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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想當冒險者而前往大都市的女兒已經升到了S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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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四 10月 08, 2020 7:56 pm

「好香好軟」

「不要、啊、好癢……咿呀!」

「都說了很礙事了。告訴讓你別湊過來了你不聽,咱幾個很難辦啊,你這混蛋小狗」

露西爾將鼻子伸到夏洛特脖子上貪婪地嗅著,卡西姆再次將她拉開。露西爾使勁眨巴了幾下眼睛。

「因爲一直聞都聞不厭嘛……小姐,和我一起來水開拿北鼻,是也……」

「不要!真是的!你適可而止!」

夏洛特紅著臉氣鼓鼓地挪動身體,從卡西姆腿上挪到了旁邊的白的腿上。露西爾似乎很是惋惜地用鼻子哼了一聲。

「薩德內斯……」【注②】

「都是因爲汝不會看人眼色啦,蠢貨」

八雲有些傻眼地將露西爾拉過去。這兩人關系還真好啊,貝爾格裏夫笑著這樣想道。突然他感覺肩頭上多了一份重量,轉頭一看,安潔琳正靠在他的肩膀上,發出熟睡的呼吸聲。

「哎呀呀,昨天鬧太晚了啊……」

貝爾格裏夫苦笑著挪動了一下身體,調整重心。安潔琳「唔」地縮了一下身子。八雲一臉饒有興趣的表情。

「二位雖然是父女,但看著不像呢」

「哈哈,因爲不是親生的啊。這孩子是我在山上撿來的,當時還是個小嬰兒」

「呵呵,這樣啊。關系這麽好真的是很不錯的說……」

夏洛特也稍微擡起身子,看向貝爾格裏夫。

「父親,我也要奶糖」

「哦,稍等……」

八雲又向煙管中裝入一些煙草,看向夏洛特。

「那孩子也是撿來的嗎?」

「唔……嗯,算是那樣吧」

「嘿嘿,庇護無親無故的孩子啊。這還真是慈悲爲懷呢」

「也沒有那麽誇張啦。只是我這人愛管閑事而已」

「話說,沒有血緣關系的親子關系是什麽樣的感覺啊?而且還是一個大男人帶女孩子」

「是啊,很辛苦呢。尤其我天生就笨手笨腳的。但是怎麽說呢,一旦決定要負這個責任,就不會半途而廢,我這人大概就是這麽個性格吧」

「……哎呀呀,還真是個認真的人的說」

八雲臉上的表情不知該說是爲難還是傻眼,暧昧地笑了笑,輕輕吐出一口煙。

突然間,嗆啷嗆啷的樂器聲響了起來。閑得無聊的旅行藝人彈起了手中的布祖基琴。流浪民族的人們也像是在和著他們似的,將小提琴架到肩膀上彈奏起來,還有人拉起了懷裏的手風琴。有人像敲鼓一樣敲打著行李箱,打出鼓點。長笛也加入到旋律中來,一名像是歌手的女性以不算很大但非常清亮的聲音開始唱了起來。

于是乎 大篷車繼續前進

乘著順風 頂著逆風

背起行李 拿起樂器 唱起艾瑪・羅茲的歌

披上月光的青白 染上夕陽的火紅

讓熊熊的烈焰 燒盡無邊的黑夜

回到未曾謀面的故鄉 實現那些未盡的夢想

啦 啦 啦啦 啦 啦 啦……

這是一首古老的旅人之歌。貝爾格裏夫對這首歌也有印象。二十多年前他剛開始當冒險者那會兒,熱鬧的酒吧裏總會有人不知不覺地唱起這首歌,隨後很快就會演化爲整個店子裏所有人的大合唱。

乘客們也都跟著用手打起拍子,或是輕輕跟著哼唱,整個馬車仿佛變成了一個小型樂團,滿載歌聲在路上前進。

【注①:折钲咣嗆:原文爲“ちゃんちきおけさ”,Google搜索結果顯示這是日本著名民樂歌手三波春夫(1923 - 2001,日本新舄縣人)的代表作之一。摺钲(すりがね)又名“當たり钲”、“ちゃんちき”等,是一種金屬制的打擊樂器,形似小號的鑼。“おけさ”是新舄縣的一種傳統民謠】

