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頂尖的暗殺者轉生為異世界貴族[文庫]

第一卷 第十一話 暗殺者接受最後的考驗

通過考驗以後，父親開始帶著我去工作了。

無論以表面的醫生身分執業，或者做背地裏的工作，他都把我當助手。

應該是因爲父親判斷我不至于成爲拖累吧，他對我有如此的認同。

在實戰現場的父親比訓練時更爲驚人。

雖然他表示已經沒有東西可以教我，但我要學的還很多。

實際上，我在前世從未對他人的技藝著迷，每次看父親工作卻都差點出聲感歎。

我的目標是要將前世的暗殺術與此世的暗殺術融合。

「爹今天的工作也一樣精彩。」

「是啊。順利辦妥了……盧各，看來你很清楚爲何我于表于裏都要帶著你奔波。」

「孩兒明白，這是爲了在現場學習工作，而且也是爲了預習暗殺時，對建築物的構造、護衛布署及對手能耐的掌握。能踏進貴族屋邸的機會實在不多。」

貴族的屋邸並非單純住處，同時也是用于迎擊賊人的堡壘。

若要以暗殺者身分潛入裏頭，事先得知其構造將成爲一大利器。

有醫生臉孔是很方便的，因爲可以合法拜訪貴族的屋邸。

即使現在不是目標，也有可能在將來某一天變成目標。

「答對了。盧各，你適合當暗殺者，適合得嚇人。」

「因爲我是爹的兒子啊。」

一瞬間，父親露出了難過似的臉。我無法理解當中的含意。

總不可能是對于把兒子養成暗殺者一事有所迷惘。

……有如此迷惘的人，怎麽可能施展出那般技藝呢？

雖然今天是做對外的工作，三天前在背地裏上工的手腕之精湛可就令人顫抖了。

正因爲是我，才能了解他的技藝有多高超。在普通人看來，會覺得只是雲淡風輕地潛入，再割開目標的喉嚨罷了，應該不算多困難。

父親厲害的地方就是可以讓任何難度的工作看起來變得容易。由于一切都完美而毫無遲滯地了結，便讓人有那樣的觀感。

「盧各，我還沒跟你談到最後的考驗吧。」

「對。我一直很好奇。」

在接受考驗的那天，父親說過「會給我最後的考驗」。

「像上次那樣，圖哈德家的暗殺大多是潛入屋邸殺害目標，工作內容極爲單純。因爲單純便難以留下證據。然而，換成戒心深厚的貴族，就會准備無數結界與森嚴的保全體制，潛入將非常困難……遇到這種情況，我們多會假冒身分，並且參加目標主辦的派對等活動以接近對方；或者改換自身的立場，讓目標主動邀請。」

在前世，我也是那樣做的。廚子、大學教授、鋼琴師、服裝造型師、建築師、荷官，我用了各式各樣的身分來接近目標。

「圖哈德家也可以用對外的醫師面孔親近目標，再將死因假造成病逝。不過，患者正好是目標的狀況並不多。因此，我還有僞造的身分，常用到的是廚子與商人。舉例來說，貴族聘請專屬的廚子是常有的事，然而一旦要舉辦大規模派對就會缺乏人手，只好委托廚師工會，請他們派一流的廚子過去……于是，我們在廚師工會有門道，便可以用被指派的廚子身分混進裏頭。」

「嚇我一跳。因爲我都沒有看過爹下廚。」

「你也就罷了，我下廚會讓你娘鬧脾氣的。」

父親能在貴族的派對上掌廚，手藝應該比母親還高吧。母親鼓起腮幫子的臉在我腦海裏浮現了。

「那麽，爹是要我也學會廚子的技能？」

「有比那更優先的技能。盧各，我希望你成爲商人。貴族是富足的一群人，想要什麽都可以得手。既然如此，他們就會去尋求能勾起己欲的東西……海外國度的寶物；美得無人見識過的寶石；由高超技藝催生出的藝術品，有商人帶著那樣的土産拜訪，貴族就會毫無防備地招待他們作客……說起來，還必須有知名度夠高的商會招牌就是了。」

「爹有門道可以挂上那種商會的招牌對吧。」

「沒錯。我有三個名字，亞爾班王國的男爵祈安．圖哈德；阿爾斯特的廚子托亞力．巴赫爾；寇爾拉多商會的少掌櫃德瓦夫．迦爾納。全都具備有實有據的戶籍，在紀錄上是實際存在的。要憑空僞造戶籍會露出馬腳……正因如此，在我出生的同時，托亞力和德瓦夫也就跟著出生了。」

「表示我除了盧各這個名字以外，也還有其他戶籍？」

「在你被生下來的同時，有另外兩個人也出生了。巴洛魯商會當家讓娼妓懷胎生下的孩子，伊路葛．巴洛魯；鐵匠之子沙菲爾．歐庫瑪。」

之後才僞造戶籍會有弊病。

因此，在出生的同時就要捏造兩個假戶籍。如此一來便不會産生蹊跷，要查也查不出什麽問題……然而，將來就得替並非實際存在的兩人持續繳人頭稅，還要支付高額謝禮給兩人的家庭，或者欠下人情。

圖哈德家應該是明知如此而爲之吧。

「先不提鐵匠歐庫瑪，真虧巴洛魯商會的當家肯協助僞造戶籍耶。說到巴洛魯，在穆爾铎領的商業都市裏也算屈指可數的大商會。」

從圖哈德家來看，穆爾铎領乃位于南方的領地，而且面海，可說是亞爾班王國最大的港町，在這個國家最爲生意蓬勃。

能在那裏成爲屈指可數的大商會，財力比圖哈德家更強。

「以前，我賣過人情給他們。兩年就好，到你十四歲的這兩年，我要你用巴洛魯兒子的身分去那裏學習當商人。盧各，你的另一個名字伊路葛．巴洛魯，表面上已經被送給外人當養子，以便討大房歡心。這次回去巴洛魯家，是因爲大房的孩子臥病在床，家業需要另找接班……你的身世都已經安排好了。」

穩當無差錯的身世。不過，學習做生意的時間長達兩年，令我在意。

父親不會下多余的指示，在那裏度過兩年自有其意義。

「我會去認識世界，建立人脈，張羅情報網。還有，我不會頂著巴洛魯商會的招牌，而是要用伊路葛之名站上足以被貴族邀請的地位。既然能在巴洛魯商會待兩年，起碼該做到這些啊。」

父親滿意似的點了點頭。穆爾铎是這個國家最大的商業都市，亦爲港町。

既然有全世界的貨物聚集在這裏，國內人們便會爲此而來，同時也會讓五花八門的情報聚集到此處，應該比王都更適合稱作世界的中心。

若是在那裏度過兩年有意義的生活，就能打開視野，培養看世界的眼光。

成功用商人身分活躍的話，應該可以牽成形形色色的關系，建立起人脈。

商會爲了做生意，鋪下了各式各樣的情報網。學會利用那種情報網將有助于暗殺。

在最後要是能成爲讓貴族們一聽見伊路葛之名便欣然出來迎接的大商人，我就可以獲得行遍天下的暗殺護照。

當前的目標就是這四項。

花兩年時間，替自己完成伊路葛．巴洛魯的身分。

身在暗殺世家，這固然是必要之務，卻也有助于殺害勇者。

在目前的情況下，別說找出勇者，連對方是否已經誕生都不清楚。我一直認爲自己需要能從全世界收集情報的眼線。

資金、情報、人脈，有時任何一項都可以成爲比戰鬥力更強的武器。

第一卷 第十二話 暗殺者啓程

聽父親說明過以後，啓程的日子便決定在三天後。

醫術與暗殺術，只要兩項都能獨當一面，就要進行在外頭的考驗。

啓程接受最後的考驗之前，按往例會擺宴祝賀，只邀親戚齊聚于一堂。

我跟同宗的旁系成員每個月頂多見一次面，不過所有人的長相與姓名我都記得。

畢竟他們是寶貴戰力。旁系的血統並沒有嫡系純正，但是都具備魔力。如果發生戰爭，收到國家召集後就要率領他們作戰。

爲避免事有萬一，暗殺生意只有百經磨練的嫡系成員在接，以防失手時事迹敗露，然而醫術也有繼承給旁系的親屬。

我明明想跟對方和睦相處，卻從剛才就被狠狠地瞪著。

那是大我四歲的堂兄，羅拿哈。他對料理看都不看一眼，只顧著灌酒。

而羅拿哈突然起身把酒飲盡以後，就拿玻璃杯砸了過來。

一直在提防的我便用巧勁接住玻璃杯以免打碎，然後擺到桌上。

我的舉動似乎把羅拿哈惹得更火，他太陽穴的血管正頻頻抽動。

「我不服！下任當家居然是那樣的小鬼，我才不服！」

早從以前我就知道他有這種想法。

以往跟旁系親屬聯合訓練時，羅拿哈也一直惡意糾纏。

像這樣擺席祝賀，終于就讓他的不滿爆發了吧……在我身後待命的塔兒朵釋出了些許殺氣，我便用手勢告誡她。

羅拿哈的父親想吼他幾句，但我父親表示不必，並且開了口：

「嗯。羅拿哈，你對盧各的什麽地方不滿？」

「在盧馥之後會成爲當家的應該是我！你們卻選了這種弱不禁風的小鬼接手，太奇怪了吧！我比較強！我才該成爲下一任當家！」

盧馥是我的哥哥或姊姊，人已經亡故。父親和母親都避免提及盧馥的事，甚至到了不自然的地步，家中更沒有紀錄，我對其性別與年齡皆不知情。

羅拿哈恐怕一直認爲當家位子在盧馥死後就會落到他手中，才對我感到厭惡……這讓人不太愉快呢。

「那就是你的說詞嗎？抱歉，但你不適合接掌圖哈德，從根本上就有了偏差。你的說詞似乎在主張最強之人才配擔任圖哈德當家，然而圖哈德是暗殺者。當你被迫與人一戰時，就已經淪爲三流了。我們之所以磨練戰技，不過是爲防萬一而已。」

父親所言正確。當雙方陷入戰鬥時，對目標的殺意已經泄露出去，暗殺是幾近失敗的。

當然，這話並不是說身手不必要。

若是身手高強，即使事迹敗露也能強行拿下成果，更可以突破重重包圍活下去，以利卷土重來……然而，那倒不用視爲第一優先。

「少啰嗦，光明正大地當面把人宰了，不就行了嗎！」

我的頭痛起來了。我們暗中除掉的，都是無法明目張膽地處分的禍害。

暗殺之事萬一被人發覺，王室應該會宣稱是圖哈德家的獨斷，撇清關系吧。

他居然從那麽基本的事就不懂。

羅拿哈的父親正捧頭懊惱……唉，我明白他的心情。

「我想說的話倒是跟山一樣多。假設盧各比你強，你就認同他擔任下任當家嗎？」

「當然了。但是，假如我比較強，我就要他讓出下任當家的位子！」

羅拿哈炯炯地亮著眼睛，並揚起嘴角。在十二歲的小孩面前毫無成熟風範。

「好吧。那麽，你盡管動手，現在馬上。」

「咦？……啊！啊嘎……」

羅拿哈發出了糊塗的聲音。

這是因爲我用纏有魔力的短刀抵住了他的咽喉。

劃開的表皮流了血……假如我想殺他，早就得手了。沒錯，雙方甚至不用一戰，羅拿哈連發生什麽事都沒有理解就已經死了。這便是暗殺。

「看來盧各似乎比你強。這樣你滿意了嗎？」

「唔！唔！奇、奇怪？」

敗興……我從對話的走向料到事情會變成這樣，就趁羅拿哈把注意力放在父親身上時，屏息靜氣地潛到他的死角。

接著只等父親發下開戰信號的同時朝他近身就好。

「你、你好卑鄙。」

「暗殺者就是這樣的。我們跟騎士不同。方才我也說過就是了，羅拿哈，你似乎對圖哈德有所誤解……盧各，收起你的刀。」

我照父親吩咐，把短刀入鞘。

于是，羅拿哈隆起了肌肉。

「我可沒有……說我認輸啊～～～～～～～～！」

緊接著，他惡形惡相地揮拳招呼過來。

……受不了，爲什麽他這樣還想繼承圖哈德家啊？

我躲開對方的手臂，並將手臂湊上去，用自己的腰一頂使出過肩摔，再趁他僵住時予以擒拿。羅拿哈還想胡鬧，卻完全遭我鎖制而掙脫不了。

他要做無謂的抵抗，我便折斷他的手臂。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何必大呼小叫呢？我折得乾淨俐落，好讓他立刻就能接回去。既然他具備魔力，讓圖哈德家治療過以後，兩天就接得回去。

「像這樣試過就懂了吧。即使用普通方式交手，也是盧各比較強……方才我說過，身手之強並非最重要的一點，但仍有其必要。盡管被迫與人一戰時便是三流，然而因爲有本錢以應不測，才能使出大膽的手段啊。」

要避免跟人戰鬥。

但是，在絕對不可以戰鬥的條件下，能用的手段就會變得十分狹隘。

我看向羅拿哈，他已經屈服了，應該不會再胡鬧才對。

「怎麽樣，在場的各位，我兒子相當有一手吧？我可以保證，他在醫術、暗殺術都是淩駕于我的天才。剛才的行動也很出色，以暗殺者而言正確無誤。」

父親這麽一說，黯淡沈悶的氣氛便隨之開朗。

羅拿哈的父母表情複雜，但其他人都誇獎我是值得仰賴的接班者。

父親大概就是爲了這樣的演出效果才一邊假裝規勸，一邊說話刺激羅拿哈。

不過，之後我必須去安撫羅拿哈。

因爲他遲早會成爲我的部下。

◇

終于到了出發前一天。我帶著土産拜訪羅拿哈。

「你要幹嘛？難道是來說風涼話的嗎？」

「沒。只是覺得，你大概正在消沈。」

我刻意用粗犷的語氣，並沒有像在父親或母親面前那麽恭敬。

這樣就好。如果恭敬以對，會讓他覺得我在故作清高。

「……我才沒有消沈。丟人現眼讓我很不爽，居然輸給了小四歲的對手。」

「要那麽說的話，我爹可是被小了三十歲的小鬼玩弄在股掌之上。」

「難不成，外頭傳的都是真的？你才十二歲就打倒了曆代最強的圖哈德，表示從一開始，我根本就沒得比嘛。」

羅拿哈自嘲般笑了。

「是啊。羅拿哈，你無論怎麽做都贏不了我……不過，你也沒必要贏。只要我成了當家，圖哈德就會更加興旺。你若肯當我的部下，保證有更好的待遇。雖然你輸給我，卻仍有相當可看的身手。去年，我曾到王都觀摩由年輕騎士參加的大賽，二十名參賽者中，可以確定比你強的只有四個人。我想要你這個人才，作爲圖哈德家的騎士，我期待你在戰場上活躍。」

