」

飼養人員往他身上踢了一腳,他並沒有發出任何哀號聲就直接倒在地板上,卻沒有人將目光放在他身上。

「畜生,煩死人了。喂!混帳東西,給我過來!」

說完,飼養人員抓住他的後頸並讓他站起來,他也絲毫沒有抵抗地站起身。

「到懲罰室反省!」

他就這樣被抓著後頸,並從房間裏被拖了出去。

這個叫做懲罰室的地方,其實和剛剛的房間沒有兩樣,只是比剛剛的房間冷,而且沒有面包屑。他即將被關在這裏一、兩天,在這段期間內,他必須忍耐饑寒交迫的痛苦。

這間房間裏有另一名和他年紀相仿的少年,他在那名少年的對角在線的角落席地而坐。

他並不爲自己因爲一些微不足道的理由,不,應該說毫無理由地被關進懲罰室一事感到生氣。他並沒辦法爲此憤恨不平,他很清楚自己是個喪失自我意義的東西,他的存在毫無價值。正因爲毫無價值可言,所以就算被關進懲罰室、就算會被殺,他也應當全盤接受。

他們不能拒絕,也不能思考如何拒絕。沒有任何價值的東西,無法擁有做出任何行爲的權利。

爲了抵禦寒冷,他縮起身子並將腳掌相互摩擦,此時,對角線的另一邊發出一道聲音:

「待在那邊很冷,過來這邊吧。」

他無法理解有人對自己講話,也無法理解另一個角落的少年正在對自己說話,因爲沒有人會對肉塊講話,肉塊也不會跟人講話。

他空虛的思緒因爲這個突如其來的舉動而稍微停止運作。

「……不想過來的話就算了。」

看到對方一直沒有響應,對角在線的少年很不高興地如此說道。肉塊也不會不高興——基于這點,他認爲另一位少年是個異端份子。

他一直盯著少年看,因爲這名少年讓他感到相當恐怖。

應該和自己相同處境的人,卻和自己不一樣,有如一只綿羊看到混在綿羊群裏的山羊一樣恐怖。他沈默了一會兒,少年也同樣沈默不語。

經過一小時之後,少年又再度開口:

「你叫什麽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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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二 五月 24, 2016 6:59 pm

少年如此詢問,他不禁也反問回去:

「你是什麽東西?」

好久沒講話了,他幾乎已經遺忘了講話這個功能。

「你問我是什麽東西喔?和你一樣,我是肉塊。」

少年搔搔鼻頭並如此回答。

「我叫雷利亞=布克華特,你呢?」

他無法理解雷利亞反問回來那句話的意思。

「快回答我。你至少也有名字吧?」

他回想起自己的名字,沒錯,自己也有名字,他卻已經很久沒有思考過這個問題。

于是他報出姓名:

「……我叫艾恩立凱,艾恩立凱=畢斯海爾。」

少年對報出姓名這件事感到非常奇妙,那是種仿佛承認自己是個人類、仿佛承認自己身爲一個人類,而不是其它東西的心情。

于是,他第一次産生存在于世上的意義——他並不是其它東西,而是一個人類。艾恩立凱=畢斯海爾的故事從此刻起拉開序幕。

艾恩立凱注視著坐在眼前的雷利亞,並一直看著這個第一次問他姓名的奇妙肉塊。他感到相當困惑和恐懼,所以一直緊盯著雷利亞。

「你之前做了什麽事?」

雷利亞提出問題。

「我什麽都沒做。」

艾恩立凱如此回答。

「什麽事都沒做卻被關進這裏,你還真慘。」

雷利亞皺起眉頭後,艾恩立凱則反問:

「你又做了什麽事?」

「我嗎?」

「嗯。」

艾恩立凱點了點頭。艾恩立凱對于兩人能形成對話這件事有點受到驚嚇,他首次發現自己居然擁有此種機能。

「一個和我同房間的夥伴發燒了,我跟剛剛走掉的飼養人員要一點藥,就這樣而已。」

「……要一點藥?」

艾恩立凱的臉不禁有點扭曲。

「你不能做那種事情。」

「我現在已經切身體驗到了。」

一說完,雷利亞就歪著頭,艾恩立凱發現他的臉腫了起來,似乎被飼養人員打得很慘。

「你真是個爛肉塊,不可以做那種事情。」

艾恩立凱這麽說。

「我又沒有做壞事,只是說出那句話而已。」

雷利亞聳了聳肩並回答艾恩立凱,可是艾恩立凱並沒停下來:

「講話也是壞事,思考也是壞事,肉塊是不可以思考那些事的。」

「……什麽意思?」

雷利亞的表情有點陰沈,而艾恩立凱繼續講下去:

「以前有人告訴我——我們是肉塊,雖然和人類擁有同一種形狀,卻是不同的東西。我們沒有任何價值,只能單純活著、然後死去。」

「你想表達什麽?」

「沒有任何價值的東西,是不能要求任何權利的。我們沒有講話的權利或是思考的權利,所以像你想要藥這種事,是不可以思考的。」

「那只是大原則吧?」

雷利亞帶著一副無法認同的表情並搖了搖頭。

「就算你叫我別想,可是就是會不由自主地思考,這沒辦法控制吧?」

「才不會沒辦法控制!」

艾恩立凱有如封住雷利亞的反駁似地大聲喊叫,他不明白自己爲什麽會大叫的原因。

「你在生什麽氣啊?」

雷利亞帶著怒氣瞪著艾恩立凱。

「……我們不可以做這些事。」

「……我在問你爲什麽生氣。」

艾恩立凱也瞪了回去,之後兩人互瞪了好一陣子。

「艾恩立凱,你爲什麽要生氣?」

「不能原諒。你明明就是個肉塊卻在想這些事,這件事不能原諒,我們是毫無價值的。」

雷利亞對艾恩立凱投射充滿敵意的眼光,他們兩人之間飄散著一股互爲敵人的氣息。

「我們不會思考任何事情,也不會去想任何事情,我們是沒有價值的東西。」

「不對!」

雷利亞相當堅決地反駁回去。

「我……我才不是沒價值的東西。」

「你說什麽?」

艾恩立凱在這瞬間無法理解雷利亞的意思,好不容易才勉強地擠出剛剛那句話。雷利亞瞪著艾恩立凱,又重複說了一遍。

「我才不是沒價值的東西。就算我是個肉塊,我也不是個沒價值的東西。」

「……你不太正常。」

艾恩立凱的恐懼不知不覺已化作憤怒,並打從心底認爲不能原諒眼前這位少年。

「我們什麽都沒有,只能在這裏吃面包屑、排泄,並且總有一天死去。

我們會被送上實驗台,或者變成爆彈而死。僅是如此,我們有什麽價值?還是你認爲自己不會變成那樣?」

艾恩立凱口沫橫飛地持續大聲嚷嚷。

「我才沒有這麽想,我們的下場一定是那樣。」

「既然你已經知道的話,就趕快承認我們根本沒有價值!」

艾恩立凱在不清楚自己爲何生氣的情況下,持續大聲叫喊。

「不對。就算我是肉塊,就算我被送上實驗台或被做成爆彈,結論還是一樣。

我並不是個沒有價值的人。」

「……爲什麽?你這混蛋!」

艾恩立凱突然站起來並撲向雷利亞,衰弱無力的雙腳因急遽的動作而顯得踉踉跄跄。

他推倒坐在地上的雷利亞並掐住他的喉嚨,他打算用他那軟弱無力的大姆指壓碎雷利亞的喉嚨。

「你要幹什麽!」

雷利亞拼命抵抗。他用手亂抓艾恩立凱的臉,並以指甲劃傷艾恩立凱的眼睛,艾恩立凱痛得大叫,並且揮開雷利亞的手。

「混蛋!」

雷利亞一腳踢開艾恩立凱,艾恩立凱立刻跌倒在地。

「你做什麽!」

艾恩立凱氣喘籲籲地瞪著雷利亞,浮現在他臉上的表情並不是憤怒。

「不能原諒。爲什麽只有你可以說這種話,爲什麽只有你有價值?」

他臉上的表情是忌妒,艾恩立凱既忌妒又憎恨斷定自己含有價值的雷利亞。

「爲什麽只有你……」

艾恩立凱無法繼續說下去。

「艾恩立凱……我……」

就在雷利亞話講到一半時,旁邊突然傳來一道聲音。厚重的鐵門緩緩敞開,一個男人懶散地走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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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二 五月 24, 2016 6:59 pm

「嗯?你們剛剛在幹什麽?」

是飼養人員,艾恩立凱和雷利亞呼吸急促地看著飼養人員的臉。

「那邊的那個肉塊,你在做什麽?站起來,你的懲罰結束了。」

飼養人員隨口說道,並拉起雷利亞的手。艾恩立凱不禁打算站起來大叫:『我的話還沒說完!』

「艾恩立凱,我……」

雷利亞似乎還想說些什麽話。

「你還敢啰唆!」

飼養人員以反手揍了雷利亞一拳,雷利亞不禁屈身抱腹,飼養人員又再次把他硬拉起來。

「……對了,你之前還多嘴想要一點藥吧?」

飼養人員拖著雷利亞突然說出這句話,他的表情明顯地露出嘲笑的神色。

「真是愚蠢,那小鬼已經沒事了。」

「……咦?」

雷利亞雖然被毆打受傷,但是他的表情還是一瞬間明亮了起來。

「那家夥沒事了嗎?」

「那種病本來就不需要藥物治療也會自己痊愈,真是愚蠢的肉塊。」

飼養人員發出冷笑回答。

「那就好。」

雷利亞小聲地自言自語。這時候,艾恩立凱看到雷利亞發腫的臉上突然改變表情。

「那家夥……已經沒事了。」

雷利亞再度喃喃說道。艾恩立凱卻在那時候看到雷利亞的表情突然轉換,他緩緩擡起被毆打而腫脹的臉頰,嘴巴描繪出一條曲線,眼睛也稍稍瞇了起來。

艾恩立凱知道那道表情,他知道那是他久末見到、久未回想起的表情。

那道表情稱爲『笑容』。

大門應聲關上,只剩艾恩立凱一個人留在房內。

雷利亞離去之際的表情如印記般深深地烙印在他的內心深處,艾恩立凱明白,不論經過多少歲月,他應該都能夠回想起眼前這一幕。

艾恩立凱的心中相當疑惑那家夥爲什麽能露出笑容。

也對雷利亞爲何而笑的原因産生疑惑。

他不可能認爲自己到今天爲止的人生,以及接下來的人生都不會碰到痛苦,因爲艾恩立凱已經完全放棄人生,所以他才有辦法繼續忍耐。

然而,雷利亞卻綻放出笑容,應該和自己是同一種人的雷利亞居然能夠露出微笑。

艾恩立凱已經回想起笑容的原貌,回想起這個世界上還是存在著笑容,而且自己說不定也能夠露出『笑容』這個表情。

這比任何事情都要痛苦,因爲希望有時會比絕望更令人痛苦。

艾恩立凱低聲啜泣。

「爲什麽你笑得出來?」

他只是一直哭泣,直到進入夢鄉,他甚至忘卻自己的饑餓感,只是持續沈眠。

離開懲罰室的日子終于到來,艾恩立凱被飼養人員帶出懲罰室,又回到原本的房間。

艾恩立凱吃完一點面包屑後,立刻移動到房間角落席地而坐,接著他面向牆壁,不讓別的肉塊看見自己的臉。

他想嘗試一件事,這是一件非嘗試不可的事。

艾恩立凱對嘴唇施力,已經完全緊閉的雙唇一邊微微顫抖,一邊改變形狀,嘴唇的兩端有如微笑一般地往上擡起,眼睛則像痙攣似地慢慢微閉,眉間卻像是忍耐苦楚般産生皺折,臉頰的皮肉也被嘴唇擠壓而鼓起。

