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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七柄魔劍支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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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3月 02, 2019 9:17 am

【……竟然從正面與紅王鳥對抗。奈奈緒,你這個人……!】

螺旋雙馬尾少女表情中混雜著感動與戰栗地低語著。爲了不被卷入驚慌逃竄的學生洪流之中而拼命站穩交給你,蓋伊看向競技場的慘狀說道。

【喂,我們也去幫忙吧!二年生已經全都被打倒了!】

【嗯!等著哦兩位,我馬上也——唔?!】

在想要飛奔而出的蓋伊和凱蒂面前,謝拉忽然單手擋住了。背對著他們,用與平時完全不同的強硬的聲音,她如此說道。

【幫忙?你們兩個,去那種戰鬥裏?——這可不好笑。】

【什?!用咒文援護的程度還是做得到的吧!】

【那種東西可不管用。已經看到了吧,二年生被擊潰的慘狀。】

謝拉看著競技場中擴散開的血海說道。毫無作用就進入那地方的蓋伊他們會變得如何,她已經在腦海中想象過了。

【靠近只會變成那樣。不——爲了不變成那樣,奧利弗和奈奈緒在保護著你們才對。……之後要怎麽做,不用說也明白吧?】

二人啞口無言。不得不去幫忙而邁出了腳步時,謝拉這樣說了。他們並沒有做出否定的自信,盡管如此凱蒂也不放棄地說道。

【但是……但是,謝拉的話?!即使我們做不到,如果是謝拉的話——】

【雷光疾行!】

打斷了少女話語的詠唱聲響起。從謝拉的杖劍放出的雷光,在從旁撲向凱蒂的狗頭人即將得手時結果了它。

亞人種痙攣倒地了。在無言的友人面前,螺旋雙馬尾少女咬緊了嘴唇。

【要是能做到的話該多好。然而,還請冷靜一些。如果我獨自一人離開這裏的話——又有誰從這些魔獸的手中保護你們呢。】

那樣說著指向了周圍。超過十頭處于興奮狀態的狗頭人,正呲著牙尋找著良機慢慢靠近他們。其中也混雜著魔犬的身影。是從其他的籠子裏逃出來的呢,還是弄出如此慘狀的什麽人做的好事呢……不論如何,是要打倒的敵人這點沒有區別。

【舉起杖劍吧。保護好自己,堅定相信朋友在這裏等待——如今我們能做到的,只有這一點了!】

毅然地說著,謝拉率先舉起了杖劍。爲了保護在場的凱蒂、蓋伊、皮特三人——這是與少年約定好的她的義務。

用銳利的視線牽制著狗頭人,視線一角捕捉到競技場中持續的死鬥,少女低語著。

【……相信著你,奧利弗……!】

魔鳥的鈎爪掠過地面揚起了沙塵。辛苦地回避掉這一擊,看清接下來的攻擊的預備動作,奧利弗專心地尋找著活路。

【……哈……哈……!】

一邊窮盡技巧揮舞著杖劍,一邊持續著分析著敵情。身體能力的差距很明顯——只限在踢擊的範圍內戰鬥的話,哪種攻擊都無法防禦。在這之上一節咒文的詠唱全都被風的加護阻擋了。就算是使用魔法劍技術的奇襲,也只差一點而不能造成致命傷。

所見的唯一的幸運是——爲了作爲使魔來控制,這只迦樓羅被做了弱化處理。所剩無幾的羽毛就是證明。是爲了讓其不能使用另一種特性的火焰吧。如果不是如此,自己和奈奈緒也無法戰鬥到現在。

【哈啊啊啊啊啊!】

【KIAAAAAAA!】

接替退後的少年奈奈緒砍向了迦樓羅。與運用技術躲開攻擊,或者說是除此之外別無他法的奧利弗不同,與魔鳥正面對抗的少女的身姿著實讓人驚歎。身體內無意識的魔力運用讓這變得可能——但考慮到這對嬌小的身軀有著絕大的負擔,這奮鬥究竟能持續到何時呢。

【……啧……】

不能指望其他學生的幫助。就算是小有身手的運營組二年生,在戰鬥的序盤也被幹脆的擊潰了。見到恐怖的東西變成那樣的一年生更是論外。(*注9)觀衆席上驚慌逃竄的學生們,和如今也在打不開的大門前顫抖的家夥們,到底在期待著什麽呢。

唯一值得信賴的戰力謝拉,如今也在盡全力從襲來的狗頭人手中保護著同伴。這是正確的判斷。無論是放著凱蒂、蓋伊、皮特三人不管而參戰,還是帶著他們過來一起彙合,奧利弗都只能想到在三人中出現犧牲者的未來。對缺乏戰鬥經驗的一年生來說,這競技場已經化作了死地。

能在這個情況下擊退迦樓羅的,只有自己和奈奈緒了。至今爲止的分析並沒能得到具體的手段。然而——即使偏心地來看,這也是勝算五成以下的豪賭,

【咕……!】

將將躲開的踢擊掠過了側腹,熾熱的疼痛竄過了脊髓。多虧立即接手的奈奈緒而免遭追擊,迅速後退的少年咋舌了。並不是致命傷,疼痛可以無視但是內髒卻可能散落。

沒有仔細治療的閑暇了,至少修複好表面的皮膚。那樣做出判斷的他將杖劍指向傷口的瞬間——視線的一角,曾見過的少年呆立的身影映入眼中。奧利弗忽然睜大了雙眼。

【Mr.安德魯斯?!你,還在那裏呆著嗎!快點躲起來!】

【……啊……嗚……】

對著毫無反應的對方,奧利弗只得手按著傷口跑了過去。……在他個人的安全以外,要是因此打亂了奈奈緒的集中就麻煩了。一邊持續看著少女戰鬥的樣子抓住安德魯斯的手,就那樣跳進了變空的鐵柵欄中。

【……咕……!】

結束了誘導後跪到了地上,立刻再次開始使用治愈咒文。呆呆地從旁看著奧利弗承受痛苦的樣子,安德魯斯聲音顫抖地問道。

【不……不害怕嗎,你們……】

【哈?!】

愚蠢的問題一瞬間吹飛了疼痛。怎麽可能有看到那魔鳥還不害怕的一年生——話語湧上了嘴邊,奧利弗強行沒有說出口。看向如今也持續戰鬥著的少女的身姿。

【——不。……不覺得害怕吧,那家夥。】

絲毫沒有膽怯,東方的少女一步也不後退地與迦樓羅進行交鋒。……迷失于迷宮的夜晚,與亂入上級生們的爭端中的身姿重合,給人的印象卻有所不同。如今的奈奈緒並沒有自棄。在難以戰勝的強敵面前,身後有著要保護的人們,作爲武人堂堂正正地站在那裏。爲那樣的自己而自豪。

【比起斬殺膽怯的狗頭人們,與威猛的魔獸正面對抗才是她的所望。……這就是奈奈緒的劍,Mr.安德魯斯。】

【……啧……】

【很愚蠢吧。我也這麽覺得。……如今,我也覺得很害怕。比起回到那個地方,更想要治好這個傷口。她的行爲可以稱爲勇者的風範的話,我毫無疑問就是個凡夫俗子吧。】

等待最低限度的治愈的期間,些許的戲言。並不是深入思考後說出的話語,只是將單純的心情說出口罷了。

【正因如此才不能放手。其他的地方還另當別論,這裏可是金伯利啊。要是不教給她凡人的做法的話,那勇者恐怕立刻就會死掉。】

因此才不需要恐怖這種東西,他自嘲地笑了笑。側眼看向無言的少年,忽然想起了什麽似的,奧利弗加上了一言。

【——那家夥,也想見識你的劍哦。】

【……!】

【對今天的決鬥最感興趣的就是奈奈緒了。完全不知道這邊的想法,昨天像是祭典前的孩子一樣自己興奮個不停。……正因如此,犬人狩獵才一點都不好。並不是勝負的問題。想要切身感受你的劍,才是她來到這裏的理由。】

如果按照奈奈緒期望的形式實現了決鬥的話,他或許多少也能明白吧。注意到抱有那樣的夢想般的想法的自己,奧利弗苦笑了。——這也太難實現了。在這短短的時間內,自己多少也被那名少女感化了啊。

【你與我之間,她與你之間,一直都有著很大的差別。……明明都是抱有想要了解對方的心情的。】

有些寂寞地低語著。總算堵住了腹部的傷口,奧利弗深呼吸著站了起來。……只是修複了表面但疼痛卻沒有減緩,不過至少行動是沒有問題了。

【不能再當你的媽媽了啊。Mr.安德魯斯——】

留下這樣的話語轉過身去,奧利弗從籠中走了出來。對方究竟用怎樣的表情在目送呢,他無從得知。

【——這邊,象國的魔鳥!】

【KIAAAAAA!】

飛奔回競技場的少年,一直線插進了奈奈緒與迦樓羅之間。怒濤般的踢擊立刻襲來。運用視線與步伐巧妙地做出假象,奧利弗持續只隔薄紙地躲過攻擊。……不會那樣簡單地被打到。就算不能像奈奈緒一樣正面對抗,自己也有著長久培養出來的技巧!

【瞬爆!】

躲開側面襲來的踢擊之後,瞄准敵人的顔面放出了爆發咒文。在因迦樓羅的守護之風偏離軌道之前,它就自己爆發了。

【KIA?!】

轟音和閃光在眼鼻前方炸裂了。被閃光灼燒雙眼的魔鳥一時間停下了腳步。抓住這一時機後退,已經不知道多少次了,奧利弗再次與奈奈緒並肩站立。

【沒有繼續交戰的體力了。——下一招決出勝負,奈奈緒。】

【承知。不過——決勝的方法是?】

【在接下踢擊之後,沖進懷中進行致命一擊。風的幹擾由我來阻止。】

稱爲作戰顯得有些潦草的方法。沒有詳細說明的時間了,奧利弗做好了被反駁的覺悟。然而,奈奈緒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

【實在是明快是也。在下只要全力斬下去就好了。】

【——爽快答應實在是幫了大忙。明明大喊著別開玩笑了地生氣才對啊。】

【是這樣嗎?奧利弗的英語有時真是難懂是也。】

少女難以理解地皺起眉頭。奧利弗只得苦笑了。——這也是她的才能嗎。沒想到,這種情況下也能讓人放松下來。

【你的英語也說不上多好。……做好准備了嗎,要上了!】

【哦!】

爲了決出勝負而交換了信號。盯著伫立的魔鳥,兩人同時踏出了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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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3月 02, 2019 9:18 am

【哈啊啊啊啊!】

奈奈緒帶著裂帛的氣勢飛奔著。用刀擋下迦樓羅迎擊的腳踢六次後,灌注全力的少女的劍力終于勝過了魔鳥的腳力。迦樓羅收回踢出的腳而後退。爲了從奈奈緒的追擊中逃開,魔鳥雙足踏地跳上了空中。

【KIAAAA!】

兩翼張開背後卷起了風。這之後有著以風爲助力的一手,在戰鬥的序盤讓少女爲之瞠目的二爪的空襲。想要阻止但地面上的奈奈緒的刀刃無法觸及——但是,這也在奧利弗料想之中。

【疾風呼嘯!】

魔鳥的背後卷起烈風的刹那,瞄准其源點放出了風的咒文。——想象著遠東聳立的知名的巨峰。草木不生的山脊上吹過的,寒冷而幹燥的高地之風。

從至今爲止的觀察中,他發現了。迦樓羅的風之守護,並不是由迦樓羅自身操縱的。是察覺到魔鳥的危險後自動開始做出行動的精靈們所爲。

位于魔素與生命中間形態的精靈並沒有明確的知性。精靈長久居于個體的情況,在魔法生物學中有著共生關系概念的定義。守護著迦樓羅相對地依靠其魔力生存,也就是所謂相互幫助的生態系統。但是——就算牢固地結合在一起,那兩者也決不是同一種東西。

原則上,精靈是同類相居的。爲了從更加強大的存在中保有自身的存在,這是他們的本能。因此,這裏生出了一個假說。如果,爲了保護迦樓羅而展開的精靈,在前方發現了自己的同胞的話?

【——KIA?!】

答案只有一個。他們會,流動。在奧利弗精妙的控制下魔力同調的風在前方指引,爲了與之合流它們改變了軌道。——俗稱爲擾亂魔法的高等技術。通過至今爲止的戰鬥少年經過分析,將生成能夠騙過精靈們的性質的風化作了可能。

【噢噢噢噢!】

沒能按照期待從背後得到風的助力,迦樓羅在空中姿勢崩壞開始下落。到此爲止也還在奧利弗的預想之中。然而——接下來的展開,卻正中了不好的預想。

【KIAAAAA!】

魔鳥的背後再次生成了第二次烈風。奧利弗騙過的精靈只是總體中的一部分,其他的集團立刻開始援護也是必然的。然而,這發動過于迅速了。少年一瞬間察覺到了。這樣的話奈奈緒就無法從斬擊後重整姿勢。

【不會讓你得逞!】

已經沒有思考的余地了。向著在空中擺出迎擊姿勢的迦樓羅的著地點,他沒有策略也沒有技巧地肉身沖了過去。——會受到確實的反擊的吧。但是,對剩余體力已經不多的自己來說這就是最後的機會。只要不是即死以身體何處作爲代價都可以。就算是手腳被切斷內髒被攪作一團,只要在這期間奈奈緒能決出勝負的話!

奧利弗抱著舍身的覺悟突進了。但是,接下來的瞬間——在他的眼前,空氣的流向改變了。讓人意想不到,從旁襲來的強風使得魔鳥的軀體歪斜餓。

【————?!】

並不擾亂魔法這種小把戲。純粹而強力的魔法之風將精靈們吹散了,落地咫尺前迦樓羅的身體從腳下被吹了上去。在這自己無論多麽努力也不可能達到的威力之前,奧利弗不禁懷疑自己看到了幻象。

但是,之後。在視線的一角,映出了做出此事之人的身影。……迦樓羅的斜後方,距離上演著死鬥的他們較遠的位置。強行抑制著顫抖舉起杖劍,一名少年擠出勇氣站在那裏。奧利弗倍感驚愕地在心中喊出了那所知的名字。

——Mr.安德魯斯!

【哈啊啊啊啊啊!】

向著體勢崩壞落在地上的魔鳥,這回奈奈緒踏上一步進行了追擊。艱難地伸出鈎爪也沒有意義。薄紙間躲過這一擊之類的想法,她從最開始就沒有期待過。

掠過的鈎爪削去血肉,少女闖過血風切進了魔鳥的懷中。這流出的鮮血,就是她支付的最後的代價。

若是人類的話連肉帶骨,全部將之切斷的利刃一閃。從中段向上祭出的一記斬擊,連感受痛苦的時間都沒有就將迦樓羅的頭與身體永遠地分開了。

魔鳥的頭部滾落在地。由此殒命,喪失了光芒的數時——烙印在雙瞳中最後的事物,應該是討伐了自己的少女,始終如一凜然的身姿吧。

數秒過後,魔鳥的身軀也仰天倒向了地面。風的精靈們失去了宿主而四散。驚慌逃竄的觀衆們,襲向他們的狗頭人們,平等地見證著這一景象——廣闊的競技場之中,充滿了決出勝負的沈默。

【…………做……做到……了嗎……?】

由于緊張而沒能收起伸出的杖劍,安德魯斯支支吾吾地說道。面前對他來說意想之外的援軍,奧利弗點了點頭。

【啊啊,做到了。……多虧了你,Mr.安德魯斯。】

毫不猶豫的說出了口。爲了在那個時點確實地使咒文擊中,需要怎樣的判斷力和集中力呢——實際與迦樓羅戰鬥過的奧利弗深刻地明白這一點。

【原來如此,最後的風是閣下所爲啊。好強的風壓呐。】

奈奈緒收刀入鞘走了過來。其步伐實實在在,但到處撕裂浸染著血斑的制服,還是讓兩名少年屏息了。……作爲和那可怖的魔鳥正面戰鬥之後的結果來說,這也是不得不說是相當破格的情況了。

【當……當然了。我可是安德魯斯。使役風這一點上怎麽可能比別人弱……】

嘴上仍在逞強的他,即使在介入了死鬥之後身體的顫抖也沒有平息。對這悄悄地拼命用手壓住顫抖的肩膀的少年,“不用藏起來也可以的”,奧利弗搖了搖頭如此傳達道。取笑這顫抖之類的事,他和奈奈緒都不會去做。

【多虧有你的幫助,在最後的最後不用穿腸破肚就結束了。請讓我道謝。】

【……之,之前說過,想要見識我的劍吧。所以……】

吞吞吐吐地回應著。一邊用平穩的語氣安撫著如今精神還不安定的安德魯斯,奧利弗巡視著場內的情況。——確認到迦樓羅死亡的二年生們,一個接一個從客席跳了進來開始對傷者進行救助。看著正在對瀕死的重傷者施加治愈魔法的他們,少年總算安心地出了一口氣。

【……可怕的,並不是死亡……】

【?】

在他按著傷口靠近奈奈緒的時候,安德魯斯忽然如此說道。用顫抖的手艱難地將杖劍收進鞘中,少年繼續吐露著。

【不……那也很可怕。但可以忍受。魔法使身邊本來就常伴著死亡的吧。有著覺悟,也深刻理解這一點。……但是……】

咕地咬緊了牙關。比起死亡更加陰冷,他真正害怕的東西,如今也在瞳孔深處激烈地搖動著。

【……無法忍受。失敗之後刺過來的,失望與憐憫的視線。這不可能是那家族的孩子,安德魯斯家的恥辱,只有會被周圍如此看待這一點……】

吐血般的告白。——生于與麥克法蘭家並肩的魔道名門,在經常與同齡的少女相比較的情況下成長的少年的,這迄今爲止都無法平息的心傷。

【你們這些人,爲什麽不是這樣……?爲什麽向著高處勇往直前。爲什麽要毫不猶豫地投身于勝敗未知的勝負之中。爲什麽……】

自己暴露出傷口後,他真切地問著兩人。……這或許是,對安德魯斯這名少年來說,需要有著比介入與迦樓羅的死鬥更強的勇氣。

稍後,直直看向對方的眼瞳,奈奈緒回答了問題。

【——刀劍的勝負不可能事先得知。這是切實要相信的東西。】

無粋武人的話語。她挺胸說出了自己在戰鬥中確立的思想。

【盡管兵書上記載著完全相反的話語,但那是在將領的角度記述的道理。對于置身戰場的士兵來說,敵人並不是自己可以選擇的東西。我等只需嚴肅地與面前之人交鋒。無論對方強弱于己,即使是天魔之輩,也沒有選擇的余地是也。】

這份接受了宿命的純粹,就像是東方的僧人在長久的修行後大徹大悟一般。少女不可動搖的生存方式,令安德魯斯無言了。

【再說一次,在下的初陣是無論如何都會失敗的一場戰鬥。從未有過確信勝利才站上戰場的例子。勝敗只是桌上的並列的菜肴,伸筷取食時只能不加偏好平等取用——在同一場戰鬥中逝去的父親,是這樣說的。】

懷念地述說著的奈奈緒瞳孔中,一瞬間晃過了一絲鄉愁。向著傾倒呆立安德魯斯,奧利弗踏出了一步。……不懼死亡的武人,與怯于羞恥的魔法使。在這兩種相距甚遠的生存方式之間,嘗試著架起一座橋梁。

【我的想法,與奈奈緒不同。從無法戰勝的對手手中逃開並不是什麽值得羞恥的事情。爲了保護同伴,或者是爲了讓自己生存下去——撤退才是英明決斷的場合要多少有多少。】

【——奧利弗。】

【你所處的位置已經與過去不同了吧,奈奈緒。……今後發生的戰鬥並非全無選擇的余地。那時若是無視狀況而無畏地戰鬥的話,就並非勇氣而是蠻勇了。要學會根據情況選擇撤退。如果,今後也有我們在一起的話。】

告誡著拍了拍肩膀。最後加上的話語,讓奈奈緒十分高興地點了點頭。……是啊,這名少女一定會長久地交往下去的。有著確信這一點的預感,奧利弗再次看向了安德魯斯。

【但是——總會有不可避免的戰鬥到來的時候。作爲魔法使向著高處邁進之時,這是必將來臨的宿命。……在那個時刻,即使不知勝敗也不能後退一步。】

說出了包含決意的話語。他是知道的。不論是受到何等才能眷顧之人——只是積累著無數必勝的戰鬥才到達的地方,魔道的深淵可並不膚淺也不天真。

【我們還只是一年生。無論多麽努力周圍也淨是強者。……次元不同的怪物,超越人知的神秘,不可撼動的法則,無論哪個都可能會去挑戰。確認魔法使的價值就在此時。世俗的評價之類,比起這些只是無足輕重的東西罷了。】

一邊說著,奧利弗想到。——眼前的少年今後,還不知道作爲魔法使有著什麽樣的未來。盡管如此,也要給出激勵。他將之說出了口。

【但是——在這基礎上,我還要說一點。

之前的戰鬥最後,你站在了那紅王鳥的面前。在大多數學生都失去戰意而逃竄之時,你確確實實地挺身而戰了。——這份事實,我無法忘卻。理查德·安德魯斯這名人類所表現的勇氣和矜持,我絕對無法忘卻。】

【————】

這率直的贊詞,讓安德魯斯忘我地接受了。像是回應奧利弗的話語一般,奈奈緒褪去刀鞘,將刀雙手捧到了眼前。側過刀刃,取而代之浮現出波紋的刀身,映出了少年的面孔。

【……閣下所行之路是光明大道。那份意志斬開的命運,可謂神明的祝福。

在此請願——戰友的未來,如這一閃的劍般充滿榮耀。】

這是怎樣的武骨與樸讷。然而誠心的祈願所編織出,像是祝詞一般的少女的話語。

【——啊——】

無聲的吐息,從少年的喉嚨中漏出。迅速模糊的視線中,安德魯斯心中確信了。——就算今後,自己發生了什麽也罷。在背應人倫的魔道之路的盡頭,自己得到了怎樣殘酷的結局也罷。

到失去生命的瞬間爲止——自己也一定,不會忘記。

【我們看到紅王鳥首級落地了!奧利弗,奈奈緒,沒事吧?!】

【魔犬被打敗了,狗頭人們也稍微冷靜下來了!沒事吧,兩位?!】

夥伴們稍後跑了過來。總算是緩過了緊張,奧利弗長出了一口氣。

【啊啊,沒事的。……但是,果然血和魔力還是不足了啊。抱歉,能幫我治療一下傷口嗎……】

【這當然沒問題了!別說話了快點坐下來!】

【要,要怎樣做才好?!我還沒有將治愈咒文……】

【我能做到哦!快,奈奈緒也快點坐在旁邊!】

凱蒂抓住東方的少女讓他坐在了奧利弗旁邊的地面上。向兩人詠唱治愈咒文時,謝拉看向了旁邊伫立的舊識的少年。

【……你也,來幫助奧利弗他們了呢。】

被搭話的安德魯斯並沒有做出回應。只是在最後的一瞬間艱難地趕上了而已——他想這樣回答之前,螺旋雙馬尾少女露出了笑容。

【多謝,裏克。——久違地,看到了你帥氣的樣子呢。】

懷念的聲音回響在耳旁。閃耀著的少女的笑顔,像是表現出到了久等的再次呼喚青梅竹馬之時——油然而生的害羞,讓少年不得不背過了臉。

譯者注:

7.我本來以爲本作的魔法名日語和片假讀音是一一對應的所以只打算把日語念法(盡可能中二地)翻譯一下,結果到這裏發現特麽的不是這麽一回事啊!這個咒文和之前的吹風是同一個讀法,但是日語用字不同,推測應該是同一咒文的不同用法(或者作者自己忘了)。不過本作的這個魔法名是真的不好找語源,所以後邊還是當場翻譯不作詳細的考究了,有興趣的人可以自己找找看。

8.這裏日文原文是使用著重號平假名來表現奈奈緒的棒讀,提一下就行了。另外紅王鳥和迦樓羅一直都是一個東西,文章中兩個詞一直在混用,我就看到哪個是哪個了。

9.糾錯用,這句感覺翻的問題比較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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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四章 蛇眼

來到圓形競技場的事件相隔休息日的後天。激戰造成的傷口已經愈合的奧利弗和奈奈緒在結束上午的課程後來到了食堂,就像是至今爲止在全部教室中發生過的事一樣,在那裏的學生們的視線一齊集中了過來。