所謂騎士，是以無法繼承家業的次子或三子，還有鮮少生于平民人家的魔力具備者所組成的常備兵力，非得通過嚴苛考驗才能名列其中。

與出事才會受召集的貴族們相比，騎士將征戰視爲專職，訓練度更高。

羅拿哈的實力何止不遜于二十名如此的精銳，還能排在前頭。雖然衝動過頭的性情不適合當暗殺者，但在圖哈德家的棋子當中，光論身手他是數一數二的。

「餵，你以爲那麽說就算誇到我了嗎？」

「是啊，沒有錯，還順便要招募你。」

「耍什麽蠢啊。誰聽到同年齡層中比自己強的對手有四人之多還會高興？唉，不過，聽起來是不壞，總比讓你花一些奇怪的心思講奉承話像樣。」

「這是給你的伴手禮。」

「……這玩意兒是劍？輕得讓人難以相信，而且還很鋒利。是魔劍一類的嗎？」

「對，羅拿哈，劍比短刀更適合你。無論以性情或體魄來說，你當騎士都會比暗殺者稱頭。圖哈德也有騎士的工作，將來你若是成爲我的部下，希望你能爲我揮劍。」

羅拿哈把劍挂到腰際，然後大大地吐了口氣。

「哼，去去去。」

招募失敗嗎？從羅拿哈的個性來想，我本來以爲用這一套比較容易成功。

我將手伸向門。

「等你兩年後回來，我會變得更像樣。被你一說，我想通了，我不適合幹暗殺那種小家子氣的事。我會成爲你要的騎士，你到了那邊也要好好打拚。」

「好，彼此加油吧。」

原來如此，像他這種人也有不坦率的時候，這我要記著。

總之，我得到了優秀的騎士。

等我成爲當家之際就要有效地運用。

◇

隔天，我在父母與領民們的目送下搭馬車啓程了。

「不用勉強跟來喔，畢竟我不在時也可以拜托同宗的旁系幫忙訓練你，再說穆爾铎是商業都市，跟這裏差異太大。」

「那些都沒有關系！我是盧各少爺的專屬傭人，所以無論少爺到了哪裏，我都會跟過去伺候的。」

塔兒朵也跟我一塊成行，還氣勢洶洶地帶了大包小包的行李。

……這麽說來，昨天母親曾把塔兒朵叫去房裏談了好一段時間。照母親的個性來想，她肯定加油添醋地對塔兒朵灌輸了什麽吧。

上馬車前，我用了染料將遺傳自母親的自豪銀發藏起來。

既然要用伊路葛的身分度過兩年，我總不能顯露與盧各之間的關聯性。

「盧各少爺，穆爾铎真令人期待呢。」

「是啊。」

走吧，不知道商業都市穆爾铎會是什麽樣的地方。

我跟父親約好了，要在這兩年認識世界，建立人脈，獲得情報網，以商人的身分成功。

希望能成功到連同行都要派暗殺者過來的地步。換個立場讓別人對付我似乎滿有意思，視對手不同也會學到些東西。

短短兩年就要成功到那種境界，靠普通的手段並無可能。

正因爲這樣才讓人鬥志高昂。我在腦海裏早就開始爲此擬定計畫了。

用伊路葛．巴洛魯的身分把我該做的事情做盡吧。

第一卷 第十三話 暗殺者成爲商人

日子過得很快，從我和塔兒朵兩個人來到穆爾铎城裏已經過了半年。

我並不是以圖哈德男爵家的盧各名義，而是以巴洛魯商會的伊路葛身分度日。

爲了不讓人認出我是盧各，我將醒目的銀發染黑，還戴了眼鏡。

而且在服裝上也換了個形象，連語氣和嗓音、舉止及表情都有改過，沒有人把伊路葛和盧各當成同一人物。

……起初我也大感迷惑。畢竟圖哈德家雖靠醫術興盛起來了，但發達的終究只是領主與旁系親屬，領地本身仍是以農業爲主的鄉村。

這裏一切的規模都不同。在物資聚集之處，就會有萬般人才聚集。

無論商人、木匠、煉金術士、鐵匠、藥師都有。有各式各樣的人才聚集，自然可以産出各式各樣的物品，讓景氣扶搖直上。如此一來就會有更多的人聚集，促成良性循環，讓環境越漸發展茁壯。

度過半年以後，我喜歡上這座城市了。

可以的話，我也想用盧各．圖哈德的身分利用這座城市。

只要在這座城市開店，並且跟全世界通商，圖哈德領就能更加富足。

做暗殺生意遲早會遭到切割。爲了職責結束之時著想，應該要確保新的收入來源。

抵達目的地了。巴洛魯商會總部的會長室。

「爹，我來遲了。」

「不會，抱歉急著把你叫來。」

「請問今天找我有什麽事？」

伊路葛是小妾生的孩子，爲避免讓大房不悅，早已從家裏被人送了出去。後來，由于大房的孩子病倒了，才又趕著讓伊路葛接受商人教育以備不時之需，這就是安排給我的身世背景。

按照安排的身世，巴洛魯澈底灌輸了從商該有的初步知識給我。

頭三個月，我在商會裏生意最好的店鋪當店員，體驗到戰場般的忙碌。

一開始曾挨罵好幾次，但我學習業務，運用前世的知識來改善自己，讓工作得心應手，周圍也就認同我了。

于是，我在熟悉現場業務以後換到總部工作。

巴洛魯商會在穆爾铎有幾間小賣店，店裏陳列的商品幾乎相同。

由總部評估需求，決定每間店各自進貨的種類與數量。

要說的話，總部的工作比較合我的性子。

一邊運用鋪設在全世界的物流網與情報網，一邊設法靠萬般手段收集情報，加以分析並評估需求，盡管做起來十分困難，其中的全能感卻令人難以抗拒。

找出之後會成長而吸引人的新商品，再跟供貨商交涉，很教人興奮。

正因爲喜歡這種差事，進步就快，如今我已經得以擔任總部長的助理。

這個位子不錯，可以得到全世界的情報，全無誇張。

從物資與人員的流向就能將世界盡收眼底。

「伊路葛，你做得很好……我甚至想把巴洛魯商會交給你。」

「不可能的啦。貝魯伊德少爺正在康複，應該輪不到我。」

「那也要多虧你啊，伊路葛。原本我培育你，是爲了還祈安人情……但是你身爲商人如此有才幹，還幫忙治好了我兒子的絕症，反而是我占到便宜。這下我欠的人情倒變多了。」

從我來這裏以後，除學習經商之外，還接了另一項工作。

那就是治療巴洛魯的兒子，貝魯伊德。他得病這一點確有其事。

經過診察，我發現他得了癌症。由于還在初期階段，切除癌細胞以後便逐漸康複了。這個世界的醫療水准低落，只有圖哈德家能提供外科手術，別說癌症，連盲腸發炎都會被當成絕症。

還不只醫療水准，這個國家的主教覺得爲了治療疾病就對肌膚下刀實在駭人聽聞，圖哈德家更因此受到指名批判，這也是世人不願動外科手術的理由之一。即使如此，仍有許多人想把病治好，我們便一直提供手術至今。貝魯伊德也是其中一人。

「爹，我們獲得的回報已經夠了，在這地方學到的東西非常可觀。」

我已經見識了在偏鄉當貴族過日就一輩子也看不到的東西。

何況我還利用商會的物流網與情報網，搜集個人所需的情報，並且買進貨物。只要有世界屈指可數的商會情報網，原本不可能取得的貨色也能弄到手。

「那就好。我是個生意人，你救了我兒子，在工作上也幫了大忙，我要是沒辦法報答就丟臉了。如果你有獲得些什麽才讓人寬心……雖然到頭來，我還是會用其他形式來償還增加的人情。那麽，前面這些話拖長了呢。今天我叫你來，是爲了交付新差事。看看這個。」

他遞來地圖與建築物的藍圖。地點離主要幹道稍有距離，面積則相當于較大的超商。在穆爾铎想弄到這等店鋪，得花一筆莫大的金額。

「這間店不錯耶。這種地段，這種大小，感覺想經營什麽都行。」

「是啊，原本開在那裏的店倒了。伊路葛，你經手的店鋪都是以生活雜貨及食品爲主，除了那些以外，巴洛魯商會的業務還遍及餐飲店、經銷武器防具的店家、經銷藥品的店家與各式各樣的商店。這裏開的店原本是專門買賣酒類，不過搞砸了。」

巴洛魯商會沒有其他專營酒類的店。表示說……

「這家店是範例，用來嘗試與既有店鋪不同路線才設的吧？」

除了增設既有店鋪之外，還開拓其他新領域。這應該也是其中一環。

只增設既有店鋪，事業遲早會停止成長。

所以，要涉足完全不同的領域，失敗的話就趁傷口尚淺撤退。

成功的話就依樣畫葫蘆加開店鋪。

「是啊，沒有錯。賣食品和生活雜貨的店競爭激烈難有成長，武器類沒有發生大規模戰爭就營收低迷，藥品也一樣……唉，最近魔物出現的狀況變多了，既然魔物像這樣增加，魔族大概再過不久就會複活。既然如此，武器、藥品的銷售額應該會一舉提升，但總不能毫無作爲地只期待那天。我們巴洛魯商會仍有必要盡快朝高成長的領域發展。明明如此，卻連吃了三次鼈。哎呀呀，生意難做啊。」

這麽說來，我有聽到一名幹部被降職的消息。

恐怕是店鋪範本搞砸的影響吧。

「表示這家店可以交給我來打理，我這樣想對嗎？」

「是的，有你就能帶來新氣象。我有這種感覺。」

「我來到這裏也才半年而已喔。」

「普通情況下我是不會拜托，可是，你在這半年以來辦到的事情並不普通。告訴你一件好事情，對商人來說，評估需求及行情的能力，還有談判術及接客術都很重要……但是，最爲必要的是看人的眼光。我們並不是神明，能力到底是有限的。即使如此，只要有一雙能看透人的眼睛，想做的事情就可以達成。光是找出有能力的人，將工作托付出去便足以成事。一等一的商人正是如此。」

沈重的一席話。實際上，這個叫巴洛魯的男子就是如此打拚過來的。假如他光是拘泥于親自動手，事業應該會止步于單一店鋪的興盛吧。

不過，這個男子把店交給他人，還挑選出可以托付好幾間店的人才，藉此將幾十間店鋪經營起來，獲得了龐大的財富。

「爹，我受教了。准備期間、預算，還有可用的人員呢？」

「計畫先給一個月，改裝工程再給一個月，預算隨你運用，需要的人員由我這邊來張羅。對店鋪只有一項限制，不能有損巴洛魯商會的格調。你辦得到吧？」

我心裏雀躍不已。來到這裏是爲了替暗殺鋪路，也是爲了提升商人身分的頭銜……只要這個案子成功，就能讓雙方面都實現。

「我會將事情辦成的。」

「請你多多加油。順帶一提，只要這項計畫成功，作爲範本的店鋪就會加開下去。而且，各店鋪上繳給總部的利潤都會付５％給你。這並不是特別待遇，開拓了新市場的人就能得到相應的報酬，這就是巴洛魯商會的立場。」

「我越聽越有勁了。」

錢這玩意兒再多都不夠。物資、人才、情報，要獲取這些也都需要錢。

「那麽，祝你成功，我的另一個兒子。」

「請包在我身上，我會成功給爹看的。」

「哦，看來要怎麽著手，你心裏似乎已經有底了。」

「這是當然吧。沒有商人在這座城裏待了半年之久還不思考自己要怎麽做生意的。即使沒有這次的案子，我本來也打算自己提企畫。」

「……伊路葛，沒辦法找你當接班人真讓我不甘心，你實在適合從商。」

于是，我收下資料還有大量的預算，離開了現場。

這間新店鋪，我絕對要經營成功，不是以巴洛魯商會的名義，我要取得光靠伊路葛．巴洛魯之名就足以被人認識的知名度。

第一卷 第十四話 暗殺者的妹妹

我一邊思索新店鋪與主打的商品一邊回家。

租來住的房子是中産階級會住的等級。由于位在郊外，以租金來說庭院算寬廣。

有三個人同住，還會在這裏訓練，寬廣的庭院絕不能少。

開門以後就傳來了兩人份的腳步聲。

「歡迎回家，伊路葛少爺。」

「你回來了啊，伊路葛哥哥。」

其中之一是從圖哈德領跟我一起來的幫傭塔兒朵；另一個則是與我同年的知性少女，瑪荷。她的體型苗條，潤澤的藍色秀發頗具特徵。

我們三個在穆爾铎是一起生活的。

雖說回到了家裏，但我並不會被人用盧各這個名字稱呼，也不會解除伊路葛的喬裝或改回原本的說話口氣。

工作上常有訪客，誰曉得松懈的話會在什麽部分露出馬腳。

「抱歉回來晚了。爹有新差事要交給我……有一間店會交給我接手，要做的事情將與之前那些店都不同，會很辛苦，而且正因爲這樣才讓人胸口澎湃。」

「不愧是伊路葛少爺。明明來這裏才半年，居然就能接到這麽大的差事。」

「我也對哥哥的活躍感到驕傲喔。明天，我會在店裏炫耀一番。」

「呃，在正式動工以前，你們能不能先別提？」

兩人對我說的話點頭。

瑪荷叫我哥哥，但這不表示父親有私生女。

她是我在這地方救來的女孩。

……很久以前我就認爲進行暗殺之際需要一支團隊，她便是候補成員。

暗殺團隊可舉出的最低條件爲具備魔力。

通常只有父母雙方都具備魔力才生得出具魔力的後代，然而普通家庭差不多在一萬人之中也會産下一名突變的後代。

穆爾铎比圖哈德多好幾倍人口，找到具備魔力者的概率就高。

打對算盤的我成功找到了瑪荷。

她之前待的孤兒院是爲了領取城裏發放的輔助金而營運，養育環境低劣到頂多死不了人，甚至不時會有虐待之情事。

領養她很容易。孤兒院主人是看在錢的分上收養小孩，只要先付瑪荷到成人爲止所能領取的兩倍輔助金，事情一下子就談妥了。

我才十二歲，要領養孤兒太過年輕，但我在巴洛魯商會工作，而且巴洛魯也願意替我作保，因此就滿足了領養的資格，還像這樣過起三人生活。

「我幫你把外衣挂起來，伊路葛少爺。」

「交給你喽。」

塔兒朵勤快地照顧我。

因爲有塔兒朵在，我才能專注于該做的事情……而且，雖然我不會說出口，但我在精神上也受了她的幫助。

轉世成盧各的我有了心靈，萌現出前世沒有的情緒。

那也産生了弱點。寂寞、無助、不安。我會有這樣的念頭。但是，只要有塔兒朵在，我就能拋開那種情緒。

有家人是種福分。

「伊路葛哥哥，今天我跟塔兒朵一起做了晚餐。」

「那真讓人期待呢，瑪荷，因爲你燒得一手好菜。」

「是啊，你可以好好期待喔，今天可是我的自信之作。」

我領養瑪荷是在四個月前。

由于她持續受到虐待，不只身體衰弱，還變得無法信任他人……因此很容易處理。越是這樣的人，越需要找可信賴的對象。

運用洗腦技術潛入她的內心，並且深植對我的親情與忠誠。

多虧如此，瑪荷把我當兄長仰慕了。

「你在店裏處得順利嗎？」

「當然喽，我不會讓伊路葛哥哥顔面掃地。」

對瑪荷施與教育之後，我安排讓她白天在巴洛魯商會工作。

畢竟她是商家的女兒，在父母被宵小殺害前曾受過高等教育，頭腦不錯。

遺憾之處在于瑪荷缺乏戰鬥天分，作爲實戰部隊的適性低。

不過，情報收集、籌措物資及後援應該可以交給瑪荷，我也會把她鍛煉到能自己保護自己的程度。

「像瑪荷這樣，似乎也能當我經商的左右手呢。」

「假如伊路葛哥哥希望，我會當給你看。」

而且讓她在巴洛魯商會工作也是我下的一步棋。

等我離開這座城市以後，我打算讓瑪荷留在穆爾铎。

將這地方建立的情報網連同伊路葛．巴洛魯的工作交其接手，再讓她收集必須的情報或物資給我。

爲此讓她在巴洛魯商會工作是最適當的。

只要瑪荷學會基礎，我就挖她當秘書。接著要成立的品牌將來應該也會讓她包辦。

瑪荷哼著歌，把湯、肉類料理和面包端了過來。

我們三個開始用餐後，瑪荷便盯著我的臉。

她應該是希望趕快聽感想吧。我把湯舀進口中。

「瑪荷，培根排與湯都很美味喔。你是不是把煎培根的油加進湯裏了？」

「虧哥哥吃得出來。這塊培根品質非常好，所以我希望連煎完的油都能享用。」

「明明少爺是托我照顧瑪荷小姐，我反而有好多事可以向她學習，感覺都快要失去自信了。可是，我不會輸的！尤其是烹饪！來來來，請少爺也嘗嘗我烤的南瓜派！」

我和瑪荷看塔兒朵燃起競爭意識，都跟著笑了出來。

塔兒朵能交到同年齡層的朋友，我覺得很好。

以塔兒朵的情況來講，她有優秀的反射神經與動態勢力，身手也靈活，適合擔任實戰部隊。她反倒不擅長思考複雜的問題，而且視野狹窄，因此不適合在後方支援。

正巧跟適合擔任後援的瑪荷分成了不同的定位，有意思。

進行暗殺時，應該會變成由我和塔兒朵動手，瑪荷來負責支援的體制。

我們一邊閑聊，一邊愉快地用餐。

「那你想開什麽樣的店呢，伊路葛哥哥？」

我有答案，但我重新在腦中做整理。

必要的條件有二。

其一，能賺錢。這是絕對條件，這項事業不容失敗。

其二，得是貴族需要的商品。既然暗殺本職會利用到，挑這種生意來做才方便。

「我要開迎合女性的店。以化妝品爲主力，然後我還想進一些利于保存的甜點。話雖如此，剛起步就提供廣泛的貨色會讓賣點失焦，所以最初我會專營化妝品。」

女性的購買欲比男性強。

尤其貴族的千金小姐或夫人更會貪求美貌與甜食，對化妝品及點心毫無招架之力。

……還不只如此，她們最喜歡特別待遇。假如在這個國家屈指可數的化妝品廠牌代表表示肯准備專屬于你的特殊化妝品及點心，還主動上門拜訪，消息一出，小姐與夫人們應該就會毫不考慮風險地欣然招待我作客吧。

