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願你手擁幸福[we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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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二 2月 16, 2021 4:34 pm

第五百八十三話『名譽典禮』

被馬晃得視線模糊。即使精神不太正常,此刻也只能感謝朝著目標奮勇向前的馬兒。這幾天似乎一直在想著同樣的事情。
帶著兩萬新王國軍和傷員回到王都,太過順利了。死雪行軍既沒有受到魔獸的襲擊,甚至連最擔心遭遇上的舊王國軍,都不見蹤影。

簡直就像因為殺掉了澤布利利斯,所有的難題都解決了一樣。沒有任何障礙,新王國軍到達了王都。
「......討厭的氣氛。太討厭了」

王都阿爾歇映入眼簾,不由自主地嘀咕著。雖然不像過去一樣威風凜凜,但也做好了一定防備,顯示出了某種威容。這更讓人毛骨悚然。
「知道你想說什麼,不過現在應該慶幸我們能安全回來」

一旁牽著馬轡的芙拉朵,黑眼睛拉得更大了。從那副表情中可以看出一絲安心的神色。
周圍的士兵也一樣。返回之所王都就在眼前,即使是士兵這種職業也會為此感到激動吧。

想到這裏,或許我的性格特別悲觀。
「......舊王國軍的那幫家夥為什麼不在這裏呢?我最害怕的就是這個,每當有好事發生的時候,通常背後都是壞事」

「感覺過於臆測了吧?事情總會有例外的」
皺起眉頭。握著韁繩的手稍稍發麻。芙拉朵的話也確實,可很難坦率地接受。

畢竟舊王國軍隊一早就占領了梅德勞特堡,布局上處於優勢。雖說有六萬大軍,可要是強行進攻,應該會先於我們的軍隊包圍王都,反過來也可以采取以逸待勞,伏擊討伐這邊的策略。
不管勝敗如何,肯定比硬生生讓兩萬軍隊進入王都固守要好得多。

尤其是瓦萊莉這個暴力的化身,不認為會錯過這樣的機會。那個無疑是戰術方面的天才。
盡管如此,我們還是沒有發生會戰,平安無事地抵達了王都。

焦躁從喉嚨裏滑落。
雖然最壞的情況如預想的那樣發生也令人討厭,可要是預想落空,就會發生超出想象的最壞情況。
而且。瓦萊莉發起會戰的話。

——也許就能當場替老爺子報仇了。
理查德老爺子又一次為了救我而丟了性命,而我卻悠然地回到了王都。這一事實化作難以忍受的傷痛,不斷折磨著精神。

「......路基斯」
芙拉朵牢騷似的說道。聽到這個聲音,才發現自己在不知不覺中低下了頭。擡頭一看,只見她美麗的嘴唇在翕動,臉上劃出一道線條。

「我能說的......嗯,算了」
「不。——雖說並不是已經振作起來了。不過還是說出來比較好。是啊,不如說些明快的話題好了。有什麼事嗎?」

不由自主地脫口而出。不管怎麼掙紮,我一個人胡思亂想總不會朝著好的方向發展。
老爺子的事,舊王國軍隊的事——還有敵軍中的赫爾特·斯坦利那些事。甚至覺得它們各自都纏在一起,掐住了我的脖子。

深切體會到芙拉朵很關心我。回想起這幾天的事,現在應該輪到我為她擔心了吧。
「明快的話題,對吧?」
芙拉朵將纖細的手指放在嘴唇上,一下子閉上了嘴。然後,露出笑容說。

「這麼說來——前幾天你和卡利婭兩個人單獨談話,聊了些什麼呢?」
那個,感覺不是什麼明快的話題。不知不覺間臉貼了過來。不是,沒發生什麼特別的。

芙拉朵的話語帶著驚人的銳利,甚至還帶上了與笑顏相反的迫切感。
「我和卡利婭同樣,助長了你,得到依靠後就可以不在乎的想法吧?」

「……不。那是十分可靠啊。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麼?」
「什麼?」

臉上露出非常美麗的笑容,而且微微歪著頭,一點也不扭曲。在某種意義上,有一種可以作為繪畫的美感,可同時也是一種讓人感到莫名恐怖的圖案。
說什麼好呢。從芙拉朵的每一句話中,都可以感受到不管是過去還是這次都沒有的威嚴。簡直就像只要一露出破綻就會把自己的脖子割開一樣毫不留情。

「......不,沒什麼。以後再說吧。已經是王都了,芙拉朵。往前看」
士兵們在王都市民的迎接下穿過城門。熱鬧而活躍的聲音,就連尚處甚遠的我也能聽得見。
不能在他們面前表現出古怪問答的樣子。至少,希望你能接受。

「嗯。以後,又是以後。知道了」
芙拉朵咬著牙說了一兩句,然後重新開口。臉已經朝向前方。

「在我面前,別想輕松做口頭承諾,路基斯。你做過的承諾,我一個都沒忘記。那麼,現在積攢了多少承諾。你還記得嗎?」
不,絕對不是什麼明快的話題。感到脊背發涼,重新握緊了韁繩。
 ◇◆◇◆
歸來後旋即舉行的是凱旋式和名譽典禮。典禮的舞臺是把好不容易重建的教堂重新修飾成紋章教用的聖殿。幾天之內就做好了。

軍隊在王都內行進,傳達勝利的消息,市民們歡呼雀躍,陶醉在一時的榮耀之中。名譽典禮是為了向女王報告勝利,顧名思義就是授予名譽。
這確實是一種儀式。

大災害結束了,時代也變遷了,最重要的,是為了向國內外展示出新加萊斯特王國殺死澤布利利斯的儀式。
局勢還沒有穩定下來。與舊王國軍隊的對立已經逼近眼前。和吵吵嚷嚷的市民們一樣,現在還是戰爭時期,這是可以理解的。

可正因為如此,為了鞏固立足點,必須在勝利後舉行儀式。有必要證明我們的勝利。
——這也許正是女王菲洛斯腳下是多麼脆弱的證據。
倘若不這樣堅持下去,她隨時都可能從寶座上摔下來。

在聖殿中,菲洛斯坐在王座模樣的椅子上,向站在那裏的官員和軍人們,向每一個有功績的人打招呼。盡管現在還沒有明確的論功行賞,但這就像是一種契約,只要場面穩定下來,就會給予相應的獎賞。
每當提到一個人一個人的名字時,所有人都確信終於取得了勝利。
「——路基斯元帥!」

菲洛斯的聲音響徹教堂。不由自主地挺直腰桿,兩頰一拉。
雖然知道有必要,但我還是不喜歡儀式。一件既定的事情必須從頭開始按順序去做,真讓人難以忍受。

甩開周圍的視線,著軍服向前邁出了一步。名譽典禮本來是要穿禮服參加的,唯有今天穿著軍服的人很多。
也有時間不多的因素,但他們似乎認為這就是他們的禮服。

聖殿的最深處。向坐在王座上的菲洛斯行禮。她的聲音已不像平時那樣陰郁了,而是王者的聲音,說道。
「辛苦了。終於成功討伐了大魔。——我以王的名義發誓,一定要報答你的大功。戰時第一功勞賜予你。想要什麼,就說出來吧」

被告知自己想要的東西,思緒一瞬間就動搖了。
領地和爵位的程度與身份不相符,這種東西顯然是多余的。可問我是否想要錢,回想起睡在暗巷裏的日子,感覺現在的生活簡直是奢望。每當被問到希望什麼時,總會想這樣回答吧。

可現在,只想要一件東西。不管別的什麼,那是必要的東西。
「那麼陛下,我只想得到一個保證」
「——繼續」

菲洛斯坐在座位上,語氣中帶著些許意外。她搖晃著劉海,向前探出身子,只有我能看出來。
毫不猶豫地說。
「——理查德·帕米裏斯的名譽。他曾一度被大聖堂和王國授予勇者的稱號,可後來失去了這個稱號。但在場的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勇者。

他才是那個應該頌揚的真正勇者,希望能將跟隨他的所有官兵都銘刻在國家英雄和史書上」
「......不是光榮戰死者,而是刻上勝利的勇者這事?」
「是的。絕不讓他的名譽受到貶低」

也知道這不是老爺子想要的。盡管如此,我還是不得不希望。
按理說,老爺子和他的將士們都只會作為戰死者留下名字。多少會給予些榮譽,不過堡壘還是淪陷了。大多數人都認為寡不敵眾,但這是事實。

這樣一來,可以想到一件事。
事實或許遲早會被歪曲,老爺子的名字也會被不知名之輩貶為敗軍之將。會被不知道他事跡的一撥人玩弄名聲。

——這種事即使在這個國家腐朽之後也絕不允許。
有名譽的人在何處,勇者是誰。相信我有那個自信回答得出來。

「好吧!路基斯。在你對我的忠誠之下,我發誓一定會履行諾言。讓史書家上來!」
菲洛斯一時語塞,卻也知道她不是那種會說錯話的人。口際間流露出一絲安心。

這樣一來,至少老爺子不會受到不正當的待遇。只道完最後之禮,擡起頭。
有那麼一瞬間,與菲洛斯四目相對。她用手制止了匆匆趕來的史書家,說道。那聲音聽起來不是王者的,而更像是菲洛斯自己的。

「——現在這樣也沒關系。不過,從此刻開始,就要為最後的戰鬥做準備了。不管采取什麼方式,你都不能再輕裝上陣。請記住這一點」
「陛下,我會銘記於心的」

行了一禮,轉身離去。教堂裏準備的,宣告勝利的鐘聲籠罩四周。
鐘聲伴隨著某種莊嚴的響聲,明確地宣告著下一件緊迫的事即將到來。
為何呢。聽起來很熟悉的鄉音,給人一種異樣不祥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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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二 2月 16, 2021 4:36 pm

第五百八十四話『大陸的兩股勢力』

王都阿爾歇。大陸文化的中心地。這座位於榮耀華貴盡頭的都市所具有的意義,並不僅僅是大國加萊斯特的首都。
毫無疑問,這裏比以前更像是大陸的中心。在大英雄阿爾蒂婭建立統一帝國的時代,她就將帝位置於此處。

正因為如此,以信仰阿爾蒂婭為根本的大聖教與加萊斯特王國始終是蜜月關系。
直到今天,仍有很多人堅持認為大陸的一切本來就應該由自己來掌握。毫不顧忌地說自己才是偉大帝國的嫡系。

為此,他們反復進行了多次侵略戰爭和防禦戰爭。有人死去,也有人逃走。
不過現在,這座王都卻掛起了曾經要消滅的紋章教旗幟。這不是諷刺又是什麼呢。
「哎呀——你來得真早,英雄總是那麼忙」

金碧輝煌裝飾的王都離宮。走進位於其一角的議會大廳,先前似乎等待已久的聖女瑪蒂婭理所當然地說道。好久不見的她,那雙藍眼睛即便掩飾不了疲勞,卻還是散發出一種純凈的光芒。
 
「......別諷刺我了。還有,是安那家夥告訴我這個時間點開始的」
「原來如此,是安幹的好事。那我明白了。那孩子很喜歡找方法握住你的韁繩喲」

被整了。就覺得奇怪。當安特地來告訴我軍事會議時間的時候,就應該覺察到背後原因。似乎指定了相當早的時間。

沒辦法,只好找座位坐下,嘴裏銜著嚼煙。顯然,菲洛斯和其他人還需要一段時間才能聚在一起。
原本是公主的菲洛斯正式加冕後,就沒有必要特地在離宮舉行軍事會議了。應該堂堂正正地在宮殿的一個房間裏進行。
不過,今天卻被召集到離宮。也就是說,大概會說些不願公開的事情吧。

澤布利利斯死了,大災害結束了。但舊王國軍卻將利刃抵在了這邊的脖子上。那麼,接下來該怎麼辦呢?是那個故事吧。
「那麼,感覺如何,路基斯?」

瑪蒂婭漫不經心地看著手邊的羊皮紙說道。由於是她的事,總是像往常一樣抱著工作不放吧。也許在和我說話的時候,已經處理了好幾件案子。那是我無法想象的領域。
不知道在說什麼,歪了歪眼角,瑪蒂婭像是在暗暗叫苦似的補充了一句。

「我是在問,當真正的英雄感覺如何?」
「......如果我是真正的英雄,那老爺子就不會死了」
聳聳肩,說了些不必說的話。但是不得不去想,也沒有不去想的日子。

英雄這個比什麼都要讓人向往的詞,現在卻含有劇毒。
既然是英雄,就應該拯救一切,讓老爺子付出代價的榮光又有什麼價值。
「那不一樣,路基斯」

而瑪蒂婭的戒指響了一下,看著我。視線相互交錯,吸引著眾人的雙眸緊緊抓住了我的精神。
難道是因為聖女這個角色的緣故嗎。她有時候一個眼神就能讓人精神緊張。

「他為了幫助你而犧牲了生命,這是事實。正因為這樣,你才必須成為英雄」
差點把咬著的煙草從嘴唇上掉下來。眼前有一種說不出的麻木感。

「理查德將軍會為了一個凡夫而死嗎?不會。你想讓他得到名譽的話,你就必須追求最高的名譽。給他的生命貼上價簽的人,是你啊,路基斯」
「......那個。不......」
一瞬間,把話咽了回去。嘴唇改變形狀,想要反駁什麼,卻怎麼也說不出話來。

沈默了幾秒鐘。也知道瑪蒂婭一直盯著我看,痛得要命。皺起眉頭,把嚼過的煙草從嘴裏抽了出來。
「......不,是啊。沒錯。老爺子不是為凡夫而死的,老爺子不該為了那樣的事而死」

可以說,是受到了瑪蒂婭的誘導。但令人驚訝的是,內心並沒有絲毫不快。甚至在她的教唆下,找到了感情該落腳的地方安定下來的跡象。
真不愧是讓人信奉誘騙的聖女大人啊。說不定就是為了這個才讓安去演這麼一出戲的吧。
「不好意思。不,謝謝你,瑪蒂婭。我該做什麼,知道得很清楚」

道謝後,瑪蒂婭揚起精致的嘴唇說道。
「不必道謝,我是你的冠,你是我的劍,你每天活動時都會感謝自己的四肢嗎?」
「我覺得這個比喻太誇張了,是不是你的錯覺?」

「是的,是我的錯覺。不過,這不是比喻。請記住這一點」
如果不是比喻,那不就更可怕了嗎。
然而沒有說出口。因為在此之前,趕來軍事會議的與會者們已經按時敲開了門。

而且,不管怎樣,都不會再追問下去。
總覺得再深入一步就無法挽回了。更重要的是,以前被她提出結婚的事情偏偏浮現在眼皮子底下。要是連同酒一起忘掉的話,那就平和多了。

在軍事會議室裏露面的是像安這樣的紋章教人士,以及維奧蒙多等貴族。從卡利婭,芙拉朵,艾爾蒂斯等人的存在來看,首先不管是政治還是軍事,都集中了所有主要的人物。
不想太在意一看到我,就用異樣眼神瞪著的卡利婭。常有的事啦。

幾乎所有人都到齊了,最後一個到達軍事會議室的是女王菲洛斯。可能是特意調整了時間。似乎用意識到王室成員的優雅步伐,她在軍議室的最裏面坐了下來。
「好了,大家都明白聚集在這裏的意義了吧?把接下來的事告訴大家吧」

接下來的事。
聽到這句話和菲洛斯的視線,安輕輕點了點頭。身材嬌小的她站在人前,看起來不可思議地比誰都顯眼。

「是的。那就失禮了。正如大家所知,敵軍舊王國軍隊南下了。毫無疑問,他們的目標是王都阿爾歇。因為他們的目的就是奪回王位。
此刻,他們暫時停在梅德勞特堡的廢墟上。目的是集結兵力」

「說是集結,安大人。還會從哪裏來呢?敵人足以是大軍了」
發言的是維奧蒙多。大大的眼睛下面浮現出黑眼圈。本來應該是一個忠厚老實的軍方人士,但有傳聞說他從政後就沒睡過好覺,這似乎是真的。在軍事會議中,即使在女王面前,他也會毫不客氣地插話。

面對這個問題,安豎起兩根手指,折起一根。
「一是來自大聖堂的增援。他們肯定知道是沒有退路了。這無疑是舊王國和大聖堂的全部兵力。據斥候所說,這支軍隊大約有十萬人」

“十萬”這個字眼,頓時讓室內的氣氛變得苦澀起來。就像酒在口腔中反復變換著味道一般,昨晚的勝利美酒現在似乎變成了苦酒。
不僅如此,安又折起另一根手指。
「另一個,是西方的動作」

「......西方聯盟,羅瓦嗎?還以為那個是除了自己之外對其他事情都不感興趣呢」
插嘴的是卡利婭。回想起來,她的娘家是擔任西方邊陲堡壘科裏登的守衛者。不管好壞,或許和西方有過接觸。

「正如卡利婭所說,他們對諸島以外的事情沒有興趣。再加上聽說因為魔人災難而無法振作的樣子......大聖堂。不,說是受到了聖女阿琉珥娜的庇護。我不知道這是不是真的。據稱西方的魔人是被大聖教的騎士消滅的」

魔人。不管它是什麼,無一例外都是人類的威脅。能殺死它的人在大聖教裏,當然會作為我們的敵人出現。
不過,很容易就能想象得出那是誰。不管現在的那個家夥是怎樣的存在,除了他以外,還能有其他的人會做這種把戲嗎。

聽到這話,艾爾蒂斯輕輕搖晃著手掌,開口道。
「敵人肯定有敵人的英雄。但我有我的騎士。而且,倘若西方國家得救了而感恩幫助他們的話,那也算得上是個美談了。不是嗎,安?」

「是的,艾爾蒂斯大人。乍一看,這是舊王國和新王國,加萊斯特的內戰。實際上,有一點接近於下一代的霸權之爭」
安一邊在軍議室的黑板上畫著白線,一邊講述現況。
說,大陸內部現在大致分裂為兩股大勢力。

舊王國軍隊與西方聯盟羅瓦和大聖堂,對上與東方波爾瓦特王朝,南方伊利薩德保持同盟關系的新王國。在大陸的西北部和東南部,形成了清晰的勢力分界線。

從某種意義上說,周邊國家是想利用大陸中央的加萊斯特王國內戰,進行一場預測今後局勢的戰爭。
「就像敵人從西方得到增援一樣,我們也收到了來自波爾瓦特王朝和伊利薩德增援兵力的消息,只不過,兵力差距到底能縮小到什麼程度呢?」

「......不,不過......」
看著安用白線描繪的勢力圖和兵力差距,不由自主地小聲說道。雖然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但我忽然冒出一個疑問。

「波爾瓦特和伊利薩德是幫了我們不少忙。可對他們來說,跟哪一邊應該好好探討一下吧」
要成為盟友,更強大的一方更好,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對於不知道阿爾蒂婭存在的他們來說,加入新王國方未必有利益。

與其這樣,還不如靜觀其變,等其中一方成為勝利者之後,再將實力較弱的對手打倒,這樣對國家更有利。
無論是波爾瓦特的魔導將軍瑪斯提基奧斯,還是伊利薩德的高級鬥士特薩拉特。都不是以個人感情為導向的人。如果國家需要,就會為此做出必要的選擇。

我剛說完,不知為何,軍議室裏一下子鴉雀無聲。雖然不是被冒犯了,但似乎每個人都在尋找合適的詞語。
芙拉朵輕輕撩起烏黑的秀發。

「嘛,想來也會有這種考量,是的。不過伊利薩德跟舊王國有淵源,我們......不,波爾瓦特在復興前也想維護同盟吧」
同時,安吞吞吐吐地發言。
「芙拉朵大人的話固然有道理,不過故事更簡單,英雄大人」

英雄大人,說起來,覺得自己好久沒有聽到過這個名字了。過去就只有安這麼稱呼我。
她帶著久違了的笑容說道。
「——所有人都在提防你,英雄大人。應該說被你嚇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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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二 2月 16, 2021 4:42 pm

第五百八十五話『無所畏懼的人』

在離宮建造的簡樸軍議室一角,出現了讓問答冷場的景色。
「提防。誰,我嗎?」
「是的。所有人都對你,英雄大人」

安帶著完美笑容幹脆地說。幾股舒適感在她的心臟裏流淌著。
視線前方,路基斯似乎一時楞住了,然後擡起一只眼睛。令人印象深刻的眼睛像一只生物般靈活地轉動著。

看了之後,安還愉快地動了動嘴唇。似乎有些得意。
「這不是明擺著的嗎,英雄大人。在東方砍下了烏利利岡特的腦袋,在中央打敗了大魔。我一個普通人都沒法相信啊。這不就是故事裏的英雄傳麼。不過知道後反過來,就會想啦。

——真可怕。與其殺了他,不如考慮一下不讓他成為敵人」
對安的話反應敏感的不是路基斯本人。相反,是其周圍。菲洛斯女王,維奧蒙多和其他貴族。令人感到意外的是,就連聖女瑪蒂婭也顯得有些焦躁。

「......我覺得事情也不能這麼說。畢竟路基斯就是路基斯」
芙拉朵有些不耐煩地說,卻也沒有堅決否定。
這證明在場的所有人都理解安的話。其實誰都明白。

——不可能不懷有某種恐懼。殺死龍的人,殺死精靈神的人。
可怕的是,距離越遠,這種恐懼的意義就越大。因為這個世界上沒有比看不見的恐懼更可怕的了。
伊利薩德的特薩拉特,還有波爾瓦特的瑪斯提基奧斯。當然,這並不僅僅是恐怖的驅使。當事人還是記得對路基斯的感情的。

但那是因為她們認識路基斯。
只聽傳言,沒見過的草民應該會這麼想。
為戰勝魔性的偉大英雄喝彩吧。給他榮耀吧。
但是,等等。

大魔,不,就連魔人也是人類無法對付的怪物。是對待人類如塵土,萬軍之力都無法抹殺的怪物。
——那麼,殺死它的人又是什麼呢?扭住魔人之手,砍下大魔之頭的人該如何稱呼呢?
『它』真的是人嗎?