【注②:薩德內斯:sadness(悲傷)】

之後也聊了些無關緊要的話題,到中午時分到達了一個小村莊,之後再到達下一個鎮子時天已經快黑了。

各個村鎮間的距離基本都是坐馬車一天可以到達的程度,像是驿站一般分布。路旁已經有旅行商人開始談生意,很是熱鬧。有的人是趁著融雪時節去北部營商,也有人是經由波爾多南下,總之可以看到有很多商人,而他們雇來作爲護衛的冒險者也不在少數。

主路兩旁有不少二層建築,各家都在門前屋檐下挂起明晃晃的燈籠招攬客人。這裏既有旅館也有酒吧和飯店。

雖說明早才會繼續出發,但就這樣把行李放在馬車上還是很危險的。一旦決定了要住的旅館就必須將所有行李都搬到旅館房間裏,這工作稍微有些累人。

貝爾格裏夫一邊確認著行李,一邊歎了一口氣。

「哎呀呀……行李稍微有點多啊」

「誰叫你買了鍋和蒸籠啊,嘿、嘿、嘿」

貝爾格裏夫苦笑著撓撓頭。

「沒辦法啊……因爲很想要啊」

「真沒想到居然會有一天反過來輪到咱來批評你亂買東西的,嘿嘿」

「趕緊的,老爹們……要去吃飯了」

似乎等得有些不耐煩的白開口說道。貝爾格裏夫擡起頭來。

「你先下去吧。我們馬上去」

「哼……」

白快步走了出去。卡西姆呵呵笑了。

「那家夥似乎也變圓滑了啊。雖然還是很狂妄就是了」

「不管怎麽說他還是個孩子啊……說不定他背負的東西比我還多呢,不過也用不著全都讓他一個人來背負就是了」

「話說,安潔沒說要來這邊倒是讓咱有些意外啊」

這間房間住了貝爾格裏夫、卡西姆和白三個男人。女孩子們住另外一間房間。原本還以爲安潔琳會像上次在奧爾芬搬家時那樣要求跟貝爾格裏夫住同一個房間,這讓人有些驚訝。

貝爾格裏夫撚著胡須開口道。

「是啊……不過那孩子也有她自己的想法吧?」

「到了這個年齡了嗎……她跟貝爾你倒是無所謂,但是還有咱和白這樣的別的男人在,是不是讓她覺得不好意思了?」

「誰知道呢?我們這些大男人也只能是靠猜了……」

「……安潔那家夥,好像是想說什麽呢」

「哦?說什麽?」

「不知道,但應該是想跟你說吧」

「唔……?會是什麽呢……」

貝爾格裏夫有些納悶。的確安潔琳的表情裏似乎是隱藏著一絲憂郁,但以前有類似情況時都是立刻挑明的,所以他擔心是不是有什麽不太好說出口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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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四 10月 08, 2020 7:57 pm

卡西姆將禮帽重新戴好。

「不過要說的話,你現在似乎也有話想對安潔說的樣子呢」

「……怎麽說呢。應該說是有話想說呢還是……」

「哎呀呀……父女倆都這樣呢」

卡西姆笑著捋了捋胡須。

這時白又出現在房間門口,一臉怒氣衝衝的表情。

「餵,慢死了。幹什麽呢」

「啊,抱歉」

「嘿嘿,聊天聊忘了啊」

二人站起身來走出房間。

○  ○  ○  ○  ○

吃過晚飯,安潔琳回到房間,坐在床上發呆。現在這個時間睡覺有點早,而且也不是很困。感覺腦袋裏似乎有種霧蒙蒙的感覺。

將手放到劉海的發飾上,銀飾冰涼的觸覺讓心情舒服了一些。

「……爲什麽呢」

心裏有些莫名的焦躁。似乎有種沒著落的感覺。

能和貝爾格裏夫一起回托內拉當然讓她非常高興,但是似乎也有一點恐怖。如今再次意識到自己曾經被舍棄在托內拉的山上,再次看到那些風景時會有怎樣的心情呢。

每當她思考這些事情的時候,就會感覺無法直視貝爾格裏夫,甚至連跟他呆在一起都會覺得莫名的不舒服。

自己作爲他的女兒毫不懷疑地享受著他給予的幸福,但自己終究不是他的親生女兒,這一事實到了如今卻不知爲何突然沈重地壓在自己身上。

安潔琳看向與安奈莎和米麗娅姆一起圍坐在桌邊的夏洛特。那孩子的親生父母也不在了。然而她也將貝爾格裏夫作爲父親對待。她知道真正的父母的樣子,也知道父母曾經對她的愛,這些方面她與自己是不同的,那麽她又是怎樣的心情呢。她會這樣一直坦率地將貝爾格裏夫當作父親嗎。在某些地方應該還是會一直覺得與真正的父親有所不同吧。