「化妝品還有甜點都好棒喔！」

「我覺得哥哥的點子不錯。最近景氣好，我想化妝品的需求不會少。不過，賣化妝品的店家在穆爾铎可多了，要有強處遠勝其他人的商品，感覺會非常困難……畢竟用來養顔美容的東西得塗在肌膚上，沒辦法冒險的。除非有格外特殊的理由，否則還是會買知名廠牌的産品喔。」

兩個女生都樂意接受。試驗品完成以後就讓她們用吧。

話說回來，瑪荷實在是敏銳。再沒有比新化妝品牌更難打入市場的了，因爲那是重品牌甚于品質的商品。

「這些我也想到了。我會制作魅力足以將新廠牌劣勢拋到腦後的商品。」

「所以仍需要保密喽？我會抱著期待的。」

「等可以告訴我們以後，請少爺也讓我用用看！」

熱鬧的晚餐不壞。我想起待在圖哈德家的時候。明明做著暗殺生意，圖哈德的家庭卻是溫暖的。而且，跟這桌人吃飯也一樣溫暖。

……如今瑪荷是可以像這樣熱鬧開心地跟我們用餐，但她起初也曾悶悶不樂，還會害怕，讓人費了不少苦心。

克服了那段日子才有現在。

用完餐以後，響起了敲門聲，我就叫對方進來。

「抱歉在夜裏打擾。我今天也過來了。」

如此開口現身的人是巴洛魯的兒子，貝魯伊德，跟伊路葛同父異母的哥哥，年紀大三歲。

之前貝魯伊德曾患了在這個世界無藥可醫的絕症，但我已經把他治好了。

然而，幾乎每天他都會帶著塔兒朵或瑪荷喜歡的點心盒出現。

「貝魯伊德少爺，時間剛好呢，我們正要開始上課。」

我這兄長來訪的目的，是要旁聽我爲塔兒朵和瑪荷上的課。

暗殺需有廣泛的知識與技術。

藥學、科學、物理學、心理學、經濟學與法律。我一點一點地把這些教給她們倆。

他來這個家接受治療時看見我們上課，就感到十分有興趣。

「請問今天要教授的是什麽呢？」

「昨天物理學的後續。」

「那真令人期待，我特別喜歡物理學。過去在身邊覺得理所當然的現象，可以理解其理由，學會之後還能有目的地引發那些現象。」

「那正是物理學的醍醐味。」

「噢，對了，恭喜你，聽說父親要把新店鋪交給你。在巴洛魯商會，那是最有實力的年輕新血才會被交派的工作。成功的話，將來你肯定能當上幹部。若需要協助請跟我說一聲。」

圖哈德家的秘密只有巴洛魯知情，貝魯伊德以爲我是小妾的兒子。有能幹的弟弟出現還獲得父親賞識，就會心生嫉妒；接班人之位被搶，則會焦慮或排斥。然而貝魯伊德卻跟我莫名親近，甚至來向我求教。

不可思議的一個人。給塔兒朵和瑪荷上課時順便教教他也不會費工夫，雖然課堂結束後的訓練就實在不能讓他觀摩了，但聽個課倒無所謂。

反正我也不討厭他……畢竟有利用價值。

他是優秀的商人，也是巴洛魯商會未來的主宰，先把關系打好並不會吃虧。

「那麽，我們開始今天的課程吧。」

我把手抄的講義發給他們三個。

像這樣培育他人饒富樂趣。

學生全都熱心求教，站在授課方的立場也很來勁。

我一邊講課一邊繼續考察新店鋪要賣的化妝品及主打商品。

這個世界裏沒有，在我的世界則是理所當然會使用的東西。

沒錯，這個世界的所有女性在化妝時也將理所當然地用上那東西。

創造出來的利益將接近天文數字，伊路葛．巴洛魯這個名字更會變成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我要制作的就是如此厲害的玩意兒。

第一卷 第十五話 暗殺者研發新商品

換作平常，該去總部露面的時間到了，但我正專注于准備新店鋪。

我在家裏憑著記憶，制作這個世界沒有的化妝品。

即使對配方印象模糊，只要有化學知識就能從效能逆推回去，何況我有制作經驗。

以前，我母親曾爲此所苦，希望替她解憂的我就把東西做了出來。

如今能弄到的材料比在圖哈德制作時更多，我便改良配方。

趁著早上，試驗品需要的材料一覽表已經做好了。

只要麻煩巴洛魯商會的調度部門，材料應該在明天傍晚就會送到。

◇

「明天傍晚會送到，我本來是這樣想啦……」

試驗品所需的材料過中午就送來了，當中明明也有稀有的材料。

「可見這是巴洛魯給我的訊息：動作要快。」

從巴洛魯的性子來想就知道。他得知我索取了試驗品要用的材料，便能推斷我對開什麽店鋪已經心裏有譜，八成明天就會找我過去問清楚。

那個人行動與決策都快。與其力求完美、經過細心准備再做簡報，他更會要求有雛形就好，趕快先把東西弄出來；用口頭講講就好，能早一秒把構想告訴他才要緊。

這樣的話，假如點子不能用就可以立刻毀棄換下一個方案，假如巴洛魯認爲有指望，就可以趁我研發商品的期間讓後援體制就緒。

「……商場的能手真恐怖。」

我立刻開始著手。至于材料，有剛剛送到的頂級橄榄油、水質爲軟水的地下水、從各類香草萃取出來的芳香精油與各式各樣的藥草。

將這些加工以後，透過混合調制而成的化妝品，才是我要創造的主打商品。

說來理所當然就是了，橄榄油與水在正常情況下不可能互溶。

爲了使其互溶，會用到一點化學知識和另外准備的材料。

好，來做吧。香草與藥草的搭配可以有無數變化，香味與藥效的均衡不容易調整，光靠今天一天無法做到完善，但是到明天應該可以做出相對出色的樣品吧。

◇

隔天，我在巴洛魯指定的時間到了總部的會長室。

由于新店鋪的主力商品在昨天之內完成了，我就聯絡巴洛魯表示想見面一談，還拜托他絕對要帶太太到場。

我一進房間，巴洛魯就滿面笑容地打起招呼，太太則是不悅似的眯了眼睛。

她把我當成巴洛魯讓娼妓懷孕生下的小孩而感到嫌棄。

「感謝你們爲了我撥出時間，爹、娘。」

「我本來就覺得伊路葛辦事很快，沒想到才兩天就能准備出主力商品。」

「要我專程到場，假如拿出來的東西沒意思，我可不饒你。即使沒有今天這回事，我也一樣討厭你。」

太太用顯而易見的敵意對我，反而讓我有好感。這比表面上笑臉迎人，肚子裏卻用敵意相待的對手好多了。

她用頭巾遮著臉孔。

因爲我拜托她不化妝就過來，愛面子的她沒化妝就不敢露臉。

「我准備了足以回報兩位期待的商品。新店鋪的主力産品會是化妝品。」

「這個嘛，我倒是不太有意願。化妝品重視廠牌甚于一切，並非以品質爲優先的商品，晚到的廠商要打進市場會很坎坷。就算能捧出熱銷商品，化妝品褪流行的速度還是太快，無法期待有長遠收益。」

句句正確。不愧是巴洛魯。

「假如我們要賣既有的化妝品……應該是這樣沒錯。我來請教太太吧。化妝能讓女性變美，然而，代價是會傷到肌膚。比如在就寢前辛辛苦苦用肥皂卸了妝，隔天早上一看，就會發現膚質因爲上妝與肥皂而大受損傷，您說是不是？」

「……唔，這點我是不否認。即使如此，爲了變美還是要化妝。」

在這個世界，早就有口紅、粉底、腮紅等商品上市，卻沒有使用化妝水或乳液的文化。

簡單來說，就是即使有妝點自身的觀念，也沒有護膚保濕的觀念。

不用化妝水或乳液保護肌膚就上妝會傷害膚質，而且在卸妝之際要用大量肥皂，那會在洗清髒汙時一塊從肌膚奪走過多油分。

沒有油分會使得水分流失，讓肌膚乾燥受傷害。

這地方空氣乾燥，化妝越多的女性越容易爲肌膚問題所苦。

「女性對美的熱忱令我俯首。然而，有惡性循環産生也是事實。爲了掩飾化妝傷到的肌膚就要化更厚的妝，更加傷害肌膚。我要讓女性從如此的煩惱中解脫。這就是有此功用的美容品……我把它取名爲乳液。」

我如此斷言以後，太太就稍微向前探身。

愛面子的這個人最受化妝害處之苦，聽得津津有味。

我拿出裝在別致瓶子裏的乳液。

太太拿起，打開瓶蓋，用手輕輕沾起乳液。

雖然化妝水也一並制作出來會比較好，但我只做了乳液。

在日本一般會用化妝水添上水分，再塗乳液保濕。但是換成歐美就不用化妝水，一般只塗乳液而已。

比起日本，這裏的文化與歐美較相近。更何況，假如非得用化妝水與乳液兩種保養品的話，大有讓人嫌麻煩便敬而遠之的風險，因此我才做歐美式的乳液，將水分比例調高，並且調整藥效成分，好讓女性可以只擦乳液就了事。

「白濁黏膩的液體。這是什麽東西呢？」

「這是用來濕潤乾燥的肌膚，使其保持濕潤狀態的化妝品。所謂化妝，是透過修飾來營造虛假的美，然而這不一樣。它的功能並非修飾，而是療愈肌膚、保護肌膚，讓人從根本變得美麗的保養品。只要用過就會曉得。請塗到臉上試試看。」

盡管太太內心存疑，卻敵不過變美的誘惑，便將頭巾摘下。

頭巾底下，有著經過連日化妝，又用肥皂硬是將其洗掉，還遭到乾燥空氣夾擊而受損乾裂的肌膚。

太太又拿起乳液，並且塗到臉上。接著，她將那薄薄地揉開……然後睜眼。

「真不敢相信。叫乳液的這玩意兒滲進表層，讓皮膚逐漸變得濕潤。摸起來滑滑嫩嫩。像這樣的膚質，都不知道有幾十年沒見過了。」

巴洛魯看了妻子的臉，然後實際拿起乳液開口說：

「這是油嗎……可是以油來說，又實在太水嫩。」

「爹的眼光果然厲害。這種化妝品正是水嫩的油。抹普通的油，只會讓臉蛋變得一塌糊塗，然而，使其含有大量水分與有益皮膚的藥效成分，就能滋潤肌膚，加以療愈，並且靠油的力量來鎖住那些水分。」

「這太棒了。我可以感覺到肌膚在喜悅呢。而且聞起來好香。」

我想也是。肌膚乾成那樣，油分和水分都流失殆盡，擦了乳液當然會喜悅，再說這種香味就是用太太中意的配方調制的。

「乳液也會成爲護甲。請把妝化在乳液上面。油的表膜會保護肌膚，即使用以往那些化妝品也不容易傷害膚質……」

我話還沒有說完，太太就已經從皮包裏拿出全套化妝道具，用粉底抹白肌膚，再用腮紅添增紅潤。

「哎，好容易上妝呢。」

「肌膚多了一層保護膜便不會凹凹凸凸，上妝就變得很容易。請問您中意嗎？」

「雖然我討厭你，不過我認同這是好東西。這一瓶，我就收下了。然後，你盡快再幫我准備三瓶……不，五瓶。」

太太把試驗品收進皮包。可以看出她的態度就是說什麽也不會還來了。

「既然我的妻子高興，這應該是貨真價實。伊路葛，用你的話來談談勝算。」

「好的，這會成爲化妝界的革命。所有化妝的貴婦都將需要這種乳液。爲了療愈肌膚、保護肌膚。」

接著我停頓了一下，這樣能加強下一句話給人的印象。

「這並不是要替換過去的化妝品。從今以後，塗這種乳液會變得理所當然……老爺，您應該懂得其價值吧？」

這就是我選擇了乳液的理由。對化妝應有的方式揭起革命。我並沒有要從現存的化妝業界搶客人，而是添加新的習慣。客人則是所有會化妝的貴婦。

怎麽可能不賺錢。

「我對化妝這回事不太了解。蜜拉，這種叫乳液的玩意兒，你覺得你那些朋友會想要嗎？」

「我根本無法想像會有女性不想要這東西。本來，無論伊路葛做了什麽商品，我都打算嘲笑他，把他奚落一頓的。可是有這個，我就把那些念頭全拋到一邊了。如果是爲了得到乳液，我連這個娼妓生的小孩都能認作兒子。」

「是嗎，這麽有價值啊……」

巴洛魯閉上眼睛，詳加思索。他緩緩吐了一口氣開始說：

「既然如此，就把巴洛魯商會的所有資源投注進去賭一把吧。蜜拉，麻煩你把乳液發給那些朋友，讓消息傳出去。」

「我的朋友可多了喔。」

「蜜拉，只要商品有貨，你就讓她們用，把消息傳出去。每個人只能給一瓶。假如有人想要第二瓶，你就說商會預定要賣，跟對方拒絕掉。伊路葛，你在一周之間能准備多少數量？」

「生産體制還無法安頓下來的這段期間，將會由我一個人制作，因此每周大約兩百瓶就是極限。」

「要雇人手也是可以的喔。」

「假如爹不在意制作方式外流，那我會照辦。恐怕只要乳液一賣出去，其他商家馬上就會跟風吧。」

「……瞧我都急得失了分寸。起碼在奠定品牌地位之前，要將市場獨占才行。我會派兩名可以信任的助手給你，他們絕不會泄露情報。你就盡可能多制造乳液，完成多少便送多少過來我這裏。蜜拉再以貴族、資産家的夫人爲中心把東西廣發出去，讓消息在上流階級間傳開。伊路葛，你就是爲此才要我把妻子找來的吧。」

「正是如此。無論創造了多棒的商品，光是那樣也沒有意義。既然乳液有這種簡單易懂的效用，就要靠太太的社交網口耳相傳。因爲沒有比這更有效的宣傳方式。」

爲了讓商品價值獲得認同，也爲了將其散播出去，我需要太太們的力量。

新商品要讓人拿到手裏並不容易，假如是直接用在肌膚上的東西就更有抗拒感。

不過，只要有可以信任的熟人使用，自己也會想用。而且要是效果顯著，就會想告訴其他人，讓消息逐漸傳開。

走到這一步才算勝利。光是做出美妙的商品並不會大賣。

尤其以貴婦當對象的話，靠口耳相傳來散播消息更是絕對條件。

「你建立生産體制要花多久時間？」

「大約一個月……然後還有一個問題。要制作水嫩的油，必須有特殊藥品以解決水油相溶的矛盾。那是靠圖哈德的秘方，必須從該地進貨。我想想，制作一瓶乳液差不多要這樣的價碼。」

我出示寫著乳液材料，還有各項進貨預期價碼的文件。

「……考慮到乳液的預期售價，這個價碼算便宜，但是圖哈德很遠呢。」

巴洛魯看向我的眼睛，彷佛在摸索我的內心。

「所以才不容易讓秘密泄漏出去。沒有那種藥就制作不出乳液。或許把圖哈德的藥師叫來，讓他們在這裏作業也是可行的，然而泄密的風險會提高。只要秘方仍是在圖哈德制作，我敢保證圖哈德能守住秘密，而且不會把藥賣給其他商家。」