「如果我是其他勢力的人,我會把十幾個女人扔進臥室裏。能有一個得到寵幸就算是幸運的了」
安聳了聳肩。就算是開玩笑,可經她一說,聽起來就像是真心話,難道是她在使壞嗎。
「你。對我真是無情啊,安。我可沒做過那麼壞的事」

「因為除了我,誰也不會這麼說的吧? 再說了,就我看來,英雄大人從伽羅亞瑪利亞時候起就是英雄大人了,沒什麼變化」
當說不記得自己做過什麼壞事時,性質也太壞了,安不禁揚起了眼角。

安本來可以繼續說些俏皮話的。況且,這樣做可以刺激周圍的人,至此自己和他的關系也會給人留下深刻的印象。應該認為目標達成了吧。
與他的地位相比,路基斯的圈子非常狹小。當然。通常系著許多緣,並以這些緣做為墊腳石往上爬,而在這裏他不看重與別人的緣。和他有緣的人可以說是特例了。

所以,安只要讓貴族們知道自己和他的關系很近就行。這樣既能充分牽制,也便於日後的宮廷政治。
絕對不是因為他回來後連招呼都沒打過,而感到焦躁。


安斷定,在你四處浪的時候,是誰幫你跟各種各樣的人建立聯系,鞏固自己地盤的。
「那麼,既然同意了就直入正題吧。——這件事是不能公開的,希望大家一定要謹記」

安沒有改變聲色,只改變了變眼神說道。原本稚氣未脫的臉蛋消失得無影無蹤,掌管紋章教政治的人士就在那裏。
「敵軍超過十萬。加上西方羅瓦的軍隊會更加強大。可是,那位最高指揮官。護國官傑斯·布拉肯伯裏送來了密函。一言以蔽之的話——結束內戰,與停戰吧」

安的這句話震撼了軍議室。正如字面意思一樣,在安的視野裏,房間本身似乎隨著多個人一齊崩塌而晃動。
「那邊的條件是,安大人」

迅速咬住此事的是維奧蒙多。迄今為止的行動證明了他是個敏銳的人。
「請註意,這是護國官個人和支持他的貴族文書。並且還以這個前提——護國官說可以正式廢除舊國王,承認菲洛斯陛下為正式的國家之主」

「......什麼。不,可是我不知道到底哪些才是真的。說起護國官,那就是國家的盾牌。他是不會拋棄國王的」
安點點頭,拋開維奧蒙多那復雜的表情。因為安充分理解了他的感受。

維奧蒙多是菲洛斯派貴族的棟梁。早早就投靠了菲洛斯,從幾乎沒有領地的地方貴族,到手中獲得了躋身中央政治的地位。
但是,如果護國官和擁有上萬多名士兵的貴族在這裏會合,那麼維奧蒙多的地位就絕對不會安寧。
盡管護國官們曾經站在舊王國一邊,可一旦他們阻止了內戰,並帶著十萬人一起投誠,菲洛斯作為女王的立場,就不得不重視他們。

維奧蒙多冒著滅亡的風險把賭註押在了菲洛斯身上,這無疑是一個無趣的結局。
「我不太相信。有余力的人會向沒有余力的人伸出手,這通常都不是什麼好事」
「......在相信,或不相信之前。這真有可能嗎?不僅是大聖堂的騎士,還有許多貴族是絕對信仰大聖堂的」

一直瞪著路基斯腦袋的卡利婭似乎也稍微平靜了一些,跟在艾爾蒂斯之後慢悠悠地發言。她的疑問是重點。
是王位之爭。大聖教和紋章教,這一宗教之爭的性質也孕育了出來。

而且,卡利婭沒有說出口。嘴角邊還念念不忘在弗利姆斯拉特大神殿看到的那個東西。正因為如此,對護國官的提議反應也是半信半疑。
瑪蒂婭對卡利婭的話點了點頭,在安的說明上補充道。

「實際上,關於宗教方面並沒有詳細寫出來。護國官大概也認為這一點超出了文書可以交流的範圍」
可以用道理和利益進行對話的軍事,跟以信仰與教義為導向的宗教,在領域上是完全不同的。後者有時是無法妥協的世界。

以護國官的文書為中心,深層的疑惑和各種意圖瞬間交織在一起。安甚至擔心,這一狀況是護國官特意制造出來的,為了在這邊制造混亂。
但令人困擾的是,護國官所說的話都是有道理的。一旦現在因為內戰而消耗殆盡,之後就沒有希望了。如果舊王國和新王國相互爭鬥,遲早會同歸於盡,這是完全有可能的未來。

再說,承認菲洛斯的王位,作為護國官也是個很大的讓步。第一個攤出來,就很難輕易拒絕。大概認為擁有王都和軍隊的那位在這一點上是不會讓步的,而對於了解內情的安來說,是不安卻又非常坦率的提議。
「那麼,你有什麼想法?告訴我吧」

在周圍人群的喧囂聲中,菲洛斯突然看向路基斯。她稱呼路基斯為“你”,意味著不是作為女王,而是作為個人在來聽。
不,或許這只是對不想參加軍事會議的路基斯的一種諷刺。

在周圍的人看來,路基斯的行動是鑒於自己的影響力而做出的。菲洛斯知道,他只是無意為之。
「......不管護國官有什麼企圖,敵對者絕對存在。我不認為一切都能和平解決」
路基斯仿佛正凝視著它的存在,說道。眉間的皺紋,毫無疑問地知道這一點。

「不過,敵人減少當然是好事,難道文書就這麼結束了嗎?」
「是的,英雄大人。一定會互派使者進行溝通的吧」

聽了路基斯和安的話,菲洛斯用力地點頭。簡直就像是在催促事情要變成那樣。
「——我認為這個話題值得聽聽。就算勝利了,此後沒有國家的政策也是愚蠢的政策。維奧蒙多,我從未忘記你的功績,也不否認紋章教的作用。與加薩利亞結盟也是如此。但為了我們的繁榮,我認為這是必要的」

菲洛斯說完的同時,安甚至發出了小小的感嘆。
原來她並不認為菲洛斯是個無能的女王,覺得她有直性子的一面。可出乎意料的,她可能要狡猾得多。

在此次護國官的談判中,最不吃虧的是菲洛斯。支持基礎的大換血可能會帶來一些不便,可女王的地位會繼承下去。
但是,包括維奧蒙多在內的貴族和紋章教就有可能遭受損失,而且很明顯,搞不好還會遭到同盟國加薩利亞的反對。

所以先讓路基斯發表意見,然後兩斷其他的意見。他既不屬於貴族派系,也不屬於紋章教派系,很難正面駁倒他的說法。
「——那麼,為了推進談判而行動吧」

作為安,事已至此,也只能接受這種說法了。
軍事會議的主要議題已經結束。接下來就是確認防禦的方向和與其他國家交涉的細節。
「對了,英雄大人」

安最後補充道。故意改變了聲調,好像沒什麼大不了的事。
「要發牢騷之後再發,安。一整晚都要聽就免了吧」
「不是,嗯,不是這樣的」

或許是因為這邊語氣比較輕松,安對詼諧回復的路基斯冒出了一句話。
一下子,感覺有好幾個人的視線刺進了臉頰。聲音端正。
「——大聖教的魔女,向英雄大人發表了一份聲明,您讀過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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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二 2月 16, 2021 4:50 pm

第五百八十六話『純粹的愛』

在王都一角準備好的館中,奈因絲用手指著裝飾得很薄的書。慢慢地,慢慢地,憐惜地看著文字。
對於身為紋章教徒的奈因絲來說,閱讀書籍和文件就像呼吸般。這是比寢食更優先的習慣,從過去開始就沒有中斷過。

當然,在經營孤兒院的時候,買不起昂貴的書籍,只能反復翻閱粗制濫造的抄本。回想起來,現在的生活簡直美妙得不行。

然而,對孤兒院時代的生活並沒有什麼不滿。不滿大多源於無知,許多煩惱都源於幼稚。只要追循過去,人遲早同樣都會發現並抱有不滿和煩惱,解決方法也會自然而然地出現。
奈因絲相信,真正使人類擺脫苦難的,不是信仰,而是知識。不,這也算信仰嗎,有時會露出苦笑。

「——奈因絲女士,可以進來嗎?」
在書本面前露出平靜表情的奈因絲,隔著門聽到拉爾格·安平靜的聲音後,表情頓時變得僵硬。

一方面是因為自己的自由時間被剝奪了,另一方面是因為比自己更忙的安到這裏的理由,大致是要探討吧。
書還沒讀到一半,也只好夾起了書簽。

與此同時,安帶著傭人走進房間。當她沒有經過傭人,而是自己率先進來的時候,很明顯已經發生了異常。
「怎麼了,安。你來拜訪真是少見。——不,沒關系,我大體上知道了」

和安同時進來的是布魯達和她的妹妹薇斯塔利努。布魯達暫且不說,薇斯塔利努雖然在澤布利利斯戰役中受了傷,但已經能用自己的腳站起來了。身上沒有穿鎧甲,但很結實。
不,難道發生了連她都不得不過來的事嗎?

「路基斯怎麼了?」
「......您明白了吧?不,嗯,是這樣」
「這是你們來拜訪我的理由吧」

紫色的眼睛睜得大大的,迎接著她們。從肺腑深處傳來一聲嘆息。長時間嘆氣的毛病怎麼也擺脫不掉。
「既然這麼想那家夥,安。不管是你還是誰,只要懷了他的孩子就行了。這既是他的幸福,也是為了紋章教。要不要給他下點好藥?」

「......不是每個人都能這麼幹的吧,你呀」
布魯達輕輕地撫摸著帽檐,詫異地看著奈因絲。薇斯塔利努的表情也幾乎一模一樣,看來她們果然是姐妹啊。

不過,薇斯塔利努多少有些興趣,大概是因為妹妹比姐姐更要強吧。
「對聖女瑪蒂婭也暗示過,但不行啊。那位盡管精打細算,可其實不太懂戀愛」
「奈因絲女士!?」
「開玩笑的,安。然後呢?」

讓傭人少管閑事,意味著不想讓別人聽到這麼多。最好快點說出來。
奈因絲喝了一口溫熱的茶,潤了潤嘴唇。
「誒,這個嘛,怎麼說呢?」

安一時語塞。奈因絲好奇地眨了眨睫毛,瞇起眼睛。安像是在說一門新語言。
「——是說英雄大人,比任何時候都更充滿鬥誌。覺得那樣子很奇怪的說」
「不是挺好嘛。不管事情怎樣發展,英雄大人有幹勁就是好事」

當這樣稱呼路基斯為英雄大人的時候,奈因絲心中有一種癢癢的感覺。甚至還有想放聲大笑的感受。
那個渾身是泥的小家夥,現在竟然成了英雄大人。不管想多少次,都有一種奇妙的感情,真沒辦法。與此同時,一想到阿琉珥娜,就覺得那是命運。

而且,路基斯提高鬥誌的理由也可以推測出來。
畢竟,奈因絲也知道那個惡黨已經死了。孤兒院還是先代時代,惡黨就跟路基斯是相識的關系了。懷有特別的感情並沒有什麼好奇怪的。

「這並不好,因為軍隊指揮官所需要的既不是昂揚,也不是鬥誌。並非看扁指揮官大人,可感情用事是行不得的」
在奈因絲和安的問答中插嘴的,是薇斯塔利努。是身為傭兵首領的自負,還是天生如此呢?她的話語中充滿了自信,即使沒有裹上任何的鎧甲。

「固然的事實。不過也可以說比失意好。......不,安,我不明白。不認為你會為了這種事情來找我」
說著,奈因絲微微歪著頭,把視線轉向安。

高聲地,說路基斯有幾分戰鬥幹勁又算什麼呢。首先,他的獨斷專行和可疑行動是常有的事,從某種意義上說,奈因絲也有無法理解其內心的部分。
聖女瑪蒂婭為了管理,為其戴上項圈,女王菲洛斯也是如此。加薩利亞女王,以及跟隨他的劍士和魔術師,都比奈因絲更有助於阻止他。

正因為這樣,奈因絲才不明白。不認為安有理由來拜訪自己。
面對奈因絲的目光,安怯生生地張開嘴唇。這也是非常罕見的樣子。

「至今,英雄大人也常常表現出相同的樣子。那時候不管旁邊有誰。有我時是,有聖女瑪蒂婭時也是。可是現在卻,那個。
——稱不要讓任何人靠近房間,開戰時一定要叫他。誰的聲音都不想聽到」
 ◇◆◇◆
舊王國軍。國王阿米萊茲和聖女阿琉珥娜的親征軍沒有發生任何混亂,繼續南進。這真的很奇怪。雖然大魔澤布利利斯已被新王國打敗,但他們卻充滿了戰意和昂揚。
他們之中,國王的近衛隊和聖堂騎士只是極少數的一部分,肩負四萬兵力中大部分的是貴族私兵。本來什麼時候失去鬥誌也不奇怪。

但他們仍然狂熱的行進著。仿佛每一步都直接與榮耀聯系在一起。
不,或許他們已經看到了。
——曾經統一帝國的帝都。

或許每走近一步,就能看得更清映照在視野裏的,色彩斑斕的帝都。
「布拉肯伯裏和羅伊梅茲都是。什麼都不靠的人就是麻煩」
在被士兵團團圍住馬車裏的,是聖女。金黃色的頭發輕輕地飄動著,在空中點綴著色彩。

聽了阿爾蒂婭動了動嘴唇,這回又到阿琉珥娜驚訝地說。
『連努力令其依靠都不做,還好意思這麼說。太讓我吃驚了』
「你這麼說,也許是吧。不過那跟那個沒關系」

他們與自己為敵。只不過不管在什麼地方,有朋友也就有敵人,理所當然的。自己作為一個不完美的人,很難把這一切都融入其中。
那麼,應該如何處置敵對者呢。

很簡單。如果房間裏有灰塵,當然要用掃帚掃一掃,收集起來再扔掉。現在只是慢慢地,收集的階段。
「他們想以他們的方式幫助我。我也愛他們」

阿爾蒂婭沒有任何感情,但聲音卻讓人覺得是發自內心的。精雕細琢的鼻梁和嘴唇上不由浮現的微笑,甚至帶著一種神聖感。
『這種扭曲的愛,他們會接受嗎?』

可是,阿琉珥娜即使在神靈面前,依然和平時一樣。不知是因為身體相連,還是因為感覺阿爾蒂婭和自己是同一類型。
無論如何,這都是一件可怕的事。
不管阿爾提婭是神靈還是大魔。阿琉珥娜連一絲懼意都沒有。

「你是這麼稱呼的嗎?」
阿爾蒂婭對阿琉珥娜也露出奇怪的笑容。既沒有對阿琉珥娜的態度感到不快,也沒有表現出任何情緒。只是對眷屬有某種親切感的暗示。

「那份聲明是什麼?阿琉珥娜,你的愛是真誠的嗎?」
「是的,當然」
阿琉珥娜立即說道。明明只能看到靈魂的顏色,卻能知道其臉上露出不可思議的笑容。

『路基斯有點,讓很多東西轉移了視線。不,那當然是因為我沒能拯救路基斯。可是想要好好展現自己,不就是戀愛嗎?——路基斯現在一定,在想著我』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或許是一種純粹的,不可能的純真表現。

然而,不妨停下來想一想。為什麼剛出生時的嬰兒純真無邪,而隨著成長就會孕育出不純呢?
是世界骯臟嗎?還是因為周圍的人不純呢?兩者都離答案相距甚遠。
——答案只有一個。純粹就是瘋狂。

純粹的愛會吞噬一個人,純粹的正義會止步不前。人都是從瘋狂中誕生出來,而逐漸掌握理性的。不失純粹是一種幸福,也是不幸。
現在阿爾蒂婭手下有幾個純粹的人。阿琉珥娜和英雄們。
「——伊吉爾」

阿爾蒂婭把意識從阿琉珥娜身上移開,召喚自己的魔人。
「是,吾主」
在馬車裏。除了阿爾蒂婭,空無一人的地方,傳來了聲音。空間突然抖動扭曲,緩緩地,顏色降落在空無一物的空中。

首先看到了蒼藍的頭發。然後慢慢形成眼睛和輪廓,伊吉爾在馬車裏重新找回了曾經的魔人形象。
「只有靈魂的樣子很痛苦嗎?」
「不,對我來說,只要是唯一的靈魂,而且在主面前,就不會有痛苦。只是沒能實現主的願望而感到遺憾」

伊吉爾就是『魂之盟主』本身。對她來說,就算肉體滅亡,只要有靈魂就能存在。或許她只是想盡早拋棄掉臟兮兮的肉體。
不過即便如此,應該還能多用一會的。如果不是被那個勇者砍死,在做好準備之後就能變成現在的模樣。想到這裏,伊吉爾微微皺起眉頭。

「雖然沒有得到勇者的肉體,但得到了勇者的靈魂。這樣就可以了。如此一來,勇者,人王,大英雄就都在我的手中」
阿爾蒂婭說話的同時,伊吉爾在她面前擺出了靈魂。種下不死者種子的勇者之魂,肉體死後就直接受到伊吉爾的管理。殺死自己的人掌握在自己手中,真是令人感到一種扭曲的甜美。蒼藍的頭發抖動了一下。

阿爾蒂婭眼前的靈魂有兩個。
一個是勇者理查德,一個是人王梅迪克。另一個大英雄的靈魂已經進入了容器。
古今英雄,創造世界的人類和正義的守護者們。那些全都在阿爾蒂婭的手下。

「接下來該怎麼辦呢?我就照您說的話去做」
「啊,很簡單,伊吉爾」
阿爾蒂婭的聲音依然空洞,卻又帶著一種懷念的感覺。

「我要回帝都。那裏是我的都城。阿琉珥娜姑且不論,我回去的話帝都必定會想起來。——誰才是主人」
阿爾蒂婭治下之都的證明。佐證人類生存圈的鐘聲,至今仍在王都回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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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二 2月 16, 2021 4:52 pm

第五百八十七話『遠古英雄』

配給的王宮內部客房內。靠在一張非常舒適的椅子上,反復讀著寫在羊皮紙上的阿琉珥娜聲明。
當然是由記錄官或文官抄寫的,筆跡完全不同,可不知為何,甚至讓人覺得是不是原封不動記錄下來的。
「想想,這不會就是依戀吧」

所記載的內容,大部分與至今大聖教的主張沒有什麼區別。否認紋章教,譴責新王國。然後斷定我就是大惡。可以說幾乎沒有閱讀的意義。
如果只有這些,就沒什麼大不了的。

最後幾行字裏,有要求我恭順的內容。問題不在於要求恭順,而是其內容。
——那些文字裏,暗示著只有我和阿琉珥娜知道的事。希望能再次看到同樣的星空。
孤兒院時期。我曾經帶著阿琉珥娜出去看,那幾乎能抓下星星的夜空。不用說別人,就連阿爾蒂婭也不知道。

若暗示了那天所發生的事,那毫無疑問,這篇文章是阿琉珥娜本人親自書寫的。
一直以來所抱持的憂慮似乎逐漸消失了。那是一種卸下沈重之物的感覺。
所謂憂慮,總之就是——擔心被阿爾蒂婭奪走身體的阿琉珥娜是否已經消失了。

就像寶石巴·阿加托斯的消失一樣,阿爾蒂婭收了阿琉珥娜也沒有什麼好奇怪的。在追求到之前,完全可以想象她已經不在那裏了。盡管拼命用感情否定,可心裏的某個地方卻一直在懷疑著。
不過這段文字,每重讀一遍都會讓我不斷意識到阿琉珥娜的存在。
——有種奇怪的確信。阿琉珥娜還活著。只要殺了阿爾蒂婭,一切就能畫上句號。

拿起放在桌上的酒杯,用裏面的酒潤潤喉嚨。客房裏擺滿了稍顯客氣的高級酒瓶,不過還是選擇了最便宜的。即便如此,也美味得讓人一喝就頭腦發熱。
突然,發現房間外面有聲音。已經告訴跟在身邊的傭人,只需保持最低限度的聯絡,到了夜晚誰也別靠近。

可腳步聲越來越響。最大的候選人是卡利婭,可是腳步聲的質地與她不同。
「——我要進去了,路基斯。從你還是小家夥的時候就沒有變過。一有什麼困難或心事,立刻就想一個人待著」

正當把杯子倒空時,她——奈因絲女士沒有敲門就走進來了。臉上沒有任何顧忌和膽怯。倒不如說這是理所當然的行為。
而我也一樣覺得理所當然。至少奈因絲女士進了房間,也不想馬上轟她回去。

「——不是挺稀奇嗎?奈因絲女士居然會來。會來的,覺得是卡利婭,或瑪蒂婭她們吧」
「當你不從房間裏出來時,安都哭了呢。真是的,我也不再是孤兒院的經營者了,不是嗎?」

原本剛毅的眼睛,連同修好的眉毛一起擡了起來。盡管聲音裏沒有什麼怒氣,但我知道其意圖是想表達不高興。
「偶爾也想一個人待著。一直以來,多是獨自熬過去的」

現在是不同了,可過去的日子一直如此。離開了孤兒院,遠離了阿琉珥娜,闊別了老爺子。有時候也會和布魯達或者其他什麼人組隊,但沒有知心那樣的人。已經養成獨自思考,獨自行動的習慣了。

不是說不信任誰,也不是說做不到。就是,與其聽取別人的意見,通過交談得出結論,還不如把重點放在獨自思考和獨自行動上。
「當然啊。有利益的活或者好事,會告訴夥伴們的。——正因為是跟阿琉珥娜有關的話題。對其他人來說是很麻煩的事,所以覺得也沒什麼太多話要說」

「不會吧,你難道一直是抱著這種想法來到這裏的嗎?」
奈因絲女士跟在孤兒院時那樣,發出一成不變的話語,坦然地坐在椅子上。從室內的酒瓶中挑出最貴的一瓶,倒進杯子裏。

我一直保持沈默,直到奈因絲女士開口。不可思議的是,即使語言遭到否定,也沒有反感。
「那些只分享快樂和利益的人既不是朋友也不是夥伴。只是協助者。同悲共損的人,才配稱為朋友和夥伴。反正是這麼想的吧,路基斯。不忍讓她們為自己分憂,而應該由自己來承擔」

酒的度數應該比我喝的要高得多,奈因絲女士一口氣喝光,再次往杯子裏倒酒。老樣子,不管是酒還是什麼,都看不見弱點的人。
「.....真敵不過奈因絲女士。嘛,大概就是這樣吧」

一邊收回看著她樣子的視野,一邊聳聳肩說道。
實際上,有關大魔——阿爾蒂婭的部分,不僅告訴了卡利婭、芙拉朵、艾爾蒂斯,而且還告訴了瑪蒂婭和菲洛斯。

既然是正面敵對,就不能完全不告訴對方魔性的事。但與此相反,阿琉珥娜則另當別論。關於她的一切都是我的私事。
奈因絲女士喝幹了兩杯酒,才深深地癱在椅子上,眼睛睜得大大的。
「敵不過就順便再聽一言,路基斯」

輕輕點了點頭催促繼續,她淡淡地說。
「我不會叫現在的你忘掉阿琉珥娜,也不會叫你放棄。可是,不要傻到為了阿琉珥娜而放棄自己的幸福」

「......能再深入聽聽嗎?」
「啊,當然可以。要我說的話。你,或許阿琉珥娜同樣,都還只是個孩子,以為能以自己想要的形式獲得幸福。

我知道你和阿琉珥娜彼此不會恨對方。或許,如果兩個人都能平凡地生活下去,那才是最大的幸福。但可怕的是,你們兩個都長得太大了。已經無法再回到平凡中去了。
——況且,想念你的人,信賴你的人已經不止一個了。我相信,幸福不會僅有一種,還有很多種形式」

奈因絲女士想說的很容易讀懂。說得直白一點,就是說,不管怎麼掙紮,我和阿琉珥娜之間的平凡生活已經不復存在,所以不要一味地追求這個而走向毀滅,要多看看旁邊支持我的人。
不知不覺,發現自己的手指在尋找胸口的口嚼煙。接著從懷裏抽出嚼煙,放在桌上。

「——知道的,奈因絲女士。已經有數不清的人在幫助我,還和我一起賭上性命。我不能,也不會拋棄她們」
這是發自內心的真心話。換作以前的我,看到阿琉珥娜恭順的邀請,為了看到其真意,或許會一個人在夜裏跑出去。

可是,這種事已經不可能再做了。
卡利婭、芙拉朵、艾爾蒂斯,還有無數幫助我的夥伴,賭上性命的將士們。

不知道為什麼。我一直有不擅長對待周圍人的意識,有著不該抱持的好感。
不是為了充英雄,只是我不想因為自己的心事而拋棄她們。
「我已經夠幸福的了。不過,貪心了點,希望阿琉珥娜也能在這幸福之中」

聽我這麼一說,只聽一聲長嘆。片刻之後,奈因絲女士擡起頭。
「......你真的變成了個貪吃男了。知道了。但是,不要說出來,也不要表現出來」

奈因絲臉上浮現出孤兒院時代的笑容後,馬上轉換聲調。又朝門口看了一眼,說。
「阿琉珥娜的事暫且不論,最近在王都裏流行著傳聞。說你在和澤布利利斯戰鬥的時候操縱了龍,和魔性一起戰鬥之類的。恐怕是有大聖教方面的密探混進來了」

關鍵是要讓這邊疑神疑鬼,奈因絲女士接著說。
怎麼也不能真的說是借助了赤銅龍莎多和變成魔人的列伊的協助吧。

不過大聖教方面積極散播的傳言是真的。不管真相如何,他們想把我裝扮成怪物——魔性的一方,假英雄。情況越不穩定,就越有可能發生奇怪的事情。
——無論戰與不戰,都有必要盡快達成協議。
護國官傑斯·布拉肯伯裏和新王國的談判已經開始。然而,這是一場如履薄冰的談判,隨時都可能破裂。

每個人都揣滿了危機感和不安。也許正因為如此,阿爾蒂婭和阿琉珥娜的事才越發強烈地留在腦海裏。
那個自稱神靈的怪物,至今也在向這邊靠近。只有這一事實,強烈灼燒著思索。
 ◇◆◇◆
人王梅迪克的軼事,只存在於歷史和神話中。
一個學者,或者就算不是,也是一個多少懂點東西的人,他的成就卻很容易說得出來。
——有曰,在西方建立了第一個人類的國家。第一位國王。

大多數人認為,人類文化和文明始於他。關於這一點,很少有人會有不同的意見。正因為如此,西方諸島的人大多自尊心強,意誌強硬。
相反,被這樣問的情況下,很少會出現統一的意見。
——那麼,他是什麼樣的人?