那道表情看起來也不能說不像笑容,只是臉上的每一部分都毫不相稱且沒有一致性,變成一副很像笑容的怪表情,只能說是很難看的模仿笑容。

「……可惡!」

他如此暗自叫罵,也解除了臉部的緊繃,雖然沒有鏡子,可是他很清楚這並不叫笑容,只是單純地扭曲臉部罷了。

艾恩立凱打算再嘗試一次,可是臉頰又和剛才一樣扭曲變形,他決定試著發出聲音,也許只要發出笑聲,臉也會自然而然地變成笑臉。

「……咕、咕。」

可是從口中發出來的卻只有像鳥在哀號的聲音,和笑聲相差甚遠,當然臉部表情也一樣和笑容似像非像,還是一副怪表情。

「……可惡!」

艾恩立凱又再罵了自己一次,這樣子根本沒辦法成功。

「你、你在、做什麽啊?」

這時有一個肉塊對他說話。這個對著艾恩立凱說話的肉塊臉上毫無智能的神色,雖然勉強可以說話,但是精神早已完全被破壞殆盡。

「……我正在努力讓自己笑。」

艾恩立凱繼續面向牆壁,並如此回答那個肉塊。

「笑?嘿嘿~~咦~~~那是什麽?」

「我不知道。」

發問肉塊的目光這時已經沒有放在艾恩立凱身上,他早已失去理解語言的能力。

「呵呵呼呼~~嘿嘿嘿~~哈哈哈哈~~」

肉塊一面發出狀似笑聲、又類似哭聲的聲音,一面搖搖晃晃地在房間裏四處行走。

「爲什麽?」

艾恩立凱如此輕聲自問。

「……爲什麽那家夥笑得出來呢?」

一想到這裏,他又抱著頭開始暗自啜泣。

過了一段時間之後,艾恩立凱在這段時間裏每天都讓自己努力綻放笑容。每天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扭曲臉部,受到挫折後又再度挑戰,但是艾恩立凱的臉頰在這段過程中卻與目標完全相反,變成一張既陰沈又尖銳的表情。

有一天,艾恩立凱房間的門突然打開,幾個飼養人員紛紛走進房間,和平常不同的是,他們並沒有帶著裝滿面包屑的籃子,而是環顧著衆多肉塊,似乎正在物色某樣東西。

「記得選好一點的肉塊,今天希葛爾大人和剛邦傑爾大人難得大駕光臨。」

一個飼養人員如此說道。

「嗯,我知道,哪一個比較好?」

他們大略掃視四周之後……

「就選這家夥吧。」

一個飼養人員突然抓住艾恩立凱的手。

「這肉塊很奇怪,常常帶著一副怪表情,就像這樣。」

語畢,這個飼養人員便模仿出艾恩立凱的表情,並引起一陣哄堂大笑。雖然艾恩立凱不太高興,但是他也無能爲力。

飼養人員把艾恩立凱帶出房間,並進入一間位在甲板上的大房間。這是他第一次從船底走到外面,太陽的光線與碧藍的海水在他眼裏顯得相當絢爛奪目。

他被帶到一間似乎不是爲肉塊,而是專門爲飼養人員而准備的房間。這個房間和底下那些聚集肉塊的房間不同,內部的裝潢既舒適又幹淨。

大小大約是肉塊房間的五倍大,房間中央有一個約有肉塊房間大小的巨大籠子。

艾恩立凱依照他們的吩咐走進籠子裏,裏面除了艾恩立凱以外,還有另外一個男人,那個人穿著一件非常寬大的衣服,並戴著一頂覆蓋整顆頭顱的頭盔。從他的體型小大來看,他似乎是位男性,那頂戴在頭上的白色頭盔不知爲何雕刻著一道微笑的神情。

籠子之外則有幾個男人,除了帶艾恩立凱過來的飼養人員,還有幾名白衣男子,房間最深處的沙發上坐著一位長發男子和一位老人。

在這間房間內,這兩個男人似乎擁有最崇高的身分地位。

「哦~~雖然你的方法也很有趣,不過我實在沒什麽興趣。

我認爲還有其它方法可以打倒哈缪絲=梅瑟塔。」

坐在沙發上的長發男子開始說話。

「哼!希葛爾,老夫已經聽膩了你的虛張聲勢,雖然你自稱有打倒哈缪絲=梅瑟塔的方法,可是你根本沒有任何行動吧?」

老人如此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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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二 五月 24, 2016 6:59 pm

「哈哈~~因爲施展方法的時機尚未成熟喔!而且對我而言,哈缪絲不過是幾個障礙物中的其中之一而已。」

「哼!真是個只會整天唠叨金錢的男人,老夫根本無法了解你的想法。」

「我也無法了解你的想法。吾等乃是僅次于天神的真人,而你卻打算創造出淩駕于真人之上的東西。」

「老夫並不指望你能理解。」

「算了,無所謂,反正真人們個個傲睨自若,像我們如此交情不錯的真人才是例外。」

「哈哈,說得好!」

艾恩立凱並無法理解他們的對話。

「實驗體是男性,年齡約十六歲左右,既沒有病史也沒有魔法素養。」

「根據上次的失敗經驗,這次將注入致死量100%的藥物。」

「不會像上次那樣,剛注射完就馬上死亡嗎?」

那群白衣男子正在談論這些內容。

「話說回來,剛邦傑爾,這是什麽實驗?」

「你到底有沒有聽別人說話啊?老夫應該說過,這是一種讓人腦強制獲得魔法權利的藥物實驗。」

「這個我知道,不過這實驗之前似乎才剛失敗過。」

「重要的是從錯誤中吸收知識,這種實驗又不可能會一次或兩次就成功。」

「我覺得這是浪費時間。」

看來這位老人名叫剛邦傑爾,長發男子則叫做希葛爾。

雖然艾恩立凱無法理解他們談論的內容,不過基本上他了解這是一項實驗,而自己則是實驗品。

四周正在討論各式各樣的話題,他雖然聽得見,但是聽起來卻距離相當遙遠。

艾恩立凱心想自己似乎即將面臨死亡。

這個應該是人體實驗吧?肉塊正是因此而存在的。諸如人類爆彈或是人體實驗,肉塊們就是爲了這些事情才被飼養存活下來。

他並不覺得可怕,反正事實就是如此。

但是只有一件事。

如果可以,只要一次就夠了,艾恩立凱的心中想著『我想笑看看』這件事。

他開始試著扭曲臉部。和以往一樣,他只是拾起臉頰的皮肉並壓下眼角,然而卻和以往一樣,他根本無法露出真正的笑容。

直到最後,我仍然無法笑出來嗎?

一想到這裏,他不禁悲從中來,艾恩立凱的眼睛突然流出淚水。

「……這家夥怎麽了?」

戴著白色面具的男子如此嘀咕。

「怎麽了?伯拉摩特?」

「屬下不清楚,屬下才剛覺得這家夥的臉很怪時,他就突然開始哭了起來。」

「哦~~」

坐在沙發上的老人饒富興致地看著艾恩立凱。

艾恩立凱打算再笑一次看看,因此用袖子拭掉眼淚並努力擠出笑容,可是又失敗了。

不管怎麽嘗試都笑不出來。

爲什麽我沒辦法笑呢?我明明一直這麽拼命、這麽努力了。

「…………」

其實原因很簡單,因爲沒有一件事能讓艾恩立凱笑出來,所以他根本無法由衷發出笑容。可是就算如此,就算他知道這是浪費時間,他還是想笑看看。

「這個肉塊還真奇怪。」

有人在籠子外說出這句話。

白衣男子們紛紛停下手邊的事並看著艾恩立凱,疑惑和猶豫開始在他們之中蔓延開來。

「嗯。」

名字似乎叫剛邦傑爾的老人又再度發出聲音。

「喂,伯拉摩特,把那個小子帶來這裏。」

「帶過去您那裏嗎?那您打算如何處理這個實驗呢?」

一名戴著面具的男人語帶驚訝地詢問。

「晚點再處理就好,我叫你帶他過來。」

「屬下冒犯了。」

這名戴著面具的男人……好像叫伯拉摩特……他拉起正在哭泣的艾恩立凱的手,接著指示外頭的人打開籠子的門。

就在門打開的同時,飼養人員突然沖向艾恩立凱。

「你在搞什麽鬼!」

他說完之後便往艾恩立凱的臉揍了一拳,並對著倒在地上的艾恩立凱大聲怒吼:

「肉塊怎麽會哭啊!我的、我的天國之行要怎麽辦!這樣我就沒辦法去天國了!」

飼養人員拼命搖晃艾恩立凱的身體,剛邦傑爾則是一臉無趣地眺望著這一切。

「喂,伯拉摩特,這家夥太掃興了。」

剛邦傑爾用食指指著那個飼養人員說道。

「屬下遵命。」

伯拉摩特回答剛邦傑爾之後,下一瞬間,伯拉摩特身上的衣服便有如床單似地開始擴展,衣服的布好像有生命一般,卷起飼養人員並包住他的身體。

「請問可以殺了他嗎?」

「這還用問,蠢材。」

伯拉摩特點了點頭之後……

隨著一陣叽叽的聲音,包著飼養人員的布開始變形扭曲,包覆在裏面的身體似乎也連帶一起卷曲扭轉,包在外面的布沒多久就染上了一層鮮紅色。

伸展延伸的布開始收縮並回到原本的衣服尺寸,飼養人員的身體如同被擰幹的抹布似地滾落在地板上。

「請問該怎麽處置屍體呢?」

「連同靈魂整個丟掉,不用送這種家夥上天國。」

「屬下遵命。喂!你們聽到了吧?」

伯拉摩特對著白衣男子們指了指屍體,白衣男子們雖然抱持著疑問,但是仍然遵從指示收拾屍體。

艾恩立凱被伯拉摩特帶到剛邦傑爾的面前,剛邦傑爾端詳地打量艾恩立凱的身體。

「喂,從剛剛開始,你到底想做什麽?可不可以別讓這麽臭的肉塊站在我面前呢?」

名字似乎叫希葛爾的長發男子如此抱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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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二 五月 24, 2016 6:59 pm

「你安靜看,這肉塊很有趣吧?」

「唉,我不奉陪了。」

希葛爾聳了聳肩並站起來。他推開艾恩立凱,搖搖晃晃地走到外面。

「喔,剛好有位子了。小子,過來坐這裏。」

剛邦傑爾拍了拍自己旁邊的沙發。艾恩立凱不知所措,他從來沒被別人以如此溫柔字句對待過。

「快去啊!」

伯拉摩特推了一下艾恩立凱的背,艾恩立凱馬上坐在剛邦傑爾旁邊的位子。

「伯拉摩特,你看過在死前會哭的肉塊嗎?」

「屬下沒有。」

伯拉摩特如此回答。

「老夫也沒有。這真是太有趣了,有趣的東西就一定要得到手。」

「您說得一點都沒錯。」

老人看著艾恩立凱的眼睛並問道:

「你爲什麽會哭呢?」

「……我本來想要笑。可是我沒辦法笑,連一次都笑不出來。」

艾恩立凱如此答道。

「竟然會有說出這種話的肉塊。這世上真是千奇百怪,讓人難以捉摸啊!」

剛邦傑爾摸著下巴並輕聲低語。

「不過,那應該很簡單吧?只要有快樂的事,應該就笑得出來了吧?」

「我是肉塊,所以才沒有那種東西。」

「唔~~說得也對。」

剛邦傑爾注視著艾恩立凱的臉,並思考一陣子之後……

「你叫什麽名字?」

「艾恩立凱。」

「艾恩立凱,我問你一個問題,你認爲最快樂的事情是什麽事?」

艾恩立凱搖了搖頭並說:

「我不知道。」

「有很多快樂的事情,例如享用美味的佳肴、暢飲好喝的醇酒、抽煙以及和女人上床等等。不過這些快樂事情的根源就是生存的喜悅,你明白嗎?」

「不太明白,不過我認爲應該就是這個樣子。」

「艾恩立凱,你知道該如何體會生存的喜悅嗎?」

「我不知道。」

艾恩立凱立刻開口回答。

剛邦傑爾就像一位很有耐心的老師一般,和藹地繼續對艾恩立凱述說:

「總歸一句,只要殺人就好。不是你死就是我活,還有比殺人更能體會生存的辦法嗎?」

「我不太清楚,殺人很快樂嗎?」

「沒錯,相當快樂。真的很快樂喔!漸漸變強、取得勝利、殺死對手。這世上並沒有比殺人更快樂的事了。」

剛邦傑爾讓艾恩立凱看著自己的雙手。

「艾恩立凱,看看老夫的雙手。如何?看起來很衰老吧?現在憑老夫的手,連一個小孩子都無法殺死。」

剛邦傑爾繼續述說:

「老夫以前當過很長一段時間的一般儉樸市民,做爲一個善良平凡的男人而活在世上。

那是一段難以忍受的人生——壓抑自己的欲望並且一直對自己說謊,這才不是真正的人生,滿足自己的欲望才叫人生。當老夫遇到神溺教團之後,才驚覺到這件事實。

可是,當老夫了解到這個真谛時,身體已經老態龍鍾,已經衰老到無法用自己的雙手完成殺人的欲望,更不可能夢想讓自己成爲最強的人類。

所以,我努力尋求一個可以頂替我、可以替我達成願望的人。

我要用這雙手創造出一個怪物。」

「怪物……」

「現在可以堪稱世上最強的人,非哈缪絲=梅瑟塔莫屬。她既是當代最強的武裝司書,也是老夫們的宿敵。殺掉她並以下一位最強帝王之姿君臨世界,老夫正在尋找可以讓我看見此種無上快樂的人。艾恩立凱,你知道爲什麽我要跟你講這件事嗎?」

「……你要我成爲怪物嗎?」

艾恩立凱輕聲回答。

剛邦傑爾很滿意地點了點頭。

「艾恩立凱,你真聰明,你說得一點都沒錯。」

「變成怪物就可以笑得出來了嗎?」

「當然,艾恩立凱,你會非常快樂,快樂到有幾張臉都不夠用的。」

艾恩立凱注視著剛邦傑爾並說:

「我想要笑,爲了笑我什麽都肯做。」

剛邦傑爾撫摸著艾恩立凱的臉頰並露出一臉疼愛的笑容。

「伯拉摩特,我決定了,帶他去老夫的島上。他一定會成爲一只好怪物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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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戰鬥司書與雷之愚者 第三章 自我了斷的男人、無法殺人的拳頭
自我了斷的男人、無法殺人的拳頭

劄托緩緩靠近,站在洛蘿缇面前並一直盯著她。

他露出非常不安的神色,並用宛如不具情感、如藍色空洞一般的雙瞳看著洛蘿缇。

「哈缪絲=梅瑟塔呢?」

「代理館長嗎?」

「她去哪裏了?」

「我、我不知道。代理館長的個性不知道該說很隨興,還是該說讓人猜不透……」

劄托微微皺起眉頭,接著馬上從洛蘿缇的身邊經過並准備離去。

「請你等一下。」

「怎麽了?」

劄托轉頭回答道。洛蘿缇打算先講點話以了解狀況,所以她提出一些無關痛癢的話題。

「那、那個……你已經不做挨打專家了嗎?」

「已經沒有必要了。」

劄托只留下這句話,便繼續邁開步伐,他似乎對洛蘿缇完全不感興趣。

「請等一下,劄托先生。」

洛蘿缇抓住劄托的袖子並再叫住他一次,此時劄托的表情勃然色變,洛蘿缇一看到他轉頭過來的臉孔後,不禁雙腳一軟,因爲他那帶著憤怒與驚愕的眼睛正瞪著洛蘿缇。

「爲什麽妳知道這個名字?」

「是代理館長告訴我的。」

「……原來如此。」

當劄托說完之後,他有點不悅地皺起眉頭,那副表情就像對『劄托』這個名字含有怨恨似地。

「你找代理館長有事嗎?」

洛蘿缇一問完,這名男子便開始思考。

「我打算被她殺死。」

「……啊?」

「我打算被哈缪絲=梅瑟塔殺死。」

「對不起,請問你在說什麽?」

「我說我要讓哈缪絲=梅瑟塔殺死。」

洛蘿缇呆若木雞地聽著這句話。依照代理館長所言,他似乎想要自殺,不過他卻說想要讓哈缪絲殺死,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以自殺而言,這樣子也太拐彎抹角了。

洛蘿缇認爲他如果想送死的話,上吊或許還比較快。

「請你等一下。你突然對我說出這麽奇怪的事,我也很頭痛,就算是代理館長,她也不能毫無理由就殺人。」

「我說我想死,這理由應該就很足夠了。」

「……不,完全不夠。」

「別抓著我的衣服。」

劄托撥開洛蘿缇的手,不過洛蘿缇沒這麽輕易就松手。

「妳剛剛就一直很礙手礙腳,我現在得去找哈缪絲=梅瑟塔才行。」

我才不讓你這麽做,哈缪絲剛剛才交代過要幫助這個人。

讓原本應該要幫助的人死去,這根本算不上任務。雖然洛蘿缇完全搞不清楚狀況,不過她也只能制止劄托。

「等一下,我不會讓你送死的。」

她這次並不是抓衣服的袖子,而是抓著劄托的手腕。

「不然,由妳殺了我吧。」

「……咦?」

「和哈缪絲=梅瑟塔比起來,妳的能力雖然還不夠,不過剛剛那一拳也栢當不錯。只要能殺死我,由妳處理也沒關系。」

洛蘿缇並不明白他說的內容,I(能瞠目結舌地伫立原地。

「殺了我。」

「……我辦不到。」

洛蘿缇如此回答,劄托流露出焦慮的神情。

「夠了,妳直首正礙手礙腳,給我滾。」

「就算你這麽說……」

劄托想撥開被洛蘿缇抓住的手,洛蘿缇則是拼命用雙于抓住劄托的手腕不讓他撥開,從旁邊看來,說不定就像一對正在吵架的戀人。

此時,洛蘿缇的腳忽然被某樣東西打到,洛蘿缇低頭一看,發現下面行一顆小鐵彈爪在滾動。洛蘿缇便放開劄托的手腕,並撿起那顆小鐵彈。

「是代理館長的連絡彈。」

她打開鐵彈正要查看內部時,一張小紙條從裏面掉了出來,洛蘿缇和劄托閱讀著那張小紙條的內容。

『劄托,就算你來找我也是沒用的唷!』

劄托從洛蘿缇手上奪走那張紙條並用力撕成碎片,接著背向洛蘿缇快步離開。

「劄托先生,你要去哪裏?」

「別跟過來!」

劄托撂下這句話後,馬上離開了此地。

「就算你說別跟過來,我的工作也不允許自己這麽做。」

洛蘿缇屏住氣息跟在劄托身後,她與劄托保持兩百公尺以上的距離,一邊挑選劄托回頭也看不到她的死角,一邊跟蹤在後。她大致上也學過跟蹤的技術,如果對方是一般人的話,就算是高難度的單獨跟蹤,也不會被輕易發現。

洛蘿缇決定先收集他的相關資料。在完全搞不清楚現況的情形下,她也很難采取行動。劄托不知爲何相當渴望死亡,而且他似乎並不想自己上吊或跳海等等自殺方法,而是希望別人殺死他。

劄托的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呢?洛蘿缇認爲必須先對此一探究竟才行。

劄托穿過鬧區並越過碼頭,前往一到晚上就會變得杳無人迹的倉庫街。

在倉庫街裏的一個特別老舊的小倉庫前面,劄托突然停下腳步,他打開生鏽的鐵門走進裏面。

「唔……」

雖然獨自進去有些不安,不過也不能在這裏就此退縮。洛蘿缇開始尋找可以潛入裏面,而且不會顯露身形的地點。她在倉庫的另一邊找到一個在屋頂附近的通風口,並從石壁攀登而上,成功地潛入倉庫內。

雖然裏面很暗,但是這對洛蘿缇的優秀夜視能力並不構成問題,而且應該不會被裏面的人發現。她小心地讓自己攀爬牆壁時盡量不發出聲響,並安靜地降落至地面。潛入行動相當成功。

內部看起來似乎久未使用,因此布滿塵埃,洛蘿缇認爲應該避免塵埃引起打噴嚏或咳嗽的舉動。倉庫裏面堆著許多布袋,從氣味來推測,這裏應該是儲存煤炭的倉庫。

洛蘿缇將耳朵貼近地面,她只聽到自己的心跳聲,以及從倉庫的另一面傳來一個人的腳步聲,除此以外,連老鼠的腳步聲都沒聽到,因此,倉庫之中應該就只有劄托和自己而已。

洛蘿缇從塞滿煤炭的袋子陰影處偷偷探出頭,倉庫另一邊的角落有一個小空間,劄托擦亮火柴棒並點燃煤油燈。

光線瞬間照亮劄托的身影,他的四周就只有一盞油燈、一個粗糙的睡袋還有一個小型包包而已。從擁有睡袋這點來看,這裏應該就是他的棲息場所吧?之前挨打專家的工作應該讓他不愁于金錢才對,洛蘿缇完全不明白他生活在這種地方的原因,難道他有不能住在旅館的理由嗎?