「那好吧。跟圖哈德進貨一事交給你去談。」

「我明白了。」

這是爲了避免乳液制造法被偷的方策。

要讓油水相溶，必須用到卵磷脂。原料是大豆，從大豆榨出油。

將其過濾去除雜質後，再加水逐步攪拌，等油分離出來就可得到糊狀的卵磷脂。

這正是來自植物的天然乳化劑，能將水與油結合在一起。

做不出乳化劑就無法讓水與油相溶，乳液便不能完成。

圖哈德有情報絕不會外泄的環境可以制造卵磷脂，卵磷脂的存在能防止其他商家仿冒乳液。

……基本上，這是顧及圖哈德利益的措施，更是避免我被人用過就丟的保險手段。我也不會把卵磷脂的做法教給巴洛魯商會。

「伊路葛，我再重複強調，巴洛魯商會將把所有資源投注于這種乳液，一旦成功，你會成爲巴洛魯商會的新品牌代表，名聲應該能響遍全世界。但是失敗的話有何後果，你曉得吧？」

「當然了。我定會讓事情成功。那麽，我這就去著手處理。」

主力商品決定了。還能得到巴洛魯商會的全力支援。

成功形同已經有了保證。照這樣下去，伊路葛．巴洛魯就會成爲替巴洛魯商會建立化妝品牌的男人之名而提高身價。

有這般水准的話，要取得暗殺對象信任也輕而易舉。以追求美的夫人們爲對象，也能宣傳自己是爆紅化妝品牌的代表。

還不只如此，一旦成了巴洛魯商會的新品牌代表，情報網與物流網都可任我使用，還有一筆莫大金額會進我的口袋。

成功近在眼前。加緊腳步照這樣拚吧。

……之前我說過或許會換個立場被人暗殺的玩笑話，這下可不是玩笑了。其他商家會想除掉我，自家人出于嫉妒，或者爲了問出乳液的制作方式，也會起意綁架我。

那倒好。正巧可以讓塔兒朵和瑪荷她們倆累積實戰經驗。

第一卷 第十六話 暗殺者獲得成功

乳液試驗完以後，原定的計畫提前，販售化妝品的新店鋪一個半月後就開幕了。

化妝品牌取了個名字叫歐露娜，從開店後經過半年，如今已經成長到無人不曉的地步。

以乳液爲主的藥妝店以想像中數倍的規模熱銷。

應該要歸功于由太太帶起的乳液風評聲勢驚人吧。

我體認到自己太過看輕貴族及資産家夫人口耳相傳的社交網了。

多虧如此，店鋪連日大排長龍，乳液剛進貨隨即銷售一空。盡管生産體制正逐步加強，供應速度至今依舊趕不上。

無論再怎麽增加生産數，馬路消息都會更加遠播使需求提升。

何止其他城市想買，甚至有客人從鄰國遠道而來，之前穆爾铎伯爵還接到了別國王室的親筆函要他提供乳液。

……如此風光的活躍背後，有熾烈的情報戰正在展開。

爲了竊取乳液的制作法，天天都有其他商會派來的奸細潛入生産工廠，收買員工也成了家常便飯。

那是怎麽防也防不完的事情。

橄榄油、水、調配過的藥草及香草……另外還摻了謎樣的藥劑，至此爲止的成分都已經泄露出去了。

不過，藥草與香草的配方，還有在生産據點被稱爲秘方的卵磷脂要如何取得制作皆未泄底，目前除了巴洛魯商會之外沒人做得出乳液。

卵磷脂的制法沒有泄露，是因爲東西並非在穆爾铎城裏制造，而且巴洛魯做了僞裝來掩飾從圖哈德進貨的事實。

假使東西在圖哈德制作一事泄露了，圖哈德領還有父親留心不讓秘密外揚的完善生産體制，而且領民口風都很緊。

基本上，敢潛入暗殺者的所有地會落得什麽下場，一想就知道。

與此同時，圖哈德領在其他方面也吃了苦頭。

卵磷脂的需求量高到離譜，領地所種的大豆根本轉眼間就消耗完了。

話雖如此，光是表示「制造不出更多了」也無法讓人接受，所以圖哈德領還暗中向其他城鎮搜購大豆。

「其他商會也想賣乳液，制法始終偷不了。如此一來，對方按捺不住會把矛頭指向確切知情的人固然合理，不過沒想到居然這麽好猜。」

事情被我料中了。

深夜，有屏息技巧還算高竿的賊人潛進屋裏，正從閣樓往寢室靠近。

既然以我當基准可以評爲還算高竿，對方就是一流的。

不過，想逮住我還差遠了。

要對付很容易，但是對她們倆來說會成爲不錯的教材。在有人被殺前保持觀望吧。

來者抵達我的正上方，無聲無息地在天花板開了個小孔。

恐怕會用吹箭或某種方式發射塗了毒的針吧。目的不在于殺害，而是綁票問出乳液的秘密。

……那麽，塔兒朵和瑪荷會如何行動呢？

答案立刻來了。

塔兒朵進房間之後，就撩起裙子。

右邊大腿佩挂著短刀，左邊大腿則有摺疊成三節的金屬棍，她將其抽出。

短棍被接在一起，並且靠附屬零件和短刀連成長槍，貫穿了天花板。

長槍是近身戰最強的武器。據說持劍與長槍搏鬥，用劍的一方要有三倍的能耐，加上塔兒朵還有用長槍的天分，她恐怕具備【槍術】的技能。

這種可以藏在身上的長槍是我送她的生日禮物。塔兒朵十分中意，還說那是她的寶物，每天都少不了保養。

可以視狀況、間距將長槍與短刀分開運用的塔兒朵，身上已經有了跟尋常騎士正面對決也能將對手打敗的力量。

「少爺，有手感。」

看來賊人沒有蠢到慘叫出聲，然而紅色痕漬正逐漸在天花板暈開。

大概不是致命傷，但是塔兒朵用來收納短刀的鞘裏塗有神經毒。

那是我用知識將圖哈德的獨門秘方改良過的特制品。除非體質特異，要不然擦過身體時就會變得連一根指頭都無法動彈。

連要避免吐出雇主情報而自殺都別想。

天花板被卸下一塊板子，瑪荷從中探頭了。

「順利逮到喽……我已經堵住了這個人的嘴然後五花大綁，以防他自殺。」

塔兒朵與瑪荷察覺有人入侵以後，就立刻由塔兒朵負責護衛並迎擊，瑪荷則一面截斷對方退路，一面采取支援。應該可以給她們打個及格的分數。

「做得好。居然能察覺這個等級的暗殺者，還將其擊退。我也以你們爲傲。」

察覺暗殺者入侵的速度，之後所擬定的對策，還有實行時的果決。雖然並不算完美，也已經超過了一定水准。

「呵呵，少爺，我好高興。」

「就是啊。之後要忙也更來勁了呢。」

「我只有口頭教過你們拷問的知識對吧。這樣正好，終于可以實踐了。能讓他吐出雇主的情報，就會成爲一張不錯的底牌。該怎麽做才不會讓對方自殺，又能迫其吐出情報，你們可以一邊下工夫一邊嘗試。爲此所需的技術已經教給你們了。」