有人說他是一個充滿正義感的人,有人說他是一個充滿征服欲望的人,還有人說他不過是個虛有圖表的王。
關於他偉大成就的軼事雖然流傳下來了,但留下的人格資料卻寥寥無幾。其主要原因是他的王國一度完全滅亡。

這就是為什麼在當今這個時代,真正了解人王梅迪克的只有一人,不,是一個。
魔人巴羅努斯。和人王梅迪克一起締造了第一個人類國家的魔女。
當今,只有她了解生前的人王梅迪克。絢爛,豪放,洋溢著壯烈氣節的他。

「——餵餵餵餵。這是在扯什麼鬼蛋啊。在我的時代,可是靜的不得了啊。驚愕震驚沖擊!***全是人啊」
男人身材修長。環視大聖教軍的軍勢,快活地笑著說。盡管嘴上說著鬼扯蛋,但似乎並不討厭這副樣子。看起來口氣總是那麼爽朗。

「傻蛋!你以為你的王位已經過去多少年了?隨著時間的流逝,螻蟻也會隨時間胡亂增加。人類沒有不增加的道理吧?」
「可是,巴羅努斯!」

身材修長的男人叫來了站在一旁的魔女巴羅努斯。完全沒有向魔人叫喚的恐懼,就像跟老朋友說話一樣輕松。
「壯觀感動沖擊,是吧!人類都快死了都。厲害,比我想象中的人類要結實得多!」

男人站在大聖教軍的陣幕上,好像在看什麼稀奇古怪東西似的。大概是談完感想後心滿意足了,深呼吸一下,再次開口。
「然後,不斷增加的結果。是這次人類之間的戰爭。對嗎,巴羅努斯?」

「......是的。現在大聖教和紋章教正在交戰。恐怕下一場戰役就會全部結束。都理解了吧。——梅迪克?」
「完全足夠了!」

男人單手拿起和自己身高差不多的長矛,扛在肩上,臉上浮現出和藹的笑容。他站在一個王國頂點的理由,從其笑容中可窺一二。
「事情越單純越好!也搞不清楚,可既然又一次被喚醒過來,等戰爭結束以後再睡過吧!去把大惡鏟平!」

絢爛、豪邁、壯烈。人王梅迪克揮出語言。
在歷史上被稱為無可匹敵的英雄一角,在這裏覺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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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二 2月 16, 2021 4:54 pm

第五百八十八話『龍之歸隱』

「莎多,醒醒。晨早都過了,已經是中午了。最近一直都這樣」
呼喚赤銅龍的,是一種脫離稚氣的聲色。她用力搖晃身體的指尖,似乎完全不害怕龍。
莎多拉普特把自己裹進被子裏,回應她的呼喚。還故意發出了不高興的聲音。

「大笨蛋啊!困就是困!說起來,我的不正常也有你的原因吧!?」
莎多拉普特發出睡意未消的聲音,又鉆進被窩裏。呼喚她的寶石魔人列伊回到王都後的幾天裏,似乎已經完全習慣了她的態度,毫無訝異。

而且莎多拉普特所言不虛。
列伊用與精靈神澤布利利斯相撞的,是遭到強烈摧毀的天成都市。這座都市在精靈神信仰的帶領下,摧毀得連一粒塵土都不留。

作為住在天上之龍的象征——天城都市,那是接近於掌管一個種族信仰的神殿。其存在本身就是龍之力的根基。
然而原本失去一個影響應該不大,但現在是魔變淡,龍大多絕跡的時代。正因為是像莎多拉普特那樣強大的龍,神殿的喪失就會令其受到強烈的影響。她的體內有一種魔力燃燒耗費嚴重惡化的感覺。

這種睡眠並不是單純的墮落,更接近於不使用多余魔力的休息行為。
「我沒有怨恨你。為了殺死澤布利利斯,也別無選擇。反而想稱贊你。但是,不管怎樣!我需要休息!?」

「......只有這一次啊,也不強調了。不過,萬一有什麼要緊時刻,請保持清醒」
對於列伊的話,莎多拉普特嘴裏小小回應了一聲。心中有一種難以忍受的感覺。
雖然繼承了阿加托斯變成了完全的魔人,但她真的是個天真的少女。或許人類的殘留無論怎樣都不會消失。

所謂要緊時刻,是指什麼時候呢。現在莎多拉普特已經沒有理由為人類而戰了。經過與澤布利利斯一戰,她想要的東西又回到了其手中。現在為了恢復體力,在安全的王都裏睡懶覺,狀態一恢復,這種曖昧的關系就結束了。
身為怪物的阿爾蒂婭,和能夠殺死它的路基斯之間的沖突已經無法避免。

莎多拉普特不太喜歡這種說法,但他們之間存在的正是命運。兩個人本來就生活在不同時代,卻充滿著強烈的因緣。
——也就是說,其中一方必須死。

莎多拉普特認為這是時代的轉折點。是阿爾蒂婭的『支配』時代延續下去,還是會迎來一個嶄新的時代。
而對莎多拉普特來說都是好事。如果他們互相爭鬥,莎多拉普特就不會有危險。只要在阿爾蒂婭抵達王都之前溜走就可以了。

想到這裏,莎多拉普特猛地坐起來,頭上頂著被子。從被窩裏鉆出來的紅色頭發微微頂著朵雲般。她露出尖牙,就像她焦躁時的習慣一樣。
「......莎多?」
莎多拉普特沒有回應列伊驚訝的聲音。卻發出沈重的,非常沈重的聲音。

「——你這家夥還是一如既往地亂來啊。過去千年了靈魂居然還活著」
千年前聞過的味道,感受過的空氣。充滿殺魔意誌的,那個家夥的呼吸。
莎多拉普特知道那是誰。以人之肉身超越人類的家夥,只有一個。

一瞬間做出決定,莎多拉普特將列伊夾在腋下。以人類身材來說,身材高大的她一只手抱著列伊的樣子有些奇怪。
「嗯,怎麼回事」

「保持沈默就行。逃跑」
「逃到哪裏去?!?」
莎多拉普特的聲色是認真的。也看不出泄氣的樣子,更看不到渾身發抖的表情。那是作為自己的鬥爭手段之一,選擇逃跑的龍之表情。

如果說阿爾蒂婭是擅長支配和壓制的怪物,那麼莎多拉普特就是不斷求生的怪物。不擇手段和意義,一定要活下去。肯定有人看不起她,也有人怨恨她。
但他們都死了。

倘若生物的最大目的僅限於生存這一點,那麼沒有任何生物比得過莎多拉普特。赤銅女王龍擁有如此強大的力量,她終究還是希望能夠繼續生存下去。
那才是最聰明的,那才是最強大的。面對眨眼間就死去的弱者,生活了數千年歲月的強者又有什麼必要去面對呢。連活著繼續逃跑都不能列入選項的弱者,是無法擊潰能繼續活下去之強者的。

正因為莎多拉普特相信這一點,所以才對危機極度敏感。非常確定。列伊是無疑的,自己也一樣——搞不好會被那個當成魔人敵對並殺掉。
既然如此,就必須投入強者的懷抱。戰鬥力應該集中運用起來。

「當然是在安全的家夥附近。在列伊遇到阿爾蒂婭之前,那裏是最安全的」
莎多拉普特大叫一聲,從王宮的窗戶跳了下去。只有被折騰得團團轉的列伊,在空中發出近乎慘叫的聲音。
 ◇◆◇◆
王都的大路上行駛著好幾輛馬車。馬車朝著通往王都外的大門行進。
好歹在交戰中。在進出王都馬車極少的情況下,甚至引起了奇妙的關註。一旁還有護衛騎兵,顯得有些多余。本來是秘密與舊王國軍使者會面的,所以感覺還是不要引人註意為好。

不,應該說在某種程度上是為了吸引眼球,讓密探看到吧。這或許明確地表明了是這邊的選擇。不管怎麼說,想到這一點的應該是女王菲洛斯,又或是維奧蒙多吧。
對我來說,問題不在車外,而在裏面。出王都後不久,目光投向了那家夥。
「你要是逃出來,多半都不會有什麼好事」

看著用力地把冬季手套套在手指上,睡在馬車裏的莎多拉普特。因為比一般的四人座馬車稍微寬一些,所以她躺在上面也綽綽有余。
起初和列伊一起跳到馬車上來的時候,還以為發生了什麼事,但逃跑的說法好像是真的。莎多拉普特一邊躺著,一邊用強烈的眼神看著我。

「好啊,居然這麼說!人家應該是澤布利利斯戰役中的功臣吧!論功行賞不就是人該幹的事嗎!」
「你個家夥不是人類吧?」
回答的是在我身邊叉著雙臂的卡利婭。銀色的眼睛毫不留情地貫穿了莎多拉普特。

本以為最近總算從心情不好的樣子中恢復過來了,沒想到意外的闖入又惹惱了她。這幾天我的辛苦算是白費了。果然沒什麼好事。
「不過就算要逃,為什麼要來這裏呢?我覺得現在王宮更安全」
突然,馬車的晃動讓頭發飄起來,瑪蒂婭說道。

本來身為聖女的她,沒必要特地去外部進行談判。這次對方也會有相應的人選過來。大概是因為事先通過使者的交流,大致的事情要去確定下來吧。
而且正因為新王國和舊王國間采取的交涉形式,所以有時像她這樣的人必須出面。只是沒想到會讓我也跟她一起出席。恐怕實際上所有的事情都是由瑪蒂婭推進的,我只是坐在旁邊而已。

「不,現在呆在王宮裏不是更危險嗎?畢竟人王已經覺醒了。那麼,和人類英雄在一起不是更安全嗎?」
人王。聽到這個詞,卡利婭和瑪蒂婭,包括列伊和我在內,瞬間陷入了沈默。與其說是被這句話嚇了一跳,不如說是不太明白莎多拉普特在說什麼。

為什麼會出現神話和歷史中的人物——人王梅迪克呢?
「搞不懂怎麼回事。為什麼西方的英雄會突然復活,來要你的命嗎?」
卡利婭用讓人感覺有些尖刻的語氣回應了莎多拉普特的話。漂亮的眉毛翹了起來,一臉懷疑的神情。

相反,莎多拉普特躺著張開嘴,仿佛在說眾所周知的事情。
「你在說什麼呢?不僅人王梅迪克的靈魂,大英雄的,還有勇者的,阿爾蒂婭不是都收集了麼。——強大的靈魂,能復活的手段要多少有多少」

不管它是完全的還是不完全的,莎多拉普特這樣補充道。
如果有靈魂的話,就可以讓它復活。這句話出乎意料輕易地落在了我的心裏。不,想想也是。

阿爾蒂婭那混 蛋,就是這樣隨心所欲玩弄著那個英雄的靈魂。如此一來,能對其他做出同樣的事也沒什麼好奇怪的。不,倒不如直到現在才發生更奇怪。
莎多拉普特的直率態度讓卡利婭不禁擠了擠眼睛。從瑪蒂婭生硬的表情來看,或許是想到了死靈術之類的東西。

人王,大英雄——還有勇者之魂。英傑們的靈魂,都掌握在了那個賤 人手裏。感到脊背上並不是寒氣,而是更尖銳的東西。
無論如何,說出口的話都變得沈重起來。大災害總算結束了,可麻煩的事情接二連三襲來。

「......那個所謂的人王,是個什麼樣的人?」
可能是因為短暫的沈默而感到不自在吧,列伊開口了。不,或者說,事實上,在那樣成長環境中的她自然不了解人王梅迪克。

瑪蒂婭琢磨話語片刻的間隙,莎多拉普特插了一句。
「亂來的家夥」
莎多拉普特做出了,要讓西方羅瓦人聽到就會當場斃命的評價。對崇拜對象人王梅迪克如此評價的,恐怕只有這家夥了。

大多數人都會認為他是一個偉大的人,是人類國家的始祖。
但仔細想想,我們所知道的人王梅迪克終究是歷史和神話中的人物。只是傳說和記錄中的存在。

而莎多拉普特早在千年前就已經存在了,那麼或許這種說法更貼近事實。
可能性有,只不過。
「從人類的角度看,他是建立第一個王國的偉大國王」

「所以才亂來」
連瑪蒂婭的話都被搶走了,莎多拉普特繼續說道。感覺這些話裏充滿了不好的感情。
太奇怪了。莎多拉普特像是把要點從什麼地方轉移似的岔開話題。

「好好想想。千年之前,天成龍烏利利岡特、精靈神澤布利利斯、巨人王弗利姆斯拉特尚在稱霸不是麼。不是像現在這樣大氣魔力稀薄的時代。在魔之全盛時代驅逐了脆弱的魔性國家,那個建立了人類的國家。這不是亂來又是什麼——嗯?」

真突然,莎多拉普特停了下來。眉頭皺起,似乎在思考什麼。表情中帶著仿佛證明已經過了漫長歲月的懊惱。

「比我想象的要快得多」
莎多拉普特理所當然地說。這似乎是一個信號。
——外面傳來了一道震耳欲聾的轟鳴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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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五月 15, 2021 7:09 am

第五百八十九話『人王』

大聖教軍。一支由活著的雄壯士兵,和死後依舊奮起的士兵組成的軍隊。加上先遣軍,總兵力超過十萬,但其中到底有多少帶有魔性之人與死而複生之人呢。

這還能稱之爲人類軍隊嗎。又或是應該起另外一一個稱呼呢,不清楚。
但有一件事是肯定的,那就是當代之神阿爾蒂娅將他們定義爲人類的主力軍,並賦予他們王權。

而且乍看之下顯得很凶悍,不過從故事角度來看, 這不是很棒的英雄傳嗎?
加萊斯特王都落入魔掌。手下有巨人,龍和精靈的大惡在施展權能,國家的中樞充滿了魔性。
爲了拯救人類,過去死去的英雄們再次醒來拿起了武器。

雷光勇者,超越者一人王, 白銀大英雄。倘若曆史是正道,人類的曆史沒有被魔性扭曲,他們就會留下燦爛的光輝。
英雄們和聖女,以及聖女的守護者們一起戰鬥的姿態,正是一紙傳奇。
這必須還是英雄們和聖女,以及聖女的守護者們對抗命運的故事。

「梅迪克!嘿,梅迪克! ?那個混蛋!」
魔女巴羅努斯將自己破敗的雙眸掃向四周,並非用視覺,而是用自己擁有的魔力和影子尋找著自己的主君。呼喊的姿態與其說是對主君,倒不如說是對同胞和盟友說話的姿態。

人王梅迪克,在這個時代人類看來,也是超過一個頭的高大漢子。而且所到之處總是引|起小騷動,所以很引人注目。倘若他留在這個陣地上,就沒有必要繼續找下去了。
當然,巴羅努斯也知道這一點。但無法相信, 准確地說,不願相信。

方才醒來。只靠靈魂度過千年時光的那位王,居然像生前一-樣胡作非爲,不願去相信這個。

「一個人都管不了嗎,巴羅努斯?」
「.....麻煩死了。我沒有時間和你說話。只剩下靈魂卻還那麽精明,佩服」
搖著蒼翠的頭發,守護者伊吉爾在巴羅努斯身旁抱著雙臂,像是在唠叨。

巴羅努斯低頭看著伊吉爾,眯起眼睛,那雙眼睛已經幾乎看不見了。實際上捕捉伊吉爾的是包括魔力在內的其他感覺。
「你這個樣子,我怎麽能指望你呢?看到麥迪克了嗎?」

「既然給了他肉體,那麽人王就不歸我管了。再說,就算是這樣,能力是沒有任何問題的。請不要俯視我」
守護者伊吉爾已經從一一個成年女性的身材變成了一-個十歲左右的孩子。

危險的眼神變淡了,稚氣猶存。這身體並沒有多大意義。只有靈魂的存在,比起再現高大的身體,孩子的姿態更方便。
不過對巴羅努斯來說,那些無關緊要。

問題是經常盯著阿爾蒂娅和英雄守護者的伊吉爾不知道梅迪克的事。那麽,最有可能的情況是。
「哈。那家夥要去王都。真有趣,他挺閑的嘛」
兩人之間傳來-一個年輕男子的聲音。是個擁有某種魄力的男人。

醒目的銀發。眼睛又大,又凶猛。光是直直盯著那副威容,脖子都會有股涼意。個子不如人王梅迪克高,身材卻是不折不扣的經過錘煉的戰士。
最重要的是氣息跟其他人不同。和魔人伊吉爾,巴羅努斯-一樣,有著毫不遜色的熱情。
熟練地將口嚼煙送入嘴邊,吸了一口氣後男子說道。

「餵,這裏是軍營,你不覺得這裏的酒少得可憐嗎?煙草也是」
「....竟然把那麽多擾亂軍紀的東西帶進來」
「**白癡。士兵們不知道什麽時候會死,現在就該讓他們好好享受一下」

我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會死呢。男人補充道。他對伊吉爾的態度,似乎有些敵意。
雷光勇者。理查德·帕米裏斯,阻止大陸一次魔獸災害的主角,同世代中無人能與之相提並論的英雄。此處是爲巅峰的理查德·帕米裏斯。

他身上散發著雷鳴般的熱量,腰上別著一把『榮光』銘樣的劍,看上去就像是他手腳的延伸。與兩個魔人相對,仍有不可撼動的存在感。
伊吉爾看著理查德,眼睛裏帶著一種渾濁的神色,不過巴羅努斯立刻做出了反應。
「不管怎樣,我明白了。那個**去了王都。那我就把他帶回來......」

「不必了。隨他去吧。反正他也不是那種會聽人話的性格」
清亮的聲音在陣中飛舞。伊吉爾、巴羅努斯,甚至是理查德,本來就備受矚目,但她的出現讓這個陣地的中心變成了那裏。

「豪放而勇敢。只要邁出一步,就無人能阻擋。在魔性中建立起人類國家。他是那種偉業的代名詞。那麽,他就按照他的樣子行動好了。嗯,沒關系的」
「既然你這麽說,就這麽著吧」

聽了聖女阿琉珥娜的話,最先點頭的是理查德和伊吉爾。對于身爲大聖教徒的他們來說,聖女的話是無可替代的,絕對本身。沒有反抗的余地。

可只有巴羅努斯一時之間對阿琉珥娜表露出了反抗的神色,平靜地說。
「雖然他不會在與敵人的戰鬥中死去,但和你們想象的那個有點不一樣,不,麻煩死了」

當巴羅努斯把話咽下去的時候,阿琉珥娜繼續說道。不管怎樣,不會用軍隊去追回人王梅迪克。因爲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護國官想要完成對先遣軍的掌控。他很有才華,應該可以做到那種程度。接下來,就是確保阿米萊茲陛下和我」

布拉肯伯裏將軍的才能毋庸置疑。羅伊梅茨等貴族和以瓦萊莉爲首的將士們,拉攏行動應該也在有條不紊地進行著。彼此的衝突已經是不久之後的事了。
雖然不會直接對阿琉珥娜和國王下手,但他有能力以武力爲背景篡奪權力。

「我們要繼續爲我們自己做准備。只要活著向前行,必會有碰壁的時候。從沒有經曆過碰壁的人跟凡夫俗子沒什麽兩樣。只有用自己的意志去克服困境,才能被稱爲英雄」
 ◇◆◇◆
那個偉丈夫,帶著突如其來的衝擊站在那裏。猛地把矛刺進地裏攔住了紋章教的馬車,單槍匹馬就去襲擊護衛馬車。
「本來是要去王都的。驚愕衝擊,太幸運了。沒想到會遇到這麽有魔力的家夥!怎麽樣,不想出來嗎?」

其行爲、姿態、言行。一切都是一團糟。根本不是正經人能做出來的事。倘若只是針對人類,那只會賞一句粗話過去而已。
問題在于,對方會把這種亂來之事貫徹到底。
「莎多,是那個嗎?」

赤銅龍莎多拉普特坐在馬車裏,看著他那強壯的身軀,悄悄說道。每一句話都蘊含著奇妙的實感和情感。
「光憑氣息就知道了,毫無疑問是人王」
「是嗎?」

話是這麽說,我自己也有一半的把握了。明顯和普通人不一樣,卻又和魔人不同。只是作爲人類,擁有龐大的熱量。
曆史中的英雄——人王梅迪克。只在故事裏聽過的人物。

試著問過自己一次,現在該怎麽辦。對于當下的狀況,正確答案只有一個。一邊重新戴上手套一邊說。
「瑪蒂娅,你先去談判會場吧。路上的護衛就拜托卡利娅了。對了,很快就會追上來的。莎多你喜歡逃就逃吧」

「——餵,你」
一邊提起腰間的魔劍,一邊從馬車上跳下來。背後傳來卡利娅的聲音,沒有回頭就踏入了死雪。

知道的,卡利娅,弄不好連瑪蒂娅都會來阻止我。
可是,瑪蒂娅之後有促成與舊王國談判的任務,卡利娅也不得不作爲護衛跟隨。莎多不會真的想和人王正面交鋒,也不想讓列伊承擔起這種職責。

而且遺憾的是,原本跟隨的騎馬隊護衛們很可能會全員被殺。
總之,我離開才是最合適的。如果梅迪克是以魔力大小爲目標的話,從芙拉朵那裏盡情得到魔力的我,很容易理解就是個靶子吧。

偉丈夫——人王梅迪克,一轉長矛搭在肩膀上,看著這邊。
「好啊。事情越單純越好。像你這樣容易理解的人,我最喜歡了」
「太單純的話,也沒什麽好事。人本身就不單純」

舉起魔劍,盯著人王。自稱爲王,那身打扮可不怎麽奢華。反而看起來像是一直穿著的舊衣服。 不穿盔甲, 難道是不會被敵人傷害到的自負表現嗎。
脊背上頓時一陣戰栗。打在臉頰上的風奇妙地冰冷。現在就在我眼前,曆史中的英雄。感到敬畏的同時,也有一種無法言喻的麻木感。

人至少有一-次,會想起曆史上的人物。有時是憧憬,甚至是模仿。 明明知道那是無法實現的夢,卻還是不得不去追尋。
但此時此刻,曆史就在我面前。人類曆史的起點就在這裏。

「自報家門,我叫梅迪克。不再是國王,只是個普普通通的梅迪克。你的名字說來聽聽」
—自報家門,就已威風凜凜。雙手持矛的姿態與神話中描述的一模一樣。呼出白色的氣息說。

「路基斯。只是路基斯。可以的話,真想聽聽以前的故事。我有夥伴,也有想幫助的人。不管你是誰,都要死在這裏」
感覺到梅迪克的長眉毛抽搐了一下。他興致勃勃地揚起嘴唇,大聲說道。

「僥幸幸運最棒啊。就特麽知道。人類增加得再多,也不能讓他們毫無顧忌地自相殘殺!
——***要把你的首級拿到,大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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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五月 15, 2021 7:16 am

第五百九十話『人類奧秘』

小時候曾想過,高超的武藝是什麽樣子的。
說起來,劍和槍誰都能舞,流浪漢中也有拿著刀的。況且武藝再高的人,任人背後捅刀子也會死掉。

憧憬故事中英雄的另一面,覺得小時候的我對武藝這種事物非常淡泊。曾經想過,武器什麽的,只要晃動一下就可以了。
可是,在遇到了包括卡利娅在內的衆多英雄,終于開始理解武藝的精髓及其點滴。

溝鼠舞劍,和英雄舞劍的差異。從一個呼氣就能看出來。拿起武器,揮出前的呼吸。就連這種敏銳度,英雄也會抛離凡人。
——人王梅迪克舉起長矛,鳴發呼氣。僅輕輕地伸出矛尖的姿態,就令人感到不寒而栗的威脅。

同時舉起魔劍向前跨出半步。那裏是梅迪克令人顫栗的戰距。臉頰感到的不是寒冷,而是發麻。
「人類間的自相殘殺,是最糟悲慘的泥潭。可不想看到那種情況。稍微,有幹勁了」
「這一點我也有同感。反正站你那邊的都會這麽說」


彼此的一句話,宣告了戰場的開始。話音剛落,武器便揮向空中。
刹那。一眨眼的工夫,銀矛便從空中鑽出。已經看不到矛的身影,只描繪一條線。突刺恍如化爲梅迪克的身體,一刺。
猛地轉過手腕,用刀刃將矛尖打出去。鐵間咬合的聲音在雪原上回響。
僅一回合。交換著手掌傳來的衝擊,雙方都後退了一步。

那已經等于一種贊同了。我和梅迪克一下子就明白了接下來該怎麽做。
吸入呼氣的聲音重疊。梅迪克再次舉起長矛,而我也把魔劍架在腰間。
——視線交彙,彼此同時邁出一步。

一瞬間,長矛和魔劍發出咆哮,吠叫著互相吞噬。
二回合,三回合——眨眼即十三回合。
矛本來不像長槍那樣以刺爲目的,而是以斬爲目的之物,也就是類似于薙刀的武器。看來梅迪克的是爲了突刺而進行過改造。

刺,拂,斬。三者表情變幻莫測,隨時瞄准著我的要害。每一個動作都孕育著殺意和殘酷。
心裏明白了。梅迪克的呼吸,踏出的每一步,甚至武器的使用,都在告訴我們。
——超越人類就是這樣,人類之王就在于此。

並不是像赫爾特·斯坦利那樣,精細到細節的至上武技。毫無疑問那是自成一派。
不,也許在梅迪克的時代,「武藝」一詞,和「自成一派」一詞都沒有。
到處都是粗犷,但是掃蕩敵人的武威是至高無上的。就等于活著的野生猛獸不露破綻。

原始暴力。似乎明白莎多拉普特所說「亂來」這番話的一部分了。
可怕。我也僅僅,寒碜地用魔劍不斷地招架著矛。有時裝作一揮,殺出一段距離去瞄准梅迪克的脖子,心髒和要害。但他時而揮舞長矛,時而跳躍出那淩厲的斬擊。

處于亂擊之中。要想殺了他,只能更加深入。
梅迪克受到斬擊,拉開了距離。這時才發現,彼此都受了輕傷,還在淌血。
「......堅韌驚愕威脅。現在已經完全變成魔性一方了,你原來也是人啊。從動作就知道。是什麽造就的,倒向了魔性一方」

看不出呼吸紊亂的樣子。梅迪克似乎真的只是出于好奇心說出了這句話。他的性格既沒有被逼到絕境的焦躁,也沒有人類特有的頑固。
「不曾記得倒向魔性一方,現在也還認爲自己是個人。這個世界太殘酷了,像人一樣就沒法來到此處了。錯在我沒有才能」

我不想在他面前說太多的謊。倒不是說有什麽,但在他面前就自然而然地會有這樣的感覺。
事實上,像我這樣的人站在這裏,不可能是普通人。超越必須超越的東西,即使吞下魔力也要前進。對于沒有才能的凡人,世界總是殘酷的。

梅迪克的表情沒有變化,他重新調整了姿勢。
「錯。世界是我們的。殘酷也好,溫柔也罷都取決于我們。路基斯,錯不在你。錯在于我們。我們,還有你都沒能改變這個世界。——作爲王我拯救不了你,也不會說讓你原諒我。但爲了人類,不能退縮。絕對,必定,明確。至少不用受苦」

一瞬間,眼睛睜大了。臉頰變得松弛起來。啊,他就像我所知道的那樣,是個了不起的英雄。可以斷言,即使時代變遷,這一點也不會改變。反正,希望對方不是敵人,而是自己的夥伴。
矛重新擺好架勢的瞬間,感覺氣息發生了變化。梅迪克再拉開一步,我們彼此間就在戰距之外了。從這裏抹殺距離將他砍倒,也會被防禦住的。

然而,一種刺痛脊背的戰栗刺激著皮膚。喉嚨異常的幹渴,指尖像被凍住一樣冰冷。
有什麽要來了。梅迪克的存在讓我體會到了這一點。
感覺可怕。這並不是因爲梅迪克強大。
至今大魔,魔人,英雄。盡管有幸與衆多強者交手,但這是第一次有如此體驗。