劄托從包包裏面拿出某樣東西,該物體反射油燈的亮光而顯得閃閃發亮,洛蘿缇看出那是一把短劍。

劄托以反手抓住那把短劍,突然刺向自己的手背。

「!」

洛蘿缇好不容易在前一秒將發出叫聲的沖動壓抑下來。長約三十公分的劍刀完全深陷于劄托手背內,並插入裸露的地面。

劄托拔起短劍,並再次揮下這把沾滿鮮血的利刃,目標是剛刺過的傷口。連續刺傷同一個地方的痛楚非比尋常,劄托張大眼睛,似乎正咬緊牙關地忍耐痛楚。

他第三次揮動短劍,這次傷害的地方並不是手背,而是刺進胸膛正中央大約肋骨的交界處一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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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二 五月 24, 2016 7:01 pm

「……啊。」

通常刺進胸膛時都是橫握刀劍,然而劄托卻是直握短劍直接貫穿胸膛,似乎連洛蘿缇所待的地方都聽得到肋骨粉碎的聲響;連遠遠地看著這一幕的洛蘿缇,都很清楚劄托斷掉的肋骨和劍刃已經刺到心髒和肺部。

劄托激烈地咳嗽,鮮血化成飛沬從他的口中噴灑而出。

劄托以雙手反握那把染血至握柄的短劍,他的口中一面傾瀉出鮮血,一面將短劍抵在喉嚨上。

如此嚴重的傷勢一定會死,不論是否在自身身體上施加強化肉體的魔法,這樣已經無藥可救了。由于事出突然,所以洛蘿缇來不及阻止他。

「……糟了。」

洛蘿缇低聲發出慘叫,任務便于瞬間宣告失敗。

她已經沒有躲藏的必要了,洛蘿缇立刻露出身形並走向劄托的屍體。

油燈空虛地照亮劄托跪在地上並往前傾倒的身體。洛蘿缇的雙腳踏入還很溫暖的血泊當中,雖然她知道爲時已晚,但是她還是將手伸向劄托的身體,就在此時,劄托的左手映入她的眼簾。

「奇怪?」

他的手背上並沒有傷口。洛蘿缇以爲劄托刺傷的是右手,因此繞過身體並打算查看他的右手,這時突然有人說話:

「……妳在做什麽?」

洛蘿缇不禁環顧四周尋找聲音的出處。

聲音的確是從腳下的劄托處傳來的,可是剛剛才死掉的人不可能開口說話。

「……果然是妳。」

劄托從血海之中搖搖晃晃地站起身子,他的臉上沾滿自己的鮮血,並看著洛蘿缇。

洛蘿缇不禁啞口無言。短劍已經貫穿心髒和氣管,但是劄托竟然還能安然無事,她的常識裏認爲這根本不可能。

只有一個人擁有這種能力。

只有襲擊邦特拉圖書館的那個『怪物』。

劄托已經站起身子,並將沾滿鮮血的臉面向洛蘿缇。

「妳在做什麽?」

劄托一臉不悅地詢問洛蘿缇。他的表情上沒有痛苦的神色,讓人完全無法想象這個男人剛剛才用劍刺穿自己的心髒和脖子,別說右手,連稍早刺穿的頸項也不見傷口。

「我原本還以爲妳跟在我後面就是打算殺掉我,結果妳卻只是眼睜睜地看著機會跑掉,妳到底想做什麽?」

洛蘿缇心想自己還是曝露出行蹤了。

她正在考慮是否逃跑。如果劄托就是『怪物』,那他就不可能會輸給自己,所以自己一定要趕快逃到一個地方,然後請求支持。

她的理性如此做出判斷,可是洛蘿缇的雙腳卻沒有動靜。

爲什麽?

只是擁有相同的能力而已,還不能確定他就是『怪物』。

而且洛蘿缇完全無法感受劄托的敵意,也感受不到劄托打算攻擊自己的意圖,因爲這個男人只是衷心冀望著傷害自己的行爲而已,完全感受不到他是否想對洛蘿缇做出任何舉動。

劄托撿起掉落在血海裏的短劍,並且……

「算了,再做一次就好,這次別搞砸了。」

「咦?」

洛蘿缇發出怪聲質疑。

「我會再一次刺進脖子和心髒,當我倒地之後,妳就一直攻擊直到我無法再生爲止,這樣我就會死了。」

劄托一說完,便將短劍朝向自己,洛蘿缇急忙制止住那只握著劍的手。

「請、請等一下。」

「有問題嗎?」

「那個……請你不要擅作主張。」

「……」

「我並不是來殺你的,如果你想要死還是做出其它舉動,都請先等一下。」

劄托的眼睛裏再次浮現出焦慮的神情。

「不然,妳找我有什麽事?」

洛蘿缇顯得有點迷惘並回答:

「我打算幫助你。」

當洛蘿缇一說完,她隨即被一股彷佛撕裂空氣般的異樣氣氛包圍,洛蘿缇知道這就是絕世強者憤怒時的氣氛。

「妳要幫助我?」

「是的。」

「那很簡單,趕快殺死我。對我而言,能幫助我的事就只有殺掉我這件事而已。」

「……那並不叫幫助。」

「妳該不會認爲自殺並不是件好事,所以不要自殺比較好吧?」

洛蘿缇爲了不被劄托的氣勢壓倒,因此拼命在雙眼上灌輸力量並回答:

「我認爲自殺並不是件好事,所以不要自殺比較好。」

洛蘿缇突然感到背部湧上一陣寒意,劄托的雙眼彷佛帶著憤怒和物理性的力量襲擊她的全身。

「我勸妳趁我還冷靜的時候,最好趕快消失在我眼前。」

洛蘿缇也覺得這麽做說不定比較好,然而她卻壓抑住依照建議行動的沖動,如果在這裏退縮,她就失去來到這裏的意義了。

「沒問題的。」洛蘿缇在心中如此暗自鼓舞自己。她認爲自己還有辦法繼續撐下去,因爲跟那位更加恐怖的上司比起來,這個男人還不算恐怖。

「妳到底想做什麽?想回去的話就快滾。」

劄托相當焦慮地如此說著。

「快做出決定。到底要殺我?還是要從我眼前趕快消失?」

「如果我說兩種都不要,你會怎麽做?」

劄托歎了一口氣,焦慮的神色又更加深沈了。

「妳覺得我會怎麽做?」

「我不知道,因爲我是個頭腦不太好的人。」

洛蘿缇一面說服自己不要避開他的眼神,一面和劄托互瞪。

「請你告訴我一件事,你到底是什麽人?」

劄托將視線從洛蘿缇身上轉移開來,並思考了一陣子。

「我只是個愚蠢的人。」

劄托說完這句話之後便沈默不語,洛蘿缇也想不出該如何繼續與他攀談,只好一同保持沈默。

用戰鬥來比喻的話,此種狀況就像雙方都失去攻擊手段而互相窺探對方做法的膠著狀態。洛蘿缇以不殺死劄托爲首要任務,劄托卻相當渴望死亡,彼此勢不兩立,這是一場與暴力不同形態的冷戰。

油燈微弱的光亮照映著兩人的身形,遠處傳來陣陣的波濤聲。海鷗們似乎早已歸巢,原本間斷不停的海鷗聲已經止息。

洛蘿缇試圖看透眼前對手的心思,因此一直注視著劄托。

這個人就是『怪物』嗎?如果他是『怪物』,爲什麽他會在這裏?又爲什麽想要死呢?而且如果他不是『怪物』的話,那他到底是誰?

「爲什麽妳要來這裏找我?」

劄托如此問道,洛蘿缇並沒有回答。

「是哈缪絲=梅瑟塔交代的任務嗎?」

被說中了。洛蘿缇的表情瞬間顯得非常僵硬,劄托看著洛蘿缇的臉又繼續追問:

「哈缪絲=梅瑟塔在想什麽?」

「我並不清楚,因爲我只是個小角色。」

「是什麽任務?」

「……她什麽都沒說,她只有交代要幫助你而已。」

「看來她什麽都沒有告訴妳……」

劄托的眼神突然銳利地一閃,洛蘿缇感受到以往沒有出現的異樣氣氛。

「包括我就是『怪物』這件事。」

洛蘿缇的背脊瞬間發寒,全身上下部被緊張感包圍,她的雙腳正在大喊快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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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二 五月 24, 2016 7:03 pm

「只憑妳一個武裝司書見習生,就打算幫助邦特拉圖書館所追捕的『怪物』嗎?」

「……你就是『怪物』嗎?」

洛蘿缇如此反問。

「我剛剛應該說過了,我就是妳們所尋找的『怪物』。」

劄托堅決地如此肯定。

已經不該猶豫了,此時應該不管極度機密任務而立刻殺死他;不然就應該趕快逃走並請求救援,殺死這個男人——這才是理性的判斷,這才是應當采取的行動。

然而不知爲何,洛蘿缇卻留在原地。

她感到劄托的話裏含有一絲的謊言氣息,有某些地方並不符合常理。

理性和感性在洛蘿缇的腦海中不斷相互爭執,結果由感性獲得勝利。

「……你以爲這麽說的話,我就會幫忙殺死你嗎?」

「什麽?」

「你還真是深思熟慮呢!的確,如果你就是『怪物』的話,我必須殺死你。不過,我不會天真到被這種謊話蒙騙過去。」

「妳說什麽?」

洛蘿缇拼命壓抑顫抖的聲音並接著說:

「你在說謊。」

劄托的牙齒突然發出「喀哩」一聲,並露出一副用理性將逐漸接近沸點的憤怒壓抑下來的表情。

「別再說這些傻話了!快殺了我!」

洛蘿缇心想果然沒錯,他還真是個不擅長說謊的人。

「如果你是『怪物』的話,我早就已經死了。『怪物』攻入邦特拉圖書館殺死不計其數的人,他會在此時此刻猶豫殺死一個人嗎?」

洛蘿缇清楚看出劄托的表情帶著些許驚慌失措。

「我只是尋求死亡,所以就算殺死妳也沒意義。」

「只要我死掉的話,我的學長姐便會從圖書館大舉出動,你就會被代理館長,或是馬特阿拉斯特先生這些厲害的人物圍攻。

這麽做應該比較好吧?」

「……」

「如果你認爲『我是『怪物』,所以趕快殺死我。』的話,從一開始就不會說一堆廢話,而會直接襲擊我或代理館長。我有說錯嗎?」

劄托低下頭沈默一陣子,接著便拾起頭說道:

「原來如此,我倒沒想到這點。」

糟了!洛蘿缇的心中不由得大吃一驚。

說不定自己已經犯下了一個天大的錯誤。

「那就如妳所願吧。」

語畢,劄托將一只手伸向洛蘿缇,洛蘿缇立刻大步退向後方,她的身體猛烈地撞向堆積如山的煤炭袋,崩塌的袋子紛紛壓在她的身體上,雖然洛蘿缇知道會變成這樣,但是她也只能這麽做。

洛蘿缇剛剛所站立的地板呈現一片焦黑。在黑暗的倉庫中,劄托的身體散發出火花,這也是從米蕾波可那裏聽過的『怪物』的雷擊能力。

「真是個苯女人。」

劄托一邊說,一邊將手伸向已經成爲布袋墊背的洛蘿缇,洛蘿缇竭盡全身力量站了起來,並將身體上的布袋丟向劄托。

劄托不費吹灰之力地避開飛過來的布袋,不過洛蘿缇已經爭取到滾向倉庫邊緣的時間。洛蘿缇站起身,並重新面向劄托。

「……別動。」

劄托的手又一次閃耀出青色光芒,洛蘿缇馬上朝著雷擊的方向橫向奔跑,看到攻擊才閃躲絕對來不及,她只是一味地四處竄動,能躲過雷擊的話就是幸運,除此之外,洛蘿缇別無他法。

洛蘿缇好不容易閃過第二次雷擊,後方的煤炭袋瞬間崩裂,紛紛掉落至洛蘿缇的身上。

「我叫妳別動。」

當洛蘿缇跑到倉庫的出入口時,劄托的雷擊已經襲來。就在身體接觸到門的前一秒,雷擊早已擊中整扇門,門的鉸鏈立刻應聲斷裂,洛蘿缇閃過倒下來的門。

雖然沒辦法逃跑,不過門已經打開倒是不幸中的大幸。

只要想辦法再閃過幾次雷擊,之後就從這扇敞開的門跑向外面……

就在此刻,她留意到不尋常的地方。

再閃過幾次?