「我會加油的！因爲他是打算害伊路葛少爺的人，我不會留情。」

「是啊，我也生氣了……還有，事情辦得順利的話，要誇獎我喲，伊路葛哥哥。」

何況她們爲了我，可以毫不遲疑地殺傷他人，很好。

有別于我，她們倆無法用死囚進行適應殺人的訓練，因此能否下殺手有讓人擔憂的地方。但是，比起對殺人的忌諱感，她們想取悅我、想爲我做些什麽的心意似乎更濃。

……她們倆是如此惹人疼愛。這樣即使在實戰也能派上用場。

那麽，當她們忙著拷問的這段期間，我就去打掃被血弄髒的天花板，順便做點補給品吧。

今晚似乎會是漫長的一夜。

◇

今天是每周一次的假日。

成立化妝品牌歐露娜過了半年，每天卻還是忙得像戰場一樣，仍說不上過得安穩。

可是，人沒有適度休息就會病倒。身爲商人的工作，還有塔兒朵與瑪荷的訓練，今天都一樣放假。

我交代她們上街去玩，自己則爲了每月一次的樂事，已經離開城鎮。

雖然我用伊路葛．巴洛魯的身分行動時也有喬裝，但我又換了一套喬裝。要去的地方是鄰國司奧夷凱陸的維科尼領，離穆爾铎有超過四百公裏遠。

即使搭馬車也要花上三周的距離，但我一天就能往返。

我運用捷徑以及不走陸地等移動方式，所需的時間每次都在減少。一個月要去一趟，當然得多花工夫在上面。

「那麽，不知道能不能創新紀錄。」

……順帶一提，最近練出余裕以後，我就開始挑戰最快時間了。這也會是不錯的訓練。

◇

花不到半天，我抵達維科尼領，潛進了屋邸的庭院。

接著，我朝蒂雅所在的房間窗戶扔三次石頭。這是我們的暗號。鄰國貴族闖入國境，還潛進伯爵家屋邸，如果事情敗露可就嚴重了。

不過，要規規矩矩地徵求許可嫌麻煩，因此我才這樣辦。

窗戶打開了，我便唱誦魔法，喚風並垂直起跳。超越五公尺的大幅度跳躍。

來到最高點附近，我和蒂雅對上了目光。

「好久不見了，蒂雅。」

「嗯，好久不見。進來吧，我有拿到美味的茶葉。」

「那不錯。我帶了渡海而來的點心當伴手禮。」

「似乎會是一場開心的茶會呢！」

在開始自由墜落之前，我伸手抓住窗邊，進了蒂雅的房間。

◇

蒂雅的房間沒有女生味。

從全世界獲取的魔法書擺得擁擠，還有頂級法杖和提升魔力的器具排在一塊。

「無論什麽時候來看，你的房間都這麽誇張。」

「唔，雖然我自己也曉得不可愛，但就是沒有空間擺可愛的東西。你想看擺設得比較可愛的房間，也還是有的喔。」

把那類東西塞去其他房間，魔法書及法杖則放在自己房裏，很符合蒂雅的風格。

「這有這的好，很像你的作風。」

「你這麽說，讓人聽了有點介意耶。不過要期待你改掉那種口氣，我看也是白搭。來，這是我這個月創的新魔法，感覺很有趣吧。」

蒂雅亮著眼睛，把成疊紙張塞給我。

上面寫了密密麻麻的魔法符文。在這個世界能創出新魔法的，只有具備【編織術式者】這項技能的人。

如果只是像這樣寫術式，任誰都能寫，但是沒有我把式子抄出來的話，這些術式就連唱誦都無法唱誦。在每月一次的相聚由我讓蒂雅創的魔法可以用已是慣例。

我一邊臨摹蒂雅的魔法，一邊解讀其含意。這次的既複雜又難懂。

……這該不會是──

「難道說，你把那完成了？」

「哼哼，嚇到了吧。啊，看來你抄完了。那我要唱誦喽。」

蒂雅開始唱誦。她的屬性轉換與唱誦還是一樣優美。

魔法完成，茶杯輕飄飄地浮起。

那是重力魔法的運用。原本只是將目標物的重力變爲兩倍的魔法，現在成了讓重力逆轉的浮遊魔法。我本來也想創造跟這一樣的咒語，卻遲遲無法成形。

……而且這種重力逆轉魔法在現狀來講，對我構想的最強必殺魔法是有必要的，我無論如何都想弄到手。

又讓蒂雅幫到忙了呢。我從她身上真的獲得很多。

「敗給你了，居然被搶先一步。」

「盧各，你的頭腦太僵硬啦。想完成這種魔法呢……」

蒂雅談起自己的想法，看似開心，也像是驕傲……像這種時候的她，可愛得讓人著迷。而且她跟我距離好近，有香香的味道。

「盧各，你有在聽嗎？」

「有，我在聽。好厲害的主意，我連想都沒想過。」

「哼哼，有沒有對姊姊尊敬一點？」

蒂雅從當我老師的時候開始就喜歡以姊姊自居。對于想把蒂雅當情人的我來說倒不有趣，可是因爲她很可愛，我也就讓著她。

「我早就尊敬你啦，真不愧是蒂雅。這份點心給你當作謝禮。」

「這就是海外的點心對吧……說起來，黑色的點心是不太賞心悅目。」

「你吃了可會嚇一跳喔。」

「我嘗嘗，啊，有甜中帶苦的滋味化開來，好好吃。這不錯耶，配茶也合適，做成蛋糕之類也許很棒。」

「這是從南國一種叫可可的植物做出來的甜點。等我的品牌歐露娜在化妝品事業站穩了，我打算也開始賣甜點，就用這個當主打。」

巧克力。在我轉世前被稱爲甜點之王的食物。若是在這裏同樣以貴族爲主要的客層，肯定會大受歡迎。

限定于冬天銷售便能多放幾天，當成贈禮應該會賣得飛快。

「哇啊，好好喔。地方近的話我就會去買耶。」

「畢竟穆爾铎離這裏實在太遠了。下個月，我還會再帶來給你。」

「嗯，我會期待！」

既然蒂雅開心，下個月就多進一些貨吧。

後來，我們互相發表了這一個月的研究成果。

雖然沒有什麽情調，我卻最喜歡這段時光。

既可以加深對魔法的理解，而且蒂雅談起魔法就是她最可愛的時候。

一眨眼便已日落，該回去的時間到了。

盡管不舍，明天也還有工作，我不回去不行。

「……已經到說再見的時間了呢。盧各，每次到這個時間，我就會想如果你能留在這座城裏多好。」

「那樣不錯。還是我來當你的執事？」

「你說這種話，我會當真喔。」

「當真可就傷腦筋了。不過，也許出了什麽差錯就會變那樣……那我要走了，下個月見。」

「嗯，下個月見。」

我從窗口縱身而下，並且一面喚風吸收衝擊一面著地。

蒂雅從窗口探出身子對我揮手。這個月也一樣，每月一次的樂事結束了。

不錯的假日。這樣從明天起又能繼續奮鬥。

◇

來穆爾铎以後一眨眼就過了兩年。

我回顧迄今爲止的事。

盡管新店鋪的相關業務讓這段日子忙得像在開玩笑，多虧如此我才認識了世界。

身爲讓巴洛魯商會的化妝品牌【歐露娜】發迹的年輕成功者，我受邀參加過各種場合，因此建立了相當多人脈。

資金的部分也變得相當驚人。

如同約定，我一直都有從巴洛魯所有銷售化妝品的連鎖店領到５％上繳金，基本上所有店鋪中業績最高的一號店就是由我擔任店長。

付完給總部的上繳金及員工薪水以後，剩下的盈余都歸我，因此我已經賺到了足夠遊手好閑一輩子的錢，還正在用那筆資金做有意思的事。

今天是我終于要回圖哈德的日子。

交接手續早就告一段落，工作方面的問候都結束了。

有馬車停在屋邸庭院，我和塔兒朵已經上了車。

「瑪荷，化妝品牌歐露娜還有情報網的管理都交給你包辦。」

「包在我身上，盧各哥哥。穆爾铎的據點我會守著。」

我們幾個十四歲了，成長使得形象有了大幅變化。塔兒朵變得可愛，瑪荷則是長成了美人。十四歲在這個國家是被視爲成人的年齡。

我試著鍛練了瑪荷兩年，但她還是不適合待在實戰部隊。然而，瑪荷已經成長得足以包辦後援工作了。

配合新店鋪開幕，我指派瑪荷當秘書，並且讓她以伊路葛．巴洛魯的左右手身分工作，還讓她學會了作爲商人的技能。

在我離開穆爾铎城裏的期間，一切業務由她代理。

……而且，我有將自己的本名與本行告訴她。正因爲如此，她在現場並不是叫我伊路葛，而是叫我盧各哥哥。

我要她在巴洛魯商會的化妝品牌歐露娜以代理代表的身分行事，並且爲暗殺工作收集必要情報、提供資金、確保所需的物資。

「瑪荷小姐，對不起，只有我跟著盧各少爺回去。」

「要說不羨慕就是騙人的了，但是可以靠著我才辦得到的事情爲盧各哥哥效力，我覺得很驕傲……塔兒朵，你要陪在盧各哥哥身邊，連我的份一起幫忙他。」

「好的！」

身兼我的專屬傭人與暗殺助手的塔兒朵朝她回話。

塔兒朵與瑪荷互相勉勵。

她們話講完後，瑪荷望了我這邊。她的眼裏盈著淚水。果然她也覺得離別很難受。

「分一點點時間就好，你偶爾要來看我，盧各哥哥。」

「我跟你約定，即使沒有工作，我也會爲了見你而回來。」

「好，說定了喔。明明你每個月都一定會去離得那麽遙遠的蒂雅小姐身邊，假如卻沒有來看我……我大概會不甘心地哭出來。」

「瑪荷，你對我來說是寶貴的弟子兼助手，我沒道理不來看你吧。」

「嗯，我等你……還有，之前哥哥拜托我的地方找到了。遠離商船航線的無人島。這就是到那裏的地圖。沒人會接近的無人島要用來做什麽呢？」

「兩天前我去見蒂雅時，有新的魔法完成了。稍嫌過頭的威力要是不在無人島施放會後果慘重。」

那是用來殺害勇者的魔法，有著頂級的威力。雖然基礎理論已經完成，卻沒有辦法測試。威力與效果範圍實在太廣，假如不找無人島，就連實驗也無法進行。

馬車啓程，看不見瑪荷了。

……最後的考驗，在兩年之內也以商人身分成爲一流，我成功取得了有地位的商人頭銜。

超新星化妝品牌【歐露娜】代表，伊路葛．巴洛魯。聽到這名號，貴族千金或夫人無不迎我入門。

回去圖哈德以後就要進行實戰了。除了在那間地下室以外，我還沒有殺過人。不知道現在的我在殺人時會懷著何種感情。

◇

馬車駛過街道。

塔兒朵染上了些許想家的情緒。

「塔兒朵，跟瑪荷分開覺得寂寞嗎？」

「……老實說是會寂寞。因爲我第一次交到同年齡層的朋友。」

可以的話，我也想帶瑪荷回去，但是巴洛魯商會的情報網不能放掉。

而且在攸關圖哈德存亡的事態發生時，有個靠得住的據點會是一大助力。最糟的情況下，還可考慮讓盧各詐死，改以伊路葛的身分活下去。

「是嗎？塔兒朵，以後運送卵磷脂，我會盡量交給你去辦，見面的機會多得是。」

塔兒朵也在兩年內有了成長。

對魔力的掌握精准度堪稱一流，還學會了靈活運用自屬性的風。

……她拿手的魔法也包含由我原創的獨門魔法，以暗殺的助手而言可以發揮十二成的威力，于運貨之際恰好是擔任護衛的人才。

「我好高興。不過，我想瑪荷小姐看到少爺去肯定會比較開心。」

「是嗎？」

「是的。因爲瑪荷小姐最喜歡少爺了。那並不是親情或友情之類，呃，她對少爺是有那種意思的。」

「我明白你想表達什麽，但不是那樣。瑪荷的那種感情是憧憬，雖然相似卻不盡相同。」

「少爺講的話有時候好難懂。」

「遲早有一天你會懂的。」

當我們談著這些時，馬車剎停了。我們正受到狼群包圍。

車夫跳下馬車，棄我們這些乘客逃跑……然後就成了狼群的飼料。

那些狼比普通的狼大了一圈，爪子異常肥大，還感受得到些許魔力。

魔物。魔物的定義是具有魔力的動物。如同人類以魔力纏身就會變強，身纏魔力的魔物也會變得更強悍，而且大多數的情況下都會讓身體出現變化。

魔物都棲息于遠離人煙之處，理應鮮少出現于村裏。

「這樣剛好。少爺，能不能讓我測試訓練的成果？」

「行啊，我在這裏看著。」

我這麽一說，塔兒朵就用魔力包覆全身，在強化過體能以後衝出車外。

狼型魔物有三頭，它們利用群體優勢動身包圍住塔兒朵。

接著，它們露出獠牙撲上來了。

張開的大口理應會吃下塔兒朵的肉，卻被利刃貫穿。塔兒朵手裏握有長槍。裙襬是掀起來的，她取出暗器，在剎那間組好了長槍。

第二頭狼靠時間差從背後偷襲，隨即被射穿下颚，飛到半空。

塔兒朵的風魔法【風彈】帶來的成效。

絕大多數的魔法師都只能從手掌施展魔法。

因爲神所賦予的術式就是如此設計。

然而我改寫了術式，讓魔法變成只要是在以自身爲中心的數公分～數十公分領域內就能從任何地方發動。

塔兒朵的魔法領域約爲四十公分。她能在對手踏進領域的瞬間就用風彈打進下颚，並使其昏倒。連一流劍士都以爲魔法不能從手掌以外的地方施展，除了那以外都沒有提防。

樸素歸樸素，這種攻擊仍可成爲極爲有效的奇襲。

最後一頭魔物逃離而去。狼就是腳程快，憑塔兒朵的腿應該追不上。

可是，那頭狼被長槍從背後貫穿了。

因爲長槍靠風之力飛射出去，化成了彈丸。

「做得漂亮。」

「因爲有少爺鍛煉我啊。我在戰場上曾經大顯身手喔。」

當瑪荷在商會成爲我的秘書，磨練後援所需技術的這段期間，我讓塔兒朵到戰場累積了實戰經驗。

塔兒朵一臉得意地回到馬車上，因此我摸了摸她的頭，她就看似舒服地眯眼。

「……勇者現世差不多是時候了吧。」

我是爲了殺害勇者而轉世的。

勇者在殺了魔王以後，會發狂危害世界。

據說當魔物數量開始增加，魔族遲早就要出現，勇者與魔王便會降臨于世。

不會接近鄉裏的魔物像這樣出現在街道了。

如此一來，之後的現象也會陸續發生才對。

我得加快腳步。在這兩年，我也不是只有當商人而已。

我鍛煉並肩作戰的助手塔兒朵，還設置據點培育了瑪荷交派後援工作。

而且我開始在籌備殺勇者的底牌了。

真期待在無人島的實驗。縱使對象是勇者，威力應該也足以將其射穿吧。

第一卷 幕間 女神的導引與命運的邂逅

白女神未顯露任何表情，坐在白色房間。

如人偶一般毫無感情及生氣，看起來與之前和世界頂尖暗殺者面對面時，那種有說有笑又毫不客氣，顯得富有感情的模樣似像非像。

那僅是爲了極力避免讓該名暗殺者起戒心才模擬出的人格。

所謂女神，僅是用來維護世界的裝置。

冷靜、冷酷、現實主義，連這些字眼都不足以形容女神，她只是機械，並不具有感情，因爲有必要讓人看見才會那樣表演。

「介入命運。成功支援盧各．圖哈德。」

女神淡淡地細語。

該名暗殺者……當下的盧各．圖哈德使命艱钜。

目前成功率頂多８％而已，故需采取措施。

然而，靠女神的權能無法強行介入。假如辦得到那種事，她就直接排除勇者了。

她能辦到的，頂多只有操控命運之線，處處制造方便。

不能增加棋子，也不能令其變質。光是要改換既有棋子的前進方向就費盡心思。

說得浪漫點，便是安排命運邂逅的戲碼。

是否能察覺命運邂逅，察覺到以後是否能活用，端看盧各自身。

「確認分配于支援盧各．圖哈德的資源已經枯竭。要求新增資源……確認從高階存在駁回的申請。想獲得新增資源，需有盧各．圖哈德的功績。對本案采擱置處理。啓動第二方案。」

女神雖期待盧各．圖哈德，卻沒有寄予信任。

他不過是現階段最有可能拯救世界的棋子。

正因如此，才要找下個棋子。只要能拯救世界，由哪顆棋子交出成果都無所謂。

毫無生氣及表情的女神今天仍顧著繼續維護世界。

◇

今天是可以向伊路葛哥哥撒嬌到入眠的日子。

……伊路葛哥哥的本名似乎叫盧各．圖哈德。

他有隱情，所以才扮演伊路葛這號人物。

而我，喜歡看伊路葛哥哥的睡臉。

哥哥醒著的時候，既帥氣又無懈可擊，還很溫柔，是個所謂的完人，卻只有睡臉顯得既稚氣又可愛。

說寂寞找他一起睡只是藉口。

我只是想跟哥哥在一起，想看他可愛的睡臉才這樣做罷了。

「如果吻下去，會讓伊路葛哥哥醒來嗎？」

我好想試試，卻沒有那樣的勇氣。

伊路葛哥哥是以父親、兄長、老師的立場待我。他對我投注了好多好多的愛，我感激也感激不盡。

……但是他不肯把我和塔兒朵當成異性看待，讓我很不滿。

都是因爲伊路葛哥哥有他重視的人。

感覺真不甘心。

假如我更早認識哥哥，或許就能待在那個人的位置了。

不過，我沒有死心之意。往後還久得很，人心是會轉變的。

目前伊路葛哥哥的心都被那個叫蒂雅的人獨占著，但終究只是現在的事，將來就不知道了。

「要不要再睡一會兒呢？」

看著伊路葛哥哥的可愛睡臉，我困了起來。

今天好冷。

這麽說來，伊路葛哥哥跟我相遇的那一天也是這麽冷的日子。

◇

～盧各和瑪荷的相遇～

我被奪走了一切。

「要相信他人，得先存有疑心。」

當我難過時，父親的口頭禅便會浮現于腦海。

父親是個能幹的商人。

從小村子到外頭來賺錢，僅僅一代就建立了商會，把生意做大。

而我父親的信念就是「要相信他人，得先存有疑心」。

不能無條件地相信對方。先投以懷疑，判斷值得取信以後才信賴。

對人無疑心並不是什麽美德，只是放棄思考罷了。

我認爲那句話在緊要關頭救了我。

……曾是父親左右手的男子居中牽線，害我父母被殺了。

在前往談一筆大生意的路途中，我父母搭的馬車遭到大批盜賊襲擊。

盜賊知道父親的馬車什麽時候會來，裝備齊全地守候著。

父親所雇的護衛也全是喬裝過的盜賊一夥人。

這不是巧合。爲竊取父親的商會，他的左右手牽線促成了這些。

辦過葬禮以後，那個男子出現在失去父母的我面前，對父親之死流淚，還說要保護商會和我就緊緊抱了我。

由于他是父親的朋友，也是熟面孔，我便在那個男子的懷裏哭了。

……不過，我起了疑心。假如我信任那個男子所說的話，應該就遇害了。

在悲傷之中，我想起了父親的話。「要相信他人，得先存有疑心」。

我沒有其他親人，能依靠的只有身爲父親友人兼左右手的這個男子。

這個男子說要代父親保護我，我甩開想把一切交出去的誘惑，調查了他的底細。

于是，我得知父親就是他殺的，而且爲了奪走父親的商會，接下來他准備要殺我。

所以我逃了。

千鈞一發。有看守跟著我，還毫不猶豫地想殺掉逃跑的我。假如我沒有具備魔力，應該就逃不過了吧。

父親交代過我，要隱瞞自己是具備魔力者。

所謂的具備魔力者，雖然可以得到各式各樣的好處，卻也要負擔義務。假如想繼承商會，就應該隱瞞自己是具備魔力者，而我守住了那個秘密。

我甩掉看守，帶著帶得走的錢，把自己喬裝成看似尋常的小鎮姑娘，盡力前往即使多了些人也不會醒目的大城市穆爾铎。

付了比行情高的車資給商旅，能順路搭上馬車是我運氣好。

「我一定……會回來的。」

躲進車廂避免露出臉的我在離開鎮上時這麽說出口。

……我想保護父親的商會。

但是，正因爲受過父親教育，我才明白。

待在那裏，我不可能保護好自己。無論怎麽跟對方周旋都會遇害。

假如想保護父親的商會，我只能逃之夭夭，等培養實力以後再把商會拿回來。

正因如此，現在要先拋下商會。

我決意在穆爾铎培養實力，而且遲早要把父親的商會拿回來。

◇

在穆爾铎的生活很淒慘。

即使我擁有身爲商人的知識，也根本沒有人願意雇用無依無靠的小孩。

帶出來的錢越來越少。

到最後，便宜旅店遭小偷，我除了隨身不離的錢包以外都被人摸走了。

這反而讓我痛下決心，利用貧民窟的街童做起了生意。

我召集那些孤兒，拿手頭上的錢給頭腦靈光會認字寫字的孩子買漂亮衣服穿，然後讓他們當導遊。

有體力的孩子，我就讓他們到附近山上，夏天在洞窟裏搜集融化剩下的雪與冰，冬天則搜集柴薪。

在大都市穆爾铎，觀光客人數衆多，需要詳知城裏的街童當導遊。

我試著跟街童們談過就嚇了一跳，他們會從城裏餐飲店丟掉的廚余找東西吃，因此知道許多美味的店家。

夏天的雪與冰是人氣商品，冬天的柴薪也大有需求。價格定得比行情便宜，以貧民區爲中心就賣得不錯。

我帶領著孩子們，過得還算好。

只要評估需求，把人才分配在合適的位置就能做生意。父親的教誨救了我。等大家長大時，要開一家小小的商會……我開始有了這樣的美夢。

可是，這也立刻就毀了。

透過旨在救濟孤兒的慈善活動。

領主的太太似乎被慫恿，突然開始推動社會福利，將穆爾铎過剩的稅收投入其中。

看在高額的輔助金分上，到處有孤兒院開設，還爲了確保有孤兒能養，就開始抓孤兒。街童率先成了他們的目標，我跟同伴都被抓住，被人送進了孤兒院。我的生意就此結束。

我的美夢毫無道理地告終了。

◇

含蓄來說，孤兒院糟透了。

甚至讓我覺得當街童那段期間是天堂。

孤兒院是看上輔助金才開設，滿腦子想的就只有減少經費。

只要小孩活得下去，城裏便會付輔助金。

吃的飯能少就少，味道也糟糕透頂。

有小孩吵鬧就揍到安靜，這還算起頭而已。把手腳綁著，再用布條塞嘴把人擺平也是家常便飯。

院方似乎也不想花錢在人力上面，大人只有一個。

他的職務就是看管，不會教育或照顧小孩。家事只由孩子們來做，還要照料年紀小的孩子。弄到最後，還讓小孩們做手工賺錢，有小孩動作慢便毫不留情地揍。而收入進了孤兒院的口袋。