強者或大或小都有魔。要是魔性類就更不用說了,即便是英雄,也會運用體內的魔力自然地強化鍛煉自己。魔術師和精靈當然都會施展魔力來成事。
魔是某種力量的象征,人類如果追求力量,就只能依靠魔。
——盡管如此,眼前的人王卻完全沒有魔力。

既然已經複活了。應該已經施展過魔之招式吧。可怕的是,他還是人類。
我有預感,生前大概也是如此。他和衆多的大魔,魔人相抗衡並截下國土,卻沒有被人殺死。
這就是人王。絕對不會被魔侵犯的個體,就是他。

看見梅迪克呼出一口氣。揮矛的絕對速度,此刻卻奇妙地緩慢下來。
一下子就明白了。遠古的魔性就是這樣被殺死的。魔劍在刹那間將刀尖朝上,自然地保護著我的身體。
「超越――絕技『精靈殺手』」

一揮而下的瞬間,矛和梅迪克都從視野裏消失了。眼睛裏連一點殘像都沒有留下的超級速度。
想到的瞬間,腹部一股熱血噴湧而出。從口內也有血的地方看,無疑是內髒破損了。
花了幾秒鍾才明白這一點。思考是滯後的,行動總跟在後面。一瞬間,爲了保護受傷的腹部,胳膊動了起來。

「直覺真好。保護了心髒和脖子嗎?」
聽到身後傳來的聲音,認出是梅迪克的身影,這才意識到自己被他的矛割傷了。不過,當真正體會到這一點時,不禁想,怎麽會有這種荒唐事。
不是嗎。在交手的情況下,完全繞到對方的視線後面,這已經無法用「快」這個詞語來表達了。

猛地回頭時,下一招已經甩過來了。
「恨我吧。超越——豪技『巨人殺手』」
連聲音都被破壞了,就是這麽回事吧。連魔劍防禦都來不及。想到這裏,往後跳了一步,這是能做出的最好判斷了。
但即便如此,也逃不掉。

右肩被炸得粉碎,骨頭也被挖出來了。甚至不知道血是從哪裏來的。這還不夠,矛的一揮就彈向空中,數匹馬被甩到後方。
這把矛的一擊,就連與之對抗的無上之魔劍,也擁有足以將其擊碎的奧秘。我能活下來完全是幸運。
沒錯,是奧秘。作爲人類之王和成爲英雄的他,獨有的人類絕招。

要殺死被稱爲是大氣和光的精靈,就必須用光的速度;要對抗破壞萬物的巨人,就必須施與同樣的破壞。很清楚那位就是這樣創造出招式。
被狠狠地砸在地面上。可能是受到了衝擊,肺部出現異常,連呼吸都不順暢了。

「......啊,啊!?......唔,呃.......這,這樣嗎」
嗚咽著,已經意識到爲什麽莎多拉普特對人王的威脅會如此敏感。爲什麽她會與我彙合了。
人王梅迪克毫無疑問是魔之大敵。抵抗魔,不讓魔靠近。讓阿爾蒂娅都沒辦法的唯一個體。

可以說是人類正義的絕對證明。若人類的生存標榜爲正義的話,那麽他這個存在毫無疑問就是正義。
「......逃走,也不是不懂了」
左手拿著魔劍,硬是站了起來。不知道是掉到地上時折斷的骨頭刺進了肉裏,還是肚子上的傷口擴大了,血液覆蓋在手上。

梅迪克一下子追上了被刮飛的我。正面盯著,兩腳用力踩住。
「對不起,讓你受苦了」
「沒關系,意外的是,心情還不錯。和曆史上的英雄決鬥。不燃起來才怪呢」

把血從嘴裏吐出來,弄髒死雪。對著手持長矛的梅迪克呼出一口氣。可能是喉嚨受了傷,每次呼吸都感到劇烈痛楚。
全身塗滿了鮮血和疼痛。盡管如此,方能繼續戰鬥,這證明我的身體已經跨離人類幾步遠了吧。覺得還不賴。這是必要的。
可另一方面,像梅迪克這樣以人類的身份到達高處的存在,也著實令人向往。真想現在就跪拜在這裏。
左手舉起魔劍。握力已經恢複了。

「——那麽,繼續吧,人王。我也不能倒下」
「太厲害了!驚愕驚天遺憾呐。如果你是人的話」
「我不是說過了嗎?腦袋是人,從前是,現在也是」

「是嗎?可是我不會輸的。不能讓步的東西太多了!」
這句話充滿了梅迪克的武威,不禁讓人臉頰爲之一顫。果然,他是個了不起的人類之王。
然而不管心情有多向往,我已經不能在此屈膝了。

畢竟有太多人,讓我活至此處。有明知我是凡人卻引導我的人,也有抓住我的脖子支撐我的人——也有爲了我不惜獻出生命的人。
正因爲如此,就像梅迪克是人類之王一樣,我也必須成爲他們的英雄。我早已不是溝渠老鼠,也不是獨自一人了。
歎了口氣。這不是很簡單嗎。

「——人王。就像你有不能讓步的東西一樣,我也有不能讓步的東西!倘若說不接受阿爾蒂娅所謂的幸福就是邪惡,那麽我只能爲了信任我的人殺了你。你就是我的敵人!」
感覺到了一股從腹部深處滲出來的魔力。聽到了靈魂吞噬魔力,遠離人類,連魔人也要被踐踏的聲音。這正是與大魔澤布利利斯對抗時的感觸所在。

然而與湧出來的魔相反,我腦殼裏的意志只有一個。
「——搞不懂。奇異雜亂大吃一驚。爲什麽像你這樣的人會是我的敵人呢?」

盡管眉頭緊鎖,但梅迪克還是相對地擺出了矛姿。再一次,不,比剛才更加緊張的氣氛籠罩著四周,視線重疊的同時。
——刹那,龍之咆哮擊中了耳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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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五月 15, 2021 7:19 am

第五百九十一話《一滴之毒》

時光回溯。當路基斯一個人在雪地上下車,馬車按照他的話拉開距離的時候。
車內傳來某種怨聲,一只鳥向空中展翅。那是一只融入雪原的白色小鳥。鳥輕盈地在空中飛翔,連一點風都能使其搖擺。

僅憑這一點,恐怕很難察覺到赤銅龍的外貌發生了變化。她的變化使她的魔力變得微弱。
她以絕妙的細膩和無畏的大膽,從空中注視著路基斯和梅迪克的鬥爭。
從馬車裏飛出來的理由很簡單。再這麽下去恐怕會被銀發巨人砍死。
——有必要先看看雙方的戰鬥會變成什麽樣。

莎多拉普特知道,人王既然複活了,早晚會與之相遇。
他對魔力有著強烈的反應。在過去魔性還是大地霸主的時代,所謂強者就是擁有豐富魔力的人,所以才會有這樣的習性。

既然三大魔已經瓦解,阿爾蒂亞還沒有複活。人王梅迪克能表現出強烈反應的存在是有限的。
例如將巨人的血注入體內,吞噬了精靈的氣息,體內擁有龍的魔力的他,和赤銅的女王龍莎多拉普特。
即使什麽也不做,梅迪克也會抵達(我們)某一方身邊。如果我們相互在一起就必定會到達。

莎多拉普特突然自問。那麽,自己爲什麽要逃到路基斯身邊呢?
確實,從結果來看,路基斯將獨自一人面對梅迪克。可以說莎多拉普特的安全得到了確保,逃跑路線也沒有問題。
不,那是結果論。

如果梅迪克一口氣貫穿馬車,如果他認清自己的魔力並將殺意轉向自己。和他相對的也許不是路基斯,而是莎多拉普特了。
這並不是莎多拉普特所希望的逃跑。一定是爲了活下去而選擇的選項吧。那麽爲什麽呢。
抛開疑問,看到了梅迪克和路基斯武器交鋒的身姿。莎多拉普特鳥的眼睛扭曲了。

“這樣嗎。曆經千年,梅迪克還是那麽戲劇性。”
以人類的身份超越人類,殺死精靈、巨人、龍的人。初次展示以弱小種族克服強大種族的王。他的一杆矛顯示出其武威的榮耀。

但是與之武器重疊的人也是一名超越者。
將精靈、巨人、龍吞下的他,活著便作爲梅迪克的敵人君臨天下。
不可思議的是路基斯看起來很開心。在死亡的邊緣,與強大的英雄爲敵,他卻在讴歌今生。

他的敵人已經只存在于神話當中了吧。
莎多拉普特看著雙方的身影,眼中映出劍戟。——我注意到自己的胸口在痙攣。不斷上升的脈搏使血液加速。
我意識到不該發生的事情發生了。不,也許我可能早就注意到了。否則我就不在這裏了。

開端是和精靈神澤布莉莉斯的戰役吧。那的確是如履薄冰的戰役。
和烏利利剛特的時候一樣,抓住奇迹所取得的勝利。一步走錯,不用說路基斯和精靈女王,就連莎多拉普托也會被消滅的戰役。

但還是贏了。贏了。
離完美還遠、絕對是遙遠的彼方。莎多拉普特久違的品嘗到了這種無聊的勝利。
——誰能否認這是甜美的毒藥呢。

前途渺茫的戰鬥。在黑暗中痛苦掙紮,一邊揮灑著血肉一邊看清(勝利)天平落于何方的鬥爭。這是爲短命者的娛樂。
我知道長命種的龍孕育這種事是不好的。甚至認爲這是愚蠢的事而回避。
但是毒常常被甜美的味道包裹著。
我想再嘗一滴。一飲而盡的欲望搔弄著喉嚨。

原來是這麽回事,令人驚訝的是莎多拉普特很簡單的就領悟到了。所以自己沒有逃跑,而是來到了他身邊。
再次看向下方。路基斯斯從正面承受梅迪克秘奧的畫面映入眼中。
這是沒辦法的事。梅迪克(已是)完成體了,而他還沒有完成。而且在異樣存在的應對能力這一意義上來說,梅迪克更勝一籌吧。

——但是這樣就麻煩了。怎麽能在這種地方結束呢?
瞬間,白色的鳥改變了姿態。羽毛硬化成鱗片,添上赤銅色,優雅地跳躍。以人類的姿態長出龍的翅膀,莎多拉普特像唱歌一樣咆哮著。
◇◆◇◆
轟鳴的龍之咆哮。在空中(使人)**、有可能使天空本身破碎的豪音經過千年依然沒有改變。倒不如說,隨著時間的推移它的威懾力越來越強。

龍的咆哮——這驚人歌聲的主人,人王梅迪克察覺到了。
“赤銅女王……。千年過去,還活著嗎。那個。”
真是難以置信。雖然知道不可能,但被人說是和自己一樣複活的話則更讓人費解。
梅迪克還記得她。掌管龍的黃金、銀翼、赤銅三大血脈。在高位的魔性中,更是上位。

睥睨萬物的眼瞳。把天空當作自己的東西的兩翼。只能認爲是天工神匠親手鑄就的赤銅鱗。自稱烏利利剛特的若龍成爲龍之王後,歸爲軍門但仍以女王身份持續君臨天下的龍之君子。
那條暴虐的龍,超過千年還活著的事實令人感到驚愕的同時,梅迪克加強了握矛的力量。
“哼!”

往大地和空中都踢出一腳,就可以瞬間從當場脫離。我知道赤銅吐出的極炎的威力。是那種能把整個雪原變成荒野的存在。理所當然預測著會降臨到自己身上的火焰而交換了身體——但是,目標出乎意料的松懈。
火焰是把路基斯和梅迪克分開而制造出來的。如果龍有意識的話,一口氣就能造出火焰之牆吧。火光衝天遮住了視線。
只是看到這個景象,梅迪克就理解路基斯的立場了。

赤銅的女王龍是非常狡猾的。雖然暴虐,卻很少在人前露面。可以說是只有在要殺了誰的時候才會露出鱗片的性格。
她發出咆哮糾纏著梅迪克的意識,甚至暴露在火焰的牆壁上將路基斯分割開來。
——只有保護王的時候才會做這種事吧。
如果是梅迪克的話,也可以切開火牆前進,但是問題就在前方。

等待他的是那個男人。梅迪克甚至確信他一定會站在那裏握著劍。如果盲目闖入,下一個死的可能是自己。
場面頓時僵持住了。如果考慮到對赤銅龍和大惡兩方都下手的話,梅迪克就得等一等。
“……那樣的家夥在我的時代也有啊。但是,這和我聽到的不一樣啊”

梅迪克沒有放下架勢自言自語道。腦海中浮現的是相對的男人的事。
聽說路基斯是這場戰爭的根本原因,是個叛逆之徒。梅迪克怎麽也不這麽認爲。感覺和從巴羅努斯那裏聽到的話有出入。

梅迪克用鼻子哼了一聲。
來著火牆深處的氣息消失了。察覺到赤銅龍的魔力已經消失後,梅迪克終于放下了矛。不想去追。倒不如說在這裏還沒有了結這件事,讓他稍稍放下心來。
“這家夥可別急著來,臭死了。”

梅迪克的目標是加勒斯特國王都。如果去那裏的話,就沒什麽大惡了,還有這場戰役的主謀,只要討伐完就結束了。
過于武斷,過于突然的行動。但是,梅迪克擁有實現這一目標的可能性。
但是梅迪克卻幹脆地轉身離去。他聳了聳肩,眉頭緊皺。
“討厭的感覺。聽說和魔性的戰爭已經結束了。還到處有魔的味道。奇怪、怪異、異常。爲什麽到迄今爲止我的鼻子不靈了?”

麥迪克用鼻子哼了幾聲。奇妙的觸感在腦海中揮之不去。敵人逃走而安心也是奇怪的事。違和感籠罩著肌膚。
這麽說來——我死的那天,也有這樣的感覺。
梅迪克一邊踏著地面,一邊擡起了眼角。不是以王都爲目標,而是以仿佛想起什麽似的步伐邁開腳步。
在遙遠的王都,大鍾的聲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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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五月 15, 2021 7:21 am

第五百九十二話《跨越千年之時光》

轉瞬變小的建築物,不斷擴大的視野。天空如此遼闊,大地如此雄偉。
我沈浸被視野吸收的感覺中,終于有了自己的身體在空中的實感。吹在皮膚上的冷風讓人感到疼痛。眼球上的水分被奪走使得反射性地不停地眨著眼睛。

當然,我並不是自己在空中飛行。有著背後抓住我的、揮舞著的赤銅龍。
一瞬,我陶醉于空中翺翔的感覺。但人果然還是無法在空中滑翔。
“這是爲什麽,莎多?你不是那種反複無常的性格吧?”
“這是當然。如果你明白這一點,那就沒必要問了。因爲救了你的命,再多感謝一下就好了!”

莎多拉普特還是老樣子。讓人如此不願道謝,在某種意義上還是很厲害的。
但是,得救了並沒有錯。我的身體節節作響,一部分已經碎裂腹部還在出血。
毫無疑問,滿目瘡痍。很難找到沒事的地方。

如果就那樣繼續和梅迪克戰鬥的話,說實話,我不知道會變成什麽樣。至少,能悠然自得地取得勝利之類的情景並沒有浮現在我眼前
“如果自己不逃的話,已經死了的可能性要高得多!和往常一樣啊。”
“…...你想說什麽就說什麽。”

至少希望你能記住再稍微放松下言詞。也許是因爲除了翅膀以外都是人類的姿態吧,莎多拉普特的話莫名地刺痛了我的心。
但我原本的疑問,並不是我當時的死活。
“那你爲什麽要救我?你也很危險吧”

皺起眉頭,微縮肩膀。
莎多拉普特的行動原理是以生存放在第一、回避危險,這一點我也很清楚。
這次的對手是那個怪物——人王梅迪克。和妖精或巨人一樣,擁有殺龍之術也完全不奇怪。
即便如此她還是用咆哮分散了人王的意識,噴射火焰救了我。

看不出這麽做理由。我不記得對她有那麽大的恩情,她也不是那種在乎恩情的性格吧。
老實說,我以爲她會逃走吧。即便如此,我也覺得無所謂。
在這個世界上誰都沒有必須面對威脅的義務。有著擁有力量也無法對抗的家夥。這不是能力問題而是性質問題。

如果說能面對它的人是正確的,背向它的人是錯誤的。無法抵抗的人便無法生存。那這樣的世界就太殘酷了。
“這不是很簡單嗎?”
莎多拉普特張開翅膀,輕描淡寫地回應我的話。雲層接近的高度感覺連視線都變得模糊了。連思考到底有多高都覺得可笑。

“現在讓你死在這裏可不行啊。如果你不勝利那我就無處可逃了!”
“不,我不記得我是你逃避的好去處。”
雖然這回答很像莎多拉普特。反正我覺得還有更好的說法。
沒看到我死的地方,這比什麽都好。

“而且,我也覺得照現在這樣下去是沒辦法的。——嘛,到那之後就好了。光在空中飛的話也有可能被梅迪克發現。”
莎多拉普特紅發銳化進一步提高了高度和速度。

這樣一來連說話都變得困難起來。一張嘴,體內就會刮起一陣暴風,感覺頭都快瘋了。這家夥顯然缺乏對我是重傷者的理解。
但她的飛行並不是單純的逃跑,而是有方向性的。在沒有任何標記的天空中,我也知道是在朝某個地點前進。
“――ッ”

一邊接受魔力的輔助一邊在空中驅馳。突破了低空覆蓋的雲層。如此反複幾次,飛進更深的雲裏,莎多拉普特才展開雙翼。眼睛反射性地睜開了。
“餵餵,這是——”
視野開闊,它在雲層中蔓延。

莊嚴的天城。飄浮在空中的貫通天際的城堡。紮根大地的人類建築看起來就像矮小的天空城,被雲覆蓋著飛行。
比撞到澤布莉莉斯的小了幾圈,與其說是城市,不如說是城柴在飛更貼切。話雖如此,但也十分巨大。這就是曾經支配天空的龍們的建築物的一角吧。

一想到那個時代,這些仰天的城柴或許也不過是殘渣而已。
沙多拉普特展開雙翼下降,在城柴的頂點著陸。也許是爲了讓龍身也能安然坐著,一畫比蹩腳的廣場要寬敞得多。
“這是我的藏身之處之一。話雖如此,也只是少有使用。”

藏身處只在真正需要的時候使用所以才會是藏身處,莎多拉普特補充道。確實城柴看上去很氣派,但仔細一看,幾乎沒有修整過,也沒有人——或者龍手(痕迹)的樣子。真的是只有她才知道的地方吧。

話雖如此,但這不是故事。
“不,等一下,如果不跟在瑪蒂亞和卡莉亞後面的話,就麻煩了。你可以待在這裏,但讓我在附近的地方下去。我不知道梅迪克的動向。”
我說過要馬上追上去,但在這種地方休息的話,不知道卡莉娅會說什麽。

第一,梅迪克之後會如何行動不明確。有可能前往王都,也有可能追趕瑪蒂亞和卡莉娅。連點閑暇都沒有。
“別說蠢話了!?大體上,你現在的身體能做到什麽。只要傷沒治好,就沒有辦法。
而且,人王梅迪克已經視你爲敵了。這樣的話就是踏入王都也不會襲擊其他人。他是最討厭這種犧牲的男人。”

討厭犧牲的男人。這麽一說,我就莫名地理解了。雖然只是稍微刀刃交流的程度,但無論如何也看不出他是個愉快殺人魔。
“馬車上也有銀發巨人和寶石魔人。那已經是屈指可數的戰力的一角了。所以應該擔心的果然不是周圍——而是你自己。爲此才會來到這裏。”

莎多拉普特睜開那灼熱紅瞳,看著我。
說實話,可以說是動搖了吧。我從來沒有見過她如此直爽地說話。而且,我沒想到她會說出除了逃跑和自己想要安全以外的事情。

這是怎麽回事。她微微歪著頭,張開嘴唇,用堂堂正正的語氣地說。
“看了你與梅迪克的劍戟之後才明白。你是人類的英雄,不是魔性的英雄。如果只看作爲人類英雄的一面的話,梅迪克的純度更高。”

純度更高。這意味著什麽立刻就明白了。
人王梅迪克幾乎沒有魔力的軀殼。以人類的身份超越人類的超然性。這是赫爾特=斯坦利和阿爾蒂亞都不具備的固有性質。

最終得到的奧秘正是人類的極技。讓人望而卻步的武技巅峰。
確實,他比我更像英雄。
“總之是什麽事。你把我帶到這種地方,當然想這麽說。我的話贏不了梅迪克。”

梅迪克鮮明的存在使我刻骨銘心。憑借魔性的力量好不容易到達這裏的我,是無法到達那個極致的吧。
既不像太陽的赫爾特,也不像雷光的勇者。作爲人王而閃耀的人。我甚至懷疑人類是否能戰勝他。
“如果你認爲自己贏不了的話,那就是事實了。我不在意這個。”

我聽到莎多拉普特的話時,幾乎笑了出來。臉頰舒弛下來。她的性格我也了解。她是不會說對自己沒有好處的話的存在。
真正無關緊要的事,她不會說。不管怎麽繞彎子,她的話一定是爲了她的利益。
正因如此,我忍不住笑了。

“莎多。如果想讓我發火,應該還有別的要說吧。——不必說得含混不清。——我要爲了我而勝利。既然他跟隨阿爾蒂亞,我就絕不接受他。不管你怎麽說。與其在這裏放棄,還不如一開始就放棄。”
“…原來如此。你喜歡直率的說話方式啊。我終于理解了。既然如此,那就直說吧。”

牙齒咯吱作響,莎多拉普特的紅頭發隨風飄動。就像是在表達她的心境一樣,那雙眼直視著我。
她既沒有東張西望地望著周圍,也沒有什麽意見。從她的視線裏傳來了一股無法汲取的鐵和血的味道。
“你很偉大,斬首了烏利利剛特,消滅了澤布莉莉斯,這是我絕對做不到的奇迹,毋庸置疑你是人類的英雄。

——但只要你是人類的英雄,就無法戰勝人王。不,人王、大英雄、勇者,然後是阿爾蒂亞。對于處在人類的極致的他們,身爲人類的你無法獲勝。”
既然如此,莎多拉普特補充道。好像是爲了這此才把我帶到這裏來的。

“既然如此,你就不僅要作爲人類——還必須知道作爲魔性取勝的戰鬥方法。因爲你是經由人手注入魔的人造英雄。
和梅迪克的一戰真令人震驚。爲什麽擁有龍的魔力,卻只能模仿揮劍。持有巨人的臂力,卻不能發揮。雖然擁有精靈的加護,卻沒有受到恩惠。
你所做的事,就像用劍使用術式,用杖砍東西一樣。只不過是人類英雄的延長線而已。這不是魔性的戰鬥方式。”

“老實說,如果能簡單地做到這一點,就不用那麽費力了。人往何處只有人知道。”
我明白了莎多拉普特的意思。想起寶石阿加托斯也說過類似的話。
所謂魔人的戰鬥方式,是更加絢麗、更具破壞性的。教會了我這並非是停留在人的框架裏的東西。

但我至今仍不知道那是怎樣的東西。龍也好巨人也好精靈也好,不管體內有怎樣的力量漩渦,發揮它的方法都還在黑暗之中。
過去也聽說過這樣的傳聞。人類中有時也會誕生擁有超越魔性的龐大魔力的人。但即便如此,人類所能做的事也比魔性範圍小得多。這是爲何。

人類的身體很脆弱,而且從本質上來說人類做不到人類以上的事情。也許從靈魂誕生的那一刻起,就規定了人類的存在方式。
“坦白說吧,我把你帶到這裏來的理由,只有一個。總之,如果你輸了就麻煩了。如果你不知道的話,那麽知道不就好了嗎?”