【……啊……】【……走,走吧。】

一部分一年生慌忙地站起身逃走了。是曾經當面嘲笑過凱蒂的學生們。側眼看著他們灰溜溜逃走的背影,蓋伊哼了一聲。

【這些家夥,總算老實了啊。】

【啊啊。至少在表面上,不會再對凱蒂和奈奈緒言出不遜了。】

皮特淡淡地同意著。在他身旁,謝拉滿足地點了點頭。

【在那件事之後呢。如果不是毫無底線的愚者的話,就不可能表現出和之前同樣的態度了吧。】

那樣說著坐在了桌前,螺旋雙馬尾少女將由飄在半空的茶壺注入的一杯紅茶放在了嘴邊。

【就像他們有著自己的考量一樣,裏克……Mr.安德魯斯那之後也收斂了許多。一時之間,可以說已經解決了兩大問題了呢。】

五人隨後一起入座。看過全員的面龐,奧利弗繼續說道。

【然而,能否樂于現狀還是大問題。——亂入競技場的紅王鳥。按天花板上留下的犯罪聲名來看,那是向著輕視亞人種權利的保守派的一次攻擊。】

【诶诶,正是如此呢。……比什麽都令人害怕的是,像那樣的爭端,在如今的金伯利內就像是家常便飯一般。】

謝拉混雜著歎息低語道。蓋伊縮圓了眼睛。

【家,家常便飯?那種大慘劇?】

【就算是鬧的那樣盛大,也沒有出現死者。再加上那本身是迷宮內的非公認活動,如果沒有出現大傷亡的話就不會上報給教員是慣例了。作爲魔法使,在沒有死的情況下傷口大致都能治好。】

她述說的正是這所學校的常識,皮特和凱蒂一同啞然了。奧利弗點了點頭。

【當然教員一方對事情也有著把握,應當會接受請求開始尋找犯人的。與入學式這種半公開場合下發生的食人魔暴走不同,這次完全是在校舍之中,並且是迷宮內發生的事情。學生之間稍微擅自進行了決鬥——教師中大半只有這種程度的感想吧。】

【……真是進了不得了的學校啊。雖說事到如今才覺得……】

【……也就是說。關于這件事,我們只是茶余飯後的談資而已?】

皮特慎重地思考後詢問道。這問題,讓謝拉面帶難色地抱起雙腕。

【這有些難以判斷呢。食人魔的暴走與紅王鳥的亂入——使用的手段有著共通點,但背景上的思想卻完全相反。應該認爲前者是對人權派,後者是對保守派的攻擊吧。】

【紅王鳥的亂入,說不定是人權派對食人魔一事進行的報複。如果是這樣的話,短期內保守派可能會也會進行報複活動。只是……如果變成這樣的話,就成了正面沖突了。就算雙親是人權派的知名人士,我認爲可能不僅僅會停留在針對凱蒂個人的階段了……】

一邊分析著情況,奧利弗陷入沈思而皺起了眉。像是要打斷這推測一般,蓋伊拍了拍手。

【……雖然不是很懂,有一點可以確定的是,我,當下可不會再進迷宮了。】

【這是正解。這次運氣不錯才全員無事,但是下次可不會這樣了。……我也暫時對那種危險的戰鬥敬謝不敏了。】

那樣低語著,奧利弗深深地歎了一口氣。……與魔鳥的戰鬥,是如今回想起來也會戰栗的死鬥。

【由心底感到贊同。然而——只限這次,奈奈緒的收獲可是很大呢。】

邊對少年的話語颔首,謝拉的視線看向了桌子的正對面。在那裏坐著的奈奈緒,已經被周圍靠過來的學生們包圍了。

【呐呐,中間發生了什麽?和紅王鳥的決鬥。】

【真的是用太刀斬殺的嗎?怎麽做到的?有什麽感想?】

【這回要來見習我們的決鬥活動嗎?前輩們也想讓你來看看啊。】

【晚上要一起吃飯嗎?喜歡吃什麽?果然是米飯?】

學生們提問與勸誘的聲音此起彼伏。看著被他們的陣勢所震懾的奈奈緒,螺旋雙馬尾少女忽然笑了出來。

【——就像這樣。十分有人氣呢。】

就那樣在一旁觀望著,奈奈緒終于十分困惑地看向了她。

【謝拉殿……】

【你覺得可以的話,就讓我稍微幫你一下吧。不過,那邊的諸位——奈奈緒已經約好和我們一起吃午飯了。以此爲底線,稍微讓她解放一下吧。】

謝拉放出此言之後,爲了不打擾她們之間的對話,奈奈緒自己坐到了旁邊的桌前開始應對學生們。側眼看向著上周爲止還無法想象的景象,蓋伊漏出了心中的感想。

【真是有人氣啊……。那時在現場的家夥們直接看到了她的活躍也是理所當然,沒見到的家夥們聽說之後也靠了過來。甚至有上級生也過來看熱鬧了呢。】

【被人關注很正常吧,奈奈緒都那樣活躍了呢。……但是,這樣說的話。】

凱蒂一邊說著一邊看向了奧利弗。自然地預想到了接下來的話語,他苦笑著搖了搖頭。

【……這之後可以不要說了嗎,凱蒂。我的心也是會受傷的。】

【但是……!這絕對很奇怪!爲什麽奧利弗完全沒有人氣呢?明明不輸奈奈緒地活躍過了!】

卷發少女邊說著邊看向了周圍。就像她說的一樣,與應對困難的高人氣奈奈緒相對,奧利弗這邊則完全沒有人靠近。謝拉反複用力點著頭。

【……我明白的。我明白的哦,凱蒂。因爲我也在看著奧利弗的戰鬥。那可是,要花接近一小時來解說的內容哦。】

螺旋雙馬尾少女熱情地說著。聽到這句話,凱蒂的旁邊坐著的皮特忽然把臉靠了過來。

【……已經解說過了。就在昨天,花了近一小時。】

【噓……難道還沒說夠嗎。】

受到了不好的刺激一般,眼鏡少年把食指放到了嘴邊。在他們的面前,謝拉悲傷地閉上了眼。

【但是,不知不覺就變成那樣了。……奧利弗的戰鬥方式過于專業了。】

【嗚!】

被戳到痛處的奧利弗捂住了胸口。一邊心疼地看著那樣子,謝拉繼續著說明。

【對于沒有眼光的人來說,他只是讓奈奈緒在正面交鋒,自己則是始終從旁援護吧。當然實際上並不是這麽一回事。何況能和紅王鳥正面交手的奈奈緒本身就很特別——如果沒有奧利弗的行動的話,那也無法堅持超過一分鍾。

在奈奈緒陷入危險的瞬間確實地使用咒文。驅使著魔法劍的技術與紅王鳥的攻防。再加上決勝時使用的擾亂魔法——不論哪個都是值得稱贊的高超技巧。不過,能理解這一點的學生大部分,恐怕要到三年生以上了。】

她說出口的殘酷的事實,讓皮特接受地點了點頭。

【確實,奈奈緒的戰鬥方式華麗且易于理解。土氣地耍著把戲的奧利弗才讓人看不上眼啊。】

【嗚嗚!】

【喂皮特!你想從精神上殺死奧利弗嗎!】

對著像是心髒病發一般顫抖著的友人,蓋伊慌忙地撫著他的後背。……表面上露出平淡的姿態的奧利弗,也從自己與奈奈緒經受的注目度的不同中,受到了實際上的傷害。

謝拉深深地歎了一口,然後看向了周圍。

【……原本。在一部分的強者之間,話題還有所不同……】

並非聚集在奈奈緒身邊的粉絲,她沒有漏過食堂中到處而來的尖銳的視線。……並非在迦樓羅亂入的場合的一、二年生之中,小有身手的人也很多。對其中隱藏著的強者來說,關注的對象並不是只有奈奈緒。

只是,他們對此的感情不光是好意,也有著想要成爲對手,露骨地表現出挑撥之意的人。察覺到與這些人的交手只是徒增如今的奧利弗的困擾,無言地牽制著他們,謝拉面帶拒絕地繼續著對話。

【……先不說這個。即使誰都沒有惡意,這也還是讓人很生氣呢。就算表現有所不同,這份差別對待還是違反了信賞必罰的理念。……所以呢。】

說罷站起了身,螺旋雙馬尾少女慢慢靠近了奧利弗。看著來到自己旁邊彎下了身的她,少年驚訝地看了過去。

【……等下。你想做什麽,謝拉?】

【不,只是想給你一個祝福的吻而已。雖說有些惶恐,但我想如今能做到的可能只有這種程度了。】

【——诶?!】

蓋伊發出了比本人顯得還驚訝的聲音。奧利弗也有些焦急地抓住了對方的肩膀。

【這份心意我十分感激的收下了。所以離開吧,在産生新的問題之前快一點。】

少年推著毫不猶豫將嘴唇靠過來的謝拉做出回應的數十秒間。雖然還沒有完全結束,奈奈緒已經快速回到了桌邊。

【呼,總算是脫身了。——不過,這是什麽情況?】

看著做出了像是格鬥架勢的兩人,奈奈緒歪了歪頭。蓋伊笑著進行了說明。

【明明你這麽有人氣,奧利弗這邊卻這麽慘。都已經那樣努力過了,謝拉說要給他一個褒獎的吻哦。】

聽到這些,東方的少女一副放下心來的表情點了點頭。

【原來如此,褒獎的“啾”嗎。呼呣呼呣——這樣的話。】

那樣低語著靠近了奧利弗,在謝拉的另一側彎下了身子,她在少年還沒能反應過來的時候就將嘴唇貼在了他的臉上。一瞬的沈默過後——奧利弗的面色爆發性地動搖了。

【!?!?!?!?!?】

【等,奈奈緒……?!】

【在下也來做吧。哈哈——這可真是有些害羞呐。】

在啞然的凱蒂面前,東方的少女用指尖搔著側臉。然後再次彎下了身,這回把右臉伸向了少年面前。

【那麽,奧利弗。接下來輪到閣下了是也。】

【……?!】

【閣下得到了褒獎的話,在下也有同樣的權利吧?所以,快點。】

單方面說出自己的理論的奈奈緒如此要求道。對著單手按著怦怦亂跳的心髒的奧利弗,一旁的謝拉平然地說道。

【……就這樣做也沒什麽不好吧?奈奈緒的要求相當合理呢。都已經那樣地活躍過了,親吻這種程度是很妥當的報酬吧。】

【嗯—,是這麽回事呢。】【奧利弗這邊也已經收到報酬了啊。】

【等,等下?!這是什麽流向?!】

蓋伊和皮特從後推動著情況的發展,凱蒂則十分焦急地來回踱步。注意到不知何時自己已經沒有退路,奧利弗姑且嘗試著解釋。

【……不,不是,我本來。】

【奧利弗,還沒好嗎?】

少女催促著還未付諸的行動。這裏不去做的話就不合義理,謝拉、蓋伊、皮特表達出這一點的視線集中在了奧利弗身上。只有凱蒂一人作爲反對派孤身奮戰,但她也難以進行反駁,少年終于屈從了這一流勢。

【…………我,我知道了。已經說到這個地步的話……】

放棄了一般低語道,奧利弗看向了面前少女的側眼。無防備露出的可憐的臉頰,有血色而生氣滿滿的肌膚,就像等待自己的到來一般在那裏停留著。

【——呼——】

冷靜。親吻臉頰這種程度只是打個招呼。並不是什麽值得慌亂的事情。

那樣對自己說著,向著雙目緊閉的少女的臉頰,他緩緩地將嘴唇靠近過去——,

【——是諾爾——】

嘴唇接觸的前一刻。傳入耳中溫柔的聲音,讓身體完全停了下來。

【——義姐。】

轉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奧利弗如此稱呼著聲音的主人。在他視線的前方,有著淡淡金發的女學生,正安穩地站在那裏。

【嗯。終于在學校、見到、了呢。】

講話稍微有些困難,她斷斷續續地說道。然後注意到少年身邊環繞的同級生們,像是覺得有些失敗,她用手輕捂住嘴。

【啊……打擾、到你們了?抱歉、呢。因爲、看到了、他。我很、高興、所以……】

【沒有。義姐礙事了什麽的,完全不會有這種想法。】

奧利弗毫不猶豫地否定了。即使如此也感到有些抱歉地縮著肩膀,女學生一個接一個看向了少年身邊的人們。

【交到了、很多朋友呢。……太好了……】

一邊低語著,一邊由心底感到安心地將手放在了胸前。這份舉動,顯露出了對少年的感情之深。

【要走了、呢。——不過、最後。】

【——啊——】

用緩慢的步伐,女學生來到了奧利弗身邊。潔白的指尖繞過肩膀扣到了背後。雙手抱住少年的同時,嘴唇親到了他的臉頰上。

【再見,諾爾。——要好好對待、朋友們呢。】

留下這句話後離開,女學生揮著小小的手轉過了身。對著她的背影,余下的衆人長久無言地目送著——終于謝拉第一個回過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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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3月 02, 2019 9:19 am

【——這可不行。對我來說,沒和第一次見面的上級生打招呼有損名譽呢。奧利弗,這位是?】

【……是義姐。之前說過了吧。在叨擾的家庭中,很久以前就關系很好……】

因連續發生的事情而整理著心情,奧利弗深呼吸後進行了說明。聽到這些的凱蒂眯起了眼。

【——哼。關系很好,呢。……哼—……】

一邊說著,一邊冷冷地看向了少年。肌膚上感受到的壓力讓奧利弗繃起了臉。

【凱蒂……那個,是我的錯覺嗎。視線好像有些刺人……】

【有嗎?完全沒這麽想哦。早就習慣了被那個人親吻,什麽的。】

【嗚……!】

奧利弗仿佛胸口受到了沖擊。對這環繞著比起荊棘更像是尖槍的氣氛的少女,他嘗試著解釋。

【等下,凱蒂。那對她來說只是打個招呼——】

【也叫了愛稱呢,諾爾。明明這麽好聽,卻從來沒有讓我們這樣稱呼你呢。】

【嗚咕!】

這回必殺一擊嵌入了胸口。瞥向了跪到地上動彈不得的奧利弗,凱蒂板著臉站起身來。

【走吧,奈奈緒。要褒獎的話,我會給你買一堆點心的。】

【呣?但是,奧利弗還沒給我……】

【對于奧利弗來說呢,親吻什麽的和打招呼一樣。那種輕—浮的吻什麽的不能當成褒獎吧?】

留下了苛烈的譏諷,凱蒂抓住東方少女的手離開了食堂。她們離去之後,只有連辯解都不被允許的奧利弗悄然地留在了那裏。

【…………我要怎麽做才是正解啊……?】

【……嗯。總之,打起精神哦奧利弗。】

蓋伊憋著笑拍著少年的肩膀。比起和魔獸的戰鬥,這種嬉鬧才是自己腦海中描繪過的學校生活——歡喜的眼瞳中仿佛如此說道。加上呆然哼聲的皮特,苦笑著的謝拉,他們稍稍進行了一段時間的人生相談。

午後從煉金術的課程開始。一方面擔當教師是曾有過節的大流士=格林威爾(Dalius=Grenville),另一方面這也是六人少有的同時參加的課程。

【直到現在還有人認爲,這門課程就是搗碎草藥放進鍋裏煮的課程——】

面向在各張桌前面對著小鍋與材料的學生們,大流士一開口就如此說道。

【——煉金術原本就是,如字面意思以煉成黃金爲目標的學問。其本質是探求以卑制貴的方法。被認爲是最主要功能的魔法藥的作成,只是在其過程中出現的實用技術的一種罷了。】

奧利弗在心中點了點頭。確實,煉金術本質上就是如此。點鉛爲金,化泥成人,無中生有——比起魔法的概念更加接近根源的“變革”即此。

【單純地把材料混合就大錯特錯了,這門課程取用的物質常伴有飛躍性的變異。用你們也能理解的話來說就是——非常危險。鍋和雙手一齊溶解的程度已經相當可愛了。】

高高在上的視線與輕視學生的語氣,這名教師的課程一貫如此。學生們也並沒有做出什麽反應。在這學校中理所應當的,誰都會漸漸習慣的。

【如你們所知,失敗的善後工作相當麻煩,我個人最討厭這一點了。再強調一次,不要把接下來的說明當成魔法藥的作成這樣簡單的事。】

事前叮囑過後大流士說出了軟化藥的配方,對此奧利弗直感到事情並沒有這麽簡單。這是沒有預習直接上手制作就到處是陷阱的藥物。然後,就算是在金伯利,也不可能全員都做好了預習才來上課。

【接下來。嗯,一口氣做完吧。】

【蓋伊。每個階段都要好好看著,你就多花點時間來做吧。】

對著一如往常將溶媒加熱開始工作的蓋伊,奧利弗強調著要多加注意。同樣令人感到不安的奈奈緒有謝拉從旁輔助。這是凱蒂的得意科目所以無須擔心,剩下問題就只有皮特了——。

【不用出手幫忙。有好好預習過了。】

【啊,啊啊……】

什麽都沒有說的時候就反過來被封住了口,奧利弗暗自做好了覺悟。——不得不徹底做好事後處理了。

大家都無言地與鍋作著鬥爭,最初的二十分鍾無事發生地過去了。手快的數人已經進入了後半的作業之中。奧利弗也是那其中的一人,但並沒有掉以輕心。各人的進度都有所不同的這個時點,實際上是最危險的。

【喔哇——?!】

意料之中,背後的桌前傳來了悲鳴。一名男學生的面前,綠色的液體從鍋中盛大地噴湧出來。立刻看出了失敗緣由的奧利弗停下手跑了出去。——那是在沸騰的階段加入了過多的泡立草的情況。

【打擾一下,鍋就交給我!】

在慌忙地按著鍋的學生面前站定,首先關火,然而香氣中加入了作爲中和劑的石灰粉。膨脹到原本體積數十倍的液體,就像是玩笑一般被穩定住了。

【不、不好意思——】【哇啊啊啊啊啊!】

沒有回禮的時間,稍遠的桌上緊接著發生了異變。被鍋中噴出的赤紅蒸汽擊中的臉頰,女學生按著雙眼叫出了聲。奧利弗再次跑了過去。——放進了吸血花的根後五秒以內沒有合上蓋子嗎!

【讓這孩子洗一下眼睛!不是用水而是用橄榄油!旁邊的人不要靠近鍋!】

一邊做出指示和警告一邊跑向了鍋,爲了不接觸到蒸汽而壓低了身子蓋上了蓋。並沒有關火而是維持著弱火。在這裏降低溫度的話馬上就會生成麻煩的副産物。

【好,這樣就行了!保持同樣大小的火力五分鍾!】

迅速做出指示,奧利弗立刻回身離去。再不回去看看自己的鍋的情況就糟了。那樣想著看向了自己的位置——眼鏡少年正要將一大匙粉末加進鍋中,奧利弗不禁縮圓了眼鏡。

【皮特,快趴下!那材料是用水稀釋十倍後才要加入一大匙!】

【诶——】

皮特受到了指摘而愣住了。他做出反應已經來不及了——飛奔回來察覺到這點的瞬間,奧利弗拔出白杖詠唱了咒文。

【天地逆轉!】

他放出的逆轉咒文直接命中了皮特的鍋,它就那樣裝著各種東西直接翻了過來。對著以桌面爲蓋的翻轉過來的鍋,奧利弗毫不猶豫地用身體壓了上去。

【咕——!】

即使鍋底的熱量燒灼著雙手讓臉色變得難看,也在用雙手加上體重按著它。之後,與咕咕的破裂音一同奧利弗的身體一瞬間飄了起來。是加入了過量的材料在鍋中爆炸的結果。一連串的事情,讓教室中立刻變得騷動了起來。

【……哦?】

在講台上紋絲不動的大流士,總算是做出了像是反應的反應。將一直在閱讀的魔道書合起放在桌上,興趣滿滿地靠近了奧利弗。

【正確的對應。你,名字是?】

用威壓的眼光向下看著少年。沒有忘記關掉自己的鍋的火焰,奧利弗回答道。

【……奧利弗=霍恩。】

【霍恩——沒聽過的家名啊。近幾代的家族嗎。】

哼了一聲,大流士依序看向了少年做過處理的三口鍋。

【不過,感覺不錯。如果沒有十全地把握住這種魔法藥制作中發生變異的過程,以及各自階段特性的話就無法做出這些對應。能夠看出之前鑽研的程度。】

用對這名教師來說十分稀奇的口氣做出了褒獎。奧利弗沒有言語以注目禮回應,男人將這當做敬畏的表現接受並笑了出來。

【我會記住你的臉和名字的,Mr.霍恩。然而——給你一個忠告,相處的友人還是好好選擇一下爲好。】

依次瞥過凱蒂、蓋伊、皮特,最後加上了此言。爲了對此無言地抗議,奧利弗需要付出最大的努力。

【做的漂亮,奧利弗!總算是展露出你個人的實力了呢!】

謝拉以恨不得抱上來的勢頭般說道。在課程結束後的走廊中,被奧利弗幫助過的學生們向他表達了率直的感謝,看到這情形她不禁滿懷歡喜。蓋伊也笑著插嘴道。

【對各種問題的處理可真是你的風格啊。多虧你不得不做了這麽多事後還能處理好自己的鍋。】

【……別把我捧這麽高了。這些問題的處理方法,只是至今爲止自己經曆過的失敗帶來的身體記憶罷了。想起過去的糗狀臉都要紅了。】

掩飾著害羞,奧利弗八分真心的說著。……之前目擊到的三個失敗,無論哪個自己都在過去經曆過了。只是今天搞砸的三人依次如此重現了罷了。

【沒有過去的失敗的話,就沒有今天這令人驕傲的事迹了!不要謙虛了挺起胸膛!朋友的名譽也是我的名譽!】

謝拉高興地多加贊賞。在她身旁,眼鏡少年不情不願地說道。

【雖然並非本意,被你幫助了是事實。多少讓我道個謝吧。……還有,抱歉。讓你被灼傷了。】

皮特對自己不中用的謝罪,讓奧利弗苦笑著搖了搖頭。——手臂上的灼傷一半也是不注意的結果。金伯利的制服施加了上等的魔法加工,只是接觸灼熱的鍋底這種程度並不會灼傷肌膚。按著鍋時不經意讓肌膚碰到鍋底是自己的失誤,灼傷也已經自行治好了。

一方面,和奈奈緒一同聽著少年發言的凱蒂,呣地喃喃道。

【失敗……奧利弗也有過啊。我今後要不要也這樣做呢……】

【這就免了,請好好去做。成功的數量只是失敗的十分之一——我有這種心得哦。】

謝拉心情很好地激勵著感到不安的卷發少女。六人打算就此解散時,背後忽然傳來了聲音。

【——Mr.霍恩。】

耳熟的聲音讓奧利弗驚訝地轉過身。其余五人晚了一拍也轉過了身,面帶緊張。是因爲他——安德魯斯站在那裏。

【Mr.安德魯斯。找我有什麽事……?】

注意著不要擺出吵架的架勢,奧利弗慎重地問著。過了喘一口氣的時間後,對方張開了口。

【雖說覺得有些無用,只是一句助言。——要注意那位老師。不好的傳聞很多。】

沒能料想到的發言讓眼睛縮圓了,奧利弗再次慎重地問道。

【不好的傳聞……比如?】

【盯住能幹的學生讓其成爲助手然後飼育並殺害。強奪優秀的學生的研究成果作爲自己的論文發表。……關于後者仍在懷疑的範疇內。這是有著這些傳聞的有黑暗一面的人物。】

用淡淡的語氣說著,安德魯斯直直地看向了對方。

【恐怕,你最近也會收到“邀請”。就算會被各種漂亮話誇獎,當即拒絕才是賢明的判斷。……優秀的才能立刻就會嶄露頭角,這種說法在魔法使之間廣爲人知。與之相對,你這種萬能型的就會被當做便利屋。這並不只是對那位老師來說。】

少年怃然哼了一聲。奧利弗不禁懷疑起自己的眼睛,他的氛圍與至今爲止的他完全不同。並沒有表現出精神敏感的樣子,如今的安德魯斯十分自然地站在那裏。不知何時就會爆發的危險感,已經從他的瞳孔中徹底消失了。

【……會聽取的。多謝忠告,Mr.安德魯斯。】

【無須多禮,只是順口罷了。……告辭。】

安德魯斯說罷轉身離去。本以爲他就要那樣快步離去——前進了數步後,忽然停下了腳步。

【……不。還忘了一句話。】

【?】

【雖然剛才說過,衆人認爲萬能型難成大器,我可不這麽想。……只是這樣。】

就那樣背身說道,這回再也沒停下腳步離開了。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的拐角之後,蓋伊像是回過了神一般說道。

【……這是,善意的忠告吧?剛才的……】

【嗯,嗯……雖說我也這麽覺得…………哇?!】

表達同意的凱蒂,注意到身旁的謝拉啪嗒啪嗒流出的眼淚而大喊出聲。一邊用手帕擦拭著,螺旋雙馬尾少女嗚咽地說道。

【對不起,我被感動到了。……那個裏克,不僅對對手表達了敬意甚至還提出了助言……!】

最因這份事實而感動的就是她。謝拉衷心地爲長久疏遠的青梅竹馬的變化而欣喜。在她身旁,回味著剛才的對話的皮特忽然問道。

【萬能型難成大器,嗎。……實際情況如何呢?】

【……作爲一種傾向來說可能就是如此啊。不過,只憑這一點就能判斷將來,魔法使才沒有這麽單純。我也不甘心只是當個便利屋哦。】

奧利弗如此答道。……自覺沒有突出的特長,要說不在意的話是謊言。不過,因爲這個理由就停下腳步可從來都沒有想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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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3月 02, 2019 9:21 am

【要更加相信自己。——Mr.安德魯斯也如此說過了吧。】

更何況,如今推動著自己的事物又多了一個。感受到這一事實的溫暖,奧利弗長久注視著戰友離去的走廊。

自身的危險變淡後,凱蒂再次投身于和食人魔的交流活動之中。近乎每天的早晨或是擺攤,抑或者是下課後,平均一天兩回以上訪問關著亞人種的籠子一事已經成爲習慣,而少女卻沒有一絲感到過煩躁。