……外表漂亮的孩子長大後，院方甚至要他們接客。

比我大一歲的諾茵好像在客人那裏受到相當恐怖的對待，就用刀子刮花自己的臉，讓客人不敢接近。

明明她是個漂亮的女孩，卻變得面目全非了。

待在那樣的環境，孩子們也會想逃，可是並不被容許。

小孩人數減少會讓輔助金減少……這是犯院長大忌的行爲。

假如脫逃失敗，爲防止再犯，就會被折磨成再也逃不了的模樣示衆。

我從來沒有這麽厭惡自己的無力。

這裏是由暴力與恐懼支配著。父親教我的商人知識，還有自己的才華，都完全派不上用場。

當我在院子忙著洗衣服時，就聽見院長與看守的聲音。

「我說，瑪荷差不多可以接客了吧？這陣子，我都想強押她上床。」

「我想沒問題，賣得到好價錢喔，有那樣的姿色又是個處女。目前我正在找那些喜歡小孩的變態貴族拉皮條。」

「嗯，可不要便宜賣出，未開苞可以擡價。要是身材瘦巴巴的會貶低價值，記得要餵瑪荷吃有營養的東西。」

「我已經那麽做了。她開始長肉喽。」

「賣過以後，就換我來享用吧。看她那樣，玩起來會是個極品。」

我差點尖叫出聲，便將嘴巴捂住，當場坐到地上。

他們要逼我接客了。

……因爲討厭接客，就自己把臉刮花的諾茵在我腦海裏浮現。

我不要，我不要變成那樣。

但是，我也不想接客。

要逃走才行，現在由不得我說害怕被抓起來教訓了。

……我具備魔力這件事沒有穿幫。

即使面對可怕的大人，只要趁其不備就逃得掉才對。

來訂定計畫吧。把今天用來做准備，明天就逃。

◇

得知真相的我一邊掩飾自己知情，一邊做事。

要是被他們知道我發現了，不知道會受到什麽樣的對待。

今天晚上，我要逃。

孤兒院裏嘈雜了起來。

穆爾铎的大商會巴洛魯商會的幹部兼少東似乎要來領養孤兒。

假如有中意的孩子就會被認養，還可以到巴洛魯商會工作，孩子們滿臉興奮地談著這些。不只能脫離這裏，還可以在城裏第一大的商會工作。

那是垂到地獄的蜘蛛絲。孩子們商量著如何讓對方中意的方法。

……被選上的話，我不用冒風險就可以離開這裏，能在大商會工作也很吸引人。爲了在將來取回父親的商會，我想存一筆資金，也希望學到巴洛魯商會的知識。

可是，被選上好嗎？

我具有魔力，用了力量就逃得掉，而且今天本來就是我要逃的日子。

不過，其他孩子不一樣，他們無法自力逃跑。

我吐了長長一口氣，仰望天空，決定不跟他們爭寵。把機會讓給其他孩子好了。

哎，我是多麽天真，對一同在這座地獄生活的孩子們同情到了骨子裏。

◇

于是，那個人來了。

孩子們大感訝異。來到院裏的巴洛魯商會幹部是跟我們同年齡的少年。

我覺得他是個俊俏的孩子。不只相貌端正，舉止優雅，又有氣質，而且充滿自信。

「王子大人。」

我自然而然地冒出了這樣的嘀咕。

他跟我們是不同的人種，看得出是特別的。

所以，孩子們都忘記了對方也是孩子，還圍著求他選自己。

「我是伊路葛．巴洛魯，來這裏想找將來能成爲我左右手的孩子。把你們的事情告訴我。」

大商會幹部的左右手。孩子們更加踴躍了。

我在退了一步的位置看著那幕景象。

那個貪財的院長正用巴結的眼神看著少年。

……他應該捐了相當可觀的金額吧。貪財院長只會巴結能讓他賺錢的人。

少年一一端詳著每個人，並且聽他們說話。他的身段柔軟，笑容迷人，女孩們都像望著王子大人一樣地看他。

抱有王子大人這種感想的似乎不只我一個人。

動了心的我想去他那裏，卻只是看著而已。

不久之後，王子大人撥開孩子們來到我的身邊。

他用神秘的眼睛盯著我。

當他對我微笑時，我心裏嚇了一跳。

接著，王子大人開了口。

「找到了。我想要你，希望你和我一起來。」

他說著便伸出手……而我抓住了那只手。

明明我已經打定主意不跟其他孩子搶機會了。那幾乎是無意識的。

「好的，我很樂意。」

在腦子裏，我大概是自以爲放棄了，不過，王子大人實在太過帥氣，又俊俏，我想我的心都被他奪走了。

……對不起。

我在內心向其他孩子道歉。

而且，我不只道歉，還決定將來要救其他孩子。

有巴洛魯商會的幹部當靠山就並非不可能。

「托蘭院長，我想領養這個孩子。」

「您真有眼光。只不過，這孩子的情況比較特殊，金額會比剛才談的高一倍……不，還要再更高才行。」

「多少錢呢？」

院長對他開出天價。

以議價爲前提才先漫天叫價的吧。

是買得起好幾個奴隸的價格。

「好吧。那麽，我這就付給你。」

然而，王子大人用從容臉色做出指示，隨從就在皮袋裏塞滿了金幣。

院長彷佛難以置信地睜大眼睛，還一邊鞠躬哈腰地收下錢。

「我、我確實收到了。但是，總不能今天就突然把人交出去。畢竟瑪荷也需要准備，我看就等三天後吧。」

「那麽，我三天後會過來。」

三天，那肯定才不是什麽准備的時間。

爲了把我賣給貴族賺錢，然後再自己玩的時間。

救我──我的聲音來到喉嚨，結果又吞了回去。

院長滿眼血絲地瞪著我。他要我別多嘴。

在這裏生活染上的恐懼讓我動不了。

王子大人看了我，並且微笑。

不要緊喲──他好像正如此告訴我。

「托蘭院長，領養約在三天後，但我們既然像這樣打了契約，我就是她的保護者。你別忘記這一點。」

「當然了。我會好好善待她。」

那句「好好善待」，體認得到叫我千萬別告狀的含意。院長就是那種意思，我聽出來了……而且即使沒被威脅，我應該也不敢說。因爲我不想讓王子大人知道自己被人玷汙了。

◇

我的想像正確無誤。

當天晚上我的買家就定案了。肯定是王子大人要領養我的關系，使他們趕著決定要賣給哪個尋芳客。

賣身給貴族的生意敲定，使得我一點也沒有空檔逃跑。

清洗過身體後，我被逼著換上逃出家門後就沒有穿過的美麗衣裳，被人載上馬車。

旁邊有男看守與院長坐著。

這樣下去，我會被玷汙。

……買我的人是買諾茵的那個人，諾茵後來就自己毀容了。

是被迫接客的孩子們都異口同聲認爲對人最過分的貴族。

我好怕，好怕，好怕。

只要什麽都不做，撐過短短三天，我就可以到那個人身邊。

王子大人的臉在我心裏浮現了。

我不想在去那個人身邊之前被玷汙。

在這種情況下，我有違本色地冒出有如純情少女的想法。

明明光活著就費盡力氣，我一直忘了這種感情。爲什麽會這樣？

我自問自答，想出了答案。

……原來，我在那個瞬間對他一見鍾情了嗎？

自己居然會有這種感情，好訝異。

正因爲如此，我才有了奇怪的念頭。

趁現在，立刻從馬車窗戶跳出去，然後衝到任何一間巴洛魯商會的店，講出那個人的名字，是不是就能得救了？

選項有兩個，乖乖被玷汙然後安全地到那個人身邊，還是要冒著風險，以處子之身到那個人身邊呢？

我做出覺悟。

「唉，可惜啊。假如那男的晚一個月來，我就能好好享用這女孩了。」

「……！」

院長用油膩膩的手撫摸我的大腿。

我裝出跟平常一樣只會害怕的態度，伺機要逃跑。

馬車駛過轉角晃了起來，院長和看守都坐不穩。

現在就是機會。

我打開窗戶，跳下馬車。

爲了采取護身動作，我滾到地上，雖然糟蹋了禮服，但是我不介意。

裙子破了，反而方便跑步。

當街童那段期間，我都有鍛煉身體，也熟知所有捷徑。

更何況，現在不是隱瞞自己具備魔力的時候。我用真正的全力跑。

可是……

「爲什麽……」

跑進巷子裏，拐了兩次彎以後，我就被看守追上了。

一般人絕對追不上我才對。

「隱瞞自己有魔力的小鬼，不是只有你啦。唉～～居然把禮服搞成這種德性，我要教訓教訓你才行。嘿嘿嘿，在這裏院長也看不見。只要沒把膜搞破，做什麽都可以吧。平常盡是玩院長用過的貨色，偶爾嘗鮮也不錯。」

糟透了。

想沿著沒有他人耳目的暗巷逃走，反而弄巧成拙。

看守高舉手臂，我捂住眼睛，可是，怎麽等也沒有受到皮肉之痛。

我緩緩睜眼。

看守揮下的手臂被人抓住了。

「你、你這小子──」

「我記得有跟你們說過才對。『既然像這樣打了契約，我就是她的保護者。別忘記這一點』。瑪荷是我妹妹，你打算對我妹妹做什麽？」

王子大人在我的眼前。

他光是一瞪，看守就嚇得退縮。

「怎麽會。」

「畢竟我在離開之際曾用眼神表示要救你。對于托蘭院長的底細，我稍微做了調查，于是我明白那個男人准備做些什麽，就一直守著你。」

在我胸口有股熱熱的感覺湧上，心髒怦通怦通地跳得好吵好快。

「可是，太危險了。」

「就算危險，你和我成了家人。家人是要守護的。」

王子大人說著就放開看守的手，改站到保護我的位置。

「來，我們回去吧。」

王子大人爲我披上大衣露出微笑。

我想起禮服變得破破爛爛，羞得別開目光。

看守在遲疑是否要對身爲巴洛魯商會幹部的他出手，沒辦法行動。

就在此時，院長上氣不接下氣地出現。

「傷腦筋呢。你領養瑪荷應該要在三天後啊。」

「我不喜歡一再重複相同的話。她是我的家人，我不會坐視家人遇險。」

「……那就沒辦法喽。反正錢已經收了，我也沒必要再巴結你。餵，給我修理這個惹人嫌的臭小鬼！」

「呃，這樣好嗎？伊路葛．巴洛魯是巴洛魯商會的少東耶。我們這樣做，會跟巴洛魯商會爲敵。」

「誰理他，讓這小鬼失蹤就行了。把他賣到鄰國當男娼！」

看守聽見這句話便露出賊笑。

看來他的本意就是巴不得想揍王子大人。

「你快逃，那個男看守有魔力。」

「是啊，我曉得。」

王子大人聽了我的忠告還是一派泰然自若。

他輕松躲過看守的拳頭，然後輕輕按住對方肩膀。

光這樣，看守的肩膀就發出沈沈聲響脫臼了。趁其陣腳大亂，王子大人又予以追擊。他踩碎對方膝蓋，看守的腿扭到不應該扭曲的方向。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看守痛得大叫，掙紮得翻來覆去。

王子大人則對院長微笑，並在一瞬間拉近彼此距離，用刀子抵住他的頸子。院長的皮膚被劃開流血。

院長連反應都來不及。

「噫……噫！」

「不按照法律做交易，要我動手來硬的也是可以……其實我比較擅長這一套。」

王子大人仍舊帶著笑容。

可是，有某種昏暗冰冷的波動以他爲中心向外釋出，我的背差點僵住。

院長在極近距離內承受那股波動，嚇得都失禁了。

「來，我們回去吧，瑪荷。回我們的家，我也爲你准備了房間。」

跟在孤兒院做過的一樣，他朝我伸出手。

看見剛才那一幕，我笃定了。他並不尋常。

而我要是握了這只手，也會變得不尋常。

「帶我走，王子大人。」

然而，我握住了那只手。

即使不尋常，他帶我去的地方感覺一定會是幸福之地。

……不過，先試著懷疑他吧。調查他是什麽人，然後再重新決定是否要相信他。

雖然他是令我憧憬的王子大人，也是恩人，但我仍會這麽做。

因爲那是父親教給我的觀念，也是我的生存之道。

◇

～盧各的啓程前夕～

伊路葛哥哥，也就是盧各．圖哈德明天要回到領地。

爲此，我跟伊路葛哥哥正在對化妝品牌歐露娜的交接工作做最後的確認。

「這樣就結束了呢。」

「是啊，之後拜托你。」

「交給我吧，現在的我就算伊路葛哥哥不在也能保住歐露娜……不，我會把事業做得更大給你看。」

「是你的話，感覺會有能力做到那些呢。」

伊路葛哥哥用柔和的微笑對著我。

「然後，我也想將據點擴展到這座城市之外。在鄰鎮，有間條件很不錯的店鋪喲。原本那是歸另一家有來頭的商會所有，但是換人領頭後走向衰敗，他們就開始拋售資産了。」

那是父親商會旗下的店鋪之一。

改由擔任過父親左右手的男子領頭後就持續失敗，資金開始難以周轉。

……拋售出來的店鋪在父親的商會當中相對較小，沒有被重視。

不過，那是父親最初建立的店，是有回憶的店。

我遲早要取回父親的商會。那間店以踏板來說是最棒的。

「隨你喜歡就好，我相信你的手腕。我不會要求你別夾帶私情。但是，既然要夾帶私情，就要拿出成果。」

「當然喽。我是伊路葛哥哥的左右手嘛。」

伊路葛哥哥大概對一切都知情。

哥哥知道我曾是那家商會的女兒，還想取回被搶走的商會。

我沒有談過自己的往事。但是，這個人絕對都調查過了。

然後，他願意相信我。

所以我會持續拿出成果，兼顧私情和利益。

我最喜歡說出「既然要夾帶私情，就要拿出成果」這種話的伊路葛哥哥。

當時，我選擇的不尋常之路確實通往了我的夢想。

「伊路葛少爺，瑪荷小姐，請用茶。」

「謝謝。」

端茶過來的是待過同家孤兒院的孩子，也是我當街童時一起做生意的夥伴。我正以雇用孤兒來巴洛魯商會的形式救他們。

我取回商會的夢想，同時還有拯救以往同伴的目標，都在逐步實現。

「伊路葛哥哥拜托我的那個，弄到的話，能不能陪我約會呢？」

「是健全的約會就可以。」

「那真可惜。」

我和伊路葛哥哥都笑了。

……我的兩個夢想即將實現。

托伊路葛哥哥的福。

所以，我決定了。

往後無論發生什麽，我都要用剩下的人生協助伊路葛哥哥。

爲此，我甚至不惜這條命。

還有就是，假如能實現，我希望在另一種意義上和他成爲家人，而不是當左右手。

爲此，我也會繼續回應伊路葛哥哥的期待。

第一卷 第十七話 暗殺者歸來

我總算以盧各的身分回到圖哈德領了。

「兩年來變得可真多。」

跟兩年前最大的差異應該是整片廣闊的大豆田。

大豆在貧瘠的土地也能長，不需要費工夫照料，收獲量又多，甚至有恢複地力之效。然而，世人把它當成家畜吃的東西，需求量便少。

所以，過去都是順便種植而已。

但是在圖哈德收購來當乳液的原料以後，價值就變得跟小麥差不多了。如今，因爲好種又能賺錢，放眼望去都能看到廣闊的大豆田。

塔兒朵從馬車探出身，環顧外頭。

「終于回來了呢，好懷念喔。不過換成現在，我會覺得像穆爾铎那樣的大都會跟盧各少爺比較相配。」

「原來你是那樣看的嗎？我覺得自己的性情和這裏比較合，能讓心靈安穩。」

在穆爾铎爲了化身成伊路葛而染的頭發，已經換回與生俱來的銀色。

當我們搭馬車朝屋邸而去時，領民們就揮著手趕了過來。

「您回來了！不愧是少爺！神童果真不是蓋的。現在大豆賣得到好高的價錢，把大豆做成怪東西的工廠薪水也很高，真是幫了大忙。」

「托少爺的福，我給家裏多買了兩頭牛喔。」

「您即使到了外地，還是在爲我們付出！」

「感謝歸感謝啦，少爺不在，果然還是有很多頭痛的事情。」

聽他們一說，看來高價銷售大豆的通路在父親說明下都是由我促成的了。領民們異口同聲告訴我他們的生活變輕松了。

……我重新感受到，幸好有安排卵磷脂從圖哈德進貨。

實際上，巴洛魯商會應該也察覺到原料是大豆這一點了。

他們沒有進一步揭底，是因爲不明白要怎麽把大豆制成卵磷脂，還怕惹我不高興……或者可以說那是替功臣著想。

巴洛魯身爲商人仍相當講情義。

在我當伊路葛的期間，那個人始終把我當真正的兒子對待。

唉，雖然像他那種情況，連情義都是爲了做生意而盤算進去的，說來常有人誤解爲商之道，若無視他人感情而冷酷地只求效率，身爲商人便是二流。

周圍的人心不久將逐漸離去，長期下來絕對會虧。一流之人則是連人心都用得失來計算，若有必要就投入工夫及金錢收買。看著巴洛魯，我學到了這一點。

「盧各少爺，請您帶走這些吧。」

「請不要客氣喔，因爲這是謝禮。」

領民們陸續把農作物、起司、打獵獲得的肉、熏魚等謝禮遞過來。

盛情難卻地收下來以後，我跟塔兒朵很快都兩手滿滿的了。

「盧各少爺，你好受愛戴喔。」

塔兒朵像是以己爲榮地告訴我。

「是啊。正因爲這樣，我想讓這塊領地繁榮起來。」

就如父親、祖父所做的一樣。

雖然我是轉世的暗殺者，但我更是圖哈德的下任當家之主盧各。

◇

回到屋邸後，母親突然就抱了上來。

「回來了，回來了，回來了！小盧不在讓我好寂寞喔～～哎，是小盧的味道。你太過分了嘛，明明之前有回家，卻只跟祈安談完工作的事情就走了。」

「……這種事麻煩在沒有人看著的地方才做。當著塔兒朵面前被娘這麽對待，我的立場會很爲難。」

「辦不到。誰教我好久沒有見到小盧了！嗅嗅嗅，好寂寞喔～～小盧，你不可以再跑到外地了喔。呼～～享受完畢。塔兒朵也是，歡迎回來。謝謝你陪在小盧身邊。別看小盧這樣，其實他很怕寂寞的喔。」

「不、不會。反而都是我在跟盧各少爺撒嬌。」

「是喔？往後也請你多照顧小盧喽！這孩子啊，什麽事都想一個人做，有你這樣的女孩在，我就可以放心了。 」

「我、我會加油！」

塔兒朵滿臉通紅，還立正不動。

……感覺她似乎把母親的話聽成了其他意思。

「娘，爹呢？」

「啊，差點忘了。他要你到書齋一趟。小盧跟祈安講話這段期間，塔兒朵要多講一些小盧在穆爾铎的事情給我聽喔。誰教小盧在信裏也都不寫關于自己的事。」

「好、好的！我會完完整整地說出來，一點都不漏！」

……要找離我最近的塔兒朵談那些，就讓人難爲情了。

話雖如此，跟母親說什麽都沒用，塔兒朵又禁不住母親一問再問，要她保密也沒有意義。

我早就對一切都認命了。起碼，先祈禱塔兒朵別把那件事情講出來就好。

當時的我出了毛病……雖說已經投胎轉世，但我深切體認到自己才十幾歲，在那方面是個會被生理衝動耍得團團轉的生物。

◇

我留下塔兒朵前往書齋。

進房間以後，父親便看向我……或者應該說在端詳我。

那是在確認兩年來的成長。

「盧各，你長成大人了。」

「是，我在約一個月前成人了。」

在亞爾班王國這裏，十四歲就已是成人，會被視爲獨當一面的男人。

能結婚的年紀。

若是貴族，可以說一般都會早早訂婚，協調婚禮舉行的日子。

……只不過大約從五年前開始，這個國家出于某種因素，主流做法變成了只先訂婚，等到十六歲才讓男女雙方結婚。

「我不是那個意思。很遺憾，這個國家充滿著大孩子。盧各你是在真正意義上成了大人……我命你在穆爾铎以商人身分出人頭地，沒想到你竟能有如此成就。伊路葛．巴洛魯成立的化妝品牌歐露娜在貴族間無人不知。」

「我制作了乳液這樣的招牌商品，也擬了將其散播出去的計畫……不過，之後都是靠巴洛魯的力量。他居然能以乳液獲得的名聲爲武器，讓其他尋常的化妝品也得到品牌價值，並改寫化妝業界的勢力版圖。就近見識到那樣的厲害手腕，我都打起哆嗦了。」