莎多拉普特站起來跺了下腳。
這既不是威嚇也不是焦躁。像是一個信號。
刹那間,她的姿態發生了變化。紅色的頭發消失了,高個的身體也消失了。矮小的人的身體,變成了龍的身體。肌膚變成鱗片,壓抑的魔力灼燒著我的眼睛。

曾經睥睨世界、燒盡大地的赤銅的女王龍就在那裏。
“——那麽,你到底知道什麽又不知道什麽呢。太陽學呢?星星的讀法是?從他人那裏奪取魔力的方法是?這些都是作爲魔性應該預先知道的事喲。魔性的曆史也好、知識也罷,一切皆與力量相連,擁有輝煌的光輝”

這句話裏,沒有平時的困惑和虛僞。只是直率地、隨心所欲地做著該做的事的聲音。聲音奇妙地回響在耳旁。
龍的輕快聲音讓人感覺已經超越了幾千年的時間,熾熱覆蓋了我。
“我要讓你成爲——魔性的英雄。放心吧。比我具備更多知識和經驗的魔性,不存在于這世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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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五月 15, 2021 7:24 am

第五百九十三話《永無止境的魔性戰爭》

位于迦勒斯特(ガーライスト Garrist)王都阿爾謝(アルシェ Arche)和梅德勞特堡(メドラウト砦)的中間位置。在大魔澤布莉莉斯靠近前就被廢棄的村落是新王國和舊王國的會談場所。
村內沒有人影。田地和房屋都有魔物闖入吧。有燒焦的部分,也有明顯的破壞痕迹。
一度被舍棄的村落不會輕易恢複原樣。人造之物如果不經人手(使用)便很容易生鏽。

當然,同樣的事情在這個村子以外也頻繁發生。不僅是澤布莉莉斯,失去統帥而狂暴化的魔性也使得人民不得不逃離。周邊各國的國土上也留下了許多傷痕。複興需要不計其數的歲月吧。
會談場所多次使用這種廢棄村落。因爲掩人耳目,相反,只剩下馬車轉動的路。
“路基斯沒趕上嗎。他想用人腳追上馬車,所以也沒辦法。”

下了馬車,聖女瑪蒂亞像想起什麽似的喃喃道。之所以有意無意地說出來,是因爲不想把心中的不安傳給周圍的人。
旁邊散發出鐵的味道,卡莉亞揮揚著銀發。
“那家夥說了之後會追上來的。那他就追上來。事到如今他已經不是任人宰割的那類人了。”

對她來說,這句話似乎是爲了讓她振作起來。馬蒂亞想向卡莉亞點頭、目光轉去。
卡莉亞說著讓人安心的話,表情卻截然相反。白皙的肌膚變得更加蒼白,眼瞳從身經百戰的劍士變成了眼看就要哭出來的少女。很明顯,她的內心已經積攢了無法承受的感情。

看來剛才說的話既是對瑪蒂亞說的,也是對她自己說的。
“……嗯。我沒想過他會死。但是,他可能又會擅自去哪裏了吧。沒法管理他的行動讓我很困擾。”
“確實。即使是雨季的天色也(比他)稍微老實點(雨季の空色でももう少し大人しい)。”

在地面上留下腳印的同時,瑪蒂亞不妥地窺伺著卡莉娅的銀瞳。
和路基斯一樣,卡莉亞、芙拉朵、艾爾蒂斯與瑪蒂亞的交往也不短了。到哪去的時候,同乘馬車的事也很多,被她們幫助的事也數不勝數。

于是瑪蒂亞知道了。與路基斯最近的她們三人中,最不穩定的是卡莉亞。後兩人的眼中還映有其他東西。有魔術,有精靈這個種族。
但是對她來說——。
“聖女瑪蒂亞,舊王國那邊好像已經到了。”

正當瑪蒂亞的思考開始深入時,同行的拉爾格=安指著村子的裏面。從眼睛下面淡淡的黑眼圈可以看出,雖然坐的是裝了臥鋪的馬車卻似乎沒有休息過。
看到她的身影,瑪蒂亞終于把意識從路基斯那拉回到了戰場。深呼吸了兩次。從這裏開始就是自己的戰場。
瑪蒂亞沒有過人的武勇。作爲紋章教的聖女,她已經很久沒有在最前線揮槍了。搞不好還會被雜兵殺死。

她的戰場是在盤外。以士兵們所取得的勝利爲武器,如何取得最大成果的盤外談判才是她和安的本領所在。
年幼的列伊和騎兵隊一起留在馬車,和安與護衛卡莉亞。瑪蒂亞帶著剩下的幾名文官向村落中心走去。在肌膚感到寒冷前,敵人就出現了。

“初次見面,紋章教的聖女殿下。您的美貌和傳說中一樣。”
在村子的中心地帶有簡易地做出來的桌子和多張椅子。在開闊位置建造的那些和周圍似乎都沒有陷阱。雖然事先派出了騎兵隊,但沒有確認到配置的士兵的身影。

向瑪蒂亞打招呼的大個子男人,不是坐在椅子上而是站起來迎接新王國的人們。光看他散發出的氛圍,就知道他是舊王國方面的交涉者,是那個中心人物。
“我叫羅伊梅茨=福莫爾,今天是以護國官傑斯=布拉肯伯裏的名義前來。”
既是國王的外戚,又是上級貴族的福莫爾當家主。如果說貴族的地位的話,毫無疑問從上面開數更快。

從他的臉上完全看不出被趕出王都的悲壯,以及與自己境遇相關的情緒。從舉止上可以看出(他的)豪放和快活,但舉手投足的細節中散發著高貴的氣質,這大概是血統純正的貴族的緣故吧。瑪蒂亞也自報姓名回禮,並瞬間向安遞了個眼神。
“我也是受我們女王的全權委托而來,希望今天的談判能取得豐碩的成果。”

我知道羅伊梅茨今天會到場。正因如此瑪蒂亞才會來到此處。爲了給談判落幕。
新王國和舊王國能否不發生衝突而綏和,取決于這次會談。雖然還有魔性和——自稱阿爾蒂亞的存在的問題。即便如此,如果這裏進展順利的話,人類之間反複鬥爭的憂患就會消失。
這是一場必須避免雙方破裂的會談。

在到達談判席之前,安向瑪蒂亞遞了個眼神。然後小聲告訴她。她被戒備在羅伊梅茨兩側的兩位騎士的視線注視著。
兩者都是人類的一角。猛獸加爾拉斯=加爾岡提亞——守護者瓦萊莉=布萊托內斯。”
聽到這句話,瑪蒂亞瞪大了眼睛,不爲人知地松了一口氣。安靜得連碎片都沒有從嘴唇裏漏出來。

——我打心底覺得,路基斯不在這裏太好了。
加爾拉斯=加爾岡提亞是聖堂騎士的繼承團長,被尊爲譽之騎士。他的眼角用力向上挑起,讓人聯想到一副野性十足的樣子。 過去,作爲騎士第一人聞名于世的他,對這次會談似乎沒什麽興趣似的眯起雙眼。

問題出在另一個人身上。
瓦萊莉=布萊托內斯。使新王國所持的梅德勞特堡壘陷落,向王都亮出利刃的當事人。她所率領的銀緣群青軍團,是王國中最精銳的。
和加爾拉斯一樣,無人不知她的名字吧。如果說人王梅迪克是神話時代的英傑的話,那麽他們就是現代的英傑。

“——剛讓這邊士兵流血不久就到這裏的談判現場來,難道是更改了信條嗎,銀緣群青。”
“戰場上的男女有著兩種面孔,像您這樣的人怎麽會不知道呢?又不是無力的小丫頭。”
卡莉娅用視線盯著瓦萊裏說。瓦萊莉面無表情地回答。

雖然有互相撕咬的樣子,但彼此都不想再多說什麽,大概是因爲懂得察言觀色吧。所思所想與浮現出來的感情,都咬緊牙關壓抑著。
瑪蒂亞再次對路基斯的缺席表示感謝。如果他在這裏的話就不會是這樣了吧。在這個場合,即使舊王國的所有人都與之爲敵也可能拔出劍來。

畢竟瓦萊莉殺了他的師父。他在奇妙的地方很理性,又令人驚訝的感情用事。我不認爲他在仇人面前還能保持冷靜。
“不好意思,伯頓尼克。我們只是護衛,沒有其他意思。騎士章典上也有禁止無謂戰鬥的規定。”
加爾拉斯似乎真的沒什麽興趣。從他的性格來看,也許不適合談判。
瓦萊莉和卡莉娅各退一步後,談判談判相關的人才得以入席。以羅伊梅茨和瑪蒂亞爲中心,文官們圍在周圍。

“但是聖女殿下居然來了,也就是說女王......”
先開口的是羅伊梅茨。在說現實的話題之前,大概是想把已經看到的結論砍掉吧。瑪蒂亞也同意這一點。沒有繞圈子說一些顯而易見的事情的興趣。

“——是的。我們新王國並沒有打算變動國教紋章教,這是女王的意志。這一點希望不作爲談判的焦點。”
“原來的大聖教徒也要改信神嗎?”
“不會。但是,作爲國家的教義是不會改變的。”

瑪蒂亞以女王的名義在此。既然她不肯讓步,那麽在國教這一點上談判就沒有意義了。更何況身爲紋章教的聖女的她,不可能對大聖教做出讓步。羅伊梅茨也明白這一點。
對他來說,最重要的是接下來的事情的發展,以及獲得足以成爲捕獲各貴族的誘餌的條件。
但在此之前,還有一件事要講完。

“國教之事,了解了。雖然囊中羞澀,但還是去說服諸貴族吧。兵隊由護國官集結。但是,與此同時,還有一件事必須跟紋章教的聖女你說。是我們——大聖教的聖女阿琉珥娜的事。”
羅伊梅茨的巨大身軀更顯魄力,臉上的皺紋留下陰影。本來是爲了在某種程度上確認事先交涉內容的場合。他把那以外的話題帶了進來。

瑪蒂亞和安的表情微微僵硬。卡莉娅也一樣。
“我收到了來自聖女阿琉珥娜的密信。不是寫給我而是寫給護國官的。......概括一下吧。內容是這樣的。——大聖堂裏混入了魔性,她是這麽說的。”

羅伊梅茨露出苦澀的表情,盡管如此還是以真摯的眼神看向她說。有反應的不是瑪蒂亞,而是安。比起動搖,懷疑更爲強烈。
“如果相信這話的話。你是說魔性仍在這個國家紮根?”
羅伊梅茨用搖晃巨大身軀的動作點了點頭。周圍受到了奔馳閃電般的衝擊。

“聖女阿琉珥娜也有可能無法隨心所欲地行動了。已經沒有時間內讧了。我們和魔性的戰爭,還沒有結束。”
羅伊梅茨想辦法吐出沈重苦澀的話語。
瑪蒂亞眼下回想起了路基斯的話。
——自稱阿爾蒂亞的魔性,緊緊依附于大聖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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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五月 15, 2021 7:26 am

第五百九十四話《正義之所在》

新王國和舊王國的會談預示著迦勒斯特王國的未來。原本需要很長時間的會談,此時卻沒有任何騷動地順利進行。
這也許是理所當然的事。沒有一個人希望內戰,雙方的意志都一致。新王國、舊王國這一藩籬開始消失,如何讓加勒斯特王國存續的方向輪舵已經開始轉向。

危害國家的魔性的存在,如果放任不管,就會直接吞食國家的內髒。如果人類之間繼續戰鬥,國家本身就會消失這點任誰都清楚。

盡管兩股勢力都有各自的想法,但在毀滅之前他們都有著足夠的理性。即使是猶如薄冰的東西,現在也已經連接上了。
“就像剛才說的,我們的戰鬥力不只是梅德勞特堡所擁有的十萬兵力,我們還得到了西方諸國聯合的羅亞(ロア,Roa),以及東方的約定。”

“東方?......對了,是自由都市同盟嗎?”
“只是一部分。在波爾多王朝的魔性戰役中確保兵力並掌握城市的男人就是魁首。聽說和山賊沒什麽兩樣。不過,如果三方進攻的話,士兵的質量應該不是什麽大問題。”

對于羅伊梅茨淡然告知的事實,包括新王國方面在內的所有人都繃緊了神經。
籠罩新王國的情況比想象的要嚴重得多。僅憑北方的舊王國軍隊就難以抵擋,如果連東西的士兵都出動,那就毫無辦法了。即使是對抗也不會在平原決戰,而是使用王都周邊的泥沼進行持久戰吧。

結果,國家毫無疑問會枯竭。
“……如果和西方羅亞結盟的話,伯頓尼克家和旗下的貴族也會加入吧。那是個對國家負有義務的人。”
西方的話題滯留在耳旁,像是忍不住了一般,扭曲著銀瞳的卡莉亞開口道。

本該成爲西方諸國的盾牌的邊境堡壘科裏登。保護這不過是被曆史遺留下來的遺物的堡壘是卡利亞的出生的伯頓尼克家——巴別利奇=伯頓尼克(ベリッジ=バードニックだ,Barberridge=Birdnick)。
他是爲了履行對國家的義務而不擇手段的人,這一點卡莉亞比任何人都清楚。

“既然阿米萊茨(アメライツ,Amerites)陛下不能留下來,那我們就必須留下來。如果有魔性混入的話,即使付出犧牲也要驅逐。可以嗎聖女殿下?”
“嗯,當然。因爲這裏是人類的國家。”
“那麽最後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大部分的協議都是由洛伊梅茨和瑪蒂亞署名簽訂的。兵力合流的方法,必要時以十萬兵力擊退羅亞與自由都市同盟士兵的事,還有屬于舊王國軍隊的人的待遇。然後是國王和聖女的處理。
兵力的合流方法,根據需要以十萬兵力將羅亞和自由都市同盟的兵彈回的事,並且屬于舊王國軍隊的人的待遇。然後是國王和聖女的處理。

坦率地說,在殘酷的處分下,沒有哪一個能冷靜下來。原本像現在這樣新王國和舊王國對立,就是國家被魔性蹂躏導致的結果。
如果是人類按照人類的意志,爲了拯救國家而導致了對立,那麽就不會進行嚴重的處罰。在這樣的原則下,待遇確定了下來。

今後的統治。詳細由政治組織決定的事情數不勝數。即便如此,也可以說是看到了暫時的平靜。
正因如此,最後羅伊梅茨才開口道。因爲他知道,聽了這個(回答)之後已決定的東西也有定不下來的可能性。

“聽說新王國討伐澤布莉莉斯的時候——和龍在一起。是流言蜚語倒沒關系。但是如果不是的話,還請告訴我真相。你們是在飼養魔性嗎?”
“原來如此。那個傳聞嗎。”

可以認爲是羅伊梅茨追求的話令瑪蒂亞不由得放了一拍。在他看來,這是作爲會談結束後的閑聊而提出的吧。
因此瑪蒂亞考慮了一下該如何回答。征服魔性這事並不是惡。例如,波爾瓦特王朝用魔術操縱魔獸作爲士兵使用,也存在被稱爲魔獸使的冒險者。

但是如若——可以稱呼爲魔性頂點的一角的龍、巨人、精靈的話會怎麽樣呢?如果讓堪稱鮮明的他們服從,(他們)又怎麽會輕易點頭。
就算是瑪蒂亞,也不明白爲什麽龍會服從路基斯的話。只是從他的話裏聽到過。

瑪蒂亞熟慮了兩秒。在口中編造出可能會影響到今後動向的回答。
臉頰微微泛紅,瑪蒂亞呼出一口氣。
◇◆◇◆
舊王國軍陣地。在指揮官帳幕裏,護國官傑斯=布拉肯伯裏和他的參謀們正在不眠不休地浏覽文書。十萬大軍。光是維持這些就需要做出相應的判斷。

而且他們還必須安排與本職工作不同的程序。就是說,關于國王和聖女的拘束。
獲得士兵的支持對布拉肯伯裏來說並不是什麽難事。大部分將領都與布拉肯伯裏有聯系,形式上他擁有國王賦予的軍事大權。

事實上,說他的雙肩被賦予了關于加勒斯特王國軍事的全權也不爲過。
“先行的六萬和後續的四萬。軍隊順利會合。陛下和聖女殿下的情況如何?”
布拉肯伯裏身披紅色外套,放下卷煙說道。參謀中的一人眉頭深皺地應答道。

“看不到有什麽大的動靜。護衛的近衛兵、聖堂騎士們雖然很難瓦解,但以兵力爲背景的交涉還是有可能的。這要取決于福莫爾大人的動向。”
“福莫爾卿來做的話。會成功的。他是比我更擅長政治的人。比起他,問題是我們。陛下和聖女殿下、國家和宗教的頂點有必要配合退位。”

“......閣下”
參謀壓著眼鏡,鼻子上留下了明顯的痕迹。不安的指尖,顯示出他無法擺脫的緊張。
“真的事情會變成這樣嗎?這無疑是對國家的反叛吧。作爲國家盾牌的閣下什麽都...”

“我知道你想說什麽。但是到底什麽才是反叛囯家呢?”
這對于布拉肯伯裏來說是很少見的,他像在等待部下的回答一樣問道。作爲軍人的他,平時不會提出這種模棱兩可的問題。贊同與否。可能或不可能。應該就是這樣。

正因如此,參謀也對所說感到困惑,只能用喉嚨哽咽著答道。
“...…是要把劍指向國王陛下嗎?”
“這是一個正確答案。不過我的想法有點不同。”
布拉肯伯裏重新穿上外套,眯起眼睛。把卷煙完全熄滅後,看向帳篷外。

對國家的反叛,就是對國家的亵渎視而不見。國王陛下是一個國家的絕對掌權者。爲了使國家變得更好,向陛下上奏便是我們的職責。但盡管如此,如果陛下將國家導向滅亡,那就是亵渎。”
帳篷外一片雪天。死雪沒有降臨,仿佛在說這個世界還充滿著魔性般的暗雲籠罩著天空。完全看不到未來。

就連布拉肯伯裏也不知道新王國和舊王國哪個更值得信任。誰是正義誰是邪惡,只能交給後世的曆史學家了。
他只不過是一介人類,只能看著當下場合判斷。
參謀聽到布拉肯伯裏的話慫了下肩。腳底顫巍作響。這是理所當然的事。身爲長官的護國官自己這樣說道。

“國王陛下本身不是國家。所謂國家就是我們的全部。不管王冠被誰戴上都只是作爲爲了讓大家生存的機能。護國官則是爲了補充這一機能的裝置。
你看到了吧。在大魔澤布莉莉斯蠶食國土的時候,國軍接到的命令是攻陷梅德勞特堡。相反,新王國的他們即使分割兵力也要討伐澤布莉莉斯。”

布拉肯伯裏深切地體會到,在軍隊中分割兵力的行爲是吐血咽肚的行爲。軍隊被分割就會變弱,身不由己。
雖說這是爲了保護作爲勢力中心地的王都,但新王國爲了達成這一目標而討伐了澤布莉莉斯。

——換而言之,我方也應該做同樣的事。
王都落于新王國軍之手。王都阿爾謝是迦勒斯特的中心地,是衆多百姓賴以生存的大都市。絕不可忽視的要衝。
國王和大聖堂的行爲,等于是容許王都被吞噬。歸根結底,他再一次抛棄了王都的百姓。

第一次是魔人德裏格曼,第二次是大魔澤布莉莉斯。——不,從抛棄的意義上來說是第三次了。在北方蘇茲夫堡(スズィフ砦),他們抛棄了六萬士兵勇將。
“我是國家的盾,而不是陛下護持者。我知道這是傲慢。這是本來不應該做的事情。但是習慣棄民與臣于不顧,那就不是王了吧。——確保國王陛下和聖女殿的人身安全。”

“...…明白了。如果閣下已經下定了決心,我們就沒什麽想說的了。”
布拉肯伯裏認爲,如果這幅圖面是有人描繪的,那麽這人就太不了解人類的感情了。不、或者是在了解的基礎上才這樣做的嗎?

紅色外套隨風飄動,布拉肯伯裏和參謀一起走出帳篷。已經掌握了兵力軍隊。多少有些抵抗也屬于可控範疇。即使魔性混入了軍隊——最好還是現在動手。等那時自己會死吧。
布拉肯伯裏的細長眼睛變得更加銳利,他歎了口氣。
“——至少,是的,至少。如果我們的軍隊討伐了澤布莉莉斯,那就好了。如果連這一點都不能實現的話,我們就沒有正義了。”

布拉肯伯裏的這句話,是一個放棄了某件事的人的話。那是舍棄了自己所信的人的聲音。只有參謀聽了後,無言地垂下了眼睛。
坐鎮梅德勞特堡的十萬大軍。其中即將發生一場動亂。護國官傑斯=布拉肯伯裏在曆史表舞台上登場的最後一幕、這麽說也無妨的一幕終于睜開了眼睛(瞳を開い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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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五月 15, 2021 7:27 am

第五百九十五話《護國官的願望》

傑斯·布拉肯伯裏留下的痕迹有著鐵的味道。
是一個人經曆了無法抹去的戰場,還是周圍常有持著鐵劍的士兵呢?不管怎麽洗去,鐵鏽的氣味都籠罩著布拉肯伯裏。
那鐵的腳步聲,現在朝著王冠和聖典。人類曆史上造反的人有很多,但反抗國家和宗教、這兩者頂點的,恐怕只有布拉肯伯裏一人。

發生了數次爭執和小規模衝突。偶然發生的士兵暴走,以及察覺到布拉肯伯裏起義的指揮官們引發的士兵衝突。
布拉肯伯裏將一切都壓下,派士兵包圍了國王和聖女的帳篷。
這並不是兵力差距的問題。如果是單純使用兵力的戰爭,沒有布拉肯伯裏的一方會戰敗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布拉肯伯裏信賴著士兵,士兵也比任何人都信賴著他。

因此他們的反叛成功了。根據事前羅伊梅茨的指引,貴族們中也開始有人合作。
布拉肯伯裏在雪地上留下腳印,遠遠地凝視著聖女的帳篷。

“近衛兵和聖堂騎士不接受交涉嗎?”
“是的,無耳能聽。正如字面意思,是忠誠與信仰的結合體。”
國王和聖女、兩者的帳篷被並列的士兵包圍著。原本靠近王和大聖堂的將士們在布拉肯伯裏的配置下無法馬上趕到。當他們察覺到的時候,一切都結束了。

布拉肯伯裏唯一不能自由移動的,只有近衛和聖堂騎士。但即便他們是精銳部隊也不過幾千兵力。看著手中的懷表,布拉肯伯裏靜靜地擡起頭。
“如果等了十分鍾還沒有動靜,就讓士兵強行包抄,不用弓箭也可以。”
“诶!可是這樣的話,陛下和聖女的貴體……”

對布拉肯伯裏做出回應的參謀們,事已至此但仍感到迷茫。這是沒辦法的事。幾十年積累起來的忠誠和信仰,沒有人能輕易顛覆。
比起有條件的忠誠,無條件的忠誠更令人心情愉快。
布拉肯伯裏把懷表揣在懷裏,看著聖女的帳篷。頭皮發麻。

“正是因爲考慮到了貴體。想象一下,前線的士兵比我們還要緊張。如果長時間對峙,最後發生戰鬥的話,他們會停不下來的。不論對面是國王還是聖女都會下殺手吧,趁還沒變成那樣開戰。”
參謀瞪大了眼睛點了點頭。看樣子他似乎理解了。

雖然布拉肯伯裏的話是真實的,但這並不是唯一的理由。深深地呼吸了一次。
脊背發麻。我覺得血很冰冷。每次看向聖女的帳篷時,都有同樣的感觸。此時布拉肯伯裏確信了。
——魔就在那裏。密信不是虛假的。

當然,並不是魔的氣息本身有問題。
大聖堂獨占了加勒斯特王國的許多魔術知識,重用了失傳魔術的獲得者。可以說他們更接近魔吧。
雖然不知道是神聖的存在,還是邪惡的存在。

事實上,布拉肯伯裏過去與聖女阿琉珥娜見面時,也感到了與現在相似的東西。應該說是魔的氣息、魔力的流動吧。這在大聖堂似乎並不稀奇。
但今天感受到的卻是——驚世駭俗。濃密得讓人想吐的魔。

布拉肯伯裏的腦內,拉響了近乎暴力的警報。
不要靠近。不要扯上關系。不要進入視野。連想起來的事都是快死了。在衆多戰場上馳騁的過程中從未感受過的生存本能。

自己,與此見面過好幾次嗎?
“……錯了啊。”
“閣下?”
把紅色外套用力壓在肩上,把手伸進懷裏。布拉肯伯裏打心底感到後悔。

那天,在大聖堂裏,應該不由分說就斬殺(她)。不,如果在初次見面的那一天,在她還是聖女候選人的時候割開她的喉嚨的話。毫無意義的想象攪動著布拉肯伯裏的思緒。
時鍾的指針還沒過十分鍾,士兵就動了。

聖堂騎士們,分開成兩路。並非屈服于反叛者。不過是服從自己的主人。布拉肯伯裏的脖頸更加發麻。
聖堂騎士們的主人——聖女阿琉珥娜悠然地走上前。連殺氣騰騰的士兵也會放松警惕般的毫無防備。
布拉肯伯裏配合著這一步,走了出來。因爲確信她會來到自己身邊。恐怕即使拒絕,她也一定會來這。正因爲如此,他才會在受害出現之前主動采取行動。

在戰場上見到的黃金,搖蕩著一如既往的光輝,發出了令人歎息的聲音。
“貴安。護國官布拉肯伯裏大人。在這麽難得的地方見到您。”
“聖女阿琉珥娜。你並不想和我像貴族一樣交談吧?我會對你進行拘束。如果可以的話我不想動粗。”

“——真是薄情呢,不過也算是奇遇吧。我也是哦,布拉肯伯裏。”
聖女阿琉珥娜說著,踏出了一步。
讓布拉肯伯裏看得出神的魔。僅僅是面對面,肌膚就變得火辣。不,感覺像是被燒爛了。
她已經不是人類了。

布拉肯伯裏在心中咒罵道自己果然錯了。意識到失策時,比下手的瞬間晚了幾步的人要多得多。
她用不同以往的語調開口,張開雙手。
“我不討厭你。我很了解你的事。你是爲了我,把不安定分子集合起來了吧?”