爲什麽我可以閃過雷擊?自己的格鬥術並沒有卓越到可以閃過等同于光速的雷擊。可以閃過雷擊的,明明就只有可以預知攻擊的馬特阿拉斯特先生一個人而已。

劄托的手再度發出亮光,下一個雷擊落向洛蘿缇。

然而,洛蘿缇卻停下閃避這次雷擊的動作。

這道必殺的雷擊打中洛蘿缇所站位置旁邊的兩公尺處,火花雖然燒傷洛蘿缇的赤腳,但是那只不過是輕傷而已。

「……」

劄托不禁沈默不語。

他並沒有施放下一道雷擊。這並不奇怪,打從一開始他就不打算擊中洛蘿缇,用雷擊打開門,也是希望她從那扇門逃出去。

「……你真是溫柔呢!」

洛蘿缇如此稱贊。

劄托難爲情地移開視線。

「我還是不認爲你就是『怪物』。在短短一個月之內,要怎麽做才會有如此心態上的變化呢?」

「夠了吧,快點從那裏逃走。」

「逃走之後要做什麽?」

「去叫其它武裝司書過來,不管是哈缪絲=梅瑟塔或是任何一個人都可以。」

「你還是堅持如此嗎?倔強也要有個程度。」

洛蘿缇的話一說完,劄托便以非常認直一的眼神瞪著她。

「洛蘿缇,倔強的是妳。」

「……是我?」

劄托點頭表示同意。

「爲什麽妳都已經做到這個地步,就是不殺掉我?殺我的理由應該相當充分,光是報出『怪物』的名字並向妳攻擊,妳應該就有十分足夠的理由殺死我才對。

妳卻從全身上下竭盡勇氣,不斷重複著不必要的辛苦,就是堅持不殺死我。幫助我的任務有那麽重要嗎?」

這次反而換洛蘿缇啞口無言。的確就如劄托所說,自己正在拼命地尋找不動手的理由。

因爲這是哈缪絲交代的任務嗎?不、並不是這樣。洛蘿缇因此回答:

「我只是無法接受而已。

爲什麽你總是一直思考殺死人或被殺死這些事呢?

你應該有一些令你苦惱的事吧?所以你才想要死吧?我說過我會幫助你。你就放寬心情讓我幫助不是很好嗎?」

「……」

「請不要一直思考死亡或被殺死這些問題。」

「夠了。」

劄托出聲打斷洛蘿缇的話。

「別再講了,我去找其它人殺死我。」

「劄托先生……」

「別跟我說話!」

油燈已經被劄托的雷擊打破,勉強殘留下來的火苗也消失不見,倉庫陷入一片黑暗。

洛蘿缇認爲繼續待在這裏也沒辦法有所進展,因此她背向劄托准備定出門口。

「……我還會再過來的。」

「妳還要來做什麽?」

「我不知道。不過如果我不再過來,事情便會停滯不前。」

「妳不怕我嗎?」

「……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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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二 五月 24, 2016 7:03 pm

最後,洛蘿缇提出一個問題:

「爲什麽你不殺死我呢?」

劄托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就在洛蘿缇轉身走出倉庫的時候,她聽到從黑暗的另一側發出一道細微的聲音:

「……因爲我已經不想再殺人了。」

洛蘿缇回到已經毫無人煙的保安官派出所。她坐在沙發上並將報紙置于膝蓋,恍恍惚惚地讓思緒在腦海裏紛飛。

劄托到底是誰呢?

依照常理思考的話,他就是『怪物』。他擁有與『怪物』相同的能力,並且說出自己就是『怪物』,可是他又是個不符合『怪物』形象且過于溫柔的男人。

接下來該怎麽辦?既然是極度機密的任務,就必須幫助他才行。

不過,如果他就是『怪物』的話,這個舉動將會是嚴重的背叛行爲。

要幫助他嗎?還是不幫助他呢?要服從哈缪絲的命令嗎?還是……?這些問題讓洛蘿缇相當煩惱。

就在此時,她的腦中突然響起一道聲音。

(洛蘿缇,聽得到我的的聲音嗎?)

是洛蘿缇的直屬上司——米蕾波可傳來思考共有的訊息。洛蘿缇慌慌張張地從褲子的口袋裏拿出一塊印布,這塊小繡帷上縫有米蕾波可的頭發,是一種可以幫助使用者執行思考共有的魔法道具,洛蘿缇若不藉由此樣道具就無法響應思考共有。

(我聽得到。)

(好。妳現在的所在位置離我很遠,所以我沒辦法持續很久。關于路易蒙先生的『書』,妳處理得如何了?)

話說回來,自己現在的任務是搜索路易蒙的『書』。因爲現在被劄托的任務搞得一個頭兩個大,所以早就忘了自己原先的任務。如果將現在的情況老實地全盤說出,似乎會牽涉到極度機密任務,所以洛蘿缇打算先保持沈默。

這麽說來,代理館長曾經說過劄托就是偷走『書』的犯人,雖然不知道情報真僞,但是洛蘿缇還是決定先將這件事報告上去。

(有一位擁有重大嫌疑的人。接下來我會仔細觀察嫌犯的動向。)

(……做得不錯。)

米蕾波可的驚訝一同沈靜地傳達過來,她似乎不認爲洛蘿缇能夠獨力解決這件事。

(不過因爲情況很複雜,目前還沒辦法完全把握現況,所以我能夠判斷的部分仍然不足,詳細情形待整理清楚之後將會再行報告。)

(有辦法奪回『書』嗎?)

(目前還不清楚。雖然有一位疑似偷竊的嫌犯,不過還沒調查清楚他是否還將『書』留在身邊……)

(我了解了,妳應該記得最優先的任務是奪回『書』吧?)

(我知道。)

洛蘿缇不敢回答現在不是做這件事的時候。要是說出這句話,米蕾波可一定會怒不可遏並從邦特拉搭飛機飛過來罵她一頓。

(接下來我將會調查關于犯罪的動機。)

(……這個不用調查。)

(咦?)

(殺了他。)

洛蘿缇不禁倒抽了一口氣。

(犯罪的原因只要在圖書館閱讀他的『書』就行了,沒有必要放他一條生路。)

(……)

洛蘿缇啞口無言,因爲自己並沒有辦法對這個指令點頭同意。

(原來如此,妳還在猶豫嗎?)

米蕾波可的失望感連同思考一起傳了過來。

(我希望妳能早點發現,妳的那份天真正在阻止妳的成長。)

(……那個……)

(……我期待妳能帶來好消息。)

米蕾波可的力量似乎已經到達極限,思考共有也隨之切斷。洛蘿缇將整個身體靠在沙發椅背上,並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爲什麽大家總是離不開打打殺殺這一類的話呢……」

洛蘿缇握緊拳頭並槌向沙發,接著便一直注視著握緊的拳頭。

她突然回想起路易蒙尚在人世時的往事。

半年以前,洛蘿缇的訓練教官一直是由路易蒙負責,在路易蒙死後才換成米蕾波可。

「妳爲什麽不拿槍呢?」

路易蒙曾經問過這個問題。

「妳的戰鬥能力並不低。說明白點,我覺得妳已經比我還強了……」

路易蒙一邊說,一邊用食指指著洛蘿缇,並擺出有如手槍擊發的姿勢。

「是在不使用劍或槍之類武器的情況下啦。」

路易蒙的武器是一把附上刺刀的小槍,他能夠充分發揮自己的巨大身軀及腕力,不費吹灰之力地使用那把過大而不易使用的武器。相較之下,洛蘿缇的武器就只有纏著粗草繩的拳頭而已。

現在大部分的武裝司書都同時使用槍與劍兩種武器,接近戰就用劍,遠距離攻擊則使用槍。

除了像馬特阿拉斯特這類特別強化其中一種技術的人,或是像哈缪絲擁有特殊能力的司書以外,其它大多數的人都是采取此種配備,洛蘿缇卻沒有選擇這種最合理的戰鬥方式。

她選擇的則是最不合常理的格鬥戰。

「我討厭槍枝。」

洛蘿缇如此回答路易蒙的疑問。

「爲什麽?」

「因爲槍械太容易殺死人了,就算不想殺害對方,也會無法控制。」

「妳真是個溫柔的孩子。」

路易蒙一面說,一面開始煩惱。

「不過,不殺死人而戰勝對方,可是比殺人戰勝對方難上好幾倍哦!妳必須比對方強上數倍、聰明好幾倍才行,可是妳既沒有如此聰慧、也沒那麽強壯。」

洛蘿缇無法反駁路易蒙的話,因爲現實上就是這麽一回事。

「我們的工作歸根究底就是管理死亡。將現今所存在的東西變成過去,並將其封印在過往的記憶之中。救助人是基于倫理,但並不是義務。人們會對妳不殺人的行爲加以責難,卻不會加以稱贊。

即使如此,妳還是打算擡頭挺胸地說自己不想殺人嗎?」

「是的。」

路易蒙歎了一口氣。

「妳或許不應該成爲武裝司書,我總覺得妳的信念總有一天會引起一些致命的傷害。」

「……就算是這樣,我也會加油的,直到不殺人就能戰勝對方爲止。」

路易蒙很擔心地注視著如此回答的洛蘿缇。

到了現在,她才回想起當時的事情。

『爲什麽不殺了我?』

沒錯,劄托如此問道。

洛蘿缇自己也很清楚,最確實的解決方法就是殺死劄托。

如果他是『怪物』的話,就必須殺死他才行,路易蒙的『書』只要之後再行尋找就可以。既然劄托是神溺教團的一員,那大概會無法發現他的『書』吧?雖說如此,但是首要之務還是必須殺死他。

就算事關哈缪絲的命令,但是服從這道命令的理由也早已逐漸淡化。如果哈缪絲是在不知道他是『怪物』的情況下下達命令,那麽這個命令應該等同無效;如果是在知道的情況下下達這個命令,哈缪絲反倒會被追究責任。

再者,就算劄托不是『怪物』,既然他已經說出自己就是『怪物』,那就已經足以構成殺害他的理由了。

只能殺死他,除此之外別無選擇。

就算如此,洛蘿缇還是不想殺人。

『因爲我已經不想再殺人了。』

洛蘿缇又重新回想起劄托的話。劄托並沒有殺死自己,對劄托而言,明明殺死自己才比較符合他想要的情況,但是他還是控制住了,洛蘿缇發現自己已經對劄托抱有一股類似親切感的心情。