我描繪了以乳液爲武器來向化妝發起革命的構想圖。

可是，事業發展的規模比我預估的高了五倍以上。

我身爲化妝事業的負責人，一直以來都看在眼底，也實際一路執行至今，從後頭而來的龐大助力卻讓我受了驚嚇。

如今歐露娜並不是乳液品牌，而是以化妝界的第一品牌馳名。

「那個男人很接近商人的頂點，你光是能拿自己與他比較就是了不起的事。盧各，我要你去累積商人的經驗，是爲了讓你認識世界，爲了讓你塑造對暗殺行業有助益的面具，爲了讓你建立人脈，之前我如此說明過。那些都不是假話，當中還有另一層含意，你懂嗎？」

我搖搖頭。這次我實在是想像不了。

「我啊，是希望你找到除了圖哈德以外的生存之道。盧各，是你的話就不用扛起什麽暗殺世家，當商人也一樣能成功。希望你那麽做的人也很多。巴洛魯曾告訴我，盧各最好別當什麽暗殺貴族，專心做個商人會比較好。他說那樣才是對你好……那家夥不只是用言語，還准備了相當于這個領地二十年稅收的錢來遊說我。他希望你今後就在巴洛魯商會擔任第二把交椅輔佐自己，將來則可以扶他的兒子一把。即使你要選那條路，我也不會攔你。」

「爹在說些什麽？我從商累積經驗是爲了暗殺啊。」

「盧各，事到如今，我是無法用其他方式爲生了。但是，尚未動手暗殺過的你還能選擇以其他方式爲生……我們圖哈德至今都是以切除病竈的做法來守護這個國家，然而國家並不會保護我們。萬一圖哈德的暗殺生意見了光，以往利用我們的王室爲了不在貴族面前露出把柄，就會把我們當罪人處分。對國家效忠是空虛的。」

父親的話並無抑揚頓挫，只是淡淡地道來。

卻有著讓背脊凍結的冷峻，以及壓迫胃袋的沈重。

「明確地說吧。暗殺敗露之際，就連接受切割也是圖哈德的職責。即使我們沒有任何失誤，委托方依然有可能泄底……從出生時就准備其他戶籍也是一層保險，爲了在遭受國家切割時可以逃走，改用他人的身分活下去。但是，我另有想法。何不從明知沒有回報的暗殺收手，從最初就選擇輕松無憂的方式爲生。盧各，我再問你一次。即使如此，你仍要以盧各．圖哈德的身分活下去嗎？」

我從小就被教導圖哈德的工作是尊貴的。

守護亞爾班王國的正是圖哈德。

明明如此，父親拖到現在才首度告知我令人寒心的現實。

不，並非拖到現在，而是因爲此刻才更應該說清楚。

趁著我花了兩年在外頭廣闊的世界遊曆過後，還來得及在執行暗殺前收手。

……投胎轉世以前，我被養育成專門暗殺的道具，毫不思考地一直被利用。

毫無猶豫，作爲一柄殺人的利刃。

可是，父親不一樣。他從小就教我暗殺技術，卻也把愛教給了我。

我決定了。我不會成爲道具，我要以自己的意志做抉擇。

「爹，我……不，爸爸，我盧各．圖哈德選擇接下家業。有些事情非得由圖哈德來做。」

我刻意不叫爹，而是叫爸爸，還用了我在這個家的姓名來說話。

爲了表明這是我自己，以家中男兒身分做出的抉擇。

「你說這話是出于正義感？表示你爲了守護這個國家，有覺悟舍棄自身性命？」

「……那就錯了。我沒有那麽偉大，我只是重視圖哈德的人們，也重視在穆爾铎認識的那些人，才希望這個國家保持和平，我不想要我抓住的幸福被破壞。首先，就算國家將我們切割也沒有任何問題。讓爸爸鍛練過的我不可能乖乖就擒吧。逃過肅清後，再用伊路葛的身分活下去也不遲。遭到切割時的事，等時候到了再來思考就好。」

我揮動這柄利刃，還有暗殺勇者，都不是因爲受了他人的命令。我是爲了幸福，在自身意志下做的。

而且，我不會像第一次的人生那樣大意。

哪怕委托人是王族、是女神，我都會保持懷疑。休想殺我第二次。

父親無話可說地望著我。我繼續說下去：

「還有另一個理由。有樣東西非得是圖哈德才能弄到手。」

「那會是什麽？我心裏倒沒有數。」

「我迷戀著蒂雅．維科尼。我們到現在還是有書信往來，而且我其實每個月都會越過國境，神不知鬼不覺地潛入維科尼家跟她見一面。越過國境與伯爵家雙方面的警備，對我來說是不錯的訓練。將來，我還考慮跟她結婚……想跟身爲伯爵千金的蒂雅結婚，就需要相當的地位。」

我連在穆爾铎的時候都會找時間去見蒂雅。

甚至不惜運用【超回複】和莫大魔力以及我原創的魔法，在一天之內靠著飛速趕路往返那麽遠的地方。

我最喜歡跟蒂雅一起討論新魔法，也喜歡一邊看著蒂雅得意的臉一邊寫下她創出的魔法。

「咯……啊哈哈哈哈哈哈。受不了，原本我還以爲把兒子生得優秀過頭了，沒想到會有傻成這樣的地方。是嗎，因爲蒂雅啊？我懂了。那麽，你就要繼承暗殺世家。現在有項工作立刻就交給你去辦吧……這是重要的工作，有個非收拾不可的貴族。對方是將軍事機密賣給鄰國，並且收受毒品當報酬，還散布到領地讓民衆受苦的人渣，必須盡早從這個國家切除。」

……真是誇張呢。居然出賣機密，還讓自己的國家染上毒瘾。

「我會辦成的。有兩個星期就足夠了。」

「嗯，交給你了。我不會出意見，用你自己的做法去殺了對方。」

在這個世界第一次暗殺。

目標還是極爲有害的貴族。

令人技癢。確實地處理掉吧，而且要不留任何痕迹。

跟重頭戲(殺勇者)相比未免太過簡單，但是以頭一次暗殺來講還不壞。

第一卷 第十八話 暗殺者收集情報

回家鄉當天，家裏盛大地爲我慶祝了成人一事。

隔日早上，察覺有動靜的我一醒來就發現母親正要進房間。身爲暗殺者只要有人靠近，無論再累都會清醒過來。

我繼續裝睡，她便默默盯著我……主要在看下半身。

這讓我重新體認到母親全無改變。這兩年我長大很多，母親卻一點也沒老。明明年過四十，怪的是怎麽看都只像二十幾歲。

……難不成圖哈德也有青春永駐的秘方？

如果有那種東西，感覺會是比乳液更加熱銷的商品。

我撐起上半身。

「早安。媽，一大早跑來是怎麽了？」

「真可惜。今天居然都風平浪靜。」

光聽這一句，我就知道塔兒朵把盧各．圖哈德最大的醜事說出去了。

「……有過經驗以後，我自然也會想對策，每天起床都出那種狀況的話，可就有病了。」

「沒意思。」

「倒不如說，你想看兒子出那種糗嗎？」

「我好想看耶！畢竟那是小盧長大的證明。」

我忍不住露出僵硬的笑容。

……想必是由塔兒朵說出去的醜事。

那件事發生在我十三歲的秋天。雖然塔兒朵和瑪荷平時都掩飾著，不會顯露出來，但她們渴求關愛，怕寂寞，對家庭懷有憧憬。

這也難怪，因爲她們倆都在小時候就失去了家人。

有時她們會忍不住寂寞，我便和她們一起睡。

當中沒有歪念頭，就只是一起睡而已。感受到別人的體溫會覺得安心。

這種習慣也有助于培育我們之間的感情。

只是，我不了解十幾歲的青澀衝動。

當然了，我並沒有讓理性脫缰到染指塔兒朵或瑪荷的地步。

那天，碰巧塔兒朵和瑪荷兩個人同時來撒嬌，我們三個就一起睡了。早上起床後，我們三個便互相微笑道早。

隨後，狀況發生了。塔兒朵動著鼻子說她聞到了奇怪的臭味，瑪荷也偏著頭表示同意，我則因爲自己下半身黏了一大片東西而心慌意亂。

……因爲我好巧不巧在跟她們倆一起睡覺時夢遺了。

我連在前世都沒有幾次夢遺的經驗，這基本上是我身爲盧各第一次射精，還費了點時間掌握是什麽情況，最先采取的動作就遲了。

因此事情被她們倆發現了。

……當時她們倆的臉令人難忘。

面紅耳赤的兩個人都把臉背向我，卻還是側眼猛盯著不放的羞恥PLAY。

我從平日就和她們以家人相稱，還要求自己表現得像個父親、像個兄長，卻露出這種醜態。

乾脆毀掉一切去死算了。

我好像聽見過去累積的一切在瞬時間崩潰瓦解的聲音。

不知道爲什麽她們倒沒有嫌惡，被這樣體恤反而讓我更難受。

『呃，伊路葛少爺，下次請吩咐我幫忙處理！因爲我是少爺的傭人，諸如此類的事情也都要照料才行！積得太多會很難受吧！這部分是需要照料的！』

『……伊路葛哥哥，即使口頭上都叫我妹妹，你的身體還是很老實呢。我啊，偶爾會覺得妹妹和情人之間也不必只選一邊，難道不能兼有兩種身分嗎？』

這兩個人居然會體恤我，還開起玩笑。

多虧如此，這件事情笑笑就結束了。身爲兩人的父親、兄長，我保住了威嚴。

直到現在我還是不太了解爲何她們要求一起睡的情況會劇增。

後來我都有留意，避免再度現出那種醜態。

尤其在瑪荷和塔兒朵面前，我絕不想讓她們看見我出糗。

爲了避免爆發，我也有采取對策。

……連我都嫌自己的身體麻煩。這年紀的性欲實在異常。

就算是暗殺者，也逃不過肉體的枷鎖。

◇

硬是把口口聲聲說著「我想看小盧成長後的身體」，即使我准備換衣服也還是賴在房裏的母親趕走以後，我整理好儀容到了客廳。

塔兒朵做的早餐已經上桌，她在配膳完以後到了我後面待命。

如同往常，塔兒朵做的料理還是一樣美味。

而且大概是因爲用了圖哈德的食材，感到懷念的我胃口大開。

用完餐以後，母親笑吟吟地帶了四門親事過來。

這個時代沒有相片，因此談相親會把畫像贈與對方。

全都是美女而且家世良好，年齡也與我相近。客觀看來盡是好親事。

圖哈德的領地稅收有限，但行醫帶來了龐大收入，與顯赫貴族素有交情一事也爲人所知，所以不愁沒對象相親。

或許是心理作用吧，以傭人身分守在後頭的塔兒朵顯得不悅。

「呃，媽，這種事就不必了。我不打算接受相親啦。」

迷戀蒂雅的我不需要。

塔兒朵在後頭露出了放心的臉。

若是一般貴族，長男的婚事將成爲建立人脈或出人頭地的道具，應該要精挑細選，爲了布局而奔走才對，然而父母與我對那方面都沒有興趣。

爵位再提升的話，麻煩的交際與工作都會變多。目前的領地就夠了。

母親會像這樣拿親事來跟我討論，理由八成是想早點抱孫子吧。

「嗚嗚嗚，明明這些看起來都是任你挑的好女孩。娘好想早點抱孫子！」

……正如我所料。

塔兒朵似乎有話想講，我便准她加入交談。

「對盧各少爺來說，我覺得還太早了。」

「才不會！小盧都已經成人了。要是拖拖拉拉，等孫子生出來我就變老奶奶了！塔兒朵，不然你要幫忙生嗎！……啊，或許不錯喔，塔兒朵具有魔力，又不用像娶貴族女兒那樣多添讓人煩心的交際，好像很劃算耶！而且現在就能傳宗接代，感覺也很好。」