【——還有,還有呢。很奇怪哦,奈奈緒她——】

少女持續地說著。當然不會得到任何回應,對她來說這並不是什麽問題。自己來到這個場所十分高興,爲了讓對方也這麽覺得而努力著。

【…………】

事實上,還是有所變化的。最初只是縮在籠子一角的食人魔,如今已經隔著鐵柵欄正面坐在了凱蒂面前。放在其間的谷物粥也稍微一起享用了。已經不需要米利甘作爲同伴,少女確實感受到心靈的距離縮短了。

【啊,抱歉呢,只有我一直在說話。對了,今天要一起唱歌嗎?】

【…………】

亞人種面前,凱蒂口中發出了貝笛般的聲音。稍過了一會,食人魔也唱起了同樣的歌聲。兩個人就那樣合唱起來。

【——嗯,不錯!你,和帕特羅差不多能幹呢!】

少女啪啪拍響了雙手。看向盯著自己的食人魔瞳孔,她有些苦惱地微笑著。

【要是能說話就好了啊……。你啊,現在在想著什麽呢?還是覺得有個奇怪的小姑娘來了的感覺?】

明知不會有回應還是提出了問題。沒法完全推測對方的心情——和其他物種的生物接觸之際,這可謂是宿命了。正因如此才有著嘗試交流的必要。但,只是和對方有著同樣的祖先,還是會令人焦躁。

【我呢,小時候,說出了同樣的事情讓帕特羅感到了困擾。……啊,帕特羅是指在老家與我一同長大的食人魔。之前說過了吧?想要帕特羅也說出能讓人明白的話語,想要和最重要的朋友交談——但是,帕特羅做不到。我最終哭出了聲,而帕特羅只是不知所措……】

伴隨痛苦回憶起曾經的事情,凱蒂搖了搖頭。

【不過呢,以那爲原因,我學到了哦。——不是把自己想要做的事情推給對方,重要的是尋找雙方能一起做的事情。不要焦躁,不要性急……對想要了解的對方,首先要長時間一起相處。】

像是在告誡自己,凱蒂如此低語著。……人們常常抱有想要快點得到結果的心情。不然的話,眼前的食人魔就不知道何時會被處分掉了。這孩子已經不會在襲擊人類了,至少想要構築出讓它說出此言的關系。

就算如此也不能焦急。從曾經討厭過人類的生物身上再次贏得信賴,需要比失去信賴時多花數倍的時間。亞人種是這樣其他生物也是這樣,即使同樣是人類,這一點也沒有區別。

【……bu要,來le。】

告誡著自己,少女堅定了覺悟。在她耳中——忽然,響起了一句生疏的話語。

【——诶?】

立刻看向了周圍。——近處明明應該沒有其他學生的。視線掃過各個角落,她再次確認了這一點。

【……?】

是幻聽了嗎。滿懷驚訝,凱蒂回過神再次面向了籠中,

【那jia夥,hen危xian。……ni,最hao,li遠dian。】

然後,目擊到了,到今天爲止一直面對的巨體的亞人種。從它嘴中,說出了無疑是人類的語言的瞬間。

【——火炎綻放!】

空曠的教室中響起少女的聲音。刀刃上燃起火焰,形成一團火球後飛了出去。——讓人如此覺得之時,僅僅飛出了數英寸,就無征兆地破散了。

【呣,做的一點都不好呐……】

【不,比起以前來說已經相當好了。杖劍的揮舞與咒文的發音及格了,只剩魔力運用和明確意念的問題了吧。】

守望著修煉的奧利弗如此說道。最初的咒文學課程後偶爾,他親自教導著奈奈緒魔法的基本。

【將魔法使的意念與現象連接的橋梁——這就是咒文。從魔杖上放出的火焰,在這之前並不是在你的體內。不要焦躁而認真地描繪出想法。熱量、顔色,直到達到陽炎的程度。】

他一邊說著這些的時候,奈奈緒還在重複著授課初日學到的火炎咒文。能夠燃起火焰比起當初已經做得相當好了,但使用不習慣的技術的緊張感還是揮之不去。奧利弗抱起雙腕喃喃著。

【……真是不可思議啊。對于魔力的體內運用這一點來說,你在同年代之中也是頂尖水平。不僅是對身體機能的強化,甚至質量控制也能在無意識之間完成。對一般的魔法使來說,這邊的難易度才更高啊。】

【對于身體內流轉的力量,在劍的修煉的過程就反複打磨過了是也。然而,一時離開身體的力量要如何對待才好,這還從未體驗過。奧利弗是怎樣做到的?】

少女一時停下揮動杖劍的手而提問著。稍微思考過後,少年回答了這個問題。

【對于領域魔法的修煉來說,最重要的事……就是打破自身與外界的界線。向著皮膚外部廣闊的世界,積極地用自身去融合。養成這種感覺後,可以說咒文已經不是“擊出”的東西了。】

【打破自己和外界的界線。也就是說——變得無我嗎?】

少女說出了這個國家中不存在的單詞。在奧利弗的記憶中,那是很辛苦才記錄下來的話語。

【消去自我與外界融爲一體的東方的奧義嗎。……雖說十分感興趣,但恐怕決定性的部分似是而非啊。魔法使將自己和外界聯系在一起的目的,說到底是自我的擴張。將更加寬廣的世界置于自己的掌握與支配之中的侵略意識才是根本。雖然所知不詳,你所知道的東西是更加謙虛的事物吧?】

少女皺起眉頭陷入了思考。考慮著推動她的方法,奧利弗以手扶颚。

【不過,開始的部分說不定是一樣的。從皮膚的內側都是自己本身的想法中脫離開來,將心從肉體的牢籠中解放——魔法的修煉也毫無疑問以此爲第一步。

……肚餓。在這個基礎上,有所知的心法的話可以試一下。就算最開始不覺得能成爲我流,擴張自我的感覺原本就有個人的差異。】

慎重地思考過後,少年如此提案道。生于遠東的少女,從零開始學習從未接觸過的魔法就是這樣。在嘗試熟練之前,首先有著聯結起雙方的必要吧。如今的奈奈緒,作爲魔法使的實感還很淡薄。

奧利弗從旁認真地守望著聽取了新的意見後再次開始修煉的奈奈緒。忽然——在被兩人借用的教室門口,螺旋雙馬尾少女露出了臉。

【——啊啊。在這裏呢,兩位。】

【謝拉?怎麽了,有什麽事嗎?】

奧利弗轉身看去,蓋伊和皮特也在一起,三人一同進入了教室。他們不知爲何都面帶困惑。

【這件事,我也不太明白。因爲凱蒂十分慌張地說著“讓大家在食人魔的籠前集合”。】

【凱蒂……?她怎麽了?】

【迅速說出這些內容之後,她就立刻去喊米利甘前輩了。不過……聽到的範圍內,似乎是食人魔說話了還是什麽。】

未曾料想的謝拉的話語,使得奧利弗睜大了雙眼。

【說話了?——食人魔?】

久久品味這句話之後,他低聲確認道。

【……這也就是說。人類語,嗎?】

【也可以這樣解釋。不過,難道——】

她還沒有說出接下來的話,奧利弗就立刻走向了教室門口。

【現在立刻和凱蒂彙合。謝拉,知道她所在的位置嗎?!】

【不,不知道,是去叫米利甘前輩了嗎。尋找你們的所在花了一點時間,那已經是十分鍾前的事情了。】

謝拉十分驚訝于對方氣氛的轉變而說著。聽到此言的少年瞬間歪起了嘴角。

【現在這會,已經在食人魔的籠前了嗎……!】

用最快的速度飛奔下樓梯,毫不喘息便奔出校舍,奧利弗五人來到了魔法生物的飼育地區。

【——凱蒂!在嗎,凱蒂!】

還沒有到達籠前奧利弗便大聲呼喊道。但是並沒有回應,身後追來的蓋伊試圖讓他冷靜下來。

【冷靜點啊奧利弗。是去叫前輩了吧。不是還應該在校舍中嗎?】

【不——也有已經來到這裏的可能性。】

一邊說著,一邊爲了尋找痕迹巡視著四周。看向籠中之時稍作思考,他奔向鐵柵欄發出了聲音。

【你,要是見到的話就告訴我!凱蒂剛才來這裏了嗎?!】

【喂、喂……?】

【所以說冷靜點!不可能回答的吧,對方可是食人魔啊?!】

不明緣由困惑著的皮特,和爲了讓友人冷靜下來抓住其肩膀的蓋伊。背後承受著兩人的視線,奧利弗如今也凝視著的籠中,傳出了回應的聲音。

【……那jia夥。被dai、zou了。】

用磕磕巴巴的口音回答了問題。蓋伊和皮特的臉色同時僵住了。

【……呐,呐。剛才……】【……聽到了。說話了哦,確實。】

【……怎麽可能。】

謝拉面色發白地跑近了鐵柵。在她身旁,奧利弗繼續提問道。

【被帶到什麽地方了,知道嗎?】

【……bu知、道。bu過……一ding是、我、zhi前呆guo、的di方。黑an、shenshen的、di方。】

食人魔巨大的身軀顫抖著回答道。側眼看向它怯懦的樣子,奧利弗歪著嘴看向了身邊的少女。

【……你的話能明白的吧,謝拉。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傳達意圖並不需要很長時間。她臉上浮現出理解了大部分的神情,螺旋雙馬尾少女轉過了身喊道。

【現在立刻回到校舍!全員分工尋找凱蒂!】

突然的指示令蓋伊和皮特縮圓了眼睛。對立刻要采取行動的謝拉,奧利弗打斷了她。

【等下,單獨行動太危險了!謝拉,你帶著蓋伊和皮特去校舍的西側尋找!我和奈奈緒一起去東側!】

【明白了!找到的時候馬上用使魔通報!】

決定了兩組的分工,這回五人開始了行動給。跟隨在向東跑去的少年之後,奈奈緒提出了問題。

【奧利弗,這到底是?!】

【邊跑邊說!總之先回到校舍!】

跳進校舍的大門之中,對正在那裏對話的兩名一年生,奧利弗立刻抛出了問題。

【——诶,見過阿爾特和米利甘前輩嗎?】

【啊啊,剛才見到了啊。我想是從哪邊的樓梯上去了吧——】

聽到的瞬間再次開始奔跑。被倆人呆愣著目送,少年兩階兩階沖上樓梯之時,對身旁奔跑的奈奈緒開始進行說明。

【入學式上令食人魔暴走的犯人至今還不明確。不過,我一直都有一個疑問。那時候,食人魔真的被操縱了嗎。】

【——就是說?】

【對凱蒂施加強走咒文的犯人Ms.麥克雷和食人魔的行動沒有關系。她的犯行只是對凱蒂的發言感到火大的沖動所致,對其他的學生說了同樣的話可能也會瞄准這一點。這也就是說,那時凱蒂被強行跑出去只是個偶然。】

爬上三層後面臨著左右的分歧。再次聽了近處的學生的話後,依靠這情報向左邊跑去。在走廊中奔跑的兩人,與衆不同的氣勢吸引著奇異的目光。

【必然,食人魔的行動有著其他的目的。凱蒂只是不幸地亂入了其中。那麽,食人魔究竟想做什麽呢?那個體爲什麽,要在入學遊行上突然跑出去呢?】

一邊說著,奧利弗從腰間拔出白杖舉在半空。大氣中飄浮著的魔力殘渣——對凱蒂鬥篷上浸染的香水成分有所反應,杖尖愈發的明亮。

【難道不是想從這裏逃出去嗎。——我是這麽認爲的。稍微回想一下吧。凱蒂向著食人魔跑去的時候,我們的背後有著什麽?】

依靠著光輝在走廊中前行的奧利弗如此問道。對他們六人來說入學式當天的記憶還十分清晰。沒有絲毫的猶豫,奈奈緒的腦海中浮現出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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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3月 02, 2019 9:22 am

【……校門,呐。】

【對。說的更詳細一點,是爲了迎接後續的新生而處于開放狀態的正門。如果沒有被凱蒂和你擋住腳步,食人魔的去向毫無疑問是向著那裏。如果目的是逃走的話,這行動就顯得十分合理了。】

東方的少女明白了這一點而點頭。向著人煙逐漸稀少的走廊深處前行,奧利弗繼續說道。

【話雖如此,我的想法長久以來止步于此。爲什麽食人魔要逃跑,這一點還完全無從得知。……當然,也有只是對在這裏的生活感到不滿的可能性。被看重于搬運貨物的食人魔不會和狗頭人同樣對待,即使如此也不能改變按照人類的喜好被丟進合適的環境的事實。其中也有覺得難以忍受感到不滿的個體吧。

不過,就算是這樣,現實中嘗試逃跑的食人魔卻幾乎沒有。是因爲知道如此做就有性命的危險吧。……還記得魔法生物學的第一課吧。管理著校內的魔法生物的可是那位老師。精確到一只狗頭人,沒有不知道她的恐怖的生物。】

跟著反應跑進的教室一角,有著一面老舊的鏡子。靠近鏡面之後魔杖的光輝變得更強。奧利弗與奈奈緒交換目光點了點頭,從腰間拔出了杖劍詠唱出研磨的咒文。

各自單手拿著開刃的杖劍,兩人跳進了鏡中。他們眼前,灰暗的迷宮內部的景象展開了。謹慎地環視著周圍,奧利弗隨著杖劍的反應走在前方。

【在這基礎上,食人魔也要嘗試逃跑的話——我想那恐怕,是受到了與通常的食人魔不同待遇的個體。爲了讓其搬運貨物而施加的拷問般的疼痛,讓人覺得死掉反而更好的痛苦,恐怕已經成爲了日常。——明知生命的危險還要嘗試逃跑的話,若非如此就不合邏輯了。】

【讓人覺得死掉反而更好的痛苦,嗎。……那到底是?】

少女聲音僵硬地問道。短暫的沈默過後,少年斷斷續續地開始回答。

【……並非很久遠的過去。在人權派中進行的研究之中,有著讓亞人種知性化這種東西。】

【知性化?】

【字面意思,嘗試讓亞人種的知能在魔法生物學上變強。如今獲得了人權的精靈、矮人、半人馬這三種亞人種,都有著不輸于人類的知能的共通點。要是能夠滿足同樣的條件的話,其他的亞人種也能夠成爲人類的夥伴,也有有著這種想法的人們。】

奧利弗面帶苦澀地說著。——只是說出口就讓人感到眩暈的知識,在魔法師的世界中爲數衆多。這也只是其中一例。

【讓食人魔理解人類語的實驗,其中有著一個代表性的嘗試。只是沒聽說過有成功的例子。在爲了得到成果而重重積累的嘗試錯誤前,對于亞人種的知性化這一嘗試本身,同樣是人權派的魔法使們就進行了批判。理由是……這基本也不用說了吧。】

對著省去了說明的奧利弗,奈奈緒沒有迷茫地點了點頭。他所述說的,是爲了適應人類而扭曲了亞人種生存方式的嘗試。在那個時點人權就無從談起了。

【長久以來,亞人種的知性化研究就處于停滯狀態。……不過,其內容並沒有遭到廢棄。延續著殘余的資料,有著如今也在繼續著研究的魔法使也絲毫不奇怪。更何況,是在金伯利這巨大的黑暗之中的話。】

【…………】

【那樣現實的成果擺在面前,已經沒有懷疑的余地了。——那個食人魔的腦子被擺弄了。對生命的危險有所覺悟還要逃跑,大概是無法承受這種對待了吧。】

持續著對話之時,杖劍的光輝也愈發明亮。緊張感令喉嚨感到幹渴,奧利弗慎重地前行著。

【即使能夠繼續知性化的研究,也沒有能夠將之在實踐層面上成功的魔法使。……如果有這種可能性的話,只能是長久地進行亞人種的研究,對他們的生態了如指掌的人。】

說出口的瞬間,杖劍的刀刃上發出了最大限度的光輝。奧利弗吞了一口唾沫擡起視線。在迷宮的一角擋住去路的牆壁,嚴然聳立在他們的面前。

【痕迹向著這牆壁之後延續著。……要先回校舍一次了,奈奈緒。】

【呣?但是,凱蒂不是在這牆壁之後嗎?】

【不行,如今我們不允許失敗。爲了能確實地救回凱蒂,要先向戈弗雷總理和威特羅前輩傳達這個地方的所在——】

低聲說著,兩人回過身的瞬間——他們背後的牆壁忽然陷了進去。

【——?!】【呣!】

迷宮牆上忽然打開的黑暗,連抵抗的時間都不給就將兩人吸了進去。經過數秒的沒有引力的浮遊感之後,就那樣落在了地面上,奧利弗和奈奈緒艱難地采取受身姿勢後站了起來。

【——哈哈。雖說歡迎來客,但果然叫那兩人的話就有些困擾了。如今我還在探求的途中呢,被煉獄的火焰燒盡還是日後再說吧。】

對著立刻舉起杖劍進入臨戰態勢的兩人,黑暗中的聲音如此說道。首先映入眼簾的,是被小巧的礦石燈照亮的臥床。凱蒂正閉著眼躺在上邊,在她旁邊,他們認識的上級生站在那裏。

【歡迎來到我的工房,Mr.霍恩,Ms.響谷。來到這裏我很開心。】

【……米利甘、前輩……】

對後輩的來訪表示歡迎的那份溫柔的笑顔,與至今爲止的她相比沒有任何區別。而這,反而讓奧利弗感到了害怕。

【但是我很吃驚呢。能夠找到這裏,是她身上有什麽機關嗎?魔法藥或是使魔之類,這些東西我明明不可能看漏的。】

米利甘那樣說著歪過了頭。關于這一點,爲了讓除自己以外的人無法辨識出痕迹,奧利弗在讓魔法藥的成分變得十分稀薄上一點可是煞費苦心。……爲了趕在稀釋的分量的反應消失之前,沒有呼叫幫助的閑暇卻成了痛處。

【……對凱蒂,做了什麽?】

【要做的從現在才要開始哦。如今只是讓她睡著了而已。】

奧利弗的問題,魔女輕巧地如此回答。依次看向兩人的臉龐,米利甘高興地彎起了嘴角。

【說起來,哎呀——真棒呢,今年的一年生。竟然三人就解決了我調教好的迦樓羅。明明用了半年總算讓它成了使魔,露臉的當天就那樣殒命了。這果然讓人意想不到啊。】

【圓形鬥技場的那件事,也是你……?】

【啊啊,那時把你們卷了進來真是抱歉呢。沒想到犬人狩獵這種惡趣味的集會上你們還會露臉。之後聽到了這件事深刻地反省過了哦。果然襲擊之前要好好地進行調查。】

米利甘像是表達反省一般雙手合十。但,這也只經過了數秒,她再次高興地開始說話。

【不過嘛,說來讓我聽聽。雖然一番辛苦後入手的迦樓羅就這樣失去了有些可惜,不過比起今天這種喜悅就不值一提了。畢竟,終于——終于食人魔說人話了。從祖父卡的研究經過了百年終于結出了果實哦!】

薄暗中笑容燦爛。即使是用長劉海遮住單眼的面龐,也足以表現她如今的歡喜。

【長久以來——真的很長久,始終不知道最後的一手。大腦應該已經完美地調整過了。比起魔法界中主流的魂魄學,這個研究更加貼近普通人而受到輕視的腦髓學。不理解腦機能的分布就無法對言語機能進行再現。這一點早早地就推進了。既然如此,他們爲什麽不和我說話呢。】

回想起過去失敗的日子,魔女歎了口氣。在凱蒂躺著的臥床周遭踱步,她繼續說道。

【腦機能沒有不完備的地方的話,那就是學習時的方法有問題——?這種假說以前一直萦繞在腦海中。但是,不管調整過多少次教育方法都不行。重複這邊的發言沒有問題,像人類一樣的對話卻絲毫沒有進展。這數年間付諸實行的想法都沒有任何進展後——只有這點令人驚訝。沒想到,最後的鑰匙竟然是對話的對象什麽的。】

那樣說著,溫柔地撫過凱蒂的臉頰。長久的探求之路上,像是真愛著不經意間撿起的寶石一般。

【從那個體身上引出發言能力的,毫無疑問是阿爾特君的傑作。只能理解爲與她的交流促使了潛在能力的發現。到底是什麽這麽有效呢。說話的方式?接觸的態度?聲音中的魔力?——不不,急于推測也沒有辦法呢。這也是即將知道的事情。】

像是讓自己冷靜下來一般這樣說著,米利甘一邊詠唱著一邊揮動著白杖。途中,周圍散落的道具一齊集中在了手邊。奧利弗焦急地喊出了聲。

【——你想幹什麽!】

【哈哈,放心吧,並沒有加以危害的意思哦。怎麽可能那麽對待讓研究有了大躍進的恩人呢。

只是,稍微對身體——主要是腦部進行一下觀察而已。爲了分析她的才能呢。】

米利甘誠實地說道。奧利弗想起曾在醫務室見過她手邊的一部分道具。結合她至今爲止的發言進行推測,他的臉色一下子變青了。

【難道,要在這裏進行開顱手術……?!】

【當然了。說過了吧,我的專修是腦髓學。作爲實體存在的腦比起魂魄更容易掌控呢,有才能的人都有著特有的傾向性所以要進行觀察才能明白。呼呼——一定有很棒的秘密才對哦,這孩子的腦袋裏。】

纖細的手指愉悅地撫過凱蒂的頭發。接下來就要切開後輩的腦袋進行觀察,魔女如此說道。奧利弗的表情一下險峻了起來。

【不用那麽焦急也沒關系哦,並不是新手的手術呢。不會感到疼痛,也絕對不會留下傷痕。下次睜開眼的時候,這孩子也不會注意到自己的腦袋被看過了。請務必放心地交給我——如此這般,經驗豐富的我!】

米利甘與詠唱一同揮動了白杖。除了臥床之上曾沈浸于黑暗之中的空間,被天花板上亂舞的無數火靈(Whisp)照成了青白色,

【——什——】【————】

展開的景象,讓兩人噤聲了。

搖曳的光芒照亮出肉色。大小形狀各有不同的那些東西,在廣闊的空間中整然並排平放著。

有些東西被切開了腹部,有些東西額頭之上被切除,有些東西浸在玻璃容器的淺綠色保存液中。部位與狀態也都有所不同,但這全部,都曾經有著人的形狀。

爲數衆多的亞人種的屍體。除去被承認了人權的三種以外,奧利弗所知的種族大半,都集中在了這裏。這些都已經成爲了屍體,並且都被切得四分五裂。

這是一名魔女盡全力進行探求的殘迹。在這慘狀之前,奧利弗喉頭湧起了一口惡氣。

【……你……這到底,切分了多少亞人種……?】

聲音顫抖地抛出疑問。米利甘自豪地微笑答道。

【很多哦。解剖了幾個的話就只是二流。這個領域中想要表現實力最看重的就是生體解剖的數量。要是沒有直接從肋骨的內側觸摸過跳動的心髒,就無法自稱爲魔法生物學的學者。】

不想輸給一切地說著此言的面龐,毫無疑問是魔法使之物。爲了自身的探求將人倫的一切都踏在腳下的傲慢。一邊切開亞人種的身體一邊談著對亞人種的救濟是自己的生存方式,她沒有抱有任何疑問。

從無言的奧利弗身旁踏出一步,奈奈緒毅然問道。

【不能,把凱蒂交給我們嗎。】

【會交給你們的。看過腦部以後立刻就行。】

魔女即答道。言外之意表達著一切的讓步均不可能,她看向了火靈照亮的空間一角。

【不過,要稍微花些時間呢。可以在那邊的桌邊喝茶等候嗎?】

那樣說著的魔女所指向的是,看起來是她平時所使用的大桌。茶具之類的物品也確實擺在桌上。但是——在那旁邊,擺著像是小人族的暴露著內髒的小屍體。奧利弗咬牙呻吟著。……對于魔女來說,那是品茶之際用來稍作休閑的痕迹吧。

奈奈緒目光凝重。尋找說服的話語已經沒有意義,她也領悟到了這一點。

【……奧利弗。看來,這位大人已然問答無用是也。】

【啧!等下,奈奈緒!】

低聲放話,東方的少女想著凱蒂睡著的臥床直線走了過去。拿著白杖的右手隨意地垂下,米利甘無防備地迎接著她——下一個瞬間,奈奈緒全身竄過猛烈的惡寒。

【呣——?!】

【石毒退散!】

緊接著奧利弗詠唱的咒文直擊了她的背後,從硬直中解放出來的少女一口氣飛身退去。看著這反應,魔女哼了一聲。

【呼呣,對應很快。要是這樣就能決出勝負就好了——看來不能把你當成一年級的對手來看待了啊。】

低語著的她的,左眼。這一直隱藏在劉海深處的瞳孔的樣子,讓奧利弗屏息了。——混入了紅與率的彩虹色,縱向裂開一般的細長瞳孔。無論怎樣看都不是人類的眼球。

【……石蛇(Basilisk)的,魔眼……】

看清其正體的少年聲音顫抖地低語著。米利甘呼地笑出了聲而單手遮住了眼睛。

【這是抱有幼子夭折煩惱的雙親贈予的禮物呢。這份挑選著人的禮物,在落戶這裏之前已經犧牲了兄妹等五人了。雙親的愛可是很沈重的哦。】

奧利弗對此也有所知。利用持有特殊性能的生物的眼球——也就是魔眼,對于魔法使來說並不是什麽稀奇的事。

但是,在這其中移植石蛇的魔眼的案例尤爲突出。身體上會産生排斥反應所以必須在幼年期進行處理的前提下,適合率實際上只有一成未滿。沒有被這份幸運眷顧的場合,被移植的人類會從身體內部受到石毒的侵襲而確實地氣絕。

【……啧……】

瞬間,奧利弗像是被雷擊一般理解了。——在她身上,這並不矛盾。對亞人種的愛,和將它們作爲實驗材料切裂這兩件事。要說爲什麽的話她自身就是這樣長大的。明知九成左右會死去還是被移植了魔眼一事,在她雙親的口中就是對孩子的愛。所以她也同樣地愛著亞人種。相信著知性化這一成果能最終地拯救他們,爲此不論付出多少犧牲也不會厭倦——。

不放松地架起刀的少女,與被戰栗驅動著握住杖劍的少年。在他們眼前,魔女悠然地將白杖插回腰際,取而代之褪去了杖劍的劍鞘。

【那麽——讓你們這樣看到了素顔的話。讓我重新報上姓名吧。

金伯利魔法學校四年生,維拉=米利甘(Vera=Milligan)。專攻領域是魔法生物學下屬亞人種生態研究。早已憂心于他們所處的苦境,爲了提高其地位而努力的人權派魔女。

在知道這眼睛的人之間,堂堂正正地被稱爲“蛇眼的米利甘”哦。】

亂舞的火靈之下,蛇眼的魔女如此報上名號——以此代替了開戰的信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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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3月 02, 2019 9:23 am

【在交戰距離中不要被長久注視,奈奈緒!】

【承知!】

奧利弗與奈奈緒踏地飛奔而出。左側的蛇眼由少年保持距離應對,正常的右眼側則由少女進行斬擊。誰都沒有說話就決定好了戰鬥的分工。少年的杖劍放出了先制的雷擊咒文——米利甘微笑著應對。

【雷光疾行。】

兩者之間的空中電光沖突在一點。用同一咒文與奧利弗放出的魔法正面沖突後立刻將其打散。面對而後勢頭不減迫近的雷擊,少年咬著牙橫向跳開回避。——咒文的威力根本不同!