“......把事情都這麽善意地接受,也行是一種才能吧。”
布拉肯伯裏條件反射地舉起一只手,向周圍的士兵示意。但是士兵們雖然拿起了武器,卻沒有邁出一步的迹象。
聖女阿琉珥娜溢出的壓倒性的熱量,讓他們幾乎窒息。

“士兵始終是你的手足。——但你不覺得悲傷嗎,布拉肯伯裏。其實你並不想成爲軍隊的指揮官,而是想成爲村裏最強的劍士。但你的才能不允許你這樣,所以才讓你有了現在的地位。”
感覺髒腑被舔舐。比自己年輕得多的她,不可能知道自己的過去。盡管如此,這句話卻一針見血。

布拉肯伯裏雖然擁有豐富的軍事和行政才能,相反卻沒有值得大書特書的個人的武勇。這是一條認爲自己沒有握劍的才能而在很久以前就放棄的路。劍士是孩童時代的夢想。
聖女阿琉珥娜以令人恍惚的笑容說。

“怎麽樣——再一次、做那個夢吧。如果你許願祈求的話,我就幫你實現。放棄的夢想,曾經祈求的光景,和淚水一起失去的那一天——都會取回。我會給予你承諾的幸福。”
如果能把這些荒唐不羁的言語一揮就舍棄,該有多好。

她的話裏有一種魔力,讓人魂牽夢萦。荒誕不羁的幻想物語,真的要實現了。足以勝任這一切的自負般的黃金之瞳熠熠生輝。
士兵也好,參謀也好。就連布拉肯伯裏也屏住了呼吸。
“而且。你的兵隊也贏不了我。”

她話音未落,一道斬落死雪的聲音落了下來。雷鳴般的轟鳴聲吹散了戰場的一角。無論在怎樣的戰場上,能看到人真正彈飛的景象是很少見的。
因爲余音太大讓人感覺很近,但那是相當遙遠的景象。
“噢嗷嗷嗷――嗷啊啊啊!(アアァアア――ラァアアア゛ッ!)”

壓倒萬軍之勢的野蠻咆哮。伴隨著雷鳴而來的那人,將士兵碾殺。遠看讓人以爲是騎兵乘騎帶馬戰車般的蹂躏速度。那是右翼。
相反左翼卻非常安靜。但這並不意味著和平。因爲士兵的頭顱四處飛舞的景象沒有任何改變。不允許反抗而被砍下的人占多數。甯靜的白金光輝映在布拉肯伯裏的視野裏。

布拉肯伯裏知道這樣的存在。極少出現在戰場上,扭轉戰況的人。化劣勢爲優勢的人。
英雄。
“布拉肯伯裏,我想聽聽你的話。你有才華。也有不止于勇士的靈魂。——來吧,說出你的願望吧。”

布拉肯伯裏已經理解了眼前這個女人的意圖。
其目的是讓不安分子顯現並制服,將其余順從的人納入自己的陣營。在明確了意圖的基礎上,說著再次服從自己。
布拉肯伯裏的手下還有很多士兵。絕不是什麽蓋的。

但是有一點,布拉肯伯裏的直覺。
即使有十萬兵力,也殺不了這個女人。
就像周圍的士兵都動彈不得一樣。就像所有人都縮著腳步一樣。如果敵對就等著被這個女人吞食而死。

“——孩童時代。誰都不認可優秀的你。但是你在與南方的戰爭中不斷取得勝利,硬是讓周圍的人認可了自己。你雖然擁有這樣的實力,但也不想就此結束吧? ”
聖女阿琉珥娜用纖細的指尖作鳴,筆直地看著布拉肯伯裏。有著只看一眼就讓人心蕩神馳的甜美。

布拉肯伯裏自嘲地說道。
“願望嗎。——小時候,是啊。我想成爲村裏最厲害的劍士。”
布拉肯伯裏像是察覺到什麽似的,話語脫口而出。慢慢吐露從未對任何人說過的過去。

“在鬥技場奪冠,我的名字聞名全國。這是很多孩子夢寐以求的事。我想變成那樣。我想成爲能保護別人的人。”
像懷念一樣,回想起曾經的夢想。
瞬間,布拉肯伯裏的眼神變得強硬,眉頭緊皺。沒錯。有個願望。

“——而且最重要的是,那些不得不和澤布莉莉斯戰鬥的我的部下,我想拯救他們......!我想爲他們報仇!聖女阿琉珥娜。遺憾的是我的願望已經不能實現了。
我們不再是正義了!”
這句話足以甩開阿琉珥娜的手。布拉肯伯裏拔出一把鐵劍,散發出鐵的味道。是爲他准備的味道。

“——真遺憾啊親愛的孩子(愛し子)。很少有人像你這樣沒有願望。不過安心吧,布拉肯伯裏。不管你是什麽樣的人,我都愛你。我愛著人類。”
阿琉珥娜浮現出憐愛的表情,轉身離去。她輕巧地背對著手持利刃的布拉肯伯裏和士兵們,邁著優雅的步伐回到帳篷。

因爲知道已經結束了。
——下個瞬間,護衛在布拉肯伯裏周圍的士兵的槍刺穿了他。
不只是一杆,是複數。一看就知道自己難逃一命的槍,從布拉肯伯裏的身體裏長出來了。

士兵們茫然的臉上浮現出焦躁的表情,但在義務感的驅使下讓布拉肯伯裏的身體塗滿鮮血。
他的身體上,散發著鐵的味道。
“——我失去了心愛的孩子。你被心愛的士兵殺死。這就平衡了吧?(つり合いが取れているだろう?)”
布拉肯伯裏不再回答。紅色外套,已經變成紅黑色。

“只好這樣,噢呼(オウフルめ)。做些無謀的事。”
感情淡薄的聲音,阿琉珥娜說道。
叛逆之日。在太陽落山之時,主謀布拉肯伯裏失去了生命,反抗的貴族們的頭顱也全部落地。許多侍奉布拉肯伯裏的士兵,就像殺雞儆猴一樣在戰場上心髒散開了。

簡直就像在篩選信仰自己的人一般,如此工作。但最可怕的是,她的果敢並不僅僅局限于處置不安分子。
——聖女阿琉珥娜和國王的親征軍,片刻不停地開始向王都進軍。
與布拉肯伯裏同謀的羅伊梅茨。然後爲了抓住新王國的空隙,將其咬殺而進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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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五月 15, 2021 7:33 am

第五百九十六話《廢村之戰》

走在廢棄的村落裏,向著馬車走去。雪之所以如此寂寞,果然是因爲失去了人吧。
與新王國的會談結束後,羅伊梅茨=福莫爾心中多了絲安心。不可思議的大塊頭,此時卻顯得很渺小。
會談內容可以說是及格分吧。雖然有向對方讓步的部分,但並沒有被強加過高的要求。也可以保全盟友貴族的領地。看來不會出現沒臉見布拉肯伯裏的情況。

突然,走在旁邊的加爾拉斯=加爾岡提亞肩上扛著紅槍,無聊地說。真的對這次的談判沒有興趣吧。臉上缺乏緊張感。
“福莫爾卿,瓦萊莉正在和伯頓尼克談話。還需要一點時間。可以嗎?”

“沒關系。那家夥也懂的。不會出現有流血的事態。”
從伯頓尼克家出走的女兒,年紀輕輕就成爲了人類(頂尖)的一角。聽說她大概原本就擁有騎士的才能,再加上運氣的關系吧。好像無事開花了的樣子。正因爲和瓦萊莉的境遇相似,彼此也有感觸。

羅伊梅茨想起卡莉亞,以及新王國的代表聖女瑪蒂亞,不由自主地垂下了眉毛。
當羅伊梅茨詢問“魔性”時,馬蒂亞毫不畏懼地回答道。
——沒有懼怕魔性的必要吧。恐懼源于無知。有智慧的話,魔性不過是鄰居而已。

不僅如此,更鮮明強烈的就是這一番話。說到智慧的信仰者紋章教的聖女就是那樣。
但是羅伊梅茨卻從這一番話中,看到了自己迎著夕陽,將王都掌握手中的理由。
伽勒斯特王國遵從大聖教的——不,始祖阿爾蒂亞的思想,將魔性視爲最大的敵人。魔術只對一定的人公開,思想得到了統一。也許市民中有不知道魔術的存在的人。也有人認爲應該排斥吧。

這確實是必要的。
在魔性還是大陸的霸主,人類只是被壓迫掠奪的時代,把他們當作鄰居的思想是應該排斥的。伽勒斯特王國是統一帝國的繼承者,對此想法從未懷疑過。

但是時代前進了。
人類成爲了大陸的霸者,文化發展,智慧誕生,産生了抱有思想複雜化的疑問的從容。學者們、有時甚至連市民也這樣問。
——魔性是什麽。

大聖教回答說是敵人。紋章教回答說是應該知曉的存在。
只是這樣的不同。誰都不是正確的。一切都由時代決定。
“加爾拉斯,你覺得今後會怎麽樣?我這腦子好像已經不明白了。”
“是啊。”

加爾拉斯像野獸一樣尖牙嘎吱作響,用手捂住下巴沈默了片刻。
他認真思考的樣子很少見。羅伊梅茨以爲他只是在閑聊,意外地看著他的臉。
加爾拉斯的表情很認真。

目光尖銳,站姿宛如置身戰場。十足地表現出奇妙的樣子後說道。
“——歌姬大人,會殺了護國官掌握軍隊的主導權。福莫爾卿,你也會死吧。”
這個唐突的發言,不僅是羅伊梅茨,連護衛的士兵們都表情凝固,動彈不得。夾著數秒鍾的空白。

是加爾拉斯在開玩笑,還是——。在幾個人停止思考行動的間隙中,加爾拉斯繼續說著。
“其實,我要在這裏殺死你和,其他人應該也已經行動了吧?不過,福莫爾卿,我並不討厭你。既然是騎士,我也不想模仿暗殺者。

我認爲騎士不是這樣的。如果你在這裏逃走的話,我就會以放走獵物的傻瓜而結束。但是如果你想殺我,我就必須按照騎士章典殺死你。我不是說了嗎,把瓦萊莉留在那好嗎?”
“……我還以爲你能托付國家大事呢。加爾拉斯。”
“……那是你眼花了吧。我的目的從很久以前以來就沒有改變過。”

紅槍,驟然變成殺意的聚合。空氣寒冷的原因不僅僅是死雪。加爾拉斯那銳利的眼睛宛如猛獸化身。
他的話是真的。如果有哪怕一瞬間的敵對行動,這裏就會變成他的狩獵場。譽之騎士的鋒刃絕不會讓敵人逃走。
羅伊梅茨揮手制止僵直的護衛士兵,臉上刻下皺紋。

“爲什麽。讓國家疲弊不是你的願望吧。這是作爲聖堂騎士的矜持嗎?”
“不吧?不論是聖堂騎士的事,還是被任命爲守護者的事,都跟我沒關系。大聖堂也沒有情分。”

“那爲什麽!”
加爾拉斯發出讓人聯想到利刃的氛圍,架起了紅槍。連呼出的氣息都充滿了殺氣。反而言語是理性的讓人有違和感。
“因爲有家人的情分。爲了我的弟弟,我想要成爲迦勒斯特騎士的最高位。......事到如今已經走太遠而無法回頭了。”

騎士的最高位是“冠絕”。這是在過去統一帝國時代被創造的——只授予給阿爾蒂亞的騎士的稱號。意味著沒有二名並列者。
它的賜予,只有在國王和教皇兩人意志一致的情況下。爲此,加爾拉斯說要與舊王國合作。
“笨蛋嗎......!像你這樣的男人,就像稱號一樣令人目眩!”

“啊啊,我就是爲了這個稱號才活到現在的。也就是爲此而活的。——那麽,閑話就到此爲止了。”
注意到那個“聲音”的,不只是加爾拉斯。羅伊梅茨和護衛兵們都聽到了。
鐵器摩擦,發出铿铿锵锵的聲音。它既像重裝步兵在移動,又像跳躍一樣迅速。

羅伊梅茨之所以能在迦勒斯特國內成爲大貴族,固然與他自身的血統和政治能力有關。但他擁有的兩把劍的影響也很大。
一把,是身爲勇士的理查德=帕米利斯。另一把是守護者,銀緣群青——瓦萊莉=布萊托內斯。
“喲。還是那麽早啊——”

“——對你沒有殺了主君的事表示感謝。”
接受到加爾拉斯的殺意,瓦萊莉當機立斷。什麽都不聽,用覆蓋全身的魔術铠瞄准加爾拉斯的脖子。
速度接近弓箭,極致流暢的體術映入眼中卻無法捕捉。

正因爲有她,羅伊梅茨才選擇用語言來爭取時間。正因爲知道她會來,加爾拉斯才順水推舟。
——紅槍和魔術盔甲交接在一起。一瞬間三次接觸,火花四濺。
一個個都是殺意往來。這是羅伊梅茨用視線難以追蹤的領域的戰鬥。

魔術铠吸收了瓦萊莉的魔力,閃光遊走。在雪的隙間閃爍著光芒。相對的加爾拉斯的紅槍發出吼鳴,瞄准铠甲的縫隙。
彼此,都是爲了殺死對方的一擊。沒有顧慮。剛才還對並肩而坐的人懷有的感情,兩個人輕易就抛棄了。

反而讓瓦萊莉擔心的,不是加爾拉斯叛變的理由,而是其他的氣息。就像匍匐在廢村之中。仿佛從影子裏偷偷鑽出來似的魔性的氣息刺痛著她的脖頸。
很明顯,是進村時不存在的東西存在著。簡直就像——不,當然知道吧。羅伊梅茨和新王國的人聚集在這裏的事。
“說是要在這裏殺了我們,然後奇襲王都嗎?真是單純的策略。”

“單純的是最輕松也是最有力的,你應該很清楚吧。而且,你也不需要爲以後的事情操心了。”
加爾拉斯一瞬間抓住機會,下個瞬間就把紅槍擰向了瓦萊莉的脖子。瓦萊莉用手甲將槍擊下,再數次接合。

“ ‘要尊敬你的敵人,你對待敵人的禮法會給予你榮譽。’——我忘了是騎士章典的第幾章了。我作爲一個人,向你表示敬意。在這裏死吧。就這樣結束了。”
“你以爲我到這種程度就結束了?和勇者比肩的話,您與塵芥等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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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五月 15, 2021 7:35 am

第五百九十七話『汝之幸福又如何』

在廢村中互相衝撞的是野獸的咆哮和暴風的轟鳴。彼此都是英傑,加爾拉斯和瓦萊莉的武技交纏在一塊,那已經和一般人使用武器不同了。
每當相互移動,都會扭曲空氣,在寒冷的天空中迸發出殺氣和火花。動作沒有一絲累贅。兩者之間存在著徹底的合理性。怎麽殺死對方才最合適。

盡管野獸和暴風都暴露出本能,但只有這一點卻是理性的。也許天生的戰士就是如此。
雙方的獠牙多次如拼縫似地糾纏在一起。在天空中魔術铠甲畫出的蒼白線條,被紅槍毫不紊亂地擊落。
但不管如何,即便兩人都是英傑,只要相爭,就必然會出現傾斜現象,從而可以看出優勢和劣勢。

——加爾拉斯的鋒芒,無疑開始後退了。
並不是說他的實力不夠。如果以人類的框架來思考,他處于接近最高峰的位置。成爲聖堂騎士之首,被任命爲守護者,實力毋庸置疑。

不幸的是,瓦萊莉本身就是人類的最高峰。
過去之時,十二次令大魔澤布利利斯停滯不前,殺死了人類無法殺死的魔人,這位守望者已經超越了人類的理論。
魔術铠甲的一擊能輕而易舉地擊碎頭顱,速度比肉身還要輕快。彈飛長槍的力量就跟暴風一樣。

「你明明對聖女那些人都有所懷疑,卻還要轉投過去。不會是愛上了魔性吧?」
瓦萊莉滿臉嘲諷地說道。那些人就是守護者赫爾特·斯坦利和伊吉爾·哈諾。這兩人從一開始就遠離瓦萊莉和其他人。宣誓效忠聖女,可以說是她的劍和盾。

加爾拉斯則不同。他不是一個虔誠的信徒,也不是一個忠于王國的人,而是一個用自己的頭腦思考事物的人。臉上的割傷流出血來,張開嘴巴。
「不是愛魔性,而是走自己的路。人,一旦決定了就沒有回頭箭」
「不是的」

出乎意料的是,瓦萊莉聽了加爾拉斯的話後。在戰鬥中出現的一點縫隙中,插了一句。
「人會犯錯,但也可以重新審視自己的道路。真正可怕的不是否定所經曆的一切。而是茫然地站在原地,甚至不去正視錯誤。我是被教導之後才知道的」

瓦萊莉眼前浮現出梅德勞特堡的失陷和他的臨終。魔術铠甲再次循環魔力,成爲自己身體的一部分。
加爾拉斯雙手舉著紅槍,接過瓦萊莉的話。頓了一秒後才回答。
「***太幸運了。不過不好意思,能告訴我這些的人已經不在了」

重新擺好紅槍。雙手固定住,將瓦萊莉一人作爲槍芒的目標。仿佛在宣布,必定要貫穿那人。
「如果我回頭,就會有得不到回報的家夥,還有相信我而死的家夥,我必須回報他們」
加爾拉斯周圍的魔力在流動。空間本身逐漸變成守衛主人的樣子。

空氣中響起幾聲爆炸聲,那是將極限的魔力集中在唯——根長槍上的信號。瓦萊莉第一次眯起眼睛,皺起眉頭。握緊了拳頭。
從沒見過加爾拉斯這麽做過。就算是聖堂騎士,加萊斯特王國很少有使用魔力的術式。不可能做出吸收魔力的樣子。
總而言之,事情就是這樣。

「加爾拉斯,你——你這個混蛋」
「人,不得不如此期望。有些人只能活在錯誤的道路上」
加爾拉斯沒有再說下去。很清楚問答已經沒有意義了,自己和瓦萊莉都沒有屈服和猶豫的意思。

那麽,剩下的只有一方的死亡來了結了。在英傑之間的戰場上,通過語言來和解是遙不可及的。他們在心底裏堅信著,無論在什麽樣的戰場,自己才是最厲害的。
「——原典解鎖『騎士章典』」

長槍身影變得模糊不清,閃爍出光芒。
紋章教馬車林立的廢村一角。本來是結束會談後,安心舒一口氣踏上歸途的,眼前卻出現了好幾個不自然的影子。
一個覆蓋著非人類之魔的異形身影。來到廢村時確實不存在的這些東西,仿佛從影子中湧出,包圍著馬車周圍。
其中一個突然說。

「那個男的不在麽,是不是出了什麽差錯?」
伊吉爾·哈諾垂下蒼翠的頭發,以孩童的身軀環顧四周。到目前爲止,她已經見過那個好幾次了,也知道那男的是個不會老實呆著的人。在這個場合看不見人恐怕是真的了。情報錯誤得令人咋舌。

正因爲她的樣子還很稚嫩,所以那成熟的舉止給人一種奇妙的不協調感。
「太遺憾了。你再也見不到路基斯了」

暗中在說要在這裏處理掉,對面的是卡利娅。銀發隨風飄蕩,黑绯的巨劍刺入空中。卡利娅一邊保護瑪蒂娅和其他護衛,一邊觀察著眼前的女人。
雖然有著年幼的外貌,但是伊吉爾的魔力深不見底。並不是虛無缥缈的巨大,而是一旦踏進去就會被吞噬進去的氣息。

卡利娅曾感受過數次類似的魔力。譬如——統制者德裏格曼和寶石巴·阿加托斯。毒物傑內瓦和齒輪拉布爾。總而言之,是魔人。人類的天敵們。
大劍閃閃發光,卡利娅呼出一口氣。瑪蒂娅在會談中所說的把魔也當作鄰居的思想本身並非錯誤。卡利娅也已是附上魔的存在。

但即便如此,既然有大魔,魔人這樣的敵對者存在。就必須用戰鬥消滅他們。真正想要了解他們,是在一切結束之後。
卡利娅向前走了一步,張開口。用只有身後的瑪蒂娅才能聽到的音量說道。

「我來開路。你們去和舊王國的人會合,那是他們的聖女一夥派過來的。聽著,我一給信號,你就讓馬車開走。這個魔人由我來對付」
如果舊王國軍背叛了我們,這裏該出現的不是魔獸,而是士兵。既然魔獸和魔人都站在眼前,他們就不是敵人。反而是分割開來各個擊破的橋段吧。

既然受路基斯所托,魔人的對手就應該由自己來承擔,卡利娅馬上下了結論。
「......我明白了。信號是什麽?」
「看著就知道了」

聽到卡利娅的話,瑪蒂娅瞬間打消了猶豫,上了馬車。安也跟在後面。剩下的只有護衛騎兵和卡利娅。
騎兵們是向澤布利利斯魔獸群發起突擊的幸存者。不會因爲一點魔獸而退縮。卡利娅雙手抓住了那把黑绯之劍,像要刺穿天空一樣架在臉旁。

「太傲慢了,誰都一樣。我只是來告訴你神主的意志而已」
「先隱藏一下敵意再說吧,魔人。沒什麽可說的。我們只知道戰鬥」
停頓了一下。周圍逐漸靠近的魔獸,一概沒有意識到。

卡利娅是巨人。對雜七雜八的生命視而不見。只要絢爛地揮一揮就好。只要這樣,路就會打開。因爲這個世界上根本不存在能阻止巨人行走的東西。

「去吧,不要回頭。——原典解鎖『巨人神話』」弗利姆斯拉特
從黑绯中吐出貫穿一切的巨人之槌,吞噬了魔獸,令廢村一角崩塌。用“從頭開始開拓道路”這句話來形容,是再合適不過了。
注視著飛馳而過的馬車,卡利娅看到了從影子中湧出的魔獸和——被原典貫穿而仍在那裏的魔人。盡管身體的一半都要爛掉了,但確實還活著。

「該說名不虛傳呐。巨人王的原典就在你的身體裏沈睡著。巨人的血脈沒有斷絕,居然還活了下來」
「你好像很喜歡這種無聊的問答。你就算是魔人,只要染上宗教,嘴巴就會變得靈光嗎?——連你們都被訓得服服帖帖啦」
伊吉爾的眉毛抽動了一下。充滿了不快,玻璃球般的眼睛立刻露出了意志。


「無知。光是想想我主的事就已經夠惶恐的了,本來是想大卸八塊的。不過,我並沒有那種讓自己看起來很強大的傲慢。你是巨人,我無法與之匹敵」
現在輪到卡利娅扭曲表情了。到目前爲止,和充滿強韌和傲慢的魔人對抗過,但像她這樣直截了當地表示敵不過的人還是頭一回。

就算引起卡利娅的疏忽也很奇怪。這並不是對自己的力量抱有極大信心的魔人所能做出的選擇。
「我不一定是爲了敵對而來的。卡利娅·巴德尼克。我來這裏是爲了傳達神主的意志。——神選中了你。現在再問一次。想握住神之手嗎?」

「蠢 材,你以爲我會點頭嗎?」
「是的,我想是的」
卡利娅眯起眼睛,依舊擺出黑绯的姿勢。再也找不到和敵人說話的意義了。

眼前的魔人之所以能夠避免被卡利娅的原典完全破壞,恐怕是有某種玄機。從沒有噴出血液來看,肉體本身也有可能不是物質。
就在雙手使出渾身解數的瞬間,伊吉爾又說了一遍。甚至沒有做出戰鬥的架勢。
「你的願望是和那個男人在一起。那果真能像現在這樣實現嗎?」

卡利娅的銀瞳第一次對伊吉爾的話做出了反應,瞪大了眼睛。在瞬間靜止的空隙,其他的話又插了進來。
「——一開始是和他的兩人世界。應該沒什麽夾在你和他之間的。但是現在他周圍有太多的人了。世界不再只有兩個人。就他而言,你也不過是劇本中衆多名字中的一個吧?」
「閉嘴,你個**」

「你在這裏,他不在這裏,就證明了這一點。他沒有看到和你一樣的景象。可憐的卡利娅·巴德尼克。聽我說吧」
不知爲何,卡利娅沒有揮下黑绯。伊吉爾走進一步。爛掉的身影終于恢複原樣,幼小的孩子身影出現在那裏。
「——你在那裏,能得到幸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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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五月 15, 2021 7:36 am

第五百九十八話『傲慢者們』

「——我是伊吉爾·哈諾。神與聖女的守護者及使徒。賜福于你的靈魂」
名爲伊吉爾的少女——不,魔人。在使徒伊吉爾面前,卡利娅聞到了一股冰冷的香味。她說的每一句話都會讓人動容。
奇怪的女人。作爲敵對者,沒有殺意也沒有害意,卻讓人産生了超乎常人的戒備心。

既有纏繞著將周圍隔絕開來的魔性氣息,也有在眼睛裏寄寓著的狂熱信念。
但最不能掉以輕心的,是那句直接刺穿胸膛的話語質量。她的話裏帶著仿佛舔舐靈魂般的色彩。
「......幸福不是被給予的。首先,爲什麽非得抓住你們的手不可?」

大聖教的聖女阿琉珥娜。——很久以前就知道,那個被阿爾蒂娅借走身體的少女,正是他的心上人。卡利娅聽說,他是爲了她才想要出人頭地的。
爲什麽自己要去幫助這樣一個人所領導的勢力。反而是完全相反的立場吧。一知道是他的心上人,還是敵對一方更能讓人接受。

「哈哈哈,就不管自己的幸福失去?」
「閉嘴,你個混 蛋。不是失去,是要自己去抓住幸福」
「不,你會失去的」

伊吉爾立即斷定,沒有絲毫迷茫。
感覺很奇怪。雖然沒有必要聽魔人的話,但卡利娅的銀瞳卻像被熱氣困住似的瞪著她。仿佛在說,語言中蘊含的魔力才是這個魔人的精髓。

「如果真的能得到幸福,。那爲什麽你現在一個人在這裏?爲什麽那個男的不在你身邊?你就這樣跟我對著幹」
仿佛要把卡利娅的靈魂縫合起來,女人動了動舌頭。直到聽到一道響亮的腳步聲,卡利娅才意識到伊吉爾已經接近自己了。