「咦？呃，那個……假如盧各少爺希望。」

可憐的塔兒朵被母親這麽戲弄，連耳根子都紅透了，只好看著自己腳邊。

倒不如說，她沒必要奉陪那種玩笑話的。

「媽，你別戲弄塔兒朵啦。」

「我可不是在戲弄人喔。話說小盧，你從剛才開始是怎麽了？講話的方式那麽粗犷，聽起來好囂張！」

「我已經成人啦，感覺用過去講話的口氣不太搭，我試著改了一下。」

在母親面前，我曾想過要繼續當乖寶寶盧各……但是她也該讓我獨立了。

「啊啊啊，不可以！我可愛的小盧耍起叛逆了！壞壞！」

……母親並沒有發現，她用這種對待小孩的態度，反而讓我起意將說話口氣改個澈底了。

◇

當天晚上，我放出兩只傳信鴿。

它們會幫忙把信送給人在穆爾铎的瑪荷。

我不在時，化妝品牌歐露娜有瑪荷代爲掌管。

獨力經營的負擔雖重，不過還有義兄貝魯伊德幫忙輔佐。

他從小就接受英才教育，還在各處都有人脈，實地經驗也豐富。

結果兩年之間，除非有什麽大事，否則貝魯伊德每天都會來聽我講課，然後吸收那些知識。那也促使他突飛猛進，能力非常優秀。

即使化妝品牌歐露娜正逐漸成爲巴洛魯商會的主力，從立場來想，貝魯伊德會屈就在我之下仍是異常的，然而，他卻表示還希望向我多多學習。

我交代瑪荷在「台面上」要積極尋求貝魯伊德的助力，並且向他學習。好比貝魯伊德有許多可以向我學的東西，從他身上能學到的也很多。

「這樣，事情便准備就緒了。」

寄給瑪荷的信裏寫了兩項指示。

其一是要搜集這次的暗殺目標亞茲柏．溫考爾伯爵的情報。溫考爾伯爵夫人也是歐露娜的客戶，肯定有資料可查。

從那裏起頭，將溫考爾伯爵的事情查個清楚。

……這次的案子，我不確定是否該盡信委托人給的情報。

正因如此，也要用上自己的眼睛與耳朵。

另一項指示則是寫信通知溫考爾伯爵夫人，歐露娜的代表伊路葛．巴洛魯想上門介紹新産品。

虧心事做得越多，戒心越是強得讓人難以靠近，但如果是化妝品牌歐露娜的代表伊路葛，溫考爾伯爵夫人應該就會欣然迎接。

◇

于是四天過後，資料送到圖哈德了。

情報量大，資料又占體積，因此要僞裝成化妝品用馬車運送。

歐露娜也有定期配送産品給會員的銷售服務，由于母親是會員，即使有馬車像這樣從穆爾铎駛來也沒有什麽不自然。

定期配送産品給會員的銷售服務是經我提議而獲得采納的做法。

每個月准備幾款比店面貨更高級的化妝品禮盒，並且發送出去。

這是迎合有錢人的服務，要收取相當的費用。

收的金額高，可是最高品質的商品保證會送到，藉此化妝品牌歐露娜就可以從出手大方的客戶得到穩定豐厚的利潤，又能防止轉賣。

只要肯砸錢，就不用到店面跟人搶破頭，還能拿到特殊款的化妝品，這種優越感大受有錢人喜愛，會員名額立刻就爆滿了。在富豪及貴族之間，擁有歐露娜會員甚至已經是一種頭銜。

「瑪荷辦事真快。散播毒品的情報確定無誤是嗎？挺明目張膽的嘛。」

巴洛魯商會的情報網廣得驚人。

何況對方在穆爾铎也一樣爲非作歹，巴洛魯商會已經盯上亞茲柏．溫考爾伯爵，並收集他的情報。

毒品這東西會讓賣家以外的所有人都變得不幸。

溫考爾伯爵不只跟同夥的貴族舉辦秘密派對，誘使年輕貴族以玩火心態染上毒瘾，似乎還利用黑手黨在城裏散播毒品。

他們用的毒品是以名叫葳澤的多年生植物爲原料，與其稱作毒品，更接近興奮劑。

腦部受刺激後，視野會變得開闊，同時還有強烈的興奮作用。簡單來說，就是會爽到飛天。

驚人快感所換來的代價是強烈瘾頭。

穆爾铎及時擋下了毒品入侵，但是鄰鎮據說已經陷入淒慘的狀態。

「只得殺了他。」

對方做生意如此草率，輕易就落了巴洛魯商會鋪的網，事情自然會鬧上台面。

然而，亞茲柏．溫考爾伯爵始終聲稱是黑手黨運毒路經自己的領地，矢口不認帳，甚至還用蜥蜴斷尾的手法在自己領地抓些小喽啰邀功。

他能這樣把事情壓下，似乎是因爲付了大筆賄賂給地位更高的貴族。

……既然姑且有做表面工夫，還有大貴族保護，王室應該就治不了他。

慢慢在增加的毒品交易量也令人介意。要是就這樣放著不管，亞爾班全國上下都會遭到毒害吧。

用法律手段制裁不了，只得以暗殺切除病竈。

這是圖哈德的工作。

第一卷 第十九話 暗殺者行刺

馬車上搖搖晃晃。

瑪荷安排給溫考爾伯爵夫人的新款商品介紹，讓她非常感興趣，還捎來聯絡表示希望我務必過去一趟。

由于要用伊路葛身分前往，我染黑銀發，戴了眼鏡。

做這副打扮時，就算沒有其他人看著，我也會表現出伊路葛．巴洛魯的舉止，而非盧各．圖哈德。

瑪荷坐在我旁邊。總是冷靜的她今天心情頗佳地哼著歌。

「好久沒有跟伊路葛哥哥在一起了呢。」

「我們分開還不到一個月啦。」

「對我來說，沒有哥哥的十天實在太長了。」

瑪荷撒嬌似的靠了過來。

在穆爾铎的時候，她沒展露過這種撒嬌方式。

「歐露娜的代理代表瑪荷應該不需要來這裏吧。」

「雖然必要性薄弱，但我想見哥哥啊。我都安排好了，就算今天離開一整天也不礙事。再說還有貝魯伊德在。」

「那就沒問題吧。」

「……還有呢，伊路葛哥哥，你拜托的那東西似乎快到手喽。」

她提到的那東西，指的是神器。

在這個世界，有人類之手絕對鍛造不出，性能超凡絕倫的武具存在。

材質、加工技術全在常識之外，如此的貨色稱爲神器。

以現況而言，具代表性的是據稱最可能成爲勇者，別號庫林獵犬的男子所持有之魔槍，蓋伯爾加。

還有過去大戰英雄揮舞的魔劍，佛拉格拉克。

要殺勇者，用上那種武器或許便輕松省事。

所以我用了充裕的資金，希望盡可能多將神器弄到手。

只要目睹實物，我還期待或許能參考造出強大的魔法或武器。

「瑪荷，總是讓你幫了這麽多。謝謝你。」

「不客氣……伊路葛哥哥，我問你喔，你到那邊以後跟塔兒朵有進展嗎？呃，我是指在男女關系方面。」

「怎麽可能有進展。」

我一說，瑪荷就傻眼似的歎氣了。

「是嗎？很傷神吧？以往哥哥偶爾會去娼館發泄，但是在家鄉不能利用那種地方，會不會覺得困擾呢？每次你去蒂雅小姐身邊或者去娼館，塔兒朵都差點哭出來呢。還不如用塔兒朵，她會很高興喔。」

……一瞬間，我差點嗆到了。

因爲以前去娼館的事都穿幫了，瑪荷還說出要我用塔兒朵這種話。

「你爲什麽會希望我跟她産生那種關系？」

「我從之前就覺得伊路葛哥哥硬是想把我們擺在遠離戀愛感情的位置，對不對？」

「我們是家人，你以爲大家在一起生活都幾年了。」

我花了好幾年來跟她們培育家人的感情。

即使到現在，我仍可以想起認識她們後所過的日子。

正因如此我才覺得，這種關系跟瑪荷談到的那些應該不能混在一起。

「小時候會把伊路葛哥哥當成可靠的大哥哥，這並沒有錯啊。可是，我們會成長。成長後，就會有那種感情喔。明明在身邊就有比任何男性都出色的人，怎麽可能不著迷呢……讓人最難受的事情就是完全不被當成對象，還一直受到拒絕。尤其塔兒朵都積在心裏，一句怨言都不講。假如哥哥一直擺這種態度，問題遲早會爆發喔。」

認真無比，而且嚴肅的嗓音。

是嗎，這樣啊？原來瑪荷說這些是爲了塔兒朵著想？

「先入爲主的觀念我會先放下，然後試著正視塔兒朵。但是，我不會接受獻身。」

「因爲有蒂雅小姐在嘛，我倒覺得那也不成問題。那孩子啊，別說當二房還是當個讓人呼來喚去的情婦，只要能得到伊路葛哥哥的愛，她應該什麽都無所謂。這麽便宜男人的女生，其他地方可找不到喔。長得可愛外加胸前雄偉，也能大大加分呢。基本上，伊路葛哥哥是貴族啊，討一兩個小妾很應該的嘛。」

「是這樣嗎？」

「就是這樣喔。有兩個女生深深地喜歡著伊路葛哥哥喲，不知道伊路葛哥哥有沒有理解了呢？」

「是不是多了一個？」

「因爲我也愛你。只是再過一陣子，我才會積極展開攻勢。我會讓歐露娜更加成長，鋪下細密的情報網，等你絕對無法放掉我這個助手，我就以此當後盾來談判。伊路葛哥哥教過我的嘛，談判要有對等的立場才能成立。」

精明。明明瑪荷現在就已經是絕不可或缺的人才了。

若是她變得更加重要，就無論如何也不能放手了。

「真是優秀的弟子。」

「對啊，所以哥哥要有心理准備喔。」

瑪荷往上瞟著我微笑。

她的舉止妩媚，讓人心動。

……原本還是小孩的她們正逐漸成長爲女性。竟然連這種理所當然的事情都沒有察覺，我也還有得學。

◇

抵達溫考爾領了。

農田廣闊，綠意盎然的土地。與圖哈德有幾分相似。

可是，到處都有持劍的人氣氛肅殺地在巡邏。

他們朝這邊走來。

因爲在做虧心事，才會用這些私兵吧。

他們打開馬車的窗戶，面帶微笑地開口。

「來溫考爾是爲了什麽？」

對方高壓問道。相對地，我和氣地露出微笑。

「我們幾個是歐露娜派來的人，爲了向太太介紹新款化妝品而來到這裏。這是從太太那邊收到的招待函。」

大概是上頭事先交代過，一亮出招待函，那些男子就叫我們跟著走了。

然後，看了對方帶我們去的屋邸，我大感訝異。

之前我懷著領地與圖哈德有幾分相似的感想，屋邸卻一點也不同。

富麗堂皇，從使用的建材就不一樣。

需要的金額到底不是這種領地所能賺到的才對。

「哎呀呀，歡迎。歐露娜的新品，我很期待呢。」

屋邸大門氣派地打開，略肥又矮的夫人晃著一身如金魚般的飄逸禮服走來。

雙手戴著叮叮當當的戒指，脖子則有鑲了大顆藍寶石的項煉。

……而且，臉上的妝厚到用花枝招展一詞也形容不盡。

「溫考爾伯爵夫人，感謝您這次邀我們至府上。本次新品乃是敝號的自信之作，正希望能讓溫考爾伯爵夫人這般美麗的真正貴婦使用，我們才特地前來拜訪。」

「喲，嘴巴真甜呢。請進！我擦了歐露娜的乳液以後，膚質就一直很好，下回的新品肯定也效果不凡吧。」

于是，我們被邀進屋裏了。

◇

我准備了新配方的乳液來當新款美容品。

在以往所用的橄榄油裏摻入些許杏仁油改善香氣，讓塗抹後的皮膚氣色變好，藥效成分也改良過了。

雖然只是小幅改款，但與其重視品質，世上只有自己能試用新産品的特殊待遇，對這種客戶來說才重要。

我和瑪荷一味地奉承溫考爾伯爵夫人。

「正因爲夫人識貨，才想請您試用。」

「本産品若能得到溫考爾伯爵夫人認同，其他女性都會跟著想要的。」

我們一再重複像這樣的話。

溫考爾伯爵夫人輕易地中了招，心情便越來越好。

……實在好哄。

于是趁著她的好心情，在閑聊間隨口穿插問題，就能套出必要的情報。

當我問到溫考爾領這陣子景氣好的理由時，她便回答是因爲與鄰國做生意順利。

夫人表示對生意的內容不清楚。她並沒有隱瞞，似乎是真的不知情。

太好了。萬一夫人對生意的內容知情，也非殺不可了。

之後，我們進一步打探情報。

「對我丈夫來說，在就寢前邊賞月邊細細地品嘗紅酒可是一大樂事呢。」

瞧，極有用處的消息泄漏出來了……這可以利用。

「說真的，幸好我丈夫的生意做得順利。畢竟在短短兩三年前，我們可是貧窮貴族，連奢侈都不太能享受呢。可以像這樣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我高興得不得了。」

「是啊，我們也得感謝才行。畢竟多虧如此，才能像這樣見到美麗的溫考爾伯爵夫人。」

「哎，真會說話。喔呵呵呵呵呵。」

溫考爾伯爵夫人芳心大悅地笑了。

她並不曉得，在那種幸福背後，因爲情報被賣到鄰國，有多少士兵因而喪命了。更不曉得在城裏已有好幾百人被毒品打亂人生而成爲廢人。

……成爲盧各的我跟前世一樣是暗殺者。然而，這次我並非區區的道具，殺或不殺由我自己決定。而且，這回我做出決定了。

這人該殺。

◇

三天後，我和塔兒朵兩個人一塊來了。

雖然我上次沒帶她來，但是要執行暗殺就必須有她擔任助手。

屋邸建于視野開闊的位置，不過離了三百公尺遠，總還是有地方好躲。

屋邸的警備比三天前更加森嚴，應該是因爲主子溫考爾伯爵到家了。

我躲在可以望見屋邸的山丘草叢裏。以土魔法對大地稍作翻掘，然後趴下來，連草帶土蓋到自己身上。

太陽已經下山，從遠處怎也不會發覺。

若沒有三天前的情報，應該就得在那家夥回來以前埋伏好幾天，還必須照著麻煩的手續潛入屋裏行刺。

然而，溫考爾伯爵夫人眉開眼笑地談到了溫考爾伯爵回府的日子，也讓我曉得自己並不需要專程潛入屋裏。

在我手裏，有魔法塑成的槍管，鎢制子彈裝填于其中。

具備魔力者即使在無意識時，身上也會纏有一定程度的魔力，比普通人來得頑強。光憑尋常殺傷力要不了命。

作爲目標的溫考爾伯爵亦然。

即使如此，用槍械就能確實射殺。

我以圖哈德之眼望著二樓陽台。憑這雙眼睛，在這種距離也看得見。

進入深度專注狀態，將其余事物趕出視野。

擔任助手的塔兒朵會代替入定的我警戒四周。

正因爲這樣，我才能單單專注于狙擊。

大約過了十分鍾，有個穿浴袍拿紅酒杯的肥胖中年人來到陽台了。

他仰望月亮，露出充實的笑容，彷佛在說自己于世上過得最爲幸福。

『對我丈夫來說，在就寢前邊賞月邊細細地品嘗紅酒可是一大樂事呢。』

這句話沒有錯……多虧如此，要殺他是這麽容易。

毫無防備地在陽台賞月的狀況正適合狙擊。

幾乎無風，距離三百二十公尺……這樣我不會失手。

我啓動火魔法，在槍管內引起爆燃。

由于槍管本身用特殊緩衝材包裹住了，那發揮出消音器的作用，發射幾乎不會有聲響。

超重超硬的鎢制子彈以接近音速的速度被吐出，不到一秒便抵達目標。

子彈輕松貫穿頭蓋骨，其壓倒性動能讓脖子以上直接爆開。

「我們撤。」

「是，盧各少爺。」

我如此告訴塔兒朵，然後我們就這樣溜進山中。

穿過山路直接來到另一側街道，對方人馬就難以追查我們。

這個世界並沒有狙擊的概念。他們應該會在屋裏尋找不可能找到的暗殺者，還找上一陣子。要逃掉毫無問題。

子彈將頭蓋骨連同牆壁一並射穿，凶器已經從那個房間消失了。

在這個世界的首次暗殺成功了。

我自己認同有必要，以自己的意志殺了目標。

過去的我心裏對殺人這種行爲不曾有過一絲波動。

可是，現在的我又如何？

雖然只有些許，心跳變快了。

我莫名其妙地停住腳步，動不了。這種感情是怎麽回事？我搞不懂。

塔兒朵擔心地回過頭，緩緩走來這邊，摟住了我。

「塔兒朵，你這是什麽意思？」

「沒有什麽意思。因爲盧各少爺看起來很無助。」

「……在你看來是這樣嗎？」

我任由衝動將塔兒朵抱緊。

塔兒朵滿面微笑地朝我擁抱回來，有股醉人的芬芳。

心情不可思議地鎮定下來了。塔兒朵的柔軟與溫暖讓我想起平時的自己。

……塔兒朵成長了，我深刻體會到瑪荷之前所說的意思。

我深深呼吸。沒事的，一如平時的我。

「抱歉。我們走吧。」

「是！」

就這樣，我們奔過山路。

那位夫人肯定會憎恨殺她丈夫的人吧。

畢竟對不曉得真相的她來說，那曾是理想的丈夫。

我無意對這次暗殺後悔。不過，我會避免忘記。

因爲那對盧各．圖哈德來說是有必要的事。

第一卷 第二十話 暗殺者做出決斷

身爲盧各的第一次暗殺很完美。

照王族(客戶)要求，我用了「任誰都看得出是遭到殺害」的方式下手。這是示警。王族似乎想昭告恣意妄爲就會有這種下場。

假如有證據顯示是王族所爲會構成大問題，但沒有證據的話，做了虧心事的那些貴族也無法怪罪王族。

王族可以暗示這事乃己方人馬促成來牽制其他貴族。這麽一來，因爲害怕下次將輪到自己，貴族們多少也會自重。

「希望勇者也這麽容易殺就好。」

我一邊跑過山路，一邊喃喃自語。

三天後，期待在瑪荷幫忙找的無人島實驗新術式。

那是將半徑數百公尺全炸翻的魔法，規模大得不在無人島就沒辦法實驗。

用這招或許連勇者都宰得掉。

◇

從第一次暗殺已經過了三個月。

我躺在視野開闊的山丘。這裏是我最愛的地方。

三個月間，我忙于鍛煉、研發魔法、以伊路葛．巴洛魯的身分籌措資金、強化情報網等等，還執行了兩樁暗殺。

頻率異常。這個國家的內部正是如此腐敗。

貴族只要上繳一定的稅收就能爲所欲爲，還可以制定領地內的法律。

除此之外的義務，就是一旦戰爭爆發便要徵兵及繳納資金糧食，頂多如此。

正因爲這樣，金錢和時間充裕就會懷有野心。

大多數貴族並沒有侍奉亞爾班王國的觀念，甚至各擁領地把自己視爲小國之王。

……除非從根本整治，否則同樣的事情仍會不斷重演吧。

「盧各少爺，今天我打贏羅拿哈公子了！這樣戰績就是兩勝一敗，由我領先。」

塔兒朵心情絕佳地朝躺在山丘上的我講話，我切換思路。

看她這麽喘，應該是希望被我誇獎，跟羅拿哈道別後就一路跑過來了。

「既然能贏過羅拿哈，你應該也不會輸給騎士團那些人。羅拿哈有沒有鬧脾氣？」

「……有一點。然後，他有托我傳話，說是想請少爺指點武藝。呃，因爲像我這種女生也能變得這麽強，羅拿哈公子表示對少爺所做的訓練很感興趣。」

「自尊甚高的羅拿哈居然會來求教，八成是受了不小的打擊。不過，你做得好。」

堂兄羅拿哈雖說隸屬旁系，仍是冠有圖哈德之名的具備魔力者，受過高度訓練。連兩年前都擁有與年輕騎士相比仍不遜色的實力，如今又更加精進了。

而我就是認爲塔兒朵與他實力相當，才命令她過去挑戰比試。

第一戰落敗，第二戰險勝，第三戰贏得遊刃有余。

塔兒朵正穩定地成長。

「我是盧各少爺的專屬傭人兼助手，做不到這些是不行的！……咦，是麥雅女士，她好像是來叫我們的。」

那個叫麥雅的是家中長年聘請的傭人。看她慌成那樣，似乎有急事。

◇

我趕回屋裏。有血味。看來被擦拭過了，但仍留著痕迹。

沒有打鬥過的迹象，似乎有身負重傷的訪客上門……這下事情麻煩了。

我進入書齋。父親在工作模式時總是面無表情，今天卻格外神色凝重。

「盧各，剛才我接到了工作的委托。我想將事情托付給你。」

「背地裏的差事？」

「當然。這項委托你可以拒絕，別接下委托反而較好。不過，就讓我這麽說吧。接或不接，由你來決定……委托內容是暗殺鄰國司奧夷凱陸的伯爵千金蒂雅．維科尼。」

好似讓鈍器捶中的衝擊從我腦袋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