【哈啊啊啊啊啊啊!】

躍進交鋒距離的同時,奈奈緒充滿氣勢地祭出一記袈裟斬。米利甘以杖劍接住這一擊,被斬擊的重量壓迫的魔女身體陷入了地面中約莫兩寸。

【原來如此,好強的劍壓。能正面和迦樓羅交手是這麽回事啊。】

面色欽佩地低語著。即使是這名魔女,似乎也不能完全看清東方少女揮劍的端倪。向著蛇眼的死角不斷移動,奈奈緒不斷傾注的斬擊,米利甘十分愉悅地應對著。

【實在是有前途啊。然而——如今這個階段,是不是還有些嫩啊?】

與魔女的話語一同,其腳邊的地面隆起了一角。拉諾夫流魔法劍·地之型“攔路墓石”——在踏出腳步的瞬間被擋住去路,少女的姿勢前傾崩壞了。

【呣——】【——火炎綻放!】

在奈奈緒受到反擊的前一刻,奧利弗放出的咒文使得米利甘向後退卻。看著這反應,魔女嗯嗯地點著頭。

【精確的時機呢。她行動上的天真就由你來補足嗎。】

看向兩名下級生的奮戰的米利甘的表情,是余裕滿滿的微笑。但是——爲了讓其爲這份輕視感到後悔,少年也向前邁進。

【通路阻斷!】

【呣——】

在雙方間距進入一足一杖間前一刻,灰色的牆壁聳立在了其間。通常是面對魔法攻擊時用來保護自身的防壁咒文——然而,在這種距離下反倒是,爲了阻斷對手的視線來進行隱蔽行動。爲了能再次看到躲在壁後的奧利弗,米利甘做出理所當然的應對而迅速後退,

【風槍貫通!】

下一個瞬間。擊穿了牆壁襲來的風之魔法,不禁讓人瞠目了。

【——喝!】

間不容發地橫向躲避。沒能躲開的部分就用賦予了對抗屬性的杖劍相殺。預想外的一招也能瞬間進行完美的對應,面對著崩壞的牆壁對側舉好杖劍的少年,魔女投出了贊賞的目光。

【這可真讓人驚訝哦。放下那樣脆弱的盾牌——】

沒等說完話奈奈緒的斬擊就再次襲來。輕巧地卸去斬擊的力道,米利甘繼續說道。

【以將之擊穿的形式,來越過牆壁狙擊對手呢。建立在防壁咒文的基礎上的狙擊奇襲,可真是相當陰險的技術,是什麽人教的呢?】

從不停歇的閑話中能看出壓力的不足,奈奈緒追擊的勢頭進一步增強了。對著怒濤般傾瀉而下的斬擊,米利甘不禁露出了苦笑。

【哎呀哎呀,真厲害呢。這不是比剛才還要銳利了嗎。】

一邊說著,腳邊再次竄起了“攔路墓石”。但——第二次就不會奏效了,奈奈緒改變了步法將之回避。接住她祭出的橫向斬擊後,米利甘“哦哦”地發出了驚歎。

【已經能應對了真是了不起呢。——再這樣交鋒下去我骨頭就要折斷了。果然我也要像個魔法使一樣地戰鬥了嗎。】

進一步進行追擊之際,咕噜轉過來的魔眼的壓力強行讓奈奈緒後退了。就這樣得到的數秒的間隙之中,將兩人同時收進視界之中,魔女悠然地詠唱著咒文。

【來跳舞吧。雷光疾行!】

以此爲界線,米利甘的戰術肉眼可見地變化了。與之前只是承受著兩人的攻勢有所不同,一邊向後跳躍維持著距離,魔女接連擊出了咒文。

【哦呀,你沒有進行還擊呢。還不擅長咒文戰鬥嗎?】

對著利用遮蔽物嘗試靠近的少女,米利甘通過咒文持續巧妙地進行牽制。奧利弗只得咬牙。——以奈奈緒在中間的形式持續移動的話,自己的援護就變得很辛苦,但魔女放出的魔法可以同時捕捉到兩人。就像卷舌一般巧妙地選取位置,就這樣下去的話只可能被對手豐富的戰鬥經驗擊敗。

【瞬爆!】

要是隔著距離對射的話,熟練的上級生幾乎不可能被命中。知道這件事的基礎上奧利弗還是詠唱了咒文。看起來像是直接瞄准米利甘,但在發動之前變更了目標——爆裂魔法到達的地方,是魔女的身旁,並排放置著藥液瓶的作業台上。

【呣——!】

藥瓶一齊破裂,極度危險的魔法藥飛沫乘著暴風襲向了米利甘。轉過身去用制服的鬥篷來保護身體——側目看向沾到藥液的地板咻咻地被侵蝕的景象,魔女忽然笑了出來。

【你還是,沒有大意也沒有破綻。偶爾也單純地放放魔法吧。】

諷刺的贊賞,讓奧利弗咬緊了牙關。——這是怎樣的實力差距。已經這樣出其不意了,結果別說是負傷甚至沒法讓對方停下講閑話。

【——啧。】

不能停下思考。快想——更深,更巧妙,更狡猾。究竟要用什麽方法才能讓自己的魔法命中對方?只要稍微打斷對方的步調,奈奈緒的劍就能斬殺對手嗎?

【——呣?!】

正在思考下一個對策的奧利弗耳邊,傳來了奈奈緒意外的聲音。少年忽地轉頭看去——在那裏,是少女在蟻地獄一般崩落的地板上落腳的身姿。

【要好好注意,那裏的地幔很脆弱的。——火炎綻放。】

在提醒注意的話語之後,米利甘毫不留情地編織出追擊的咒文。——在至今爲止的戰鬥過程中,爲了這展開而對一部分的地板施加了魔法幹涉。奧利弗沒能來得及出手幫忙,少女全身就被火炎的波浪包圍了。

【奈奈緒!】

奧利弗爲了使用對抗咒文而將杖劍指了過去。但——不等其實行,火炎內部就飛出了一個身影。

【——嗯嗯?!】

面向沖破火炎一直線突擊的少女,米利甘有些出乎意料地舉起杖劍。制服的四處都有著燒焦的痕迹,雖說身體沒有被灼傷,正面承受了火炎咒文也理應會受到不小的損傷。魔女歪了歪頭。

【好奇怪,明明應該直接命中了。——你,爲什麽還能站著?】

【哈啊啊啊啊!】

奈奈緒以一記斬擊作答。仍有余裕地後退躲避,面向緊追不舍的少女,米利甘再次詠唱了咒文。

【刃風切裂!】

近距離放出了風刃。先行的余波淺淺掠過少女的手腳帶出了血花。若是被直擊恐怕會被切斷雙腳,但奈奈緒擺出正眼架勢以刀刃接觸了風刃——

【呼!】

——連續晃動著腦袋。就像是用木棒雕刻著糖人一般,將之全部卸向了斜後方。作業台承受著被偏斜的風刃紛紛被切斷。看到這啪啦啪啦崩落的景象,米利甘忽地睜大了眼。

【……這回,姑且是看到了……】

魔女低語著。超越了欽佩,她的臉色已經半分是呆然了。奧利弗也明白這種心情。不如說,他也是同樣的心境。

【即使如此也不明白。真是服了——你,這是怎麽辦到的?】

在抛出問題的米利甘面前,被問到的本人只是無言地調整著呼吸。奧利弗察覺到了這份沈默的意義。——恐怕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什麽。

【似乎,並不是通過對抗屬性相殺呢。不如說是反過來,和庫茨(Kutz)流中“刃流”相近的技術吧。能夠卸去直擊的一節咒文的精度,與其說是寡聞不如說根本沒有聽過。】

魔女的分析,讓奧利弗在內心中認同了。——恐怕道理上是這樣沒錯。屬性同調後施加力道將魔法化解。和他在迦樓羅的戰鬥中使用的擾亂魔法相近。用波長同調的力量會更容易幹涉,精靈和通常的魔法都是如此。

【…………】

然而。爲了實踐出那擾亂魔法,奧利弗有必要花很長時間來觀察迦樓羅的精靈。嘗試與並非自己的他人造成的魔法現象進行同調就十分困難了。迦樓羅的情況是因爲精靈常時纏繞在身旁所以有豐富的觀察機會,但如果說想要對在發動後的一瞬間來不及觀察的他人的咒文做出同樣的事情的話,奧利弗可以毫不猶豫地說這不可能。使用對抗咒文相殺才更現實一點。

但如今,奈奈緒將這不可能化作了現實。……恐怕是,用劍承受了對方魔法的一刹那,就憑感覺進行了屬性同調並進行幹涉了吧。那種事情明明不可能做到,但不這麽考慮就不合道理了。

看著仍然忘我地盯著自己的奧利弗,不知道他驚訝的理由的奈奈緒,側臉浮現出了有些害羞的微笑。

【自己離開的場所,沒有起一點火是也。……只是用劍接住了之後,那份力量就生于體內了是也。】

聽到她的話語,少年立刻有一種放下了心的感覺。是啊,少女確實如此說過——關于操縱體內流轉的力量,自己已經徹底地打磨過了。

所以,她才能這樣做。拿著可以當做身體一部分的愛劍,在承受魔法之時身體內就能感覺到了。然後瞬間進行同調並將之偏斜,這恐怕無疑在行動前沒有經過思考。

理解了這一點的少年全身戰栗了。對說是第一次見到也不爲過的對手的魔法,就這樣用絕技化解了。這到底是,多麽不講理的才能啊——!

另一方面——思考到同樣地步的米利甘,面向少女徐徐舉起了杖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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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3月 02, 2019 9:24 am

【能做到什麽地步我很感興趣。這樣的話如何?大地灼燒——】

注意到這是二節咒文詠唱的瞬間,奧利弗回過神,彈起身飛奔了出去。——在發什麽呆呢。身體到處都有灼傷的痕迹,說明奈奈緒的技巧還並不純熟。不能再發生同樣的事情了!

【准備好火焰!】

靠近奈奈緒身旁站定,少年突兀地說道。看著身旁的他舉起杖劍的樣子,少女察覺到了那意圖。

【——炎熱覆滅。】

二節詠唱的火炎咒文猛烈地襲來,是令在頭上飛舞交錯的無數火靈都失去了顔色的猛火。一節咒文無法與之相比的火力,兩人吞了一口氣後燃起火焰——

【火炎綻放!】【火炎綻放!】

相對的,從兩柄杖劍上放出火焰與之抗爭。離開刀刃的瞬間就會四散的奈奈緒的魔法,由奧利弗以魔法包裹的形式進行補強而能夠成形。

魔女轟來的猛火,只有一部分被頑強地頂住了。熱量和火焰如舔舐著大地一般過後——並肩而立的少年和少女,只有其周圍的地面,沒有被燒焦的痕迹。

【……立刻用收束魔法應對?不不,開玩笑的吧?】

面色呆然,而後浮出滿面喜色的米利甘低語著。——如何預想到呢。才入學不久的兩名一年生,能和曆戰的自己較量到這個地步。

【別讓我這麽開心了。阿爾特君之後,連你們也這麽可口——這樣下去,豈不是讓人也想把你們切開看看了嗎。】

米利甘露出壯絕的笑容。浮現出作爲學徒的好奇心的右眼,閃爍著比左邊的蛇眼更加妖異的光輝。要是在這裏失去意識,自己兩人要受到何種對待——只從這視線一點,奧利弗就能夠想象得到了。

在杖劍的尖端張開遮音的障壁,少女向身旁的少女說道。

【……奈奈緒。我想你已經明白了。】

【唔呣。這位大人,氣氛不一樣了呐。】

從最初開始就一直在玩耍。兩人並不是不明白這一點。雙方實力拮抗但自己這邊除了咒文以外完全沒有說話的余裕的魔法戰鬥中,對方卻能夠一直說著閑話就是證明。維拉=米利甘可能還沒有發揮出實力的兩成。

【再這樣戰鬥下去,只是被對方肆意玩弄罷了。因爲在敵人的工房中也不能指望助力。……在身體還能動的時候,決出勝負吧。】

【就是說,閣下有計策了。】

東方少女滿懷期待地問道。奧利弗將她想知道的內容一一說明。

【……就是這樣。能理解嗎?】

【沒問題。令人心動的作戰是也。】

與迦樓羅之時相同,奈奈緒簡潔地做出了回應。奧利弗的嘴角變得緩和。在這近乎絕望的情況下,這份處變不驚比什麽都能鼓舞他。

【你這樣說的話,這就是必勝的一招了。——上吧!】

【喔!】

心意合一。奈奈緒全力奔跑在前,奧利弗在後方舉起杖劍。看到這與之前同樣的配合,米利甘以磐石之姿迎戰。

【呼!】

但,少女踏上作業台的瞬間,魔女明白到她的預想有所偏差。像是想要在桌上奔跑一樣踏上去之後,奈奈緒高高地跳上了半空。

【哦——?!】

讓習慣于捕捉橫向移動的雙眼出乎意料的縱向跳躍。她當做踏板的桌子,在剛才的戰鬥中被奧利弗悄悄地賦予了彈性。是和讓地板變脆弱的米利甘所使用的同樣的把戲。高高越過半空的奈奈緒跳過魔女的頭頂,然後在其身後安定落地。

【火炎綻放—風刃切裂—雷光疾行!】

幾乎同時奧利弗放出了攻擊。曲射的火球·蛇行的風刃·直進的雷光,屬性與彈道各自不同的三連續詠唱。米利甘瞠目了。即使每一發的威力都不強,也不得不分別應對從不同角度和時間襲來的魔法,並不能用強力的魔法將其一並吹飛。

【哈啊啊啊!】

勉強詠唱出對抗咒文的時間中,奈奈緒的氣息迫近了米利甘的背後。如今魔女並沒有進行迎擊的余裕。杖劍正應對著正面奧利弗的攻勢,也沒有辦法將正後方的少女納入魔眼的視線中。轉過身的話另當別論,但是那樣的話就要被少年的咒文命中了吧。

將軍了,奧利弗如此認爲。事已至此,魔法技術的差距已經沒有意義。一柄杖劍與兩只眼睛——這個原則不改變的前提下,即使是蛇眼的魔女,也沒有應對這夾擊的方法。

【——哈哈。】

本應如此。

米利甘的嘴角微微彎起。看到這一點的刹那,奧利弗的背後竄起致命的惡寒。——窮盡思考擠出的最佳策略。將之全部吞沒並嗤笑著的怪物樣貌,真真正正的魔法使的笑容就在那裏。

擺出半身架勢的魔女側過身子舉起了單手。雙眼與杖劍應對著奧利弗的同時,只用空出的左手對著迫近的奈奈緒。這行動並沒有什麽意義。本來應該是這樣的。無論是多麽強大的魔法使,也不能從沒有持杖的手中編織出魔法。

將這些常識全部顛覆——魔女的左手之中,睜開了眼。

【——啊——】

相反側的奧利弗沒有看到,但是察覺到了,並且理解了。無力反抗的絕望的失敗結局,在少年的腦海中形成了鮮明的印象。

爲什麽——爲什麽沒能注意到呢。回想起來,魔女在初次見面時就一直遮著單眼。那正是暗示著自己那裏有著秘密。若是有著秘奧的眼睛的話,就一定藏在那裏,這對魔法使來說理所當然。奈奈緒在最初被盯上,也正是因此自己才能瞬間做出對應。

無論是誰都會預想到魔眼的存在。那麽,那種東西就不可能是維拉=米利甘的底牌。這名魔女真正隱藏著的最糟的神秘,就不可能是左眼。

然後——在什麽都不知道就闖過來的奈奈緒正面,如今,那東西現身了。

左手的魔眼。超脫人理的地方睜開的第三只眼。然而,其存在雖然禁忌但也合理。從一條石蛇身上能夠采取的魔眼當然有兩個。如果是被十分之一的幸運眷顧的移植者的話,對于同一個體身上采取的兩只魔眼,身體當然不會有所排斥。

那麽當然會移植的。魔女的雙親理所當然地如此考慮。但沒有人類的瞳孔並不是什麽好主意。對于今後要作爲魔法使生存的女兒來說,與生俱來的人的眼球有著不可代替的價值。那樣的話嵌進別的地方就好了。在通常人體視界死角的部分,也可以很好的起到掩護的作用——。

【——呣——】

進入交鋒距離之前,奈奈緒才注意到。這樣下去就做不到了。

被看到了。手心中睜開的第二只蛇眼,正直視著自己。還有一步就能抵達之時那詛咒瞬間就會侵襲身體,全身上下直到一根手指的地步都被石化而動彈不得。

已經無法退開了。拼上勝負的全力疾走,已經讓她的身體帶上了不容退去的勢頭。突入交鋒距離已經不可避免。能夠打破這狀況的一招,必須要建立在這個前提之上。

原來如此,少女思索之後微笑了。——答案只有一個。除了做到以外別無他法。(*注10)

放松了將刀握在身側的手的力度。這樣緊繃著是無法達到期望的速度的。——用最低限的力度也還不夠。敵人掌心張開的妖異之眼,其災禍的瞳孔中能夠放出不可見的詛咒。若是從視覺器官中放出的詛咒,考慮其速度和光等同才更加妥當。

由此,少女做出了結論。——這一刀,必須比光更快。

【——呼——】

這是踏入最後的距離前被允許的最後一次呼吸。以此爲儀式集中到極限,少女做出了斬擊的起手式。

要采用何種斬擊方法才能夠勝過光。這個問題的答案,奈奈緒已經知道了。要如何才能夠抵達,即使不知道光的速度也已經有了確信。

將擋路的東西斬掉爲好。自己與要斬殺的對象之間,擋路的東西全歸于無爲好。

所以想象吧。無形的空間,流逝的時間,想象那將一切都斬斷的劍。

何等天真啊。何等傲慢啊。不容于此的世理,原本就不加以考慮。

就這樣——“魔”,顯現了出來。

【——诶?】

有什麽脫落了的感覺,讓米利甘發出了未知的聲音。

左手眼睛的視野之中,東方的少女停止了下來。在踏進交鋒距離的瞬間,她的身姿就完全靜止了。這是當然的。在這個距離被蛇眼的詛咒捕捉到的話,就根本沒有能繼續活動的道理。

但是,有什麽很奇怪。只是先有了感覺卻不知道其正體,米利甘覺得這景象一定有哪裏不對。有什麽本應不在的東西現身了。確信了這一點的魔女,很快就得出了一個——也是決定性的答案。

進入交鋒距離之時就決出了勝負,米利甘想到。手上眼睛的視野也證明了這一點。

但是,如果真的如此的話。如果自己想的沒錯的話。

少女的劍,爲何已經揮了出去呢?

插圖P359

【——啊——】

左臂肘前的部分,滾落在了地板上。

手上眼睛的視野也同時消失了。——這是當然。那已經不再和魔女有所連系了。離開身體的眼球,不管有著何種異能,都已經無法映出事物了。

緩緩移動了頭部,米利甘用剩余的雙眼看向了左側。即使這樣會無防備地面對少年,這也已經不是問題了。

只是——想要確認。

這說不定是人生看到的最後的景象。想要將成“魔”的少女的身姿,永遠烙印在眼中。

【——呐,你這是——】

問題,最後也沒能夠說出口。

脖子上迸出鮮熱的血潮。何等令人喜悅啊,這種感覺——魔女的意識沈入了黑暗的深淵。

身體倒在了地上。見證著這一幕的同時收刀入鞘,少女靜靜地轉過了身。連放下杖劍都無法做到,少年就那樣無聲地看著她的身姿。

【這是我們的勝利是也,奧利弗!】

奈奈緒無邪地跑回來進行報告,她的身影已經接近了身前。總算艱難地取回了理性,少年擠出了聲音。

【……奈奈緒。剛才,你……】

【嗯?怎麽了嗎?】

忽地轉過了目光,這時少年察覺到了。——這回也是,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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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究竟發生了什麽這一點,奧利弗暗自理解了。不僅是戰栗,甚至難以保持自己理性地理解了。也就是說——與魔女作爲底牌的左手魔眼對峙,這名少女取得了勝利。

對,她斬下去了。不過是連同時空一起。把自己與敵人之間距離的概念都當做障礙一並斬斷,將光都抛在身後而率先斬殺了對手。當然少年也並沒有看到。由現象分析出結果,只是遵循道理得出了這樣的結論。

【…………】

實際上,魔眼的詛咒到有所成效之前有著相應的延遲。根據耐性的有無每個人的效果都有所不同,在交鋒距離內解決魔眼的方法也不是沒有。這確實是強力的武器,但絕不是能稱爲無敵的類別。

但是,奈奈緒的一刀則不同。僅限在交鋒距離內使用的話,並沒有能抵抗她斬擊的手段。即使用上魔法劍的手段可能性也還是零。字面意思上的在進入距離內的瞬間就被斬殺的這種無理,到底有何種技術能與之對抗呢。

只要發動,就不容許對手一切抵抗的絕對之技。魔法劍的世界中,稱之爲魔劍。

少女揮舞的毫無疑問就是此物。同時,也與已知的六魔劍都有所不同。

即爲——第七魔劍。

其如今還沒有被命名,在廣闊的世界中,僅由這名少女使用著。

【…………】

奧利弗還不知道。這份重大的事實,要如何傳達給才剛剛成爲魔法使的她。要如何傳達才好呢。

立刻得出了結論。這不是立刻能決定的事,也不是必須今天在這裏決定的事。深呼吸之後把問題暫時保留,奧利弗面向了奈奈緒。

【……不,以後再說吧。現在還是把凱蒂帶回校舍吧。】

【贊成是也。另外,那位大人要?】

那樣說著,少女看向了自己斬殺的米利甘。面向從斷腕和脖子流出了大量鮮血的魔女,奧利弗慎重地靠近開始了診斷。

【……被切斷只有的左手,以及脖側的血管啊。】(*注11)

【唔呣,還留著一命是也。因爲對方也沒有殺意。】

奈奈緒說出了玄機。奧利弗也對此點了點頭。萬一戰敗的話,完全讓人不想思考將會受到的對待。但……即使如此,作爲結果死去的可能性也並不高。直到戰鬥的中途,米利甘也還是有著前輩的樣子。哪怕是看到後輩的才能想要活生生的將之解剖,也應當不層想過奪去其性命。

思考了這些之後,用杖劍指向眼前昏倒的魔女,奧利弗施加了最低限度的治愈咒文。到止住出血的程度爲止。

【……這樣就沒問題了。過一會就會蘇醒了吧。迦樓羅那件事中也沒有出現死者,魔法使的生命力本來就不同于常人。】

結束處理後脫身的少年如此說道。少女有些接受地點了點頭,然後忽然想到了什麽似的看向了奧利弗。

【啊,說起來,奧利弗。】

【……?】

被叫到的少年看了過來。面色有些疲勞,奈奈緒放出了最後一擊。

【獎賞的“啾”。這回,可要好好拜托你了哦。】

事後奧利弗如此說道。——雖說沒有當場跪倒在地,這一件事還是盡了自己最大的努力。

譯者注:

10.用詞問題。考量了很久,姑且先這麽譯吧……(これでは屆かないと。這樣下去就屆不到了!屆~不~到~)

11.這裏小小點名批評一下宇野老賊,明明被切掉的是左手,原文這裏怎麽就成“右腕”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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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終章

同一天的傍晚。在醫務室床上醒來的凱蒂被同伴們包圍,奧利弗把如今判明的全部事實一一進行了說明。

【這對你來說可能有些殘酷……這次的事,就是這樣,凱蒂。】

【…………】

就那樣在床上擡起身體,卷發少女保持著沈默。抱著對待易碎品般的心情,少年慎重地繼續說道。

【米利甘前輩的行爲,並不是出于對你的惡意。你開始和食人魔交流的時候,她恐怕是抱有著純粹的善意來幫助你的吧。抱有同樣志向的可愛後輩,除此之外應當沒有任何其他想法。】

至少按這個流向來說了,這究竟有沒有意義呢。注意到苦著臉的奧利弗的負擔,謝拉接著說道。

【然而,你做出了預想之外的成果。被認爲是知性化失敗例子的食人魔,通過與你的交流後說出了人話。……對于長久沒能發現最後的突破口的米利甘前輩來說,這種事可是無論如何都想不到的驚喜吧。】

作爲魔法使被偏好也好,被看重也罷,這都不是爲了想從對方身上取得什麽成果。有著人權派這一名號終歸是能保證人性的。如今才實際體會到這一點,感覺到自己還是過于天真,奧利弗再次開口說道。

【關于事件的始末,已經向戈弗雷總理傳達過了。他最初還感到十分驚訝,但是親眼看到食人魔說人話的樣子以後也就接受了。已經被那位盯上的話,今後她也不能像現在這樣在暗中活躍了吧。】

由于一直慢人一步被耍的團團轉,奧利弗也徹底地進行了事後處理。……爲了今後不再遭遇同樣的事,讓米利甘得到相應的懲罰也是理所當然的。不僅要對其今後的行動進行制約,也要對凱蒂進行具體的賠償吧。

看到少年的說明告一段落,凱蒂張開了口。

【……首先確認一下。那孩子,怎麽樣了呢。】

【雖說有些可笑,那也是現在作爲知性化成功例子的獨一無二的個體。就當成不會受到處理吧。將能夠與其進行更加圓滑的交流一事作爲你的武器的話,我覺得今後也有提高待遇的可能性。】

只有這點是不幸中的萬幸。盡管只是臆測——凱蒂能從那食人魔身上引發出人語的理由,奧利弗認爲那果然是因爲她的品性吧。時常站在對方的角度看待問題,時常一同進食,並肩歌唱,心靈的距離就漸漸靠近了。蛇眼的魔女無論如何努力都沒能做到的交流,就由從這溫暖的時間中産生了。

奧利弗的回答,令凱蒂輕輕地出了一口氣。

【了解。就是說——這是個好的結果呢。】

【凱蒂……】

並不應該是能整理成這樣一句話的心境。對著面色沈痛地看著自己的少年,忽然,凱蒂尖聲喊道。

【奧利弗,當心!】

他在椅子上反射性地挺直了腰背。從床上跳下來的凱蒂向他靠近,不由分說地將嘴唇貼在了他的臉頰之上。

【?!?!?!?!】

【……呼—!下一個,奈奈緒也過來!】

【呣?!】

對著旁邊的奈奈緒,也紅著臉做了同樣的事。在啞然的同伴們面前做完這一壯舉,凱蒂就那樣站在那裏說道。

【這是受到幫助的感謝之意!這樣當然還不夠,這只是個契約而已!真的非常感謝你們兩人!很抱歉,讓你們一直遇到危險!】

那樣說著握住了兩人的手。在感到些許驚訝的兩人面前,少女握緊了拳頭。

【但是呢,沒關系!才不會被這種事打倒!即使在溫室中長大,被這種事持續打擊的話就算不願意也會變堅強的哦!食人魔的頭被鼓搗了?被信任的前輩擄走差點被解剖?啊哈哈——這又如何啊可惡—!】

凱蒂吼出了聲。其中包含著憤怒與悲傷,還有不屈的意志。幸虧醫務室沒有其他的患者。將手放在胸前讓心情平靜下來,卷發少女繼續說道。

【直白地說呢,金伯利——這裏真是一個過分的地方。不過,這也是當今魔法社會的縮影。所以呢。能在這裏生活下去的話,我想就能應對世界上存在的各種問題了吧。】

目光堅定地如此說道,凱蒂露出了無畏的笑容。

【兆頭不錯呢。畢竟,這次的戰鬥是我們勝出了哦。贏得了讓那孩子生存下來的權利呢。過程雖然很可笑,前途也十分多難,盡管如此也不會放手。

當然,真是多虧了大家哦。如今的我甚至還不能保護自己。……不過,絕對不會一直這樣下去的。就算是我也能變強的。這也是爲了能夠挺起胸膛生活下去。】

奧利弗驚訝地睜大了雙眼。在他苦于思索鼓勵的話語之時,這位少女已經做好了繼續戰鬥的覺悟。得知金伯利的可怕,觸碰到世界的殘酷之時——即使如此,也選擇了充滿鮮血與泥濘的戰鬥之路。

奧利弗打心底覺得是不是看錯了。她與在魔法生物學課程上受到打擊的凱蒂=阿爾特已經不同了。如今的她,並不是只會說漂亮話的天使。

【總而言之,這算是打了米利甘前輩一個耳光哦。就算遭到背叛讓人覺得她是個壞到根裏的人,她也是我最初就仰慕的前輩。把要說的說出來,要打倒的全部打倒……在這之上,考慮著相處方法和距離感之類的事。】

五人全員啞然了。受到了如此對待的本人,竟然還有與她保持交流的意思。察覺到這份驚訝,凱蒂用力搖了搖頭。

【要是現在就斷絕關系的話,就會害怕今後遇到的前輩和後輩了。畢竟——不得不說,在這學校裏到處都是這樣的人吧?】

盡管有些出格,卻也沒人能夠反對這一點。卷發少女哼了一聲。

【那麽,就算是我也能習慣的。在這基礎上,有機會的話也會讓她受到我的感染……絕對不可能不做的你們可要看好了哦。用這種戰鬥方式——到我畢業爲止,一定要讓這所學校變成比現在更溫柔一點的地方!】

凱蒂高聲宣言道。在她的身姿面前——少年的臉頰上,忽然落下了淚水。

知道這是讓人吃驚的事卻做夢也沒能想到會落淚,少女慌忙地面向了他。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在少年眼前搖動著雙手。

【對不起,對不起呢!聽到了讓人落淚程度的無謀的話語?!要從更保守一點的程度開始會好一些嗎?!】

在發出困擾的聲音的她面前,奧利弗泣中帶笑地搖了搖頭。

【不。不是的哦,凱蒂。不是這樣……】

斷斷續續地說著,少年回想起了之前的想法。——什麽時候會被現實打倒呢,曾經那樣想過。畢竟是在魔境之中生存的過于溫柔的女孩,一定會在何時迎來決定性的挫折,眼瞳中會染上放棄的陰影的吧。這回的一事可能會變成這樣,他已經在心中做好了覺悟。

但是,沒有變成這樣。眼瞳中依然充滿了溫柔,比之前變得更加堅強的少女就在眼前。……今後一定會面對更多的苦難吧,難以想象的痛苦也會到來吧。即使如此,她也不會屈服而持續前行。令人能夠如此相信著的光輝,如今就在凱蒂=阿爾特身上閃耀著。

【……我也有著被保護了的事物。這麽想,真的可以嗎……?】

奧利弗嗫嚅著說道。——讓溫柔的人,就這樣溫柔下去。這是他一直奢望,但在這個世界中難以實現的夢想。

而如今,它卻實現了,經由面前少女之手。爲之驚喜交加——少年的眼淚完全止不住。

凱蒂與食人魔一事結束後,約莫一周後的深夜之中。

【——來了啊,Mr.霍恩。】

迷宮的薄暗之中響起充滿威壓感的聲音。與白天教室中的聲音相比,其印象絲毫沒有變化。

【……是。】

在呼喚自己的聲音主人面前,奧利弗繃著臉站在那裏。

【步伐緊湊點跟上來。我想你也知道,深層的危險與淺層不可同日而語,可不要跟丟了。】

【……明白。】

在提醒之後轉過身,開始向著迷宮通道中前進的煉金術教師——大流士的背後,少年無言地跟隨著。沒有人的氣息,取而代之充滿了魔性的空間之中,回響著兩人的腳步聲。

【這是准備去什麽地方呢?】

【想知道嗎。】

大流士傲慢地確認著。對著點頭的奧利弗,他低聲說道。

【有你們入學前就被魔吞沒了的學生們的地方。現在要去的,就是那工房。】

【……!】

【並不是有什麽特別的目的,只是收拾和保存那些學生留下的研究成果。大部分都已經讓其他學生做完了,剩下的高危情況就要由教員出面,這次就是這種情況。那可真是優秀的學生啊。】

說到這裏停下了腳步,將魔杖指向牆壁詠唱了咒文。途中,那一部分霧散後露出了樓梯。……在潛入深層之時,恐怕也有教員們也沒能完全掌握的近道吧。沒有危險也要慎重前行,奧利弗跟在大流士身後走了下去。

【“被魔吞沒”這件事對所有的魔法使來說是最大的恐怖,但同時也是最有榮譽的死法。畢竟是相當接近了魔之領域啊。何況,他們一定會留下成果。集中了他們生涯精髓的成果,就會成爲我們向著下一個領域邁進的基石。】

對傲慢地演說著的大流士,致以最低限度的迎合,奧利弗始終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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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3月 02, 2019 9:29 am

就這樣在隱藏的通道之中前進了約一小時。肌膚感受到的魔素濃度已經相當濃郁,就連呼吸也要相當注意之時——在擋在通道中間的一扇門前,大流士停下了腳步。

【到了。——進去之後,在入口一步也不要動。】

事前如此警告道。男人拔出杖劍詠唱了咒文後,大門從內側打開了,血腥腐臭的味道從其中湧了出來。

【嚯,來迎接了。】

【……!】

率先映入眼簾的,是散落在房間地板上無數的屍骸。那些全部都是魔法生物的屍體,還殘留著激戰之後互相啃食的痕迹。然後——將之踏在腳下,異形的身影在其中闊步。

【意料之中,打開“門”之後還活著呢啊。這可真是召出了性質相當惡劣的魔獸啊。】

大流士哼了一聲。在這蠱毒的壺底般的環境之中,最後剩下的魔獸有三只。全身覆蓋著赤熱鱗片的憤龍(尼德霍格Níehöggr),白毛染血的二角靈馬(Bicorn),雙肩生出單眼蛇頭的無面之人(查哈克Zahhak)。無論哪個都在肉眼可見地放出魔力,特別是最深處的無面者令奧利弗感到發寒。那家夥很不妙,恐怕是和神靈未滿的——施加了弱體化處理前的紅王鳥同格的存在。

【感到光榮吧。就由我,來當你們這些家夥最後的對手。】

但是,面對著他們的大流士表情毫無陰霾。男人踏出了一步的瞬間,三只魔獸的意識一齊轉向了這邊。放出了挑釁的魔力波,大流士催促著他們上前戰鬥。

在憤怒襲來的魔獸之中,長于速度的二角靈馬打著頭陣。雙角之中寄宿著冰雪的精靈,爲主人的突擊毫不保留地予以加護。接近的瞬間就奪去性命,將被凍結的獵物身軀粉碎——這就是這魔獸狩獵的風格。與疾馳的馬身一同,爲了粉碎大流士的雙角迫近了。

【蠢馬。不明白格段的差距嗎。】

男人啐了一口。之後,突進著的二角靈馬身體從大流士的身側穿過。就那樣撞上牆翻到在地之時,其首級已然被切成了兩半。奧利弗繃緊了臉。男人究竟做了什麽,用眼睛完全無法捕捉到。

看到先行的二角靈馬的末路,而後襲來的是憤龍。最初之時就赤熱著的全身鱗片發出了光輝,將身體內收束的熱量集成了火球後噴了出來。有著奧利弗的火炎咒文十倍以上威力的那東西,正從憤怒的龍颚之中連續射出。

【鱗片就收下了。其他的不需要。】

只是掠過身體就能將人體炭化的火球,大流士在那縫隙之間穿行著。毫厘之間回避卻沒讓人感到一點危險,男人的行動建立在完全的預測之上。

接近之前放出的火球合計三發。在下一發吐出之前,大流士的杖劍就已經將其首級斬落,連用尖牙利爪抵抗的時間都沒有留下。

【接下來,剩下的是你這家夥嗎。】

連續終結了兩只的大流士面向了最後的獵物。幹枯的雙手緊握著黑色利刃,無面者斬了過來。壓低身姿的突刺,緊接著是回旋下斬。

【哼,稍微有點本事。這也是久遠的魔法使們的成果嗎。】

已經長久超脫于人體之理外了吧。無面者的行動,有著像沈重的液體流動一般的獨特的緩急。其祭出的斬擊並不是那麽容易被看穿,總算是形成了能夠被稱爲攻防的狀態。接下了一記側斬的大流士繼續說道。

【但是,生前的才能不過如此。被魔吞沒了才這種程度嗎。】

戰鬥也就到此爲止了。瞄准男人胸口揮出的劍刃完全落空,無面者進攻的體勢崩壞了。大流士的斬擊抓住這一空隙向其首級揮去,眼鼻口均無的首級就這樣被砍下滾落在地。

對著骨碌滾到仰面的首級,男人毫不猶豫地踩了下去。

【呼——無趣。】

雖然沒有顔面,那部分也是無面者的核心嗎。仍然殘留著蛇頭的身軀忽地震動,其全身變成了黑霧而四散,之後沒有留下一點骸骨。

見證了決勝的奧利弗,就那樣在入口直立著,總算張開了口。

【……真是淩厲的劍。以那種格段的三只魔獸爲對手,沒有詠唱咒文就……】

【說出理所當然的事情也不會加分的,Mr.霍恩。】

平然地說道,男人揚起了嘴角。

【但是沒有說錯。除了偉大的校長閣下以外,我的劍可謂這金伯利的頂點。比起加蘭德那個蠢貨,我才更能稱爲魔法劍的大師。】

大流士毫不忌憚地說著。在這裏聽到了大師加蘭德的名字,奧利弗想起了曾經聽過的流言。——盧瑟=加蘭德和大流士=格林威爾,曾經就金伯利的魔法劍教師一位有過爭鬥。

【不過,如今的立場已經不同了。與除了劍之外毫無可取之處的那家夥不同,我還有著教導學生們學問的崇高使命,可不能忽視了教師的本分。】

大流士哼道。他向著房間深處前行,地板上被踏過的空間扭曲了。這毫無疑問是呼喚出了魔獸們的通往異邦的大門。

其周圍環繞著數重魔法陣。男人舉杖對向那裏,將形成術式的一部分文字消去了。扭曲的空間就這樣恢複了原狀。

【這樣門就關上了,之後把工房內剩余的成果收集後就結束了。你可以隨便走動,但是不要隨意出手。只要碰到就能取人性命的咒具,在魔法使的根據地可是屢見不鮮。】

警告之後,大流士開始對房間內進行探索。將礙事的魔獸屍體毫不猶豫地踢飛的身姿,給人一種習慣于雜亂房間的感覺。

【……可以,提一個問題嗎。】

【准了。什麽?】

大流士停下動作催促道。一次呼吸之後,奧利弗問道。

【關于那食人魔的情況,老師早就知道了吧?】

沈默了數秒。沒有否定也沒有肯定,繼續探索著的男人回答道。

【嚯——爲什麽這麽想?】

【並非魔法生物學擔當的老師,在那時急于處分食人魔過于不自然了。在判明了對大腦施術之前,出于消滅證據的角度來考慮也不是沒有可能。】

【是說我要庇護米利甘嗎?】

【是的。長期以來爲她提供亞人種一事,也已經明確了。】

奧利弗說出了確鑿的證據。大流士嘴邊忽地露出了笑容。

【真是好好調查過了啊。這也是你的特技嗎?】

【也不能這麽說。……不過,有一點不明白的事情。爲什麽你要支援米利甘前輩的研究,這讓人不能理解。你明明對提升亞人種的地位一事應當毫無興趣才對。】

即使知道了男人的所作所爲,奧利弗也沒能推斷出其動機。爲了看清這一點的他視線前方,大流士感到無趣的哼了一聲。

【與人平等,嗎。——確實,我對這種愚行毫無興趣。】

【那麽,爲什麽要提供支援?】

奧利弗再次問道。在這瞬間停下了手,大流士轉過身來。

【爲了從人類這種生物身上將愚蠢驅逐出去。這就是我的悲願。】

將這名男人胸懷的,作爲魔法使的大志如此說出了口。

【你也知道的吧。從太古之時開始,人類社會就是由百分之一的賢者與百分之九十九的蠢貨構成的。無論曆史進步到什麽地步這比率都沒有改變。教育的普及多少有些成果,但那也有著極限。就算能讓猿猴變得像個人,想到達賢者的領域終歸是不可能的。】

大流士毫不忌憚地將大部分人當做了猿猴。而擔憂著此事的自己,才是這世界中百中挑一的賢者。

【爲了改變這一原則,有必要對人類的知性直接動手。變卑爲貴,這完全就是煉金術理論的實踐。米利甘的研究只是爲了這一目的的具體實踐之一。無關其思想,我只是支援這一可能性而已。】

推動這一點的並非思想而是手段,大流士說明了這一點。這發言的意義,讓奧利弗的面孔扭曲了。

【就是說,你想……把亞人種的知性化,應用在人類身上?】

【正是。技術的精度有所提高之時,將人當做實驗材料也未嘗不可。】

平然地說出此言之後,男人忽然面色沈痛。

【然而,米利甘也有難纏的地方啊。明明爲了研究對多少亞人種動手都毫不介意,卻絕不認同爲了避免麻煩而想要實行的處分,就那樣從加蘭德那家夥身上要到了延命的理由。爲了這一結果而停下醉心的研究,實在是本末倒置了。】

以研究以外的理由殺害食人魔,兩者的情況有所不同。奧利弗覺得這也是理所當然的。

爲了給予他們人權,維拉=米利甘對無數的亞人種進行了非道的實驗。然而,其根源是出于她所認爲的正義與愛情。爲了研究可以切開數百亞人種的身體——即使如此,爲了保身而犧牲僅僅一頭食人魔的事,她無論如何也做不到。

【…………】

奧利弗滿是實感地想起了古時傳承下來的名言。即爲——百人的魔法使,有著百種瘋狂的樣貌。

在面色凝重直立的少年面前,大流士長長出了一口氣。

【無須感到憂郁。今年也是,大量的笨蛋就像雪崩一樣入學了。從中挑選出原石的過程固然有趣,但應付剩下的毫無長進的笨蛋們就只是徒勞,想想都讓人頭暈。】

【…………】

【話說回來,成爲笨蛋一事也不是養育了笨蛋的笨蛋的責任。我身爲教師就有引導他們的責任。要是能夠得到超越了現存教育的決定性的手段,這些徒勞的事也多少有些價值了吧。】

歎息之後,男人忽然盯向了奧利弗。

【對食人魔進行的知性化處理要是公之于衆的話,今後就不能那樣簡單地准備亞人種的實驗體了,米利甘的研究也就首當其沖。作爲被害人的你們有所怨言也是當然——但多少也要察覺到我的失望。】

【……想對我,做什麽?】

少年靜靜地問道,而大流士面向他如此宣告。

【拜入我的門下,幫忙進行研究。像你這樣對什麽事都不會感到厭煩的人最適合當助手了。這樣的話——有了我的才能,就能帶著你到達憑你自身之力無法企及的高度了吧。】

大流士大言不慚地說道。這可是無上的榮譽,男人毫無保留地相信著這一點。奧利弗握緊雙手低下了頭。

【憑我自身之力無法企及,嗎。……被這樣認定了呢。】

【並非認定而是事實。你也有所自覺吧?】

大流士緊追不舍地說道,就像是已經看透了一切一般。

【你並沒有突出的才能。什麽都能做到的反面,就是什麽都無法做到頂尖。讓誰看都能夠明白,這就是無法大成的魔法使的典型。不早點接受這個事實的話,不幸的只會是你自己。】

這話語否定了少年的未來,卻沒有包含一絲惡意。不如說是善意的忠告,男人繼續說著。

【但是,也有值得肯定的地方。不論魔法的才能如何,你很敏銳。能夠看穿我和米利甘的聯系的分析力值得稱贊。現今說不定還有惹禍上身的危險,但隨著年齡增長也會消弭的吧。】

奧利弗苦笑了。作爲魔法使不被看好,反倒是打雜的能力得到了肯定——翻譯一下就是這樣。

【……聽說在每年的這個時期,您都對許多學生說過同樣的事。】

【我承認,對看上的學生在一年級時就搭話是我的作風。隨著學年增加進行篩選之後,自然數量就會減少一些啊。】

聽了接下來的話語後打消了反駁之意。和安德魯斯的忠告完全一致的對方的舉動,讓奧利弗感到十分奇怪。

【我明白您的考量了。——說起來,可以再問一個問題嗎,不過是一個完全不同的話題就是了。】

【說吧。】

對打斷了沒什麽實際意義的話題的奧利弗,大流士並沒有表現出責難之意。一時間也沒法說服對方吧。對著再次背過身開始在室內進行探索的大流士,少年忽地放出了言語的箭矢。

【大曆一五二五年,四月八日的夜晚。——請問您,在什麽地方做著什麽事呢?】

空氣一下子凍結了。奧利弗一瞬間察覺到,自己放出的話語,確實地射中了對方的心髒。

【——這可真是相當有趣的問題啊。】

大流士緩緩轉過身來。其嘴邊浮現出的銳利的笑容,就像是獵鷹一般。

【不過,有趣過頭了。惹禍上身也要有個限度啊。——看著我的眼睛告訴我,你知道些什麽?】

魔力溢滿全身,男人以威壓之勢俯視著少年。那眼光甚至可以令沒有覺悟的人心髒停止,但奧利弗直直地回看了過去,

【用問題來回答問題是怎樣。提問的是這邊,大流士·格林威爾。】

舍去了最後保有的一絲禮節,直呼了對方的姓名。其聲音已經不是將對方當做教師,而是明確地當成了敵人。

【……原來如此。從最初開始,這就是你的目的嗎。】

這並非一時沖動,大流士立刻理解了這一點。對方話語的內容,傳來的敵意,更重要的是在迷宮深層中二人獨處的這一情況——全部都在少年的計劃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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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3月 02, 2019 9:29 am

【還有和那個女人有關的人啊。……真是忌諱。明明從那之後都過了七年,沒想到現在才有人找上門來啊。】

男人咋舌道,而奧利弗只是靜靜地搖了搖頭。

【無須擔心。今天就是最後一次了——你已經,沒有任何感到煩惱的必要了。】

大流士的鬓角忽地顫抖了。這是被自己的話語激怒了,奧利弗察覺到。

【別太放肆了。接下來你毫無疑問,要深入骨髓地品嘗激痛咒文和自白咒文的滋味了。要是沒有這麽無禮的話,我也多少會手下留情的哦。】

爲了讓他閉上這張無禮的嘴,大流士如此說道。聽到這點奧利弗笑了。——這一定沒有誇大吧。一旦被無力化了,這個男人一定會高高興興地對自己進行拷問。就像對一名女性做的一樣,愉快地對無法抵抗的對手極盡所爲。那時候究竟會露出何等卑劣的笑容,少年已經知道了。

【……只有一點,要對你道謝。】

【?】

【非常感謝,你一點都沒有變。就像七年前的夜晚裏,我持續痛恨著的大流士·格林威爾一樣。】

奧利弗發自內心地說道。越過這一線的瞬間,對令自己毫不感到糾結的對方的生存方式,感到了由衷的安心。

【開始吧。距離已經是一足一杖了。——隨你喜歡地上吧,格林威爾。】

少年說道。沒有一絲恐懼,不如說是在幫面前的魔人的忙一樣。

一年生如此大言不慚的事實,將數年來的憤怒從大流士的胸中喚醒。

【別以爲會像個人類一樣死掉啊,你這混蛋。】

男人將右手放在了腰間的杖劍之上。與之同時,奧利弗也握緊劍柄,做出了拔劍的姿勢。

——魔法使之間有一個長久的話題,即爲“完全的預知是否存在”。

預知也就是,如字面意識所示的隊未來的預知一事。以占蔔爲開端,爲了這一目的的方法、術式在魔法界中廣泛存在。從彗星尾分叉程度的閑適到需要莫大的准備與代價,其種類可謂五花八門。

決定預知的價值的,首先是精度。說著明天的天氣是“晴天”或者“除此之外”的占蔔師,這種命中率只有五成的只是單純的詭辯。從未來行動的指針中求得其結果,才能夠被稱爲預知。