這是詭辯。不過是在耍嘴皮子罷了。無論如何都有反駁的余地。無聊的戲言。明明知道這一切,卡利娅卻不發一語。
那一定是因爲卡利娅也在內心的某個角落裏暗暗想過。
爲什麽路基斯不在自己身邊呢。

說到他對自己的信任,也許是這樣。在加薩利亞內戰的時候,不,或者更早以前,路基斯就認可了卡利娅,正因爲在一起,所以他才把戰場的一端交給了卡利娅。
是的。非凡的信任,信用。卡利娅比任何人都想從路基斯那裏得到這些。
——但是信任和信用,絕對不是愛。


「作爲一個巨人,我不認爲你還藏有對人類的愛。只是因爲有那個男人在,才幫人類而已。
既然如此,也沒有必要和我們聯手。我們爲我們,你爲你行動就好。只要把那個男人帶到只有你才能看到的地方就行。

——即便是死亡的世界。你對人類真的不在乎,對吧?」
「是嗎?」
銀的眼睛微微扭曲。甚至看起來像一種液體。卡利娅是個鐵一般的女人,但此時此刻,一股熱氣將她融化了。
眼睛裏的東西已經超越了感情。如果要命名的話,大概近乎瘋狂了。

「——我叫你閉嘴」
刹那間,黑绯飛舞了三下。伊吉爾的靈魂塑造的幻像,被吹散摧毀了。
不是劍術,也不是鬥技。
只用一只手用力揮舞大劍的傲慢。帶著這種傲慢到達人類無法到達的神域姿態,毫無疑問是巨人王的血脈。

「……太傲慢了」
「閉嘴!我要對他做任何事,那也是我的意志!由不得你來慫恿我!我除了我,什麽都不是!」
卡利娅吼叫的瞬間,伊吉爾最後還殘留的嘴唇一下子閉上,消失了。她的身影連一個影子都看不見了。

卡利娅終于咽下了粗重的氣息。心跳加速的理由,誤以爲是因爲動得太過激烈。拼命地忍住,眼前浮現的甜美想象。
沒有對魔人比想象中簡單消失的安心,也沒有對叫逃走的瑪蒂娅等人的擔心,當然更沒有對舊王國軍的惦念。
只是聽到一個聲音。就像在卡利娅的心裏留下傷痕一樣。伊吉爾的聲音傳來。

「——你的『願望』一定會瘋狂綻放的」
咬住嘴唇。發覺犬齒稍稍刻出血的觸感。卡利娅低著頭,不由得垂下呼氣。
耳邊回響著剛才聽到的聲音。

什麽都不想聽,但不知怎麽的,都聽到了。
卡利娅知道自己很冷靜,但是體內卻充滿了奇妙的熱量。
「路基斯......」

嘴唇塗上混有血液的紅色,卡利娅的臉頰松弛下來。也許是因爲激動的緣故,白皙的肌膚微微泛紅,強調著她的嬌豔。
「是嗎,知道了」

手中緊握著黑绯,卡利娅在雪地上留下了腳印。一步一步踏著跑著。與其說是在思考,不如說是本能地去接近魔力的存在。
——巨人的傲慢本能,慢慢地開眼了。卡利娅已經注意到這一點,不過再也關不上了。
 ◇◆◇◆
紋章教的馬車碾著魔獸群飛馳而過。
卡利娅原典的一擊,盡管減少了魔獸的數量,但還是湧出了十幾,二十個。這本來就是一口氣令馬車破碎的數字。

現在,馬車能勉強行駛,是擁有突破澤布利利斯魔獸群的貝爾納格拉德等精銳騎兵,還有閃光的寶石。
列伊在各種寶石的輔助下,爲了不從馬車上摔下來,彎腰蹲在車頂上。特征性的白發在空中搖曳。

她本身看起來還是個弱不禁風的少女,但寶石卻不一樣。
寶石閃閃發光,每眨一下,熾熱的射線光在空中飛馳。雖然是在馬車上,但瞄得出奇地准。一根一根都瞄准魔獸的眉間。

與帶著極光消滅全部魔獸的阿加托斯相比,這只是小規模,可即便如此,魔獸也遠遠比不上魔人的力量。
不斷放射出來的寶石熱線,令衆多想要纏住馬車的魔獸無法靠近。即使有漏單的,只要是少數,騎兵們自不會放過。
馬車一邊與湧出的魔獸展露出暫時的對抗,一邊繼續疾馳。

「真,真的!? 沒事吧!?」
地獄也許就在馬車裏。原來沒有必要考慮加速的馬車,一旦超過一定的速度,連坐著都很難。

聖女瑪蒂娅一邊思慮列伊的同時,一邊主動捂住口腔以免咬到舌頭。
「沒,沒事的。聖女瑪蒂娅。她是魔人。比我們強韌得多。說不定......不,肯定比周圍的騎兵強」
瑪蒂娅聽了安的話,不由得挺直了腰杆。

聽著。然後看著。盡管如此,還是難以置信。隱約可見稚氣未脫的少女,在戰鬥力上卻是淩駕于大人之上的魔。
作爲崇尚理性和算計的紋章教聖女,能有她這樣的人在身邊,應該會很高興吧。即便如此,馬蒂娅還是無法接受。她並不是爲了讓幼子上戰場才成爲聖女的。

「最壞的情況她有能讓聖女瑪蒂娅逃走的方法,這樣一想,我的心情還輕松些」
「......安。這種事不能開玩笑」
「不,如果有必要,就這麽辦,這是不能讓步的」

瑪蒂娅責備的聲音被安打斷了。可以說是瑪蒂娅盲信者的她,很少會咬住那句話不放。
安的眼睛睜得大大的,嘴唇撅起。
「掌管紋章教軍事的或許是英雄大人。可掌管精神的只有聖女瑪蒂亞,我就不用說了,別人都做不到。

對我們來說,是必須要活下去的存在。即使其他所有人都死了,只要聖女瑪蒂娅能活著,我就會選擇相應的手段」
安是認真的。紋章教之所以能夠活到今天,是因爲有無數人的犧牲和信仰。而之所以能呈現出這樣的統一,是因爲有聖女的存在。

紋章教的基礎仍不完善。一旦她死在這裏,再次遭受迫害的時代也許馬上就會到來。
如果要重新回到那個時代,還不如死了算了。再說,對于失去了聖女瑪蒂娅的世界,安也無心留戀。無論走到哪裏,對安來說,聖女瑪蒂娅都是世界的中心。

而且,如果死在這裏,他的心也許會受到一點創傷。還不錯。
安歪著臉,帶著自嘲的表情,回想起要給某人帶來點創傷。

「舊王國的衆人也遭到了襲擊,這並不奇怪。最糟糕的情況是——聖女瑪蒂娅!」
安說到一半,感到一股莫名的恐懼從她的脊梁上爬過。
腦袋裏卷起聲音的漩渦,身體凍結了。久違的戰場氣息。不,是死亡的氣息。

看來瑪蒂娅也是如此。和安對視一眼後,冰凍的眼眸蘇醒過來。騎兵的屍骸散落在馬車外,寶石的熱線在空中飛舞。
但是來不及了。
沈悶的聲音。盡管有些矛盾,但那聲音——就像在天空中跳躍一樣輕快地靠近過來。挖出地面,撒下沙子。巨獸撲向馬車。

——灑出沙子的巨獸,比馬車還要龐大。他張開大嘴,想要把馬車撕碎。
巨獸沒有輪廓。只有大量的沙子塑造了他的形狀,只有兩只雙眸閃耀著凜然的光芒。
「——真麻煩。全都吃光了嗎?根本來不及知道馬車裏有什麽」

從其後面緩緩地出現了一個魔人。兩只眼睛失去了光芒,那舉動卻深不見底。
魔女巴羅努斯一臉驚訝地說。
「雖然不是我說的,但你應該學會適可而止。——多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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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五月 15, 2021 7:46 am

第五百九十九話『阿爾蒂娅之歌』

廢村攻防戰。可以說,大聖教對新王國和舊王國的反抗勢力,展開奇襲之劍的一戰正漸入佳境。
騎士加爾拉斯,使徒伊吉爾,魔女巴羅努斯三魔人的集結,可以說是比軍團更大的威脅,即使擁有巨人卡利娅,新王國軍隊的窘境也不會改變。
寶石列伊作爲魔人尚未成熟,瓦萊莉盡管說是巅峰,但也是人類的一員。在魔人面前倒下並不奇怪。這是毫無疑問的死地。

——但在遙遠的上空。天城之處,無疑也是死地。
「......你,其實並不是要殺我吧。我可不想死」
「——閉嘴,切成小塊就好。不用客氣」

紅色短發。眼神銳利,鼻梁高挺。一個身材高大的女人。這就是平時自稱莎多拉普特的赤銅龍所化作的人類姿態。
可是氣氛不同。站姿不同。就連魔力的性質也發生了變化。
她愉快地用十根手指撥弄鐵絲,讓它們在空中飛舞。被魔力操縱而看不見的鐵絲,像蛇一樣扭曲指向著路基斯。每一根都蘊含著不折不扣的殺意。

魔劍——從寶劍轉變而來的那件,認識她。在主人的手中,大吃一驚。
不像人王梅迪克那樣,被賦予與靈魂匹配軀殼的人。更不用說使用死靈術讓屍體複活了。因此,她絕對沒有被複活。
可她就在那裏。就連魔劍也充滿了這樣的感慨。
——鐵蛇科裏奧拉蒂。一個與阿爾蒂娅奧菲一同旅行的魔鐵術熟練者。

她那通過魔力改變形狀的魔鐵,能自由吞噬敵人的肉體。第一次看到就能看清那異樣軌道的人,有記錄以來屈指可數。
只是一瞬間。還沒來得及呼一下氣的刹那間,路基斯執魔劍以撕裂空氣之勢劈散刮飛。紫電的圓圈瞬間畫出,多條鐵線被切斷。

無可避免地,手指上的幾根指頭開始流血。臉頰和眉間出現了強烈的皺紋。但這是最佳的。否則就是腦袋飛出去了。
之所以能夠采取最佳的行動,是因爲魔劍記錄了科裏奧拉蒂的動作。她擅長什麽,她的攻擊軌迹有哪些。目前的軌道還如記錄中那樣。
「啧——咕!?」

「防守又能怎樣。——作爲短命的人類,不可能有不鬥爭就能獲勝的戰鬥」
說到一半,科裏奧拉蒂的臉崩了。不,應該說變形才對。這次不是科裏奧拉蒂,也不是人類。變成巨大的魔。那個樣子甚至可以稱之爲彪悍。
可魔劍知道這就是她——莎多拉普特的本質。

不僅僅是改變姿態。不僅模仿皮膚和長相,就連技能和生活方式也如影隨形。如此接二連三的變形,已經分不清哪個才是她的真正姿態了。她自己,似乎也被影姿奪去了心。
「......真想說這是騙人的」

看著眼前出現的巨大身軀,路基斯一邊抽動著臉頰一邊喃喃道。仰望著,那具身體上的傷痕還沒有痊愈。在對人類來說過于寬闊的天城廣場上,龍露出悠然的姿態。黑色的鱗片閃閃發光。
——天城龍烏利利岡特的模仿。
「魔就是我。不了解我就知道魔是什麽,真是愚蠢。不殺掉的話,你就死定了」

不完美。應該也不是絕對的。但有那麽一瞬間,幾秒鍾之內。就連魔劍看起來也像是在以前所見的那個呼喊天空霸權的烏利利岡特。
能覺察到。這裏是天空之城。離莎多拉普特的神殿很近。如果是在這裏,運用她的魔力,也許可以變成她想變成的樣子。

但即便如此也得有個度。就算再怎麽把主人變成魔性的英雄,這也有可能真的死掉。
魔劍帶著憤怒將劍尖指向莎多拉普特。幾乎在說主人受這樣的待遇是無法忍受的。

曾經只有精神是英雄的他,現在毫無疑問是真正的英雄。
這對魔劍來說是值得驕傲的事,是理所當然的。擁有萬才記錄者魔劍的人,不可能是凡夫俗子。如果他不是一個英雄,那麽成爲英雄就是自己的職責。

這就是爲什麽面對莎多拉普特,魔劍甚至還懷有某種敵意。主人吞下魔也沒關系。即使主人變成了魔人,作爲武器的自己只要變成魔就可以了。
所以想法只有一個——不喜歡莎多拉普特想把主人塑造成魔之英雄。

魔劍認爲,不管路基斯是魔之英雄還是人類英雄,爲他開辟英雄之路的應該是自己。這並不是醜陋的獨占欲,只是理所當然的定理。
在一起都嫌麻煩。——可是。
「——該怎麽辦。是吧」

路基斯的臉頰抽搐著,用力握著魔劍。魔劍不由地作出反應,釋放出魔力。主人的內心很容易理解。
最重要的是擔心先行的瑪蒂娅和卡利娅。即使知道她們不是弱小的存在,也不能保證絕對不會落入敵人的手中。
但莎多拉普特不會停下來。試過好幾次對話,對路基斯的話她是毫不在乎。

那麽只有勇敢面對了。路基斯邁進一步。魔劍還想了很多。似乎是著了莎多拉普特的道了,一點意思也沒有。
不過,即便如此。如果主人要對抗的話。自己也會照辦。因爲這種向前邁進的精神性,正是認可他爲主人的品格之一。

而且最重要的是,能夠依靠自己,向前看,這不是最寶貴的嗎。
魔劍發出紫電,魔之原典顯現出來。與此同時,烏利利岡特的模仿者,也張開大口醞釀著巨大的虛空。
——瞬間,放出的晝夜逆轉的咆哮一閃。神話所說的龍之吐息。

人類沒有反抗的余地,連軍隊也會被一口氣蹂*躏。肉體難免毀滅,連靈魂也能奪取的烏利利岡特之咆哮,在短暫的一瞬間再現了出來。
英雄消失在吐息裏。一聲動搖天城的巨響後,魔又一次變了形。取而代之的是更接近魔,更爲純粹的魔。
「是啊,乖孩子路基斯。放心吧。那些孩子們都沒事」

發出連閃電都失去顔色的白光。在吐息的後塵飛舞飄散中,精靈神澤布利利斯的模仿就在那裏。兩只眼睛就像縫合在一起似的緊閉著,明亮的極光在周圍匍匐。
操縱的當然不是黑水之類的東西,那是曾經控制了這個世界所有光的存在,將耀眼的光線聚攏在手中,吞噬了周圍的一切。

光有時本身就是暴力。連人類,不,魔性的器官也很容易被破壞吞噬殆盡。
而且這次不像剛才那樣,遠距離的一擊。纖細的手指靠近,抓住了路基斯的脖子。在扼殺了烏利利岡特的吐息之後,他再也沒有手段抗拒光速的接近了。

「而且,天上和地下本來就是不同的世界,時間的流逝也不同。放心——在這裏死一次吧」
「......我要是死,那也是慢慢死在你之後」
——魔劍早已揮舞起來。就好像知道自己會被抓一樣。路基斯只看著那一幕。

魔劍揮舞的同時,澤布利利斯將極光注入身體。侵蝕靈魂的一擊,很容易使人的身體暴斃。
魔劍確實擊碎了澤布利利斯的頭部,但還是夠不到。如果是全盛時期的澤布利利斯,就不會這樣死去。
莎多拉普特深深地歎了口氣。

「......自己也死了有什麽用。殺了對方,自己也死了,這不是沒有意義嗎。生存下去的勇氣也是鬥爭的一種啊。比起拼死拼活,活著的欲望是更肮髒可怕嗎?」
莎多拉普特一邊給路基斯注入魔力,一邊不耐煩地說。只要這樣,他的身體就會有一定的恢複。

這裏只是龍神殿的一角。對于注入了龍之魔力的路基斯來說,這個速度實在是太快了。更何況還有巨人的鮮血在流淌,恢複速度更快。不會因爲任何胡亂的行爲而死。
也許正因爲如此,容忍胡鬧的程度才會越來越高。

「......我知道你想說什麽,不過我覺得你大概也是一團糟」
「不搞得一團糟就不知道自己的錯。而且,愛你的人對你過于順從。該說的就說,該做的就做」

對莎多拉普特的低語,魔劍發出嘶鳴做出了反應,而她又恢複了紅發的姿態,聳了聳肩。這次簡直就像在模仿路基斯的做法。
「可是,我不太明白你擔心那些人的意思。巨人的後裔,同行的寶石魔人。那些你爲什麽要去在意呢」
莎多拉普特揚起眼睛,似乎在說,與其這樣,還不如擔心下自己。

「就像我說的那樣,天與地的時間流逝是不一樣的。不管去哪裏,只要能趕到,我就會送你過去。比起這個,你更應該擔心的是阿爾蒂娅」
「——我不喜歡說話吞吞吐吐的。所以,有話就直說吧。我知道你想說的是我無法戰勝阿爾蒂娅吧」

「不僅如此。在王都,可以的話,應該在進城之前阻止它」
莎多拉普特突然很微妙地抱著雙手,用力說道。似乎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路基斯猶豫了一下,然後眯起眼睛,催促繼續說下去。

「——王都,原本就是阿爾蒂娅的所在地嗎?全部城市又是什麽意思」
「很簡單。就像你說的——地面上所有的城市最初都是阿爾蒂娅的領地。無論你走到哪座城市,都會有告知城市位置的鍾」

鍾,聽到這個詞彙,路基斯的眼睛瞪得圓圓的。莊嚴的鍾聲。每座城市都有的標志。搞不好,這附近的村莊也會有。
當被問及那是怎麽回事時,莎多拉普特理所當然地說。
「?你以爲魔性蔓延的時候,人類會去敲鍾嗎?這不就等于告訴他們我們在哪裏,快來攻擊我們嗎?」

聽到的瞬間。猛地,突然感到一陣寒意從背上滑落。不知道理由,也不知道正體。可現在,覺得自己聽到了一些不該聽到的話。
莎多拉普特似乎在說已知的事,但至少到現在爲止,路基斯不記得聽說過這些內容。
用力緊握住魔劍。

「鍾聲是阿爾蒂娅的歌聲。就算是現在,大多數魔性仍記得那鍾聲就是阿爾蒂娅的,所以早就不再靠近人類的都市。
每次敲鍾,都會這麽訴說。——這裏,是阿爾蒂娅的城市。是人類的城市。魔性啊,快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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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五月 15, 2021 7:50 am

第六百話『寶石的光輝啊』

——每次敲鍾,都會這麽訴說。這裏,是阿爾蒂娅的城市。是人類的城市。魔性啊,快滾吧。
莎多拉普特的話刺進大腦。自然地稍稍握緊手指,汗水滲出來。

城市裏有鍾聲很正常。從來沒想過有什麽疑問,也沒想過爲什麽會有。不過,如果這是阿爾蒂娅的象征之一,那就說得通了。
曾經統治過大陸的家夥,在世界留下傷痕是很正常的。腦海中響起了鍾聲的余音。
莎多拉普特剁了幾下腳,仿佛要在休息時間繼續講課似的,話脫口而出。

「有三樣東西可以增強魔性。神殿是魔力的聚集地,信仰是魔力的産地。然後魔力的固化就是所說的原典。雖然如此,原典也能成爲缺點。強大可一旦失去,等待的只有滅亡。——所以大魔是受信仰和神殿尊崇的」
套用的話,對阿爾蒂娅來說,人類曆史本身就是信仰。整座城市都像是爲她而建造的神殿。

緊咬臼齒,失去的血肉與魔力一起開始再生的實感,奇妙地蒼白。那些正灼燒著思索。
——要怎麽殺死這個怪物才好。
迄今爲止已經和大魔對抗過兩次了。

但是,烏利利岡特失去了心髒,神殿和信仰都不在那裏。而澤布利利斯的信仰已經腐朽,幾乎成了一具活屍。
可阿爾蒂娅則不一樣。身披阿琉珥娜的軀殼,擁有信仰和神殿。比在弗利姆斯拉特大神殿相見的那一天更有魔力了吧。
我有勝算的地方在哪。

「有破綻的對手也好,疏忽大意的對手也罷——不,這樣都很難。怎麽辦呢」
此外,那家夥還有人王梅迪克和赫爾特·斯坦利。炫目的英雄。看到他們的樣子,甚至不知道誰對誰錯。
對于不禁啞口無言的我,莎多拉普特意外地一臉平靜說道。

「——知識是取勝的關鍵。所謂知識,近乎支配並占有對方。知識就是力量那樣,你懂麽」
「......沒想到你會說出那種瑪蒂娅般的話來啊」
「什麽啊!?」

知識就是力量,完全是紋章教徒的口吻。說實話,甚至覺得從莎多拉普特的口中說出來不太合適。當然,也知道她是比我活得更久的智者。
她哼起喉嚨,紅色的頭發在空中飛舞。手指猛地向空中伸去。

「這也是你的不足之處。沒人說,我來說吧。你有一個致命的缺陷」
「缺陷?」
那種東西,拿我而言應該滿是缺陷吧。反而不會是什麽萬全。甚至懷疑我一出生就掉了什麽東西。

然而,莎多拉普特並不是在開玩笑。認真的視線貫穿著我。所以什麽也沒說,繼續聽著。
「根本上,你對他人沒興趣,甚至拒絕了解」
「......是嗎?我很擅長觀察別人的表情」

「那只是一種處世之道。所謂興趣,就是想要了解對方的心。以及踏入對方內心的勇氣」
你只有強烈的自我。你只知道如何塑造自己。令人驚訝的是,除此之外什麽都不知道。正因如此,才會吸引別人。很多人沒有自我。稱模仿別人爲自我。你被愛的理由明白了吧。

——可是人類。目的地和那個女人沒什麽兩樣。終點和那個只對自己的愛感興趣的女人一樣。正因爲如此,才要好好學習。就像我在這裏多次教導的那樣」
莎多拉普特語氣的變化現在已經不值得驚訝了。她變化無常。變成各種各樣的東西。魔力,身軀,語氣,甚至種族。
我以爲我所認識的莎多拉普特和其本性很接近。看到這個,覺得有點危險了。

她伸出兩根長長的手指,抵著坐在地上的我的胸口。簡直就像在做禱告的僧侶。
「其實,礦魔學,月星術,震天術等,有很多要傳達的事。但至少,學會了如何使用魔。就像剛才抹殺龍之吐息一樣,原初的罪過正是你的象征。——在那之後,要時常記得好好學習啊」

一瞬間,魔力從莎多拉普特的指尖流入我的身體。既沒有侵蝕,也沒有衝擊。只是有點熱。不由得扭曲了表情。
「不就是爲了不忘記的印記嗎?那張奇怪的臉是怎麽回事」
「......不,怎麽回事。來到這裏之後,我才真正體會到你是一條龍,莎多」
「......龍。嘛,原來如此。好好尊敬就行了」

果然還是老樣子。不,我知道這家夥並不壞。總覺得缺乏緊張感。
——那一刻。突然,一股寒氣透過眼角和後頸。不,更深處,我聽到了血液發出的奇妙嘶鳴。舌頭上有血的味道,鼓噪動蕩著。

與其說是我自身的異常,倒不如說是流淌著巨人血液的本身在戰栗。
「......莎多。看來事態並不平靜。要盡快跟卡利娅和瑪蒂娅會合。夠了,把我放下去吧」

「要是有無限的時間就好了。照你現在的說法,我也不會拒絕的。而且,也不是休息的好時候」
聽這麽一說,我突然睜大了眼睛。確實是被莎多拉普特強制帶到了這座天城。自來到這裏,時間過得相當模糊。也不知道過去了多長時間,現在是白天還是黑夜。

考慮到莎多拉普特賦予的知識,數次的交鋒,應該是經過相應的時間。身體完全沒有這種實感。
「說過的。本來就是兩個不同的世界。天與地的時間流逝是不同的。只是因爲你的身體還不習慣,沒能跟上這裏的時間而已」

說著,莎多拉普特的眼睛猛地亮了起來,窺視著地面。大概是在尋找瑪蒂娅她們的身影吧。
在神殿裏,她的眼睛似乎可以看到周圍的世界。想到在空中飛行瞄准獵物的龍,這種事或許是理所當然的本領。接著,莎多拉普特像是想起什麽似的說道。

「——對了,你啊。要是輸了,在輸之前說一聲。教你知道人家逃跑的鬥爭吧。逃跑和戰鬥一樣重要」
莎多拉普特式的說話方式,讓人不由得聳了聳肩。
「開玩笑把。逃跑和失敗,我已經經曆得夠多了。就像你說的那樣,知道那家夥後就想辦法取勝」
◇◆◇◆
魔眼獸多哈蘇拉。南方魔眼。曾經把伊利薩德全域變成沙漠的怪物。它已經變成了一頭沒有理智的野獸,吃掉馬車。只能用魔獸來形容的樣子。
身軀由沙子構成的他,隨時都能膨脹出巨大的身軀。吞下馬車那種程度的身姿算是輕松的。與全盛期相比,可以說是非常老實了。

「多多,我是叫你抓住。算了,我知道這對你來說很困難」
魔女巴羅努斯看了看多哈蘇拉那巨大的身軀後說。大概是在咀嚼獵物吧。
她也知道多哈蘇拉早已不懂一切的語言。因爲在用自己的影子吞噬他的時候,多余的東西全部被削掉了。

原本魔眼獸只不過是巴羅努斯的家畜和寵物狗。從手邊逃走的話,根本不需要智慧。然而,巴羅努斯還是歎了口氣,覺得失誤太大了。
不管怎麽說,暫時的目的已經實現,不會有太大的影響。本來來這裏的理由,就是當場殺死紋章教的主要人物。
阿爾蒂亞似乎打算一下子把反抗自己的人殺死。如果不這麽做,總有一天一切都會翻轉吧。