洛蘿缇這時終于下定決心。

這並不是因爲害怕讓其它人生氣,也不是因爲關系到自己會不會被開除。

只因爲賭上自己的信念,所以一定要幫助那個人,洛蘿缇靜靜地如此發誓。

同一時間,劄托離開作爲睡窩的煤炭倉庫,一個人在晚上的道路上緩緩行走。夜已深,接下來如果想要尋求適合睡覺的場所,或許會有點困難。

劄托脫掉沾滿血迹的衣服並重新整裝。他決定先找一間便宜的旅館度過一晚,他會睡在倉庫並不是因爲沒錢,而是因爲睡在這個地方比睡在旅館還能夠靜得下心。

突然,他停下腳步並注視著自己的手。

那只手正在顫抖,這陣顫抖並不尋常,就像是一只瀕死的小蟲臨終前似地激烈抖動。

「又來了。」

劄托只說出這句話。劄托被洛蘿缇跟蹤並回到倉庫時,他也感受到這股顫抖。

現在並不能像剛剛一樣用短劍刺傷自己,因爲如果自己全身充滿血迹的話,應該也沒有旅館會讓他寄宿吧?因此劄托抓住痙攣的小指並往反方向一扭,一股非常幹燥的聲音從手指通過手腕骨而響徹耳際,那是一道骨頭扭斷的聲音。劄托咬緊牙關,忍住那股宛若震蕩至腳尖的激烈痛楚。

就算折斷一根指頭,手的顫抖仍舊沒有停止。他接著扭斷小指旁邊的無名指,又將每一個關節都往反側扭斷,形成一種有如漩渦的形狀。

就在他將手伸到中指的時候,那股顫抖才總算止息下來。

只要施予疼痛,顫抖就會隨之停止,他用痛楚將從身體中蠢蠢欲動的『家夥』趕回去。

手指的骨頭正在逐漸複原,劄托一邊看著指頭一邊心想:

顫抖的間隔時間越來越短了。

「再不早點死去的話……」

劄托如此低聲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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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二 五月 24, 2016 7:04 pm

第二卷 戰鬥司書與雷之愚者 第四章 第二個的過去——雪擊
自艾恩立凱和剛邦傑爾相遇的那刻起,已經過了三年。

約有十名少年待在這片海鳥隨風翺翔、螃蟹惬意漫遊的沙灘上。

他們全都穿著磨損破爛的軍服,全部人都保持均等的距離在沙灘上席地而坐,艾恩立凱則坐在他們之中的最尾端。

無風之日的波浪聲舒服地在艾恩立凱的耳邊回響,適度的噪音有時會比甯靜更加讓人心如明鏡。波浪緩緩爬到艾恩立凱的膝下,並稍微沾濕他的褲管。

艾恩立凱閉上雙眼並傾耳靜聽,將呼吸調整到無止盡的寂靜境界。艾恩立凱讓意識集中在流轉于自身當中的公理。

「在心中描繪意念。」

一個男人站在艾恩立凱等人的身後。

那是一位穿著比他們高階軍服的中年男子。他的臉頰下半部被黑色卷曲的胡須覆蓋,上半部則頂著一頭相當怪異的黑發,從外觀上只能看到眼睛和鼻子爲巾心的一小部分。這名男子的名字叫做伯拉摩特=梅伊夫,是位曾經待在剛邦傑爾身旁的布能力者。

再加上碩大的身軀,從遠方看起來,就像一只穿著衣服的熊。

「魔法要從意念開始。首先必須破壞在自我中的世界秩序,同時也要破壞在世界中的自我秩序。接著使用意念的力量,將意識中所存在的混沌轉換成實際形體。」

艾恩立凱一面聽著伯拉摩特的聲音,一面提高集中力。

艾恩立凱現在正在學習魔法,爲了成爲剛邦傑爾所說的怪物。

爲了說明魔法爲何,伯拉摩特首先讓他們看著一杯裝滿海水的杯子,這是艾恩立凱來到這個島上的第一件事。艾恩立凱來到此地時,已經有十幾位少年待在島上,艾恩立凱則是最後一個來到島上的人。

「如果我傾倒這個杯子,會發生什麽事情?」

「水會流出來。」

艾恩立凱的一個同伴如此回答。

「爲什麽?」

「……因爲事實就是如此。」

「再說得仔細一點。」

看到那位同伴欲言又止的表情,伯拉摩特便接著說下去:

「因爲世界就是被如此規範住了。只要傾倒杯子,水就會流泄而出;只要放開手,杯子就會掉落;鳥類在天空飛翔,魚類在海裏生活;太陽在早上升起,傍晚西沈。

因爲在過去,創造這個世界的『起始與終焉的管理者』規定世界必須成爲這個樣子,世界上的一切都被限制在公理之中。或許應該說,創造神所規定的這個部分才叫做世界。

既然人類也是創造神所創造出來的東西,當然也存在于公理當中。

所以,不管人類擁有多大的力氣,也舉不起一噸重的岩石;再怎麽會遊泳,也無法遊得比魚還快;無法從手中産生光芒,或是從口中吐出火焰。因爲創造神將人類規定成這個樣子,所以才會成爲理所當然的事情。

基本上人類只是個擁有比較好的頭腦,卻毫無力量的生物,不過,人類的力量並不僅如此而已。」

伯拉摩特一邊讓艾恩立凱看著杯子的水,一邊講話:

「創造神將人類創造成在世上唯一可以違逆天神所制定公理的存在。

行使違逆創造神的權利,

並跳脫建立于世界秩序的公理。

人類將這種東西稱爲魔法。只要傾倒杯子,水就會流泄而出,但是人類可以否定這個規則,就像這樣。」

伯拉摩特一說完,便在口中喃喃吟詠著一些字句,接著將手上的杯子倒了過來,杯子裏的水就像是冰塊一樣緊貼在杯子上。

「這點程度的魔法並不會很困難,只要修練到一定程度,無論是誰都可以辦到。再說,這個現象本身也不足爲奇,因爲,如果只是不想讓水流出來,只要蓋上蓋子就行了。」

就在這時候,緊貼在杯子上的水突然像失去支撐的力道般灑落在砂上。

「你們所需要的魔法就是這種東西。」

這次換伯拉摩特所穿的衣服發出『唰唰』的聲響,並有如生物般開始蠢動。這群少年們紛紛傳出輕微的吵雜聲,但是艾恩立凱並不驚訝,因爲他曾經看過伯拉摩特在船上使用這種能力殺死飼養人員。

「這就是我的能力——能夠自由操控碰觸到肌膚上布料的魔法。這種魔法無法隨意傳授給你們,因爲擁有使用這種能力的權利就只有我一個人而已,我將世界公理改寫成『伯拉摩特=梅伊夫能夠超越物理法則,並以自我意識操控碰觸于自身的布。』

現在被稱爲一流戰士的絕大多數人也都使用此種魔法,只有自己才能使用只屬于己身的魔法。

你們也必須學會這個魔法,這就是現階段讓你們變強的最佳手段。」

「……」

「雖然這是題外話,也有一些極爲稀有的人類與生俱來就被天神賜予此種權利。聽說這種人的發色天生就會不太尋常,例如發色斑駁的常笑魔女就很有名,不過,這和你們無關。」

伯拉摩特繼續敘述:

「別忘記,你們只能對剛邦傑爾大人有所貢獻,才讓你們待在這裏:讓你們活下來,是爲了幫助剛邦傑爾大人完成崇高的使命,除此之外,你們什麽都不是。

我會對你們很嚴格。不過,這是爲了剛邦傑爾大人,進一步也是爲了你們自己。只要能夠習得強力魔法的話,你們就能成爲怪物,成爲唯一而絕對無法取代的存在,成爲崇高的剛邦傑爾大人所創造出來的崇高存在。

但是在那一天到來之前,你們都是垃圾,我不允許你們有任何怨言。明白了嗎!」

包含艾恩立凱在內的全體人員一齊點頭表示了解。

從那一天起,便開始進行艾恩立凱等人的魔術審議。

艾恩立凱坐在沙灘上,閉上雙眼並持續提高集中力。

艾恩立凱從意識中切斷與外界的聯系,將自己關在自我意識當中。他將意識轉向自身的無意識部分,以及前往與現代神相連的意識最深處,並在心中吟詠伯拉摩特所教導的開始魔術審議所需字句。

(往者不去,返者不來。月亮即太陽、小鳥爲海魚、活人是死者、剛強則虛弱。現實悉數爲夢境,幻想即一切真實。存在之物烏有,虛無之物具象,將萬物定義爲虛僞,即刻起,吾將執行魔術審議。)

魔術審議即將開始。艾恩立凱帶著自我意念,並鑽進意識的最深層改寫世界公理。如蠶食獵物的肉食性昆蟲般侵蝕現代神所統治的世界公理,再將它改寫成自己所想要的形態。

(艾恩立凱=畢斯海爾能夠操控雷電。)

(艾恩立凱=畢斯海爾能夠操控比現在還要強大的雷電。)

(艾恩立凱=畢斯海爾能夠操控比現在還要強大並且精准的雷電。)

艾恩立凱在心中一邊吟唱,一邊改寫世界公理。想象自己操控著更加強大並更爲精准的魔法,並將之轉爲現實。

世界公理改寫完畢,魔術審議結束。

艾恩立凱立刻張開眼睛,並將右手伸向前方,一道發著青光的閃電隨著動作從艾恩立凱的手中進射而出,閃電打中約五公尺前的沙灘並卷起一陣灰塵。

「……」

艾恩立凱在沙塵飛舞中如釋重負似地吐出一口氣。艾恩立凱所使用的能力是雷擊,能夠自由自在地從身體中釋放並操控閃電。

要達到這個境界並不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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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他要開始想象施放出雷電的自己,之後將這個意念具體化並加以精練,接著必須打從心底相信自己能夠産生雷電。

直到舍棄迷惘,並能夠將世界公理施加在手上爲止,他花費了一年的時間。

接下來,能夠自由自在地操控雷電又再度花費一年的時間,無法隨心所欲操縱而被雷電灼焦身體的情形也是屢見不鮮,而最近才達到能將其使用在攻擊的用途上。之後他反複地吟唱魔術審議,並持續提高精准度與威力。

四周的少年都睜大雙眼,對艾恩立凱以及所産生出的雷擊痕迹投以驚愕的視線。

「你的威力又上升了呢。」

伯拉摩特說完,便遞了一條毛巾給艾恩立凱,艾恩立凱用毛巾擦拭掉臉上的汗水和沙塵。

「雷電嗎……是個很棒的能力。雖然直到能夠運用自如爲止的修練過程是地獄;但能夠輕松使用的話,就換對方准備看到地獄了。」

伯拉摩特看著艾恩立凱的身體,除了手指以及手腕的其它部分雖然都遮掩于衣服之下,不過艾恩立凱的全身上下部留有燒傷的痕迹。到今天爲止,這副身體已經渡過無數次攸關生死的危險難關。

「真虧你能忍耐至今。」

伯拉摩特拍了拍艾恩立凱的肩膀並如此說:

「今天到此爲止,全員起立。」

艾恩立凱和他的同伴們一同站起身,時間已經接近黃昏。

他們日複一日地執行審議,並強化各自的魔法。今天只有艾恩立凱一個人成功完成審議,並強化自身魔法的威力。

「最近,艾恩立凱的進步非常驚人,相對的,其它人極度松懈的情形實在令人慘不忍睹,你們到底有沒有羞恥心啊!」

艾恩立凱以外的少年都低下頭不發一語。

「別忘記是剛邦傑爾大人讓你們活著的,你們全部都必須抱持著用自己的生命換取魔法的氣概!完畢,今天到此解散!」

結束修練後,伯拉摩特獨自走向位于森林中的住處,沒有人跟在他後面。伯拉摩特曾經稱自己爲侍奉剛邦傑爾的擬人,在身分上和身爲肉塊的艾恩立凱等人有所不同。伯拉摩特所居住的地方是來到小島後建造而成的原木小屋,相較之下,艾恩立凱他們被分配到的則是懸崖的洞穴,除了煤油燈和床鋪以外,這裏簡直就像個古于樂園時代的住處。

艾恩立凱對這個處置並沒有任何不滿。身爲一個原本撿拾面包屑維生的肉塊,這也可以說是意料之外的出人頭地。

「今天也結束了。」

同伴中的一個人輕聲地如此說道。

「接下來就是吃飯以及睡覺而已。」

另一個人如此回答。

艾恩立凱等人一同回到洞穴前方,在這個四處都開滿洞穴並有如起司般的懸崖前方有一個小廣場,廣場的正中央有一個小型營火正在熊熊燃燒。一位少女一面添加木柴,一面顧著營火。

她的年紀大概十七歲左右,是一位個子大概只有到艾恩立凱胸膛高度的少女,她小小的頭上還垂著兩條辮子。

「我回來了,克萌拉。」

一位同伴對少女如此說道。少女轉過頭,並以膽怯的聲音向艾恩立凱等人打招呼。

「大家辛苦了。」

這名少女的名字叫做克萌拉,是艾恩立凱來這裏之前就已經待在島上的侍女。

艾恩立凱等人在營火的四周圍成一個圓圈席地而坐,克萌拉慌忙地在圓圈之中四處走動。每個人各自從克萌拉手上拿到一個大約『書』大小的油紙包,當發放完畢後,接著便拿到裝有白開水的鐵杯。

「難道不能偶爾吃點別的東西嗎?」

某個人的聲音回響在圓圈之中,因爲大家想的事情都一樣,因此沒有人響應這個問題。

他們的食物是將豆子和小麥粉一起揉成固態的軍用糧食。一咬下去,嘴裏就會變得相當黏稠,並配上要鹹不鹹的味道,非常難吃。如果沒有克萌拉所分配的白開水,大概沒辦法輕松吃下肚。

最後克萌拉將白開水放在艾恩立凱的前面,之後便坐在圓圈的稍微外圍處。

接著,同伴中的某一人便開口說話。

發言的是一位身材高挑,名爲卡亞斯的少年。他的聲音和表情非常生動,是這群人之中最爲開朗的青年,因此也自然地成爲同伴間的領導者。卡亞斯以開玩笑的口吻開始平常的開場白:

「那麽,今天大家都辛苦了。雖然飯還是很難吃,但還是記得吃飽一點,混帳家夥們!」

大家以卡亞斯這句半開玩笑的話作爲開動的信號。

他們一面吃飯,一面稀稀疏疏地開始聊天。

他們能討論的話題並不多,話題仍然繞著戰鬥的事情,這一天成爲話題的則是同伴之中一位叫隆凱尼的少年。

「我還是認爲你的能力有缺陷。」

卡亞斯開口如此說道。

「我也是。」

接著說下去的是一名叫做沙沙力的少年。

「嗯~~是這樣嗎?」

隆凱尼則是很不好意思地這麽回答,他是一位和其它人比起來稍嫌畏首畏尾的少年。

他所使用的魔法是操控火的能力。他能夠在嘴裏點燃強烈的火焰,並以火球的形式施放出來,火球的威力非常驚人,可以一擊就將大樹燒成灰燼。

「就算威力再強,打不到就毫無意義,速度如果不再快點是沒用的。」

卡亞斯一邊難以下咽似地吃著軍用糧食,一邊對隆凱尼如此說道。

「對了,還有攻擊射程,你必須要讓自己能夠攻擊得更遙遠。」

沙沙力接著卡亞斯的話繼續說下去。

「……嗯思,我也很努力了。」

「總之,你必須連這個想法一起改變才可以。」

「一點都沒錯。」

同伴們接在卡亞斯和沙沙力之後,任意批評隆凱尼的能力。隆凱尼一臉不好意思地垂下頭,傾聽同伴們的話。

在他們之中,只有艾恩立凱不發一語,他只是默默地一直咀嚼軍用糧食。

「艾恩立凱,你覺得呢?」

不經意地,卡亞斯突然將話題丟向艾恩立凱。

在這瞬間,平穩的空氣急遽緊繃。他們投向艾恩立凱的視線和其它同伴們所交互傳遞的視線不太一樣,視線裏帶著恐怖、畏懼還有些許殺意。

「不覺得怎樣。」

艾恩立凱安靜地承受同伴們的視線,只回答出這句話。

「真難得,艾恩立凱居然會講話。」

沙沙力聳了聳肩,並將充滿著敵意的視線投注在艾恩立凱身上。

「就算是死神化身,別人跟他說話還是會應和嘛!」

「喂,沙沙力,別鬧了。」

沙沙力對艾恩立凱投以挑釁的字句,卡亞斯立刻制止沙沙力的舉動。

「你很煩耶,卡亞斯。」

「我叫你別鬧了。」

結果換他們兩個人開始爭執,艾恩立凱並不打算和他們有所瓜葛,只是默默地、機械式地繼續咀嚼食物。

在這群約十人的小團體中,他比任何人寡言,也比任何人強,而且也比任何人喜好殺人與戰鬥——這就是同伴們對艾恩立凱的評價。這絕對不是出于善意的評價,所以同伴們都相當畏懼艾恩立凱,而且刻意疏遠他。

艾恩立凱則用一副對視線處之泰然的態度淡然度日。

接著又持續一陣子的聊天之後,用餐時間終于結束。

「我吃飽了。」

一開始是由卡亞斯先結束用餐。他的手上還留有一小塊軍用糧食,並將那塊軍用糧食放在營火旁邊的一塊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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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二 五月 24, 2016 7:04 pm

「給妳,克萌拉。」

其它人也緊接在後頭,紛紛將吃剩的糧食放在布上。

「我也吃飽了。」

「我也是。」

每個人吃剩的糧食都不到一口的量,這些小碎塊陸續被放在布上面。

艾恩立凱以外的全部人都吃完後,卡亞斯便抓住四個角並拿起那塊布,然後將之交給坐在圓圈邊緣的克萌拉。

「克萌拉,這份是妳的。」

「謝謝大家一直這麽照顧我。」

克萌拉深深地低頭道謝,接著收下那份小布包,然後用杓子舀起剩下的白開水,開始一邊喝著白開水,一邊吃起大家吃剩的糧食。

艾恩立凱覺得他們的行動非常奇妙,並一直注視著他們的舉動。

他不記得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像這樣將剩菜留給克萌拉,不知不覺問已經變成一種習慣。艾恩立凱一邊看著抓起軍用糧食碎塊食用的克萌拉,一邊將最後一口食物吞下肚。

用餐結束之後,同伴們的談笑聲仍持續到營火熄滅爲止。艾恩立凱在圓圈中只是一昧地保持沈默,既不主動攀談也不傾聽交談,只是一直默默不語,因此也沒有人將目光放在艾恩立凱身上。

話題非常普通,一直圍繞著天氣、大海、同伴以及克萌拉。

艾恩立凱覺得自己待在這裏非常不舒服,他無法理解在眼前說話的這群人爲什麽這麽和睦。感情處得如此融洽有任何意義嗎?虛僞的團聚和樂有任何價值嗎?反正大家的命運就是一個也不剩地邁向死亡。

艾恩立凱的心中一面這麽想,一面陰沈地注視著同伴們。

最後,營火終于熄滅,同伴們紛紛站起來,艾恩立凱也懶洋洋地起身。

「隆凱尼,明天起稍微思考一下後再做審議吧。」

卡亞斯對隆凱尼如此提出建議。

「我知道,卡亞斯,我會努力的。」

隆凱尼笑得很腼腆,此時艾恩立凱則從後方接近他。

「隆凱尼。」

突然被艾恩立凱這麽一叫,隆凱尼不禁顯得相當驚愕。

「……艾恩立凱。」

隆凱尼語帶恐懼地輕聲叫著對方的名字。

「今晚是我跟你。」

艾恩立凱只說出這句話之後,隨即邁步離去。

隆凱尼在他的身後張大雙眼,雙腳頻頻顫抖。艾恩立凱連看也不看他一眼,便走進屬于自己寢室的洞穴之中。

「騙人的吧……我才……正要開始而已……」

艾恩立凱微微聽到隆凱尼輕聲說出這句話。

當夜深人靜、滿月高挂于天空之時,艾恩立凱和隆凱尼兩人便溜出洞穴。他們兩人站在沙灘上互相看著對方,兩人的距離約三公尺,由于月光非常皎潔,所以他們可以清楚地看到對方的睑。

「伯拉摩特還真慢。」

艾恩立凱突然說話。他的臉上沒有浮現出任何表情,艾恩立凱將這雙有如深邃黑暗的寂靜眼神投射在隆凱尼身上。

「……艾恩立凱。」

隆凱尼用充滿血絲的紅腫雙眼注視沙灘,那是一雙已經哭到疲憊不堪的眼睛,他的浮躁心情正與艾恩立凱的冷靜形成鮮明的對比。

「什麽事?」

「艾恩立凱,你不怕嗎?」

「不怕。」

「……我很怕。」

「是嗎?」

艾恩立凱若無其事地如此回答隆凱尼,艾恩立凱只是看向伯拉摩特的小屋,他正在考慮要不要叫伯拉摩特過來,不過卻馬上打消念頭。

「我不想做這種事,哈缪絲=梅瑟塔對我而言根本不重要。」

「是喔。」

「我、我明明只想和大家在一起而已。」

艾恩立凱卻相當冷靜地回答隆凱尼。

「那是不可能的。」

「……不可能嗎?」

「沒錯。如果無法成爲怪物,就只有死路一條。」

艾恩立凱用平淡的語調說出事實,他的講話態度毫無感情到令人不敢置信。

隆凱尼突然擡起臉並說:

「艾恩立凱,你覺得殺人很快樂嗎?」

艾恩立凱思考了一下子後,便回答:

「你不覺得快樂嗎?」

隆凱尼只是搖了搖頭。

「才不快樂。」

「是喔。」

兩人又陷入一片沈默。

艾恩立凱心想伯拉摩特還真慢,幹脆別等伯拉摩特先直接開始好了。

就在他這麽想的同時,隆凱尼突然靠近他的身邊。

「艾恩立凱,你能不能收下這個?」

隆凱尼將手伸進懷裏,艾恩立凱看到他從裏面拿出來的東西後,稍稍感到困惑,那是一個在沙灘上時常可見且具有光澤的绯色貝殼。

「我不需要。」

「不是要給你的,幫我拿給克萌拉。」

「克萌拉?」

艾恩立凱變得更加困惑。

「拜托你,這真的是我唯一挂念的東西。」

艾恩立凱一臉無趣地收下那個貝殼。

「如果我也變得像你一樣是個徹頭徹尾的殺人狂,會不會活得比較輕松點呢?」

隆凱尼如此輕聲低語。就在此時,旁邊突然傳來一道聲音。

「已經來了嗎?那就馬上開始吧。」

伯拉摩特已經來到沙灘上。

「開始進行實戰練習。」

只要是月光晈潔的夜晚,常常會在大家都睡著時進行同伴間的比賽。

名義上是實戰練習,實際上是強者的狩獵。這是伯拉摩特爲了讓擁有成長空間的人消滅能力低的人,以及使其累積經驗的狩獵。

「開始。」

伯拉摩特不懷好意地笑著宣布比賽開始。艾恩立凱的身上立刻散發出一道青藍火花,隆凱尼的嘴裏則點燃赤紅色的火焰。

艾恩立凱正在用海水洗手,他的手稍微燒焦,因此他戳破水泡並用鹽水清洗傷口。疼痛感雖然讓艾恩立凱稍微皺起眉頭,但是他仍然在因雷擊造成的灼傷傷口上抹鹽。

「這樣根本稱不上練習,艾恩立凱。」

伯拉摩特笑著跟艾恩立凱說話。

比賽在一瞬間就結束了。艾恩立凱的雷擊在隆凱尼從口中吐出火焰之前就已經打穿他的身體,隆凱尼被艾恩立凱的雷擊貫穿,自己制造出的火球則在嘴裏引爆,他的半顆頭就這樣炸飛了。

戰力上擁有壓倒性的差距,不論是速度、精准度或是破壞力,艾恩立凱的能力全部都贏過隆凱尼。

「真是的,本來是要讓你累積實戰經驗的,這樣根本不算練習,下次要不要試試看二對一呢?」

伯拉摩特操縱布並將隆凱尼的屍體丟進海裏,隆凱尼的屍體在海中載浮載沈一陣子後便消失蹤影。

「都可以。」

艾恩立凱淡然地如此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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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二 五月 24, 2016 7:05 pm

「你居然還能面不改色。真是的,我連在旁邊看都不禁起滿雞皮疙瘩,你簡直是一個爲了殺人而誕生的家夥。」

伯拉摩特一說完,便開心地露出笑容。

在此種戰鬥中,艾恩立凱已經連續贏得四次勝利,最近這也幾乎成爲只爲艾恩立凱進行的狩獵。

「好了,你快回去睡覺吧,明天還有。」

艾恩立凱一邊用大腿部分的布擦幹手,一邊對伯拉摩特說道:

「伯拉摩特,我還想再看一次有關哈缪絲的『書』。」

伯拉摩特的臉上流露出困擾的表情後,便用手指催促艾恩立凱跟著自己。

艾恩立凱踏入伯拉摩特的原木小屋,裏面有一張看起來非常溫暖的棉絮床鋪,以及還沒清洗的湯盤,再加上吃得零零落落的白面包。這間房間和艾恩立凱等人的生活環境完全無法相比,比較像人生活的房問。

「你還真是用功,你這麽期盼殺死哈缪絲=梅瑟塔的日子早點到來嗎?」

伯拉摩特一邊說,一邊從圓桌上的小箱子裏拿出幾本『書』的缺頁。

這些是被哈缪絲=梅瑟塔所殺死的人們的『書』,這是剛邦傑爾爲了艾恩立凱等人而特地拿過來供他們參考的『書』。

艾恩立凱將手碰觸到其中一本缺頁。

第一本是一位名叫海薩的武裝司書的『書』

海薩在深邃的森林之中拼命奔跑。他的速度很快,但是不只是速度而已,他一邊奔跑並且一邊閃過四面八方而來的攻擊。海薩的格鬥術遠在艾恩立凱之上,他的速度快得恐怖,而且既正確又毫不拖泥帶水。就算現在的艾恩立凱和海薩交手,艾恩立凱能夠獲勝的機率大概也很低。說不定在施放雷擊之前,就被對方用槍解決掉了。

「可惡!妳在哪裏?哈缪絲!」

武裝司書海薩正受到追捕。他身爲武裝司書,卻將得知的機密情報賣給某個國家的諜報機關。武裝司書雖然是一個可以容易得知國家機密等級情報的職業,不過絕對不允許將情報傳遞給某個特定國家或組織。

負責追捕他的刺客正是哈缪絲=梅瑟塔。

哈缪絲=梅瑟塔正值弱冠二十一歲,雖然在武裝司書中只是個新面孔,不過突出的戰鬥能力早已衆所皆知。

「妳在哪兒!妳在哪裏!哈缪絲!」

在立場上被追捕的是海薩,不過在實際狀況下,正在進行追蹤的人卻是海薩。

戰鬥一開始,哈缪絲就突然轉身逃跑,並一邊躲藏一邊進行攻擊——這正是哈缪絲的慣用戰術。

海薩努力追趕哈缪絲。他一面閃過哈缪絲在逃跑中發動的攻擊,一面追了上去。海薩的動作相當迅速,不過哈缪絲的速度卻比海薩更加神速。

即使如此,海薩仍舊必須持續追趕。海薩用槍的射程距離最遠是一百五十公尺,只要他不能將哈缪絲捕捉在射程範圍內,就根本無法進行攻擊。

「嗚喔!」

海薩突然跌倒,小腿立刻噴出大量的鮮血,看來動脈被擊中了,然而他卻不能止血,因爲哈缪絲的攻擊會無止盡地襲擊過來。

到底要用何種投擲方法,才會形成這種攻擊呢?礫石被施予強烈旋轉,接著像蛇一樣描繪出一條曲線,或從正面、斜面、正上方、旁邊,甚至有時還會從明明身爲追趕者的海薩身後來襲。

他可以閃過一發或兩發的攻擊,但十發攻擊中就會有一至兩發造成擦傷;一百發攻擊中就會有二十或三十發攻擊造成擦傷,而且大概有一至兩發還會造成致命傷。

在被殺死之前,他一定要先解決掉對方,可是哈缪絲早已距離海薩五百公尺以上。海薩連對方在哪裏都不曉得,就已經喪失了所有攻擊手段。

接下來只能等著被折磨至死。

切開臉頰、截斷肩膀、挖空側腹、打斷手腳。

最後直到打碎腦袋,礫彈雨才終于停止。

這就是哈缪絲的必勝戰法——出乎敵人預料並從射程範圍外進行單方面的攻擊。只要陷入這個陷阱,就算擁有實力的強者,等待著他們的也只剩下稱不上戰鬥的虐殺。

雙腳已經被打碎,手槍也早已不見蹤影,停止抵抗的海薩只能仰望著天空。

「……真令人失望。」

不知何時,哈缪絲已經走到海薩的身旁,並彷佛阻擋海薩仰望天空似地低頭俯視著他。海薩所看到的,是如同一只蛇看到眼前獵物般的滿面笑容。

「你的實力還遠遠不及哈缪絲。」

伯拉摩特對著用指尖碰觸『書』的艾恩立凱如此說道。

「不過,只要跟著剛邦傑爾大人,總有一天你一定能殺死她,別懷疑這件事。」

「……」

艾恩立凱不發一語地將手指碰向下一本『書』。

第二本是一個隸屬于昆因貝克斯帝國軍的下級士兵的『書』。

昆因貝克斯帝國軍目前正處于侵略鄰國——羅讷國的作戰行動中,雖然已經接獲現代管理代理官的停戰命令,但是軍方的高層官員卻單方面地無視這道命令,並下令再次展開攻擊,與帝國軍相抗衡的則是身爲停戰監查官而駐留在此地的哈缪絲。

士兵們早已聽過哈缪絲的大名。不過,一個揮舞投石器的女人不可能敵得過擁有戰鬥機以及戰車這些完善裝備,而且還配備會使用魔法的特殊戰士軍隊——這是帝國軍上至高層官員、下至一般士兵所擁有的共識。

他們打算先使用要塞的堅固城牆抵擋哈缪絲的攻擊,再從上空以飛機加以轟炸,同時用炮擊壓制對方,這是一種典型的物量戰術,並且是將哈缪絲所處的土地都一並化爲焦上的作戰。

戰鬥開始的同時,飛機的炸彈與裝設在要塞上的大炮,以及戰車炮一起發動轟炸,在這段轟炸期間內,並沒有遭受到哈缪絲的反擊與抵抗。

停止轟炸後,接下來由戰車進行突擊。

就在戰車隊接近哈缪絲之時……

突然,原本在天空飛翔的飛機起火燃燒並開始墜落,紛紛倒栽蔥地砸向地上的戰車隊。

接著,某個巨大的物體突然從天而降並撞上要塞的牆壁,那是戰車的炮管。

原本用于射擊炮彈的炮管卻變成炮彈攻擊城牆,這幅景象若說是笑話,也太過缺乏現實感了。

接著連戰車的履帶、引擎、底座紛紛落下,最後則是扭曲不成原形的戰車兵屍體。

戰車兵的屍體緊緊黏在要塞的牆壁上,化成一個讓人不敢相信原本是人類的扁平物體。

士兵們因爲這個淒慘的景象而陷入一陣恐慌。

士兵們這時才了解到哈缪絲把戰車解體,並將零件當成礫彈丟擲過來。士兵們發現自己已經完全誤解事實——用物量壓制對方的並不是自己,而是將四周所存在的全部東西當成攻擊武器的哈缪絲。除了炮彈以外,戰車的零件、戰鬥機的零件、岩石、扯斷成一條一條的鐵絲網、用在戰壕的沙包以及木材紛紛從天而降。

以單純的重量與速度這兩者爲武器的攻擊,正因爲它的單純,所以比任何的攻擊都更加猛烈。

這本士兵之『書』的主人最後看到一道飛舞而上的人影,一架想要逃走的飛機突然失去控制,並朝他的方向失速墜落。

這是開玩笑的吧?那個女人居然能在空中捉住飛行中的飛機,然後再丟過來嗎?

這就是他最後看到的景象。

艾恩立凱接下來又閱讀了幾本被哈缪絲=梅瑟塔殺死的人們的『書』。

「我回去睡覺了。」

艾恩立凱說完便蓋上小箱子的蓋子。

「艾恩立凱,你下次想和誰對戰?」

伯拉摩特提出這個問題。

「都可以。」

「也對,這島上全部的人都是你的獵物,用不著焦急。」

伯拉摩特壓低聲音並發出笑聲。

「艾恩立凱,你很快樂吧?再多多享受吧!因爲這一切都是爲了剛邦傑爾大人呢!」

艾恩立凱只是默默地打開門走到外面。

艾恩立凱在沙灘上緩緩行走,接著停下腳步,這裏是隆凱尼死亡的海域附近。艾恩立凱回想起在這裏與隆凱尼之間的戰鬥、隆凱尼戰鬥前的表情、施放到一半的火球以及自己放出的雷擊——艾恩立凱凝視著黑色海水,並回想起這場戰鬥的種種。

「來笑吧。」

艾恩立凱如此喃喃自語。接著,他的臉部開始扭曲,臉頰的肌肉難看地隨著動作擡起,眉毛變形成非常奇怪的形狀,眼睛也不自然地瞇了起來,變成一副不太像笑容的奇妙表情。「笑吧,快笑啊……」

艾恩立凱如此嘟嚷,並且更加用力地讓臉孔變形。

可是,這並不是笑容,這張臉和遇到剛邦傑爾之前身處于船內時所做過的模仿笑容完全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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