然而,能夠將完全的預知化作可能的術者,遍覽魔法界的曆史也無處可尋。出名的占蔔師也一定有著“預言失敗”的往事。這是爲什麽呢。有人指出這是他們還不成熟的事實,但僅僅如此嗎。

距今三百年以前,一名魔法使回答了這個問題。他是這樣說的。——無法完全地對未來進行觀測,因爲觀測本身就改變了未來。

原本,完全對未來進行預知,就需要未來本身是不受任何幹涉的固定的事物。只有決定性的“堅硬”時空才可能做到這一點。另一方面,我們居住的世界滿足這一條件嗎?答案是否。堆積如山的預言失敗的例子就證明了這一點。

所以,魔法使繼續說道。——並不是通過預知來得知未來。我等一直在決定著未來的方向。從古至今,乃至將來,預知都只是在這一時空的前方放下了小小的路標而已。從那之上生出的引力引導我等到達期望的未來之時,我等才將那結果稱爲“預知正確”。

這是一種認知轉換。從那之後,魔法界對預知的常識煥然一新。

微觀地看待這一理論的話,接下來即將展開的奧利弗=霍恩與大流士=格林威爾的戰鬥,也可以說是事先還沒有決定好勝敗。

萬分之一,乃至十萬分之一的概率中——在魔法劍的實力上壓倒性地處于不利的奧利弗,也有著勝機。在被大流士斬殺的無數可能性之中,只有一絲立場顛倒的未來存在著。

之後要實現的未來,從現在就與之緊密相連的因果的流動。其仿佛是在無盡的黑暗中搖曳著的膨大的絲線,少年如此感受著。大量的絲線前方已然被切斷,那無不預示著奧利弗的敗北。

由此,他要做的只有一件事。

選擇沒有被切斷的絲線,在那之上稍稍留下印記。

【——呼——】

從這一瞬間開始,未來將少年吸引而去。

順序反過來了。並非是從現在重重積累走向未來,而是被觀測的未來向著現在收束。逆轉的因果的引力,向著一個結局推動著奧利弗=霍恩這一存在的時間軸的激流,就那樣將他引向了萬中之一的未來。

其名爲——第四魔劍·【橫渡奈落之絲(安格斯塔維亞)(*注12)】

時機已到。兩道影子的動作重合了。極盡技巧的劍路裹帶著魔力相交。

一次交鋒過後——大流士的右手,緊握著杖劍落在了地上。

【————】

就那樣保持著與交手的少年不同的姿勢。男人呆然地,亦或是面帶驚訝地,望向了被切斷的右手處的虛空之中。

【——這是,怎麽回事。】

漏出了聲音。就像是將無法理解的景象,令人困惑的現實,就那樣從嘴中吐出一般。

在他確實地理清狀況之前,全身就被沖擊貫穿了。

【嘎……?!】

失去了手腳的感覺的大流士倒在了地上。保持著用杖劍對男人放出麻痹咒文的姿勢,奧利弗冷淡地說道。

【被砍了還呆站著可不像話。……就算連手帶劍都被砍掉了,要讓你的雙腳也分家也不是不行。】

如此說著的少年也並不是無傷。雙眼,鼻子,以及耳朵——全都在湧出鮮血。這並不是大流士的攻擊造成的,而是明顯拜什麽術式的過載所賜。

【還是說,覺得很意外嗎。就這樣被年輕人在決鬥中輕易打敗了。】

完全不介意染成紅色的視界,奧利弗淡淡地述說著。聽到這句話後,好不容易變得自由的大流士嘴角顫抖地說道。

【……爲什麽……】

漏出了聲音。忘我的時間已經結束了,男人總算理解了在自己身上發生的事情。

【……爲什麽!那魔劍,明明已經應該消失了!在七年前的夜晚,和那女人的性命一起!】

理解了之後,卻仍在抗拒著現實的大流士呐喊著。奧利弗立刻回答道。

【你們這些家夥從母親身上奪走了一些東西,但不是全部。這就是答案。】

【你這混蛋,是那女人的……?】

【看不出來吧。我自己也覺得並不像。】

自嘲地歪歪嘴角,少年靜靜地揮下拳頭。

【不過,不如說這樣才好。這面龐,要是和母親的面容有萬分之一的相似的話——接下來要做的事,恐怕我自己也不能允許吧。】

那樣說著一揮杖劍,奧利弗忽然改變了話題的方向。

【通過疼痛來教育是你最拿手的事,你當然也知道吧。——激痛咒文,只能再現切身所知的疼痛。也就是說只是把自己曾經承受過的痛苦從記憶之海中取出,然後再給予對方。】

一邊進行說明一邊單膝跪地,近距離地盯著躺倒在地的男人的臉,少年說道。

【所以,還請放心。七年前的那個夜晚,你對母親施加的一百二十八種痛苦——就來親自一個不留的體驗一遍吧,一個也不會忘記的。】

【————!】

大流士由此見到了,奧利弗這名少年的瘋狂的樣貌。

【聽好了,大流士=格林威爾。——你接下來要組織好語言。】

少年湊過臉如此說著。在說話的同時,其聲音逐漸帶上了熔岩般的熱量。

【在將其說出口之前,我會持續對你進行拷問,將你曾經帶給母親的痛苦由你一個個品嘗。要是超過一百二十八個之後——接下來,我也不知道會有什麽痛苦等著你。】

將接下來要做的惡鬼般的行爲事無巨細地進行說明。這是爲了讓對方感到恐怖,大流士深刻明白這一點。畢竟這是他最擅長的手法。

【所以,拼命地想吧。在接下來要面對的地獄般的痛苦之中,請拼命活下來吧。讓我能夠原諒你的所作所爲,讓你自己存活于世能被允許的——那樣魔法般的話語。】

如此宣告的最後,將湊近的臉龐挪開站起身來,少年舉起了杖劍。被焦躁所驅趕的大流士才剛張開嘴,

【等——】

【髒腑撕裂。】

編織出的咒文將那話語打斷了。之後——腹中炸裂開的疼痛,讓大流士不禁翻起白眼。(*注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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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3月 02, 2019 9:30 am

【噫——!】

毫不誇張地比喻一下,宛如利爪在內髒中撕扯的疼痛就在腹中暴走著。肝腸寸斷的鮮明感覺,仿佛被肉食者捕食的痛苦襲向了大流士。

痛苦大約持續了十秒。由此最初的拷問告一段落,奧利弗向著仍然緩不過來的男人跑出了問題。

【想好了,要說什麽了嗎。】

【……你,你這混蛋……!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嗎!我可是金伯利的教師啊!你想和整所學校作對嗎!】

【可惜。——指尖拗折。】

途中,兩手兩腳的指尖被扭折的感覺襲向了大流士。這次並不是立即到來的痛苦,而是像擰毛巾的速度一樣逐漸令不快感增加——終于,強行被不合理旋轉的肌肉一根接一根開始斷裂的感覺傳了過來。

【啊……嗚哦哦……嘎……!】

斷斷續續襲來的疼痛變得越來越強。忽然斷裂的粗壯的肌肉帶來的沖擊使他嘴邊流下了唾液。這也持續了大約十秒後結束,奧利弗用完全相同的語氣再次問道。

【想好了,要說什麽了嗎。】

【呼,呼—,呼……!這樣下去可饒不了你!你和你的族人全都會死!知道和校長殿下爲敵會有什麽後果嗎!要是不想這樣的話現在就——】

【可惜。——入骨燒融。】

【咕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骨髓中仿佛燃起了火焰。理應沒有被點燃的身體內部,在被灼燒之時必然已經氣絕的地方,就那樣活生生地被火焰炙烤著。這次的慘叫從大流士的喉嚨中,十秒之間一刻也沒有停下地傳出。

【想好了,要說什麽了嗎。】

【……等……等下……!我知道了,我會聽你說的!你想要什麽?!以我的立場大概能做到的是——】

【可惜。——溶解崩壞。】

【噫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皮膚被酸液浸泡一般可怕的感觸傳來。剝離出的神經每根都在訴說著鮮明的疼痛,視界變得黑白明滅。

【想好了,要說什麽了嗎。】

又一個十秒過後,奧利弗再次發出了同樣的聲音。瞬間,艱難地取回思考能力的大流士,急切地張開了嘴。

【……我,我謝罪……!對你的母親大人所做的非法之事,就這樣低頭忏悔……!但是聽我說,這件事是有原因的!追溯到最初的時候是你的母親——】

【可惜。——削磨切落。】

【咕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從腳內開始有了動靜。眼睛般粗細的金屬尖認真地鑽磨著大流士的肉體。穿過肌肉切削骨頭的振動回響在耳邊,引起了甚于疼痛的不快感。

這之後,拷問也在繼續進行著。全部的激痛都只持續十秒。承受了這一切的大流士拼命說出的話語,都被奧利弗以短短的否定跳過了。

可惜,可惜,可惜,可惜,可惜。

可惜,可惜,可惜,可惜,可惜可惜可惜可惜——。

【……好奇怪呢。爲什麽不說話了呢?】

拷問與確認。在這無盡的循環之中,讓人錯認爲是永遠的數十分鍾過去之後。

少年俯視的前方,是一句話也不能流利地說出口的,蜷縮著壞掉的大流士的身姿。

【才過了五十七回而已,連你給母親帶來的痛苦的一般都沒有到。苦悶或是發狂,謝罪或是哀求,後悔或是絕望——應該還能充滿活力地喊出來吧。】

奧利弗不帶一絲同情地說道。男人仍伏在地上一動不動,眼角帶著淚水,嘴邊零落著染血的泡沫,已經完全沒有思考問題的理性,只是懼怕著下一次將要襲來的疼痛而已。

【……別不說話啊。別不說話啊,大流士=格林威爾!你應該繼續組織語言說出口才對啊!】

【……嗚……啊……】

顫抖的嘴中漏出了不成含義的只言片語,這讓奧利弗不禁發狂了。

【什麽啊,這可憐的樣子!明明不該是這樣的,我一直痛恨的大流士·格林威爾的末路!整天自傲的信念去哪兒了?!想要保護誰的溫柔的愚蠢和決絕的傲慢消失在哪兒了!

我可一直想象著這一天!想象著讓你的心屈服的疼痛,讓你的傲慢消失的無影無蹤的痛苦!從你身上學到的一百二十八種痛苦以外,我還准備了不知道多少……!】

言語的最後已然是悲鳴了。雙膝跪地揪住了男人的衣襟,強行讓其直立起上半身——少年用雙手拼命搖晃著面前的仇敵。

【還沒想好要說什麽嗎!還沒想明白嗎,格林威爾!】

宛如懇求的喊叫之中——終于,在他的手中,男人緩緩地動了動嘴唇。

【……喔……】

少年歡喜地睜大了雙眼。——對啊,還沒結束呢。才不會就這樣結束。接下來究竟要說些什麽呢,他迫不及待地貼近了大流士的臉,

【……殺了,我……吧……】

聽到這久違的包含意義的話語的瞬間。

至今爲止驅動著奧利弗的全部感情,就像是被吸進去了一般,消失在了無底的虛無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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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3月 02, 2019 9:30 am

【…………了解。】

空洞的聲音回答道。然後——把對方的身體丟在地上,把杖劍放到了他的脖子上。

毫不猶豫地右手發力。……嗞,刀刃切過肉體的感觸湧來。

沒有受到抵抗地切斷了骨頭,頭蓋骨滾落在地上的聲音回響在四周。

注意到的時候——作爲一個屍體,大流士=格林威爾永遠地沈默了。

【——結束了嗎,諾爾。】

跪地失神的少年背後,不知何時現身的兩個人影站在那裏。

一位是,奧利弗之前對夥伴們以義姐身份介紹的淡金發女學生。如今發出聲音的另一位,則是有著紅銅色頭發的精壯樸讷的青年。

【……啊啊。結束了,義兄。】

沒有感到驚訝,奧利弗就那樣背著身回應道。看著他仿佛要消失無蹤的樣子,女學生即刻沖了過去。

【諾爾——】

【請別靠過來,義姐。】

少年低沈地做出堅決的否定,女學生屏住了呼吸停了下來。

【我不想,傳染給你。盡管只是碎片——這種汙穢,我也不想讓你碰到。】

聽到這顫抖的話語,女學生擺出了險些哭泣的表情呆站著。代替被拒絕觸碰的她,被稱爲義兄的青年向前邁步。

【看起來出血已經止住了。……身體的負擔如何。】

【和往常一樣哦,不論好壞的地方都是。】

回答問題之時,奧利弗用袖子胡亂地擦去了臉上的鮮血。而後沒有繼續滲出血來,被染成紅色的視界,也逐漸取回了原本的顔色。

【這種程度沒什麽大不了的。不過,連續使用的話負擔就無法與之相比了吧。如果只是兩次的話或許還可以……我想第三次就要做好死的覺悟了。】

參照至今爲止的經驗,少年在這裏劃出了生死的界線。同時又湧出了實感——這個果然,對自己來說不是可以輕易使用的東西。

與東方的少女有所不同,這魔劍原本並不是他自身所有的事物,現在的情況和從原本的主人手中借過相似,因此使用上多少會有些勉強。爲了實現萬中有一的斬擊所付出的代價,就是被因果的激流碾過身軀,稍有不慎就性命就會灰飛煙滅。

【那麽第三次就是禁手了。你死了一切就都結束了。】

青年嚴厲地說道。其中包含的血脈不相連的愛情,令奧利弗的心靈感到些許安慰。

【這次好好的結果了對方——下一個對手,肯定就不會這麽走運了。聽好,戒驕戒躁。作爲魔法使就要積蓄力量等待良機,爲之成立的准備就由我們來進行。】

誠意滿滿地做出忠告。側耳傾聽的少年,在下一個瞬間,被身旁忽然現出的氣息驚住了。

【——?!】

【別慌,是友軍。】

青年冷靜地對反射性舉起杖劍的他說道。在他的身旁,奧利弗面對的方向,十分嬌小的少女的身姿顯露了出來。

【這孩子,是在夥伴們的管理之下在迷宮中長大的。表面上預定在明年正式入學,如今這個時間在校內存在一事只有我等知道。擅長的魔法特性是……已經不用說了吧。】

將義兄的示意全部理解之後,奧利弗深吸了一口氣。——雖說處在像是剛剛翻越過一座大山調整呼吸類似的狀況下,直到其靠近到能夠感受到呼吸的距離位置,自己都沒能注意到少女的存在。簡直是常識無法考量的等級的隱形。

【初次見面,我的主人。】

搖曳的瞳孔仰視著奧利弗,少女用還未結束變聲期的聲音說道。與年齡不相符的公式化的語氣,讓人明白她爲了這一瞬間進行過長久的練習。

【那思想,那鑽研,那激情,那魔劍。——注意之時,我已經爲其全部所迷醉了。如今我確信了,迄今爲止的日日夜夜,都是爲了服務于您所爲。】

像是要把自己的感動傳達出去,少女拼命地編織著言語,朝氣滿滿的臉上浮現出崇敬與盲信。面向如今的奧利弗,簡直是個天大的玩笑一般。

【盡管卑微如我,也請隨意使喚。不論是怎樣的困難與肮髒的事情,我都一定回應您的期待。賭上此身刻印的紋路發誓。】

少女露出自信地說著。看到打招呼一事已經結束,青年說道。

【從今天開始就是你的手足了,隨意使喚吧。】

【…………】

聽到義兄的話語,奧利弗不禁做出了想象。將仍然年幼的這名少女,作爲賭上性命進行戰鬥的爪牙進行使喚。以及就算她命喪黃泉,也決不能停下腳步的自己。

自嘲浮現在了嘴邊。——沒什麽大不了的,自己無非也就是個魔法使罷了,爲了達成目的踐踏道義和人倫也在所不惜。即使是有著那樣想要拯救他人的本質,維拉=米利甘也沒有止步不前。

看著吞咽著苦澀心情的他,青年從懷中取出了什麽東西示意。

【還有一點。——以後,有必要的話就戴上這個施加了強力的認知擾亂之術的咒具。接下來無論要在何處如何行動,不被特定到個人身上就是一切的前提。】

看向了遞來的事物,奧利弗收下了。這是一副假面。盡管是只遮住了臉的上半的小東西,由于有著用心施加的魔法帶來的僞裝效果,也遠比普通人的鐵面具值得信賴。

少年將結果的假面放在手中觀摩。青年看著他的樣子問道。

【覺得樣式不合嗎。應該已經做得盡量簡樸了。】

【不。……只是覺得,十分懷念。】

並不是在說謊,奧利弗就那樣將假面戴在了臉上。意料之中,其貼身的合適。將技巧貧乏的優等生面龐遮住——在夜之迷宮中跋扈的複仇者的樣貌于此現身。

【同志們——集合!】

青年看到他變裝結束後大聲喊道。回應這一信號,大量的魔法使們穿過牆壁上嶄新的入口現出身形。由上級生到下級生,年齡性別各有差異的他們,一同在奧利弗面前列隊行禮。

【雖然沒有集合全員,但作爲主人的面子已經足夠了。——遍閱臣下吧,諾爾。這就是你戴冠禮。】

青年像是王身旁的參謀一般放話後,與淡金發的女學生並肩,加入了臣下隊列的前方。對發誓服從與忠誠地低下頭的他們,奧利弗冷淡地巡視著。

【君臨于我等之上,然後指明道路吧。……向著全部如你的靈魂所願,用那柄魔劍開拓的道路前方。將背叛並殺害了那位大人的魔人們悉數討伐吧。】

聽著作爲同志代表的義兄的發言,少年鮮明地回想起來。——自己今後要作爲對手討伐的仇敵們,在這學舍之中手執教鞭,無論哪個都無比強大的魔人們的面龐。

傲慢的煉金術師,大流士=格林威爾。

魔法生態系的君主,凡妮莎=奧爾迪斯。

存活千年的至高魔女,弗朗西斯=吉爾克裏斯特。

魔道構築學之理中遊玩的狂老,艾林科=弗爾吉埃裏(Erinco=Forghieri(*注14))。

超越知識的無知哲人,德梅特裏奧=阿裏斯提德(Demetorio=Aristides(*注15))。

嗤笑與詛咒全部生命之人,巴爾蒂亞=姆威吉迦米利(*注16)。

然後是——將之全部俯瞰的孤高之峰。金伯利校長,埃斯梅拉達。

【——啊啊。一定,將之討伐。】

在並排的臣下面前,奧利弗用威嚴的聲音立下誓言。

今夜已然斬殺一人,余下的還有六人。——決不饒恕,誰都別想活在這個世界上。

【…………】

然而同時,揮不去的恐懼浮上心頭。——要討伐的對手,絕不僅僅是這七人而已。

胸懷悲願持續戰鬥之時,不論我們中的何人,都是在與整所學校爲敵,沒有避開母親仇敵以外的對手的道理。跨越屍山血海前進的道路後半,恐怕除了同志以外誰都會是敵人吧。

全部的教師,以及其門下的學生們。大師加蘭德也作爲敵人擋在前方的未來,奧利弗已經半分確定地想象到了——在這基礎上,還有更加糟糕的情況。

即爲。同樣的魔劍使,站在那裏的景象。

她曾經說過的話語在耳邊蘇醒了。——不爲複仇之劍愉悅,而因相愛之劍歡喜。

無法否認。這理念的正確與否,從今開始就由自己切身品味。

一足一杖。這是,言語已經毫無意義,刀刃的應酬將咒文取代的距離。

剝離的靈魂于此有二。若是如此,魔法使們的交流便如夢幻般壯烈。

緣分相連,因果流動。——就這樣他們脫鞘而出。

在生死之間搖蕩的世界之中,將七柄魔劍支配。

譯者注:

12.アングスタヴィア。當當當當~自~造~詞~

13.其實這裏不僅翻白眼了還露出了牙齒的……某一部分但是那個字我不認識!!艹字頭一個聖,我估計是牙縫間的牙龈,等一個好心人幫我認一下。

14.絕贊人名三連注,第一個是意大利人(大概)。

15.第二個是希臘人(大概)。

16.第三個是自造人!MGJ不要再自造詞了求求你了。 バルディア=ムウェジカミィリで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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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3月 02, 2019 9:31 am

第一卷 後記

各位好,我是宇野樸人。……這一次,歡迎來到金伯利魔法學校。

讀過大綱了嗎?簽好誓約書了嗎?……啊,全都沒問題了呢。太好了。如你所知,本校貫徹獨立自主的運營方針。

學生們的姓命得不到保證。——爲什麽呢,因爲他們是魔法使。

畢業爲止大約兩成的學生會殒命。——爲什麽呢,因爲他們是魔法使。

偶爾也會發生學生間相互搏殺的情況。——爲什麽呢,因爲他們是魔法使。

他們會好好學習。互相切磋琢磨,孕育友情,偶爾也會墜入愛河。

也會結成羁絆的吧。即使那一切,都是作爲木薪等待火焰的到來。

這就是金伯利。世界中最爲完善的,爲了魔法使們而生的地獄。

能夠理解了嗎?……啊,很好。有好好在聽呢。

那麽,請你也一同——在這裏,度過美好的學校時光。


第一卷 插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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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日 五月 26, 2019 12:56 am

第二卷 第一章

久違的難以入睡的夜晚。並且,夢境還很奇怪。

溫熱的泥土覆于肩上,手腳十分沈重,哪裏都動不了。說起來——哪裏是自己身體而哪裏才是泥濘呢,其界線十分暧昧。他並不了解自己的樣子。

泥沼之中噗噜噗噜地冒出氣泡。其下方難道有火焰在燃燒嗎,沼澤的底部徐徐地冒出熱量。注意到此事之時感到焦躁,他拼命地行動起來。用無知覺的手腳拼命劃開淤泥,但卻根本無法從沼澤中脫身。

熱量已經逐漸到達腳底,有些可笑的是,那份熱量反而讓他和泥濘的界線變得清晰起來——

【——嗚啊!】

全身已經無法承受熱量的瞬間,皮特=雷斯頓從床上跳起了身

【哈、哈、哈……。……什麽啊,這夢境……!】

昏暗的房間之中,氣息粗亂的少年低語著。同一時刻,察覺到自己的身體像是長時間急奔後一樣的火熱。浸濕的襯衫貼在身體上的不快感覺令他皺起了眉頭。

【可惡,這可真是出了不少汗。快點換件衣服……】

放著衣服的衣簍就在床的旁邊。將手伸過去的瞬間,皮特忽然感到有些違和而停下了動作。——有什麽,很奇怪。雖然不知道該怎麽形容,身體的動作有種奇妙的新鮮感。然後——其中,特別是某個部位十分的不可靠。

【…………?】

皮特感到十分奇怪地向下看去。單手撩起了衣服,他凝視著那個部位,

【——噫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慘叫聲打破了清晨的甯靜。聽到這聲音的瞬間,奧利弗立刻跳起了身。

【——怎麽回事,皮特!】

從床頭櫃上一把抓過杖劍跳下了床,立刻擺出了臨戰態勢看向了室友的方向。用被子完全遮住上半身的皮特,正面色通紅地呆在那裏。

【沒——沒什麽!什麽都沒發生……!別,別靠過來!】

向著反射性靠近的奧利弗,少年激烈地阻止了他。遭到了意料之外的拒絕,他有些困惑地歪了歪頭。

【——?不是,都叫成那樣了怎麽會什麽都沒發生。有什麽異常情況就告訴——】

【不是說了沒什麽!別過來別過來,再靠近的話————!】

語氣十分慌亂,乃至開始將手邊夠的到的東西一個個丟了過來。注意到對方已經半分陷入恐慌,奧利弗只得站在原地雙手高舉,

【冷靜下來,皮特!我不會對你做什麽!所以先把事情講——咕?!】

在那份努力奏效之前,飛舞在空中的時鍾就直擊了他的鼻梁。

【啊,早啊三位。……嗯?】

三位女生率先到校,在食堂中開始用餐。看向比她們晚十分鍾才到的男生組的樣子,凱蒂首先感到了不對勁。在表情有些困擾的奧利弗和蓋伊身旁,皮特保持著微妙的距離站在一旁。

【吵,吵架了嗎?感覺氣氛有些奇怪……】

【不,我和奧利弗和平時一樣啦。這家夥——】

【哇!別,別碰我!】

伸手想要輕拍友人的肩膀,但皮特敏捷地躲開了。蓋伊哈——的歎了一口氣坐了下來。

【……就這樣,像是忽然進入反抗期的兒子一樣。想聽聽原因也只在強調“沒什麽”而已。你們怎麽看?】

【嗯?身體狀況不太好……但好像看起來不是這樣。】

【哇哇哇!】

即使面對站起身靠近過來的謝拉,皮特也做出了過于敏感的反應向後退去。螺旋雙馬尾少女沈下了肩膀。

【看來也不讓我靠近呢……。真讓人寂寞,被朋友如此拒絕了呢。】

【不,不是這樣!不是這麽回事……!】

皮特在陷入悲傷的謝拉面前拼命解釋著。看著這情況的凱蒂,停下了進餐的手說道。

【不是蓋伊做了什麽嗎?皮特,來和姐姐好好說說?】

【爲什麽不是同室的奧利弗更有嫌疑啊喂。還有“姐姐”是指誰啊?斜前方的座位上,我可只能看到一個小屁孩而已啊。】

以牙還牙。數秒對視之後,兩人右手抄起叉子和勺子開始進行對決。謝拉有些窘迫地側目看著他們的胡鬧,奧利弗則坐在了東方少女的身旁。

【早啊,奈奈緒。……關于皮特,你知道些什麽嗎?】

【早安是也,奧利弗。即使是在下也看不出什麽——不過確實,今天的皮特看起來和往常有些不同。】

奈奈緒將她的印象說出了口。無法忍受一直盯著自己的視線,皮特沒有坐在桌前就轉過了身。

【我,我先走一步……!今天別再找我了!】

【不吃早飯嗎?皮特,這對身體——】

將螺旋雙馬尾少年挽留的聲音當做耳旁風,眼鏡少年快步離開了食堂。眺望著他的背影,奧利弗歎了口氣。

【……看來要好好關注一下他的情況了。】

【可算來了,在地上爬行的可憐生物們!今天就是你們進化的日子了!】

英姿飒爽地在校庭中集合四十余名一年生面前現身,年輕的男教師毫無惡意地放話說道。姑且不論皺起眉頭的學生們,至少他是擺出了衷心祝福的笑顔。

【普通人可悲的部分實在太多,其中最可憐的是“無法在空中飛翔”。你們也這麽想吧?從出生到死都被束縛在地面上,甚至死後還要被埋在土裏,這種苦難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啊,順便一提我當然預定進行鳥葬就是了,不是大地而是想歸還天空啊!】