巴羅努斯對一切服從于阿爾蒂娅並不感興趣。可也明白,既然人王梅迪克複活了,就沒有反抗的意義。實際上,只有阿爾蒂娅才能創造出梅迪克夢寐以求的人類輝煌的世界。
阿爾蒂娅不擇手段。如果有一條通往目的地的道路,那裏橫貫著石頭和樹木的話。她並不是躲避它們,而是一腳踢倒它們,繼續前進。要說那個曾經創造了人類的世界,甚至也能接受。

反過來,知道爲什麽梅迪克的人類王國會完結。梅迪克是個會選擇手段的人。這就是爲什麽他要親自砍下那顆腦袋。不擇手段,把不必要的東西全部舍棄掉,就不會發生那樣的事了。
再也不想讓他死了。即使是欺騙他的眼睛,也要把石頭踢飛,把樹砍倒。
巴羅努斯一邊讓魔獸從影子中爬出,一邊探索周圍的魔力。果然沒能找到殺死澤布利利斯的男人。

看來保險並沒有多大意義。這倒也無所謂,只是有些掃興。
殺死那個大魔的家夥。也許他比芙拉朵更能震撼人心。
——就在這麽想的同時。

巴羅努斯猛地扭了一下身子。一線魔力,正削去剛才巴羅努斯所處的空間。
不,不是一線。好幾根熱線,像是失控似的散落在四周。那裏有一股連風都要燒焦的熱量。
熱源在——多哈蘇拉中。

有什麽東西從內部穿透了擁有沙之巨軀的多哈蘇拉身體。不到一秒鍾,它就把熱線聚攏起來——把覆蓋的沙子彈飛了出去。
白發紅眼的魔人爆散開沙子,背靠著破爛的馬車站在那裏。

包括瑪蒂娅在內的多個人都受到她的保護。只是散落沙子程度的魔獸也不會死,不過好像連那都是列伊調整過的。
這是列伊的優點也是缺點吧。
從阿加托斯繼承了魔人的列伊,仍然充滿著人性。是一個以幫助別人爲宗旨,相信溫柔才值得尊敬的魔人。


但是,只有這個時候不一樣。
列伊瞪起紅眼,露出牙齒,盯著巴羅努斯。巴羅努斯好奇地問道。
「是嗎?你是那顆新寶石嗎?跟阿加托斯不一樣」
「別叫阿加托斯的名字,她是我的寶石」

怒氣從列伊的白發中升起。這個少女不是那種爲自己而發怒的性格。因爲根本不喜歡自己。
但是很喜歡周圍的存在。
教會美麗的阿加托斯,教會生活的芙拉朵,以及把自己當作一個人對待的路基斯。除此之外的人們,就連魔性都很喜歡。希望比自己活得更長久。

列伊霎時間,視線落在了沙子碎片上。在澤布利利斯戰場上的她,知道這是誰。也知道他的名字。
盡管他是——魔性,卻還是幫了薇斯塔利努和芙拉朵,這些事都知道。
對于過去未能向同一人伸出援助之手的列伊來說,這是多麽可貴的行爲啊。

「——我永遠不會原諒你」
「哦,真麻煩」
寶石和魔女,互相重疊著魔力。已經接近于一場充滿殺機的較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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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五月 15, 2021 7:57 am

第六百一話『挺起胸膛說吧』

魔女巴羅努斯既是魔人,又是超越千年的魔怪。
制造出多個魔獸原型作爲棋子,利用影子將敵人吃掉。她失去了死亡魔眼,甚至連魔力的中樞都崩潰了,依然屹立不倒。她手上還有積累起來的魔法和魔術。

人王梅迪克的心腹,最古老的魔女。
將巴羅努斯逼入絕境的芙拉朵·拉·伏爾加格勒是被冠以‘變革者’稱號的天才,同樣也是怪物級。無論是惡名還是聲名,都是時代的代表人物,這毋庸置疑。

——所以這顆寶石和魔女的戰鬥是殘酷的。
魔女的影子飛散。從空虛中跳出來的殘影們,各自隨意取出武器。長劍,投矛,弓箭,斧頭、刺劍、棍棒。遮蔽烏天程度的武器,武器,武器。

刹那的靜止之後,它們變成了雨。飛來飛去的武器們以寶石列伊的全身爲目標豪速打入。一道道魔力讓人確信,那就是死亡。
相對抗的是寶石熱線。熱線一道接一道地打在扭曲逼近的影子上。時而彈,時而碎。都是爲了保護包括背後瑪蒂娅等人在內的一切,不讓其觸碰。
「比一擊的精確度嗎?」

就在巴羅努斯喃喃自語的那一刻,影子的動作發生了變化。像是在擾亂列伊似的在空中晃動,有時甚至會分裂出一把劍射出。已經不可能用眼睛去追蹤了。那根本做不到。
若去應付,要麽硬到無法被暗影穿透,要麽被暗影穿透依然若無其事。或者用更強大的魔去吞噬。
「——阿加托斯!」

列伊選擇的是最後一招。不由自主地呼喚著她的名字,雙手握著寶石。激發出魔力,將迄今爲止一直被壓縮的熱線集中在一根上。
寶石放出巨大的光輝。

響徹雲霄的絢爛轟鳴和穿透天穹的白光。足以遮蔽影子本身的光量覆蓋了整個廢村。讓皮膚發麻的魔力程度,無疑表明她是魔人。
但是。
「列伊,醬!?」
充滿危機感的瑪蒂娅發出了聲音。空氣冷冷地抽搐著。

保護瑪蒂娅們的小小身體裏噴出了鮮血。只有她的血,在這個場合帶著溫暖。
其手,腳,肚子,甚至背上都插著深深的暗影武器。嗚咽和動搖從列伊的嘴裏噴湧而出。
「唔,唔......啊! ?」
「——外行麽,就這種程度還站在我面前,寶石拿在手裏都會腐爛。配不上」

貫穿列伊的無數刀刃,都是從她自己的影子裏長出來的。除了巴羅努斯在空中揮舞的武器之外,還有許多在地上爬行的影子。列伊的熱線所帶來的光恰好掩蓋了不自然的地面陰影。
太殘忍了。
雖然決心要保護他人,但是巴羅努斯和列伊之間的實力差距如實。想要推翻,就需要足夠的才能和運氣。

芙拉朵有。列伊沒有。就這麽簡單。本來只是個村女的列伊,根本不懂戰術和戰略。連魔力的使用方法都還很稚嫩。
「消失好了寶石。即使你自己不滅,肉體也會輕易死去。使用不了原典。麻煩得很呐」
巴羅努斯輕輕地打了個響指。多個陰影浮現,變形爲武器。隨從魔獸們一邊發出低吼,一邊把人團團圍住。不允許逃跑發生。

不,准確地說,如果只有列伊的話,也許能逃過一劫。可以飛向天空,等待魔力的恢複。
但那樣的話,瑪蒂娅和安肯定會死。從多哈蘇拉的一擊中幸存下來的騎兵們也是一樣。只剩下列伊,全軍覆沒。

「疼,疼......啊!?」
超乎想象的劇痛讓列伊口吐鮮血。腹部發熱,內髒發出悲鳴。
好久沒這樣了,細細一想。在村子裏的時候,痛苦地活著是自然的事。最近與疼痛無緣,甚至懷念起它來。

正因爲如此,疼痛才更加強烈地灼燒精神。
心跳加速,血液強力循環。痛苦的同時也想起了死亡。阿加托斯的話浮現在腦海裏。
——活下去,活下去,活下去!不斷給丫頭你帶來不幸的世界,回頭看看吧!絕對要幸福喲!

列伊無法忍受的不甘。是對把多哈蘇拉當作物品的巴羅努斯束手無策。是受到了傷害,有生以來第一次想要活下去的膽小的自己。
那時,自己被烏利利岡特吞噬而死就好了。換做是阿加托斯,事態就不會這麽糟糕。列伊淚流滿面,咬牙切齒。
「列伊」

在巴羅努斯把影子縫上的短暫時刻,安小聲說。一瞬間意識轉了過去。
安面無表情地說。
「——請馬上逃走。但是,要帶上聖女瑪蒂娅。不知道我們能不能充當誘餌,但總比什麽都不做強」

只要把瑪蒂娅一人變成寶石,列伊瞬間飛走,就有逃跑的可能。安甚至連自己的死都算好了,這麽說道。其臉上是嚴肅的表情。
沒有猶豫的時間了。列伊在看似永恒的一瞬間被迫做出決斷。
決斷,已下。

——列伊立即轉身背對巴羅努斯。指尖指向瑪蒂娅,運用巨大的魔力將其化爲寶石。
看後做出松了一口氣表情的安,馬上也變成了一塊寶石。幸存下來的文官們,包括騎兵在內,在場的所有人都化作了寶石。

代價是列伊的魔力枯竭。甚至不能駕馭寶石在空中滑翔。巴羅努斯看上去也驚呆了。
「你在幹什麽?」
「我不會告訴你的」

列伊對此深信不疑。要拯救瑪蒂娅他們,唯有此舉。
過去,阿加托斯曾一度失去了身體。盡管如此,她化爲寶石的東西並沒有丟失。那麽即使自己死在這裏,她們也很有可能得以保全性命。

「是嗎?太麻煩了。寶石的精髓,我們也打破不了。
——不過有的是手段」
巴羅努斯擺出陰影,向前走了一步。很清楚,包括原典在內列伊沒有對抗手段。這已不再是戰鬥,而是含有威脅在內的談判。

「因爲不滅,所以不怕死。大概是想這麽說吧。不過在這個時代,我只要能除掉她們就行了。所以就這樣吧。——只要小心翼翼地把靈魂切碎,讓你沈睡上千年是沒有問題的。花的只是好幾天時間。人類可以忍受痛苦而把注意力分散在其他事上,魔人則不行。怎麽,不覺得你的所作所爲沒什麽意義嗎?」

這個時代,需要瑪蒂娅和安。一旦列伊沈睡,下一次解放她們則會在遙遠的未來,那變得毫無意義。僅僅由于列伊不相稱地被切碎了。
巴羅努斯一邊把影刃伸向列伊的胸口——心髒一邊問道。

「怎麽辦?我是無所謂。只是覺得把魔人切成碎片很麻煩而已」
「......」
身體的各個部位都在流血,感到了無法形容的疼痛,列伊看著巴羅努斯。

倘若現在拒絕她的話,就會造成更大的痛苦。可以說是拷問,而且列伊的精神可能無法承受。也有可能自己選擇了更爲安逸的毀滅。
——看著語塞的列伊,巴羅努斯用影刃刺穿列伊的心髒。爲了不讓其馬上死去,賦予了魔力。眼睛周圍的衝擊和疼痛席卷了列伊。

好痛,好痛,好痛。快要吐出來了。又回想起來。在村子裏的時候。只有痛苦的時代。
可是,想起來的還不止這些。
「......不管你,呃 ,說什麽,都不會變的」

列伊心想。我覺得好久沒痛過了,這是爲什麽呢?
是因爲他們對我很好。
我爲什麽能這樣站著呢?

是因爲阿加托斯把第二生托付給了我。
阿加托斯說要我幸福,那幸福是什麽。活著就是幸福嗎。可是,在村子裏的時候,我只是活著,並不幸福。
但,現在很幸福。那就是——。

「——我啊,因爲有了這些人,才幸福的。人會思念某人,想著想著就會感到了幸福。我,不希望這些人死去,哪怕他們自以爲是。所以我不會聽你的。否則就不能昂首挺胸地說,我很幸福!」
吐著血,列伊說道。巴羅努斯簡單點了點頭,擡起影子。

現在都已這樣了,列伊也無法恢複過來。然而,陰影仿佛被連根拔起般地展開了——巴羅努斯睜大了眼睛。
兩道閃光,爬過天地。一道瞄准了巴羅努斯本身,另一道瞄准了暗影。眼睛失去大半光芒的巴羅努斯也能立刻看出其真面目。
「對待我的夥伴也太隨心所欲了吧」

瞄准巴羅努斯的是紫電閃光。充滿殺意的一擊,連魔人都能根除。但這並不是爲了殺死巴羅努斯。而是爲了拉開列伊的一擊。事實上,只要巴羅努斯使勁挪動身子,就能避開。
問題是瞄准暗影的人。巴羅努斯咬著嘴唇,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超越——妙技『精靈殺手』」

連殘影都沒留下,令人目眩的超高速連擊。他把所有的影子武器都打掉,站在那裏。
那是對巴羅努斯來說最熟悉的,人類們。
——大惡路基斯,和人王梅迪克。他們並肩站在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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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五月 15, 2021 7:58 am

第六百二話『千年的同胞』

時間回溯到寶石列伊與魔女巴羅努斯開始相互對抗的時候。
路基斯和莎多拉普特在天上。
俯視廢棄的村莊,刺眼的寒冷令眼皮眨了又眨。成爲廢村的村莊一片荒蕪,草木叢生。從空中望去,根本不知道在什麽地方發生了什麽。

唯一能看到的,只有魔力的奔流。近處是寶石和魔女。遠處是巨人和陌生的魔。
「——魔女那家夥麽。列伊危險了。 走吧,莎多。馬上下去!」
巨人的氣息毫無疑問是卡利娅的。正因爲如此,路基斯才選擇趕到附近列伊的身邊。

可能又會被卡利娅說上幾句了,不,唠叨五句的程度。盡管如此,在戰場上他最依賴的還是卡利娅。
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這一點都沒有改變。赫爾特·斯坦利是『英雄』,而卡利娅無論過去還是現在都是『力量』的象征。

只要銀發一閃,那裏就不會有敗北。路基斯對卡利娅的信賴已經到了盲信的地步。或許內心已經察覺到這是一種危險。
「诶。......我覺得自己沒有必要去。你不就夠了嗎?」

莎多拉普特以路基斯無法承受的速度下降,同時振動著雙翼。與其說是真心話,倒不如是嘴巴在找話說。
「胡說!而且,你也不希望列伊死吧?要不然,逃出王城的時候就不會特地帶著走了」

在逃離加萊斯特王城時,不知爲何,莎多拉普特和列伊一起衝到了路基斯之下。
這是平時的她不會采取的行動。至少對路基斯來說很意外。

說白了,列伊對于挽救莎多拉普特的命沒什麽貢獻。如果是一個令莎多拉普特受到威脅的對手,那麽列伊就不可能成爲誘餌。甚至可以說把她帶過來本身就很危險。不過,還是帶過來的理由只有一個。

莎多拉普特聽了路基斯的話,意外地瞪大了眼睛,臉頰一下子繃得緊緊的。沒有裝糊塗,反而有些高興。
「你才胡說!人家要把生命放在第一位!不過,那個也是我認爲最好的結果。包括自己在內,所有人都只遵循一個原則行動的。那也——嗯啊!?」

發出一聲踩扁青蛙的叫聲,莎多拉普特緊急刹車。當然,路基斯也被折騰得不輕,血液在體內翻騰。視野一瞬間變得漆黑,眼睛嗡嗡作響。
然而,並沒有提出抗議。刹那間發生的事態,路基斯也察覺到了。


——從地面上,以弓矢之勢飛過來一支比長槍還要巨大的東西。
准確地說,不是物體,而是猛力射出的一擊。
其速度快得足以把莎多拉普特穿死,能及時避開簡直就是奇迹。莎多拉普特額頭上滿是汗珠,眼神變得銳利起來。
路基斯也看到了。雙方都知道襲擊的主人。

「對魔力的敏感真是千年不變呐。還是一如既往的胡來!」
「莎多,就這裏好了!放我下去!」
——讓人感受不到魔力的強大一擊,無疑是人王梅迪克的。

莎多拉普特知道他沒有進攻王都,而是追逐其他的魔力。在此過程中,一旦感受到赤銅女王龍的魔力,被吸引過來也就不足爲奇了。
莎多拉普特嘴裏咂了一下舌頭。梅迪克的感知能力從過去就是個威脅。那麽逃得越遠,就越感覺不到魔力才是常道吧。竟然輕易就出現了。

自己簡直不敢相信。抱著路基斯,幾乎是直線急速下降——不,跌落的同時,莎多拉普特的臉痙攣起來。
按理說,現在也應該立刻逃跑。爲什麽要做這種事呢?不,那真實原因莎多拉普特也知道了。所以歎了口氣。
「至少,也了解阿爾蒂娅的心情了」

在廢村的森林中,莎多拉普特無聲地墜落。對于莎多拉普特來說,消聲很容易做到。如果降落地點被破壞,當場死亡的可能性就會提高。
但是,這種堪稱絕妙的技巧,在那位王面前也不過是小伎倆而已。

「超越――豪技『巨人殺手』」
仿佛要把森林本身推向盡頭般的一揮。不是把破壞力集中在一點上,而是用矛擊打周圍並擴散開來。
以人類的身份超越人類的技能,擁有連魔都能輕易毀滅的威力。

梅迪克揮完長矛,樹木開始吼叫。在收回手腕重新擺好姿勢之前。
紫電在視野中閃爍。那個人就在梅迪克的正前方。
既沒有避開梅迪克的招數,也沒有正面接住。盡管如此,路基斯還是在梅迪克的懷裏揮舞著魔劍。

克制住瞬間的動搖,梅迪克用矛柄彈開魔劍。直覺告訴自己不該接下。
「驚愕困惑吃驚。你怎麽會在這裏,不對,你在這裏幹什麽?路基斯。這裏有太多魔的氣息了。是你幹的嗎,那就去死吧!」

「這是我的台詞,人王。你再怎麽刨地,只要還是他們的同伴,我就不會放過你。不管發生什麽!」
肩上披著紅色外套的路基斯,一邊把魔劍架在肩膀上,一邊眯起了眼睛。呼氣敏銳,捕捉到了將人王梅迪克視爲敵人的眼睛。

梅迪克也對剛剛傷愈的路基斯加強了手上的力量。
從這個廢村中感受到的魔力實在太強大了,以至于扭彎了鼻子。顯然不是自然産生的,而是故意而爲。

但如果是大惡所爲,也可以接受。路基斯是元凶的話,在這裏制止就關系到人類的生存吧。
可以說是雙方意志一致的瞬間。
『――哇!』

那是人類,並且是孩子充滿危機感的聲音。不知道是不是這樣,死線上兩人的眼睛都動搖了,接著看往那邊。
對于路基斯來說,那是熟悉的聲音,對于梅迪克來說,那是久未聽過的人類聲音。
猶豫了一秒,而接下來卻是奔跑。
「——啧。現在算作你夥伴!這樣可以吧!」

「——行!現在只想先把這一切往後推!你條命是我的!」
奔跑著的,是路基斯和梅迪克。彼此的呼吸和視線重疊,雙腿朝著聲音奔跑。已經沒時間解釋了。

聽到聲音的瞬間,路基斯爲了救列伊,只能向前跑。搞不好,在那一瞬間就被梅迪克手起頭落了。反之亦然。
梅迪克一邊跑一邊皺起眉頭。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說道。下定決心。
「——好極了!事情越單純越好。你我現在都想幫助同樣的人,這樣就行了!」

決定之後,彼此都很迅速。沒有一絲猶豫,向前看去。影子映在他們的視野裏。梅迪克呼吸急促。
「超越——妙技『精靈殺手』」
超速之矛悉數討伐了所有的影子。
◇◆◇◆
人和魔的武藝交叉。彼此施展了不同的招數,姿勢、武器、切入時機的方式也各不相同。唯一相同的,只有被磨砺到裂帛的氣魄,和拯救倒在地上少女列伊生命的意志。
粗重的呼吸聲響起。用芒尖刺死影子的人王梅迪克,冰冷地說道。

「糟透惡劣吃驚。——巴羅努斯,你在這裏幹什麽?」
梅迪克的視線掃向四周。衆多的魔獸身影,倒下的少女和路基斯。還有散發出巨大魔力的魔女巴羅努斯。
「......這不正是我應該問你的嗎?實在無法理解。你怎麽會在這裏?」

巴羅努斯明顯感到了不安,臉頰上滲出了汗珠。
並不是因爲陷入危機。對于超過千年的魔女來說,危機是司空見慣的事象之一。
她唯一感到不安的,就是人王在這裏。只有這一點出乎自己的意料。

「這不就是所謂的命運嗎?我不是經常說人就是如此。巴羅努斯,再問你一遍——算了」
目光緊盯著手持魔劍守衛列伊的路基斯,梅迪克張大了嘴巴。壓低架起的長矛,嗓子響起。
「——說這是搞錯了,巴羅努斯。你在這裏是純屬偶然,這些魔獸襲擊了你,你並沒有襲擊她」

梅迪克邊走,邊眯起眼睛。這是一個確信無疑的問題。即便如此,在他那雙大眼睛裏,還是有著相信巴羅努斯的神色,這難道就是他的人性嗎。還是想相信自己的老朋友呢。
巴羅努斯低頭看了一會兒地面,抽泣般回應道。
「......那孩子是魔人,是你的敵人吧?」

「也許吧。也許不是。我從來沒和她說過話。如果所有擁有魔力的家夥都是敵人的話,那我也必須和你敵對」
巴羅努斯從人王時代起就是個魔女。對于梅迪克來說,她擁有巨大的魔力並不奇怪。
但是,並不會操縱這麽多的魔獸。更別說散發著魔性的氣息,微笑不出來了。現在巴羅努斯的姿態,比魔人少女更像魔性。

爲什麽沒注意到呢。
「......我從沒騙過你,梅迪克」
「是的,所以我在聽。巴羅努斯,請告訴我這一切都是錯的,我在等你的話」

是真的。巴羅努斯從來沒有對梅迪克說過一句直接的謊言,盡管可能會對謊話保持沈默。梅迪克信任巴羅努斯,只要她說出來,就不會懷疑這些話。
曾經一起立志于人類的王國,夢想著人類的安甯,將生命托付給彼此的信賴絕不廉價。無論情況多麽可疑,——即使,從巴洛努斯身上嗅到了魔性氣息,梅迪克都會接受她的話。

巴羅努斯停頓了足足十秒鍾,呻吟道。
「..........你是個**。一千年來一直沒有變過。真是個糊塗男」
巴羅努斯微笑著說。然而並沒有笑出來。僅僅表情是這樣塑造出來的。

魔力引發奔流。影子吞噬了周圍的魔獸,它們的存在變成了魔力。巨大的影子伸展開來。
「人王,沒時間聊天了」
路基斯端著魔劍邁出一步。樣子似乎在保護躺在地上的列伊。梅迪克點點頭。眼中浮現出沈痛的感情。

巴洛努斯用強烈的目光注視著兩人。她甚至歎了口氣。
「——那天那個時候。你的死也定是因爲太蠢了。聽了魔性那種話,你就爲區區數百人類的命而去赴死。太過蠢了。所有知道真相的人皆會這麽傳。豈有此理,現在還打算相信我的話!

——真是個過分的男人。那麽,既然這樣說了你打算怎麽辦。我已經是魔人之身了。欺騙你的雙眼,幫助大魔阿爾蒂娅掌握這個世界。那和你的幸福息息相關,知道嗎,嗯!」
「如果這就是你的回答,也只好接受了。然後我會阻止你。你是我的盟友,不管現在還是過去,都是夢想人類之國的夥伴」

梅迪克舉起長矛。似乎在說,已經認識這麽久,也不需要再多說什麽了。
調整呼吸,儀表堂堂的人王梅迪克和肩上披著紅色外套的大惡路基斯並肩而立。
「不好意思,耽誤你時間了。這裏就交給我吧」

「其實我也想這麽做,人王。不能放過魔人,而且——她也不會放過我吧」
巴羅努斯咽下了梅迪克和路基斯片刻的搭話。在兩位英雄面前,魔女絲毫不露怯意。

不如說比以往更有魔力。睜大不透光的雙眼,手指動了起來。
「——是的,白*癡。你以爲我會放過誰嗎。我是最古老的魔女。所有的不道德行爲我都予以肯定。不講理的、不孝的、不義的,都會在魔的探索下被允許」

陰影吞噬了周圍從陰影中産生的魔獸。
不,是吃掉。咀嚼肉得到魔力,並將其全部消化。嘎吱嘎吱的聲音籠罩著廢村。
凶悍,可歎,卻又瘋狂的魔女晚餐的聲音。

一切都是准備好的。巴羅努斯的魔力爲了一個目的而溢出來。
巴羅努斯完全沒想到梅迪克會成爲敵人。可另一方面,路基斯在這裏是預料之中的。
那爲什麽不准備好殺他的手段呢。把他當成什麽呢。

斬殺天成龍和精靈神,殺了衆多魔人的男人。與阿爾蒂娅作對而活到現在的男人。就算有三個魔人,也不能保證不會被反殺。
所以,應該做好准備。現在就能殺了他。他還是會受傷的。
「我不會輕視你的。無論是龍還是精靈,都無法戰勝你。而你沒有奪得勝利的,只有這個了」

——那麽,開始侮辱吧。玩弄死者,輕視靈魂,亵渎塵世之理吧。
在這片大地上,除了曾經支配天空和光的兩個種族之外,還有一個支配種族。沒有人能阻止在大陸上橫行的他們,他們稱人類爲小人或家畜。

然而,他們的時代終究結束了,他們的肉體橫躺在大地上。他們本來的名字尊稱早已蕩然無存,小人們帶著輕蔑和敬畏的口吻,這樣稱呼他們。
——巨人。曾經的大地統治者,正從陰影中匍匐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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