教師滿臉驕傲地說著。才入學沒多久就已經徹底體會過的緣故,誰也不會對金伯利教師這種程度的暴言感到吃驚了。不知是誰小聲說著“反正也會變成鳥糞回歸大地的”,注意到這是身旁的蓋伊所爲,奧利弗有些忍俊不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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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日 五月 26, 2019 12:57 am

【就這樣,我是達斯汀=赫奇斯(Dustin=Hedges),在金伯利負責帚術教學。叫我達斯汀老師就行。出于一些理由,和老家的關系有些不太好啦。

嘛話說回來,沒有掃帚就沒法開始啊。這就帶你們去“帚之家”!跟我來!】

帚術教師大跨步領著學生們前行。跟在他的身後,東方的少女面色困難地抱起了雙腕。

【呣呣呣……。還是到了這個時刻呐。】

【?真稀奇啊,奈奈緒。你也有不安勝過好奇心的時候嗎。】

【比起不安,只是單純沒有做得到的實感吧。生物還另當別論,在下,實在無法想象坐在掃帚上飛行的樣子是也。】

奈奈緒率直地述說著自己的想法。聽聞此言的奧利弗微笑了起來。

【……原來如此。你也搞錯了這一點啊。】

【呣?】

【告訴你一件事吧。——掃帚可不能在空中飛。無論在魔法界還是普通人的世界中都是如此。】

【什麽?但是奧利弗,你現在不是——】

正背著掃帚嗎,奈奈緒的視線看向了他的背後。確實,那裏有著和少年的身高約莫相同的掃帚。沒有回答對方的疑問,奧利弗只是繼續露出了迷之微笑——沒過多久,他們已經到達了大型建築物面前。

【這裏就是“帚之家”。注意一下,裏邊可有不好惹的東西。】

達斯汀一邊提醒著一邊取出白杖。詠唱咒文打開門閘,鐵門發出沈重的聲音向兩側開啓,悶熱的空氣從中流了出來。

【……呣?這氣味是。】

奈奈緒有些違和地吸了吸鼻子。看向做著相同事情的幾個人,帚術的教師笑了起來。

【普通人出身的學生們裏邊,也有“注意到了”的人啊。和普通的掃帚倉庫氣氛不一樣吧?特別是氣味。】

達斯汀一邊說著一邊走了進去。如他所說,“帚之家”中的氣氛明顯不是“僅僅用來放置掃帚的地方”。廣闊的空間中四處散落的木屑與樹枝,到處飄散著野性的味道。要說的話就像是馬廄一樣。

學生們戰戰兢兢地走了進去。下一個瞬間——他們的頭上,飛來的掃帚們一齊開始旋轉。

【嗚哦——!】

【粘人的家夥們都過來了啊。歡迎一下他們吧,裏邊會有你們的夥伴哦。】

在頭頂上繞成旋渦的家夥們,這次一把接一把地落在地上靠了過來。在表現出“粘人”的樣子靠過來的那樣子面前,用手指輕觸了其中一把的柄根,奈奈緒眯起了眼。

【——並不是道具。這是生物呐。】

東方的少女將第一印象說出了口。像是贊同這一點,教師點了點頭。

【就是這樣。正確地說是帚科野牛屬——並不是施加了魔法的掃帚,而是魔法生物。這些家夥自己也會活動與繁殖。】

掃帚們奔放地四處亂竄,奪去了普通人家庭出身的學生們的目光。側目看向驚訝的他們,達斯汀繼續說道。

【當然也並不是擬態。遠古之時人們就撿取這些家夥的屍體拿來掃除,可以說是作爲道具的“掃帚”的開端了。按順序來說還是它們爲先。我們開始乘坐它已經是數千年前的事了,但十萬年前的地層中就已經出土了化石。這些家夥也是十分長命的哦。

順便,那裏戴眼鏡的學生,你踩著的是掃帚的糞便。】

【嗚哇?!】

被指名的皮特一瞬跳了起來。看到他的反應,達斯汀咯咯地笑了起來。

【放心吧,一點都不髒。和我們的食物不同,這些家夥的主食是魔素和精靈——一邊在空中飛翔一邊攝取營養,感覺上比起進食更像是在呼吸。回遊魚之中也有這種例子吧?】

確實,奧利弗點了點頭。並不是特意進行狩獵,在海中高速遊動之時,過程中將進入口中的微小生物吞下的魚類也並不稀奇。掃帚們就像是在空中做著同樣行爲的生物而已。

【理所當然的,這些家夥可不會做慈善事業一樣讓我們乘坐。魔法使們注入的魔力就是它們的盛宴。我們騎上去的時候,它們就把我們的魔力當做燃料在空中飛翔。飛的越快,說明它們的心情越好。】

教師撫摸著身邊的一把掃帚說道。普通人看來只是將枯枝綁在一起的形狀的尾部,實際上是其在魔法生物學上重重進化之後才得到的形狀。知道這一點的凱蒂目光閃閃地看向了掃帚們。

【不過——既然是生物,就和騎手有著相性的差別。體格與性格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魔力的質量。要是不合心意的話就不會讓人騎上去。……嘛,以人舉例就是這麽一回事。無限續杯的啤酒要是口味不合就麻煩了吧?】

達斯汀舉出了身邊的例子,但平時不喝酒的學生們似乎並不能理解。本人倒是毫不在意地繼續說道。

【用手觸碰柄的部分就能將魔力的相性傳達過去。來吧,放開手尋找夥伴吧!動作太慢的話就要被別人搶走了哦!】

這就是“尋帚之儀”開始的信號。學生們被教師的話語推動著慌忙開始了行動。忽地,米謝拉站在奧利弗的身旁開口說道。

【你把自己的掃帚帶來了呢,奧利弗。】

【啊啊,和我關系相當好呢。可惜的是不能參加這裏的尋帚就是了。】

【我明白呢,因爲我也很熱衷于這件事呢。——那麽讓我們開始吧,奈奈緒,凱蒂,蓋伊,皮特。來尋找自己最棒的夥伴吧。】

對較遠處的皮特也致以鼓勵,米謝拉和夥伴們一起開始了行動。看著近距離飛舞的掃帚們,凱蒂和蓋伊陷入了沈思。

【嗯—,哪個孩子都很可愛啊……要從裏邊選一把嗎……】

【呼呣……你,就你了怎麽樣?——嗚哦,好險!】

蓋伊毫不在意地伸出手去,但被掃帚嫌棄地用柄打到了一旁。奧利弗苦笑了。要是不合心意的話就不會讓人觸碰——這也是,它們作爲生物的一個證明。

【……呐,那個……】【……啊……】

開始之後過了數分鍾,沈迷于選擇自己的掃帚的學生們察覺到了異變。他們的視線前方,是同樣在尋找著掃帚的東方少女的身影。但是——在她身旁,有著上百的掃帚成群飛舞著。看著對其他學生明顯不同的掃帚們的反應,教師佩服地說道。

【哦——是被掃帚喜愛的體質啊,Ms.響谷。無暇澄澈的魔力就會帶來這個結果,你選擇夥伴一定不會花什麽力氣了吧。】

【那可真是令人開心是也。像這樣被歡迎,在下也對它們十分中意是也。——呣?】

來回看著掃帚們,行走著的她身旁逐漸圍滿了掃帚——忽然,腳步停下了。建築物最深處,作爲掃帚們床鋪的架子上,紋絲不動的一把掃帚的樣子映入了眼簾。

【你不出來轉轉嗎?】

【啊——等下!那家夥有些不妙!】

在奈奈緒靠近之前發現的達斯汀慌忙地出聲說道。對著轉過身的少女,他說明道。

【這是個能幹的暴躁家夥。拜其所賜挑選人十分嚴格,這數年以來沒人能騎上去。不加注意的靠近可要被踢開受傷的。】

嚴聲警告道。聽到這些話的奈奈緒輕輕點了點頭,但還是沒有回身離開的意思。感到危險的掃帚們紛紛保持著距離,奈奈緒毫不畏懼地將手伸向了沈默的掃帚——在碰到之前,帚柄的前端威嚇一般劃過了半空。

【哦哦——原來如此。】

對這激烈的拒絕也不感到害怕,東方的少女再次伸出了手。掃帚像是警告一般如鞭一樣揮動著柄。雙手招架著它的揮打,奈奈緒忽地微笑了。

【好懷念。……秋風也是,最開始也是這樣。】

少女的眼瞳中充滿了鄉愁。其他的學生們吞咽著唾沫觀望之中,奈奈緒安穩地對掃帚說道。

【即使無法發聲也能明白的哦。除了真正的主人以外,不想讓任何人騎在你身上吧?】

說出口的瞬間,暴亂的掃帚一下子停止了動作。在緊繃的靜寂之中,一人與一把相視著。

【沒有對拒絕的對方進行無理要求的意思是也。然後,在下想要傳達的事情只有一個。——在這裏的小姑娘,究竟合不合你的心意是也。】

那樣宣告之後,奈奈緒用力地伸出了右手,眼瞳中抱有毫不動搖的意志。

長久的沈默之後,她面前的掃帚飛了起來。一口氣飛到天花板附近,劃過長長的軌迹,畫出美麗的半圓後回到了地上——短暫而華麗的飛行之後,它的柄落在了少女的右手之中。

【——承知。

那麽,一同前行吧。】

掌心中有著承諾的感覺,將新的夥伴拿在手中,奈奈緒凜然地轉過了身。旁觀著一連串過程的學生們,面色啞然地站在一旁看著她走回來。

【……騙人的吧。】

就連教師也不例外。在原地呆立的他視線前方,當事人少女直直地走回了朋友的身旁。

【奧利弗,在下就決定選這家夥了是也!】

【——啊,啊啊。恭喜,奈奈緒。】

奈奈緒在做出回應的少年面前,驕傲地揮動著初次入手的掃帚。眺望著她的樣子,達斯汀單手撫面。

【……把那家夥抓到手裏了……這可有點,不對相當地驚人啊。明明我試了多少回都沒成功來著。

不過,這樣嗎……原來是這樣啊。那個人的魔力,也給人這種澄澈的感覺啊……】

男人面帶苦笑嘟囔著的話語,沒有傳到任何人的耳中。然後——給他帶來毫不遜色的沖擊的人物,還有一位。

【————】

【——?怎麽了呐奧利弗,一直那樣盯著在下看。】

少年凝視著,甚至想在上邊挖個洞一般盯著少女與掃帚。注意到自己的失態,他慌忙地將視線移開。

【不——不,沒什麽。……這掃帚可真是難纏,要小心一點對待它啊。】

【當然是也!畢竟今後就是夥伴了是也!】

奈奈緒滿心喜悅地回應著。看著那份天真可愛,他湧起了不可思議的感慨。究竟誰能想得到呢——僅僅接納她一人的掃帚,如今再次,握在了這名少女的手中。

約莫一小時後“尋帚之儀”結束了,盡管過程有些辛苦,學生們也還是都入手了各自的夥伴。在校庭中並排站立的他們面前,教師端正了態度再次開始進行指導。

【接下來——既然都有了夥伴,現在就正式開始帚術的教學。全員,鞍與腳蹬都在面前了吧?】

那樣說著的他掃視過的學生們的腳邊,草叢中放置著比起騎馬時所用的更加小巧的鞍與腳蹬。用途一目了然,但達斯汀毫不在意地繼續說明著。

【首先把那裝在掃帚上。姑且不論千年之前怎樣,如今這個時代還騎空帚的家夥就有些蠢了。當然想讓屁股被磨開花的話我也不會阻止就是了——】

【做好了是也。這樣可以嗎?】

裝備完畢的奈奈緒尋求著確認。教師的口中不禁漏出了呼嘿的怪聲。

【——太快了!騙人的吧喂,這可是課程中第一道坎啊?!用力地按住不老實的掃帚,頂著臉被亂打的情況才勉強能裝上,明明這對有經驗的人來說應付掃帚也是相當痛苦的一件事來著……!】

教師立刻跑了過來開始粗略地檢查。但,鞍和腳蹬的構造都相當簡約。確認前後左右都無誤之後,之後也沒法提什麽意見了。檢查過後,他盛大地歎了一口氣。

【……嘛,既然都做好了就這樣吧……。說起來你啊,奈奈緒=響谷。……我好歹也是金伯利裏有資曆的帚術教師了,你這樣的我還是第一次見。在學會飛行的學生之中能流暢地做到這一步也太驚人了。】

教師率直地說出了感想。與此同時,其他的學生們也在與鞍和腳蹬進行惡戰苦鬥。被不老實的掃帚踢出鼻血的不知道有多少人,蓋伊也是其中之一。過了二十分鍾後,總算全員都整裝待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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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日 五月 26, 2019 1:01 am

【很好,不管怎麽說全員都搞定了。有經驗的人可能想立刻飛上天,不過今天還是和初學者們一起溫習下基礎吧。——全員,上帚!】

教師做出指示之後,學生們迫不及待地乘上了掃帚。之後,還沒等信號發出就有幾人飛上了天。對著失去了掃帚的控制而手忙腳亂的他們,教師用白杖放出魔法一個接一個地捉了回來。而後失去了飛行的力量,他們一個個地落到了茂密的草叢之中。

【好了好了,每年都有這種搶先飛出去的家夥。我不會生氣的所以先不要慌張地深呼吸一下坐好。——啊冷靜下來了。果然一年生不是這樣就不行啊!】

司空見慣的失敗景象,總算讓達斯汀安心了下來。數次被奈奈緒震驚到的奧利弗,對此有著奇妙的共感而苦笑了。

【首先在兩英尺的高度懸浮三十秒吧。好,開始!】

而後做出了浮遊的指示,即便如此學生們之間還是悲鳴四起。能安定浮在半空的只有一半人,立刻就接連出現了保持不了平衡的人。

【嗚哇——】【哇哇哇!】

【哈哈,是不是意外地很難!掃帚們比起持續地飛行還是更難以持續停在半空!不過,最開始就培養好這個感覺的話安全性就會直線上升!——啊—,那邊的學生!先做個自我介紹!然後舉出乘坐掃帚時最容易發生的事故類型!】

不經意間抛出了提問。被問到的少年,就那樣維持著浮遊做出了回答。

【奧利弗=霍恩。問題的答案是緊急制動時的下降,在初學者身上很容易發生這種情況。】

【一點也不慌張地即答嗎,真不可愛。嘛確實如此,高度過高的話說不定會發生死亡事故。你們聽好了,最糟的情況下也要腳朝下落地哦。即死的話治愈咒文也沒用了。】

教師那樣說著狡黠一笑,學生們的背後不禁竄過寒意。這並不是什麽威脅,只是說出了騎帚時伴隨的理所當然的情況。大多數家庭在孩子年幼時都不會給他們掃帚就是爲此,在有了足夠的判斷力之後,將緊急時刻的對應一並教給孩子才是最好的。

【……三十秒到了。唉,你也是理所當然地一次通過啊。】

【?一次什麽的,只是單純地騎在上邊而已啊。】

教師目光瞥過的地方,東方的少女一絲困難都沒有地懸浮在半空之中。他有些不滿地咬了咬嘴唇。

【最開始就這個最難了啊。說起來別騙我啊,你這家夥絕對不是什麽初學者吧。騎帚的感覺也太過自然了,要是之前做過的話就直接說啊直接點。】

【在下並沒有說謊——不過確實,騎在生物的背上並不是第一次呐。理解夥伴的意思並用心對待,這一點掃帚和馬都是一樣的吧?】

只是浮著沒什麽大不了的,說完之後,奈奈緒重複著微速前進與後退的技巧。教師皺起眉頭喃喃說道。

【我是沒有騎過馬啦……原來如此,馬啊。看這樣子,說不定確實是這樣。嘛雖然不知道你這家夥是什麽感覺,要是和業界的權威這麽講恐怕要被氣紅了臉訓斥一番啊。】

那樣說著的教師嘴邊露出了些許微笑,就像大師加蘭德偶爾露出的如出一轍的頑童笑容。發言的隨性倒是一如既往的像是金伯利教師所爲——包含這一點在內,奧利弗並不討厭這位老師。

【然後就是久等了的飛行了。——集合了,協助者們!】

回應著教師的呼喚,校庭較遠的地方待著的上級生們一個接一個乘帚飛來。落地的同時排成橫列,二十余人站在了一年生們的身前。

【僅限這次掉下來也不用擔心,因爲地上有這些家夥在。不管用什麽姿勢掉下來都會用魔法溫柔地接住你們的。可要好好地幹啊——你們這些家夥!】

【【【【【交給我吧!】】】】】

上級生們咚咚敲響了胸膛。看到這舉動爲一年生們帶來了勇氣,教師繼續進行著授課。

【就這樣,有經驗的人先飛吧。最開始的話,我想一下……模範飛行代表的Mr.霍恩和,那邊的你,你——還有你。Ms.響谷。】

【呣。這樣可以嗎,讓在下和有經驗的人一起。】

【沒關系啦。漂亮的來個大失敗更好,這樣我才能安心。】

教師恨恨地說著。聽從指示就位之後,對著身旁進入離地姿勢的奈奈緒,奧利弗說道。

【……別勉強,奈奈緒。誰最開始都會掉下來的。落地困難的話尋求前輩們的幫助就好。】

【明白了是也。不過——前提是這家夥想這麽做呢。】

奈奈緒看著身下的掃帚笑了。看到全員都做好了准備,帚術的教師進行了最後的說明。

【准備好了嗎?就這樣飛到一百碼外的地方落地,在那個白線的地方。很好——飛吧!】

教師啪地拍響雙手發出信號。與此同時,四名學生身體離地——而後一直線沖了出去。

【——嘿?】【啊?】【————】

兩人率先飛在前方。在同一立場下看著這一景象,奧利弗並不感到吃驚。他確信著如果是她騎著這柄掃帚的話就理應如此。但——別人可不這麽想。看到奈奈緒的身姿,教師驚訝地睜大了雙眼。

【好快?!這可停不下來了,喂說不定會有超大失敗的落地啊!做好准備協助者們!】

望向已經飛過了中點開始進行下降的奈奈緒,教師慌忙地對協助者們做出指示。緊接著他們就做出了行動。

【【【【【勢度衰減!】】】】】

同時詠唱了咒文。盯著以近乎不可能著陸的速度下降的東方少女,他們的魔杖中放出了減速的魔法。合計五道光束向著她直接飛去,

【——呼!】

將之全部躲過,奈奈緒在地面上劃過一道圓弧之後停了下來。承受著風壓的草叢在掃帚的軌道之上搖曳。在終點完美地停了下來——面向周圍呆若木雞的協助者們,奈奈緒難爲情地撓了撓頭。

【哎呀哎呀,受不了。原本想慢慢地飛過來的呐。這家夥,看起來有著不得了的力量啊。】

【……………………诶诶诶~~~~~~~】

教師的臉像是目擊了不講道理的怪物一樣拉長了。與對著稍後落地的奧利弗他們彙合,就那樣從低空飛回來的少女,他垂下了肩膀說道。

【……夠了,我承認。我承認啦。Ms.響谷,你太厲害了,十分有才能。】

自暴自棄地誇獎著學生,而後教師指向了對方的背後。

【就這樣該到地獄的勸誘時間了。——別做的太過火啊,你們這些家夥。】

【呣——?】

奈奈緒察覺到背後的氣息轉過身,眼睛閃閃發光的上級生們在那圍成一團。

【十分感動……!來咱的隊伍吧,Ms.響谷!】

【不對來咱這,咱這邊啊武士!】【對了!每天下午三點都有點心哦!】

【別把人當成小孩子對付了!會給你准備最上等的鞍和腳蹬的,由我自費!】

【賄賂可是違反規矩的你這混蛋!】【那咱就提供一年間的作文代筆服務!】

【什、那咱這邊——!】

協助者們勸誘之後接連給出了待遇。爭奪戰的氣氛逐漸火熱起來,最終教師拍了拍手讓他們冷靜了下來。

【行了,勸誘時間暫時停止。你們這些家夥差不多一點啊,還在上課呢啊?】

上級生們被提醒之後總算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一年生們目瞪口呆地目送著他們的背影。

【就這麽回事,這門課程也兼做一年生們的人才選拔。表現出亮眼的才能的家夥就會像那樣被上級生們猛烈地圍攻所以要當心。Ms.響谷已經體會過了啦。】

教師狡黠地笑道。看著還沒能理解自己所處立場的奈奈緒,他就那樣彎著嘴角喃喃說道。

【不過啦——這麽看來,今年會變得很有趣啊。】

上午的課程結束後迎來午休。在食堂集合的六人的話題圍繞著展現出了全新才能的奈奈緒展開。

【……打開的缺口已經塞不住了呢。明明入學半年多了,奈奈緒——你還是深不見底呢。】

謝拉半分佩服半分畏怖地說道。憑借旺盛的食欲鏟平肉派的奈奈緒笑了。

【在下還不曾知道帚術是那樣有趣的課程,迫不及待進行下一次了是也。】

【話說回來啦……。那麽有趣的話也來教教我訣竅吧,奈奈緒……】

蓋伊噌地陷入了低沈之中。在上課時重複掉下來十余次的他,已經連跨上掃帚一事都十分辛苦了。呼呣,奈奈緒哼了一聲。

【看樣子,蓋伊想要操縱掃帚的心情太過強烈了呐。飛行的是掃帚,乘客則是我等。在這個基礎上,更多地把身體交給夥伴爲好是也。】

【不耍小把戲,而是用誠意對待夥伴這麽回事呢。凱蒂可是很好地踐行了這一點呢。】

【诶嘿嘿嘿。雖然沒能像奈奈緒那樣做出很厲害的行動呢。】

被褒獎的凱蒂撓了撓頭。平時作爲吵架對象從後追擊的蓋伊,這次則是鼓著臉看向了別人。

【你也掉下去過啊,皮特。咱倆一起拜奈奈緒爲師怎麽樣?】

【……別,別隨便決定啊。我會自己進行複習的。】

而後就不再進行回應,皮特只是沈默地將盤中的鲱魚切塊送入口中。高個子少年聳了聳肩看向奧利弗。

【還是在反抗期,嗎。這可真是難辦的年紀啊,老媽。】

【畢竟是青春期啊。沒辦法呀,老爹。】

【我可沒把你們當成過父母啊!】

皮特敲著桌子反駁著兩人的玩笑。笑聲四溢的桌上,忽然響起了別的聲音。

【——你們好啊,一如往常地熱鬧呢。】

相當極端地帶有意大利口音的英語。(*注1)他們看向聲音主人的方位,是一名露出友善微笑的眯眼男子。雖然知道是一年生,但六人還誰都沒有和他說過話。抱有一絲警戒,奧利弗回應道。

【……你好。你是?】

【一年生圖裏奧=羅西啦。不用回報姓名了喲,你們大家都相—當有名了啦,奧利弗君。】

羅西笑著說道,視線越過桌子看向了對側的奈奈緒。

【從早上開始就一直引人注意啊,小奈奈緒。第一次騎上掃帚就那樣飛可真了不得啦。不,才能也太過亮眼就不開玩笑了。我也明白這一點啦。】

對初次見面的人就毫不遮掩地用名字稱呼,羅西玩笑般地稱贊著。謝拉間不容發地插嘴道。

【就算以才能來概括,奈奈緒的過去可沒這麽單純哦。Mr.羅西。】

【我懂的小米謝拉。我的眼睛也不是擺設啦。哈哈——不管怎麽說,只有才能也沒法打倒紅王鳥啊。】

羅西將之說出口的瞬間,眯起的眼中閃過一絲鋒銳的光芒。奧利弗加強了警戒,並不是對對方抱有怎樣的敵意——只是這家夥,有點危險。

【所以啦,不覺得寂寞嗎。畢竟啦,自己都這麽出衆了,還把我們大家晾在一旁?真讓人悲傷。我啦,從前就討厭不合群呢,大家起快樂玩耍才好呢。

呐——你們也這麽想吧,有些本事的家夥們!】

忽然提高了音量,羅西對著食堂中的所有人放聲說道。感受到視線向著自己這邊集中,奧利弗語調僵硬地問道。

【……你想說什麽?Mr.羅西。】

【嘛嘛,沒什麽大不了的啦。你看,我們也入學半年了吧?已經快要變成前輩了,也差不多該決定一下了喲。——一年生裏究竟是誰最強。】

說出的話語令學生們嘩然了。——這是多麽單純的命題。自負于自己強大的人不止一個的話,他們心中就會自然地追求這個答案。即爲——誰才是最強之人。

【當然暫定王者就是小奈奈緒啦,這可完全沒啥問題。既然這樣啦,也要給我們一個挑戰的的機會吧?其中當然也有——迦樓羅暴走的時候很可惜沒能在場的家夥們。當然我也是其中之一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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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西笑著如此說道,奧利弗則面色嚴峻地盯著他。——始終能夠感受到視線。從打倒迦樓羅後直到今天,持續捕捉著奈奈緒和自己的猛禽的目光。這提議並不讓人驚訝,已經預想到了,總有一天他們會露出自己的獠牙。

【來戰吧,直到最後一人爲止。黑白分明地比出誰才是當中最強的吧,不然可不能服衆呀。

那,聽明白了吧?——報上名來!想參加祭典的家夥們,現在,立刻,馬上!】

肌膚都能感受到學生們的昂揚,羅西呐喊著讓大家不要錯失良機。同時,較遠處的桌前站起了一名女學生。

【——這提議,我參加了!】

小個子金發女生高聲回應著。看到這一幕的謝拉縮圓了眼睛。

【——Ms.康沃利斯(Cornwallis)?你也對這個感興趣?】

【是,是誰?】

【史黛西=康沃利斯(Stacy=Cornwallis),是我的親戚。小時候起就相距甚遠,到了這裏也沒怎麽說過話就是……】

謝拉困惑之余,康沃利斯氣息粗亂地挺立著。在她身旁,一名男生感到麻煩地站起了身。

【竟然參加了啊,真是的……。迦樓羅暴走的時候你啊,不是和大多數人一樣躲在會場角落瑟瑟發抖嗎。】

【等,費伊(Fay)……!不是這樣的!只是謹慎地觀察情況而已!】

康沃利斯用和剛才截然不同的小孩子語氣辯解著。和謝拉不同,這可能才是她原本的樣子。被稱爲費伊的男聲哈的一聲歎了口氣。

【嘛,都成那樣了還真敢說啊。……我也出場哦,Mr.羅西。雖說沒什麽自信,但也不能看著這家夥一個人犯險啊。】

費伊說著舉起了單手。看著一連串的舉動羅西咯咯地笑了。

【很好很好,有幹勁的話誰都可以啦。啊—,對了——沒能在迦樓羅一事中活躍的各位,把這當成彌補名譽的機會如何呀?我也覺得不爽啦,敗犬的一年已經過去一半了啥的。】

披著玩笑的外皮放出了挑釁。而後報上姓名的聲音愈發增多,感受到空氣的沸騰奈奈緒十分中意地笑了。

【諸位,都有著霸氣滿滿的面孔呐。——這份意志真讓人喜悅。

可以的話,在下也參加吧。】

那樣說著,東方的少女也舉起了手。羅西見此開懷大笑。

【不愧是小奈奈緒,一看就有著王者的風範。——這樣可以嗎,奧利弗君?明明小奈奈緒都出言參加了,你就在一旁袖手旁觀嗎?】

緊接著將話頭帶到了旁邊的少年身上。數秒沈默之後,奧利弗靜靜地張開了口。

【……雖然對一年最強的名號沒什麽興致,但也沒有避開同學年間對決的理由。——我參加。你滿足了嗎,Mr.羅西?】

帶刺地回應著挑釁。交互的視線迸出火花,羅西的嘴邊露出了凶暴的笑容。奧利弗總算看穿了——在那友善的態度表面之下,潛伏著的凶惡的鬥爭心。

【……這樣的話,我也沒有不出場的理由了呢。】

【诶——謝拉?!】【喂,你也來這出嗎!】

在驚訝的夥伴們面前,螺旋雙馬尾少女靜靜地舉起了手。看著她自信的微笑,羅西相當快樂地咻咻地吹起口哨。

【好呀,十分歡迎,這麽有實力的人參加可真是難得啦。】

然後他再次將視線移向別處,向著距此相當遙遠,大廳入口附近桌前的一名學生。

【你又如何呢,Mr.安德魯斯!不是說過對魔法劍相當有自信嗎!更何況,你也是打倒迦樓羅的三者之一吧!】

被指名的長發少年——理查德=安德魯斯靜靜地站起了身。

【抱歉,我就算了。……如今並不是和他人較量而是對抗自己的時期,我已經這樣決定了。】

【哦?這樣嗎這樣嗎。就是說,卷著尾巴逃跑了?好遜哦!】

【想說什麽都請便。……那麽我告辭了。】

無視了對方的話語轉過身去,安德魯斯離開了食堂。目送著其背影的羅西歪了歪頭。

【哎呀,跑了。……真意外,明明應該是很容易被挑釁的類型的啦。】

【那是以前的他呢。話說回來,Mr.羅西——既然我已經參加了,對裏克的這番侮辱可就不能不當回事了哦。】

謝拉臉上的微笑瞬間消失了,被盯著的羅西慌忙地舉起雙手。

【哦好可怕。原諒我吧,只是稍微煽動一下啦,並不是真的在罵人啦。】

隨意地道歉與解釋過後,他立刻將話題帶回原處。

【既然已經有這麽多參加者了,也該決定一下祭典的形式了。不過啦,只是單純的對抗賽是不是太沒勁了?大家也不想像平時白天在校舍間走過場一樣進行決鬥吧。】

一邊開著玩笑,羅西一邊環視著參加者的面龐,然後從懷中取出一枚硬幣示意。並不是大英魔法國流通的伯格通貨,比那還要大上兩圈。

【那就這樣吧。——硬幣爭奪戰。大家都是魔法使的話,都能做出難以複制的原創硬幣吧?從現在開始七天之內,參加者就帶著這東西度過吧。然後,隨意進行戰鬥,敗者要交給勝者一枚硬幣,失去全部的硬幣之後就出局。最後一天持有最多硬幣的四人將進行決勝戰。怎麽樣,很有趣吧?】

參加者們聽聞這意外的提案而面面相觑。奈奈緒抱起雙腕面帶難色。

【呣。十分抱歉,在下並不知道硬幣的制作方法。】

【讓奧利弗君教你就行了。不過今天大概也沒法准備好吧。——嘛,這只是一種保險啦。戰鬥時大概總有人在圍觀,但根據場合也不一定都是如此啦。有什麽能夠作爲勝負的證明就安心啦。】

這倒是十分合理,奧利弗如此想到。要是在迷宮內進行暗鬥的話,爲了留下勝負的痕迹就必須有什麽使之成立的條件。當然只有這點也有很多可以動手腳的余地——但奧利弗覺得,這種規則以外的混沌才正是圖裏奧=羅西這家夥所喜好的事物。

之後過了五分鍾,羅西一個個詢問了有參加意願的學生們的姓名,然後將之記在了手持的卷軸之上。

【全部參加者的名字都記錄在這裏了。就這樣——現在就開始吧。】

舉起記錄完畢的卷軸,羅西唐突地宣言道。參加者們一齊愣住了。

【怎麽了?現在交手也沒問題,就算沒有准備好硬幣也沒關系,只要結果沒有偏差就可以啦。】

羅西讪笑著推動著他們。這一瞬間起,參加者們認真地在意起周圍的人。與誰戰鬥勝算更高,與誰戰鬥則更危險。將誰打敗才能獲得最高的榮譽——這些嚴格的鑒定,在他們的頭腦中迅速進行著。

【……事出突然,請你做我的對手,Ms.響谷。】

最初發出聲音的,是奧利弗他們旁邊桌上表明參加的一名女生。學生們嘩然了,被指名的奈奈緒當場站了起來。

【當然沒問題是也。地點呢?】

【在這要被罵的,就去校庭吧。反正觀衆們也會跟來的呢。】

點頭回應如此提議的女生,奈奈緒與對方一同離開了大廳。一直觀望著事態發展的凱蒂,見此也慌忙地站了起來。

【……诶,诶?!騙人的吧,已經要打了嗎?!】

【全員都有挑戰權的情況下,先出手的人當然就有優勢。已經決定好對手了呢。】

充滿勇氣地說著,謝拉也站了起來。除了追著二人走向校庭的人之外,留在食堂中的學生們也繼續做著同樣的事。數分鍾之後——校舍旁的草地上,兩名學生相距較遠地對峙著。

【開始時的距離是十二碼。通常來說這是綜合戰的距離,這樣可以嗎?】

【沒有異議。不過,在下還不擅長魔法戰是也。這邊的攻擊會用劍進行,這樣可以嗎?】

【當然可以了。——前提是你能夠近身呢。】

女生露出自信的笑容說道。而後雙方拔出了杖劍,兩人同時詠唱了咒文。

【【不斷不穿!】】

受到魔法影響的刀身上泛起了白光。——兩人分別將不殺咒文,賦予到了對方而非自己的劍上。在雙方沒有建立充分的信賴的場合,這是爲了防止僞裝成事故的殺傷。要是不用心給對方的杖劍施加咒文,受到攻擊的時候反而是自己會遭殃。

【沒,沒問題吧……不會受傷吧……奈奈緒!】

【然後。——奧利弗,你怎麽看這場比試?】

在十分不安守望著的凱蒂身旁,謝拉問著少年。奧利弗淡淡地回應道。

【對方的目的很明確,是想在魔法劍的距離之外將不擅長咒文的奈奈緒打倒吧。從那冷靜的態度之中可以看出,對方在魔法戰鬥這方面也是小有心得的。】

【……也就是說果然,奈奈緒這邊比較劣勢?】

蓋伊面有難色地抱起雙腕。奧利弗安靜而堅決地搖了搖頭。

【對面看起來是這樣想的——直白的說還是太天真了。

奈奈緒的劍,可不是那種等級的東西。】

毫不動搖地說著。就這樣在他們的觀看中,戰鬥終于打響。

【——開始!】

作爲裁判的二年生發出了口令,幾乎同時奈奈緒飛奔而出,不耍任何技巧一直線的沖刺令人爲之吃驚。縮短間距將對手擊倒,除此以外毫無心機。

【擊碎吧風錘!】

相對的女學生則保持著距離,側步滑開躲避攻擊軌道之後,放出了近距離下難以躲避的咒文。她確信自己即將看到東方的少女被風之大錘吹飛的模樣。

【——呼。】

因此。將那一擊一刀兩斷的奈奈緒的一閃,一時間確實令人無法接受。

【——哈?】

難以置信的事情令女學生一時停下了動作。即使條件反射地艱難采取了招架的姿勢,但這種無力的防禦對奈奈緒來說毫無意義。袈裟斬輕易地格開杖劍——然後,在脖子上停了下來。

【呣,抱歉,就這樣結束吧。——這樣可以算在下贏了吧。】

少女停下手向周圍詢問著,看樣子似乎是對方已經沒有抵抗的能力所以對下手有些躊躇。女學生和周圍的觀衆們一時間呆若木雞——終于,回過神的二年生裁判發出了聲音。

【勝、勝利者——奈奈緒=響谷!】

觀衆們立刻沸騰了。在這喧囂之中,收刀後露出笑容的奈奈緒將雙手放在了對方的肩膀之上。

【有機會再戰吧。】

【……诶,啊……】

沒能理解自身的失敗,女學生只是漏出了不成意義的只言片語。看著她的模樣,謝拉感歎地長出一口氣。

【意料之中……不,意料之上單方面壓倒性的勝利呢。】

【對方除了最開始以外就毫無勝算了,不知道奈奈緒的“刃流”是致命的失誤。】

奧利弗語氣嚴峻地說道。但這也沒有辦法——實際上,這還是奈奈緒首次在和一年生的對決之中用出這一招,與庫茨流的“刃流”似是而非的她獨有的絕技“諸手刃流”。

再加上,在和大師加蘭德商討之後奧利弗也對此做出了指示。……並不是爲了隱藏秘技這種卑劣的理由,只是單純的因爲在課程中披露的話不會給其他學生帶來好的影響。這種不可理喻的東西,只會給仍在成長途中的學生們帶來深深的無力感,不論怎樣都不可能能贏——這樣。

【如今能與奈奈緒一戰的,已經不是“一年生中的高手”這種等級的人了。……想要對等地進行戰鬥的話,大概只有超越學年限制的強者才行了。】

謝拉按著肩膀說道。首戰告捷的奈奈緒回到了他們身邊,迎接她的同時,螺旋雙馬尾少女高聲宣言道。

【聽好了,奧利弗,奈奈緒。——我一定會留到最後一天的。】

不僅是被叫到的兩人,就連凱蒂、蓋伊、皮特也驚訝地看了過來。平日始終在身後守望著他們的謝拉,如今也將深藏不露的心情說出了口。

【你們也一定要做到。將其他參加者通通打倒,三人一同留到最後一天——然後,堂堂正正地對決吧。這種劇情最讓人熱血沸騰了,不是嗎?】

螺旋雙馬尾少女完全不覺得會被否定。奈奈緒用力點頭回應道。

【承知是也。——奧利弗,閣下呢?】

回答的同時看向了身旁的少年。他對立刻回應仍感到有些抵抗。……回想起了初次與奈奈緒交手的時候。認定自己是劍道上命運的對手之後,她流下的——透明的淚水。

【……我知道了。如果是在比試的範疇之內的話,我沒有什麽異議。】

奧利弗做好了覺悟。……不論自己的心情如何,一直逃避也不是個辦法。作爲同級生一同度過的七年間,總不可能一次都不交手。

【在最後一天戰鬥吧,兩位。爲了能留至那一刻,我會拼盡全力。】

奧利弗堅定地說道。近距離盯著兩人,謝拉忽然笑了。

【最後我也沒能置身事外呢。——這心中雀躍鼓動的感覺真是久違了。】

螺旋雙馬尾少女滿懷熱情地低語著。……她畢竟也是一名魔女,這回可沒有含著指尖守望著世界的心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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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日 五月 26, 2019 1:01 am

下午的第一堂課是魔道工學。這也和帚術一樣,是入學半年之後一年生們首次接觸的課程。心情激動地期待著接觸新領域的學生也並不少,

【嘎哈!你們好呀各位,歡迎來到魔道工學的課堂!我就是擔當教師艾林科=弗爾吉埃裏,今後多多指教!嘎哈哈哈哈!】

才剛剛上課,前排的學生們就震驚了。單手拿著棒棒糖,一位老爺子聒噪地笑著走上了講台。

【喂,事到如今又來了個不妙的家夥啊。】

高個子少年忍不住對旁邊咬起了耳朵。同時,老爺子也還是滿臉笑容地舔著棒棒糖。

【等等蓋伊,不要對第一次見到的老師這麽無禮……】

【不,就和看到的一樣。——這門課程可一點都不讓人放心。】

卷發少女對蓋伊的所作所爲感到有些害羞,但奧利弗出聲打斷了。眼中,名爲艾林科的老爺子開始講述課程的概論。

【一言以蔽之,我教的就是作爲魔法文明基礎的學問!也就是連系著魔法道具和魔法建築制作的各種理論和技術!要是沒有它的話就沒有魔法了!我等畢竟也是高明的奇術師!就算別人出聲質疑說著閑言碎語,也要把用心做出的潘多拉魔盒流傳後世!】

尖聲高喊著,艾林科用力揮舞著雙手。

【這金伯利本身,也是先人留下的魔盒之一!我的祖先也是建造者的一員,然而直系子孫的我完全不明白的部分還是多的要命!和普通人做出的無聊玩意兒不同,魔法界的創造物當然是動態的!也有被自己建造的家轉而掃地出門的魔法使哦!嘎哈哈哈!真!有!趣!】

飛快地說著,老爺子舔了舔棒棒糖。

【我好好地想過了,要怎麽快點讓你們明白其中的快樂呢?從基礎理論開始按順序教學也是一個選擇,但只有這樣也太沒勁了!做學問不可缺少的就是手心出汗的緊張感,跨越極限的理論與直覺!請放心!我的課程絕對!不會讓各位感到無聊!】

如此宣言著艾林科揚起白杖,教室四角的地板上懷抱大小的箱子浮了起來。學生們充滿警戒地看向了正體不明的那東西。

【逆行工學(Reverse Engineering)——聽說過嗎?簡單來說,就是將順序反過來的學問。並不是先學理論再進行制作,而是對完成品進行觀察和解體分析,從中推斷出制造工程和動作原理的研究方法。大家也來試著做吧。】

巡視過教室一周之後,老爺子繼續說明著。

【看到教室裏出現的四個箱子了吧。這些全都是,一小時後就會發動的魔法陷阱。在時限內將其解體並停止功能就沒什麽事,但做不到的話就會變得很不妙。具體來說的話就是——在死不掉的程度以內手腳被切斷,帶來劇痛的毒素侵入皮膚之類的事呢。】

學生們一齊嘩然了。艾林科嘴角彎了起來。

【各位,不想變成這樣的話就拼命努力吧。四個箱子各自的構造都有所不同,但我會給出提示的所以請放心。——啊啊,給一個建議吧,在這個領域有經驗的學生出面擔任隊長比較好哦。有人指揮的話就不會做出多余的動作浪費時間了,按照以往的經驗,大部分出事的情況都是事出多余。

做好准備了吧?那麽開始!各位拼命地上吧!成功的秘訣就是友情和團結哦!嘎哈哈哈哈!】

與老爺子的宣告一同,大部分學生一齊開始行動。只是上個課而已——那種安心感一瞬間就抛到了九霄雲外。

【有經驗的人快點報上名來!沒時間了!】

【在金伯利呆了半年還不明白嗎?!這說明可一點都不誇張!要是失敗的話手腳就被隨意的切掉了啊!】

奧利弗和謝拉接連高喊著,這才終于讓學生們對自己所處的危險有了自覺。觀察著雪崩一般變成喧囂的修羅場的教室中的慘狀,艾林科高聲笑道。

【那麽第一個提示!魔法陷阱大體上分爲“時限型”和“觸發型”,以及合二爲一的“時限觸發型”三種!今天有三個是時限型,一個是時限觸發型!把這區分開來就會變簡單了呢!】

奧利弗咬緊了牙關,混雜這觸發型的話就不能輕易動手了。判斷的方法只有一個個地進行嘗試——下定決心後,他開始對周圍的學生們作出指示。

五十八分鍾後。在學生們拼命的努力之下,四個陷阱之中已經有三個被解除了。然而,還剩下一個——時限觸發型的令他們相當棘手。

【可惡,這樣也不行嗎……!】【要怎麽才能讓這玩意停下啊!】

圍著箱子的學生們發出了悲鳴,但時針不等人地前進至了五十九分的位置。看到這一點奧利弗做出了決斷。

【不行了,已經沒時間了!放棄解除陷阱保護好自己的身體!】

眼見難以解除之後做出了指示,學生們像蜘蛛幼子一般四散而逃。皮特也轉過了身,

【……嗚……?!】

忽然一陣眩暈襲來,視野天旋地轉。明明心中想著不早點離開不行,但雙腳卻失去了知覺——終而難以支撐體重,少年當場倒了下來。

【——皮特!】

察覺到異變的奧利弗當場回到了陷阱旁邊,但是已經沒有抱著皮特避難的時間了。詠唱防壁咒文張開屏障,將自己的身體當做盾牌——他用鬥篷將友人包裹在了其中。

然後箱子炸裂了。從中出現的不是爆風也不是毒霧,而是細長條蠢動著的什麽東西。對著發出悲鳴的學生們,它們一齊竄了出去。

【哎呀可惜,有一個沒趕上呢!】

艾林科仍然喜聞樂見。一時間失神的皮特,總算是睜開了眼。

【……嗚……啊……?】

【……別動,皮特。就這樣……】

奧利弗就這樣抱著他低聲說道。聽到沙沙作響的奇妙聲音,皮特從鬥篷的間隙之中向外窺視著——然後噤聲了。數十條蛇咬在了奧利弗的後背之上,激烈地搖晃著身體。

【你——你,背後!】

【沒事……只是有點疼。這種程度的話……】

奧利弗忍受著痛苦說道。艾林科見此不禁出聲感歎。

【哦哦,真是堅強的孩子呢!大多數一年生被咬之後都會立刻昏倒呢!那麽我也來一起和你忍受吧!嘎哈哈哈哈!】

那樣說著的老爺子自己也被陷阱中放出的蛇咬遍了全身。蛇群也向著較遠處的學生們毫不留情地襲去,能夠一一用咒文應對,做出正確判斷的只有謝拉爲首的少數人。蛇群穿過攻擊咒文的縫隙接連咬向學生們,一時間悲鳴四起。

【……確實。這還真是有點痛呐。】

背靠牆壁稍稍遠離威脅的學生們之中,東方的少女獨自一人邁了出去。即使被波浪般湧來的蛇群噬咬全身,她也面不改色地繼續前行。終于到達兩位友人身旁的奈奈緒,用雙手抱住了奧利弗和皮特。

【——奈奈、緒?】

【在下來分擔一半是也,畢竟在下如今只能做到這麽多了。】

看到面前出現了新的獵物,集中在奧利弗身上的一部分蛇轉而咬向了奈奈緒。看到這一情況,謝拉身旁的凱蒂也想挺身而出。

【我,我也——】

【別做傻事,凱蒂!我承認你很堅強,但這不是未經訓練就能忍受的痛苦!】

謝拉當場制止了。以熱波咒文牽制著蛇群的她身後,是教室中爲數不多的安全區。可不能讓友人進行無謀的救援。

【是這麽說啦。不過——也不能就這樣悶聲被咬吧。】

【蓋伊?!】

謝拉驚訝地睜大了雙眼。與身後的凱蒂並排的高個子少年將小瓶的魔法藥灑在頭上,不給人阻止的時間就跑進了蛇群。對著一直線沖向奧利弗處的他,周圍的蛇群被吸引著轉移了目標,

【雷霆纏身!】

而後,蓋伊全身環繞起電流。他所發動的魔法,將沖過來的蛇群一網打盡。撥開暈倒的蛇群,蓋伊哼了一聲。

【這就是咱們鄉下的解決方法。真是的……裏邊要是這些東西的話老師你倒是早點說啊,知道的話就沒這麽多事啦。】

邊說著邊看向了周圍的蛇群。艾林科笑著揮動白杖。

【嘎哈哈哈哈!你們鄉下就是這樣解決的呢!那我也來!】

老爺子詠唱咒文的瞬間,教室內暴走的蛇群全都痛苦地蜷縮起身體氣絕了。將之解決過後,艾林科滿面笑容地檢視著學生們的“成果”。

【成功解除了四個裏邊的三個——就第一天來說是相當不錯的成果了呢各位。給你們獎勵點糖果吧。】

那樣說著揮過白杖之時,在講桌下放置的棒棒糖一齊向著學生們的手中飛去。他們一個個面色呆然地將之拿過。

【然而,可不要怠慢了預習複習哦,下次可就一口氣提高難度了。這次大部分學生都平安無事——要是比率顛倒了,我就要一個人把你們治好了。痛苦的時間可會變得很長哦。】

老爺子一臉壞笑。終于迎來了忍耐界線的凱蒂,將手中的棒棒糖用力摔到了地上。

【——別開玩笑了!這種課誰想上啊!】

少女憤怒地高喊著。艾林科看著無辜碎裂的糖果發出了悲鳴。

【啊啊啊啊啊!你做了什麽,Ms.阿爾特!粗暴對待甜食還是人做的事嗎!】

【你在說什麽呢!以給我們帶來痛苦爲前提來上課嗎!這根本不是什麽教育,而是拷問!】

凱蒂一步也不退讓地責難著對方,劍拔弩張的氣氛讓老爺子忽地歪了歪頭。

【到底在生什麽氣呢,Ms.阿爾特。難以接受我的課程的話,具體是在什麽方面呢?好好看看周圍,誰都沒有死吧。】

艾林科所言非虛。教室中的慘狀——被毒蛇噬咬而呻吟四起的學生們仿佛正印證著這一說法。

【簡單才是最重要的。你覺得我們魔法使比起普通人最大的優勢是什麽?那當然就是——不會輕易死掉。只要不是即死傷口終究能治好的。】

【————】

【普通人可不是這樣,所以才需要慎重的教學方法。爲了不會死亡不會受傷,只能像對待易碎品一樣,小心翼翼地進行“學習”。不過吧——我等可不是這樣。我等就算壞掉了也能修好,身受重傷的第二天就能回到課堂,這不是優勢還能是什麽?爲了能更快地進行學習,在不會死的範圍內無論多麽亂來都可以!】

在愕然的凱蒂面前一時停頓,老爺子將視線移到了奧利弗身上。

【Mr.霍恩,起來吧。就算不是什麽猛毒,你也被咬的太多了。這樣的話撐不到下一節課吧,只有加了解毒劑的糖果恐怕是不夠。】

艾林科招了招手。但拍拍身子站了起來,黑發的少年背過了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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