從沒有血緣關系這點來說,安潔琳與夏洛特是一樣的。至今爲止一直沒有在意過的血緣問題,如今卻一直在腦袋裏萦繞不去。如果貝爾格裏夫真的結了婚,有了自己的親生孩子的話,他對那個孩子的愛和對自己的愛會不會有所不一樣呢。

「我這是想什麽呢……我這個傻瓜……」

安潔琳仰躺到床上。除了桌邊三人的談笑聲外,還能聽到屋外的喧鬧聲。走廊裏人來人往的腳步聲,醉漢的怒罵聲等似乎都離得非常遠。

我這是寂寞了嗎,她這樣想。

至今爲止都由自己獨占的貝爾格裏夫的愛,如今正被毫不吝惜地分給其他人,自己或許是在嫉妒也說不定。

想要家人。將夏洛特當成妹妹來疼愛的這種心情絕非虛假。

但是,夏洛特向貝爾格裏夫撒嬌,而貝爾格裏夫也笑著接納她的那種身姿,始終讓安潔琳心裏覺得有哪裏不太對勁。

想要媽媽,想要弟弟妹妹,這都是自己一直在說的,但真到了這種時候卻又起了嫉妒心。我這還真是個比想象中更自私的人呢,安潔琳這樣想著,陷入自我厭惡。

床稍微搖晃了一下,安潔琳坐起身來,發現夏洛特坐到了自己身邊。她的一雙白化病紅眼睛正看向自己。

「姐姐,你困了嗎?」

「嗯……只是稍微有點累,沒事」

安潔琳伸出手去,使勁揉了揉夏洛特的頭發。夏洛特發出開心的尖叫聲,躺到床上。隨後她打了個哈欠,眨了眨眼。與在馬車上有睡過的安潔琳不同,她似乎是已經困了。

米麗娅姆轉過頭來。

「我說~,感覺安潔有點怪啊。原本以爲你肯定要去貝爾叔的房間跟他一起住呢」

「就是啊。身體不舒服嗎?」

「……就算是我也會有不撒嬌的時候啊」

身邊的夏洛特開始發出均勻的呼吸聲,似乎是睡著了。安潔琳歎了一口氣,站起身來走到桌邊坐下。安奈莎有些詫異,倒了一杯紅酒放到她的面前。

「不向貝爾叔撒嬌的安潔……感覺違和感好強呢……」

「有什麽在煩惱的事情嗎~?爲難的話可以說給我們聽聽~?」

安潔琳交互看向二人。安奈莎和米麗娅姆都一臉擔心地看向她。兩個人都是很好的朋友,這讓安潔琳很高興。

但是她卻有一種不知道該說什麽好的感覺。只是有些含糊的奇怪的不安感,似乎自己內心中有什麽錯了位,感覺有些不舒服而已。

安潔琳稍微思考了一下。這種感覺應該怎麽用語言表達出來呢?

「……有種很奇怪的感覺」

「唔?」

「什麽樣的?」

安潔琳喝了一口紅酒。

「我是被撿來的……也就是說,這世上某處還有我的親生父母」

「呃,這個嘛……」

「所以就和貝爾叔有了距離感?」

「倒也不是這樣……但是,我也不明白。父母的愛情到底是什麽呢?」

「嗯——」

安奈莎抱起胳膊。

「……我們倆啊,根本就沒有父母呢」

「是啊……也是呢」

「但是啊,我有想過要是貝爾叔能是我爸爸就好了呢。我可是很羨慕安潔的哦~,你這家夥」

米麗娅姆伸出手來輕輕捏住安潔琳的臉。安潔琳含糊不清地一邊說著一邊抓住米麗娅姆的手。

「但是……米莉和安娜你們倆,如果能找到親生父母的話,會想要見他們嗎?」

「嗯~,大概會去想他們是什麽樣的人呢之類的……但是不見也無所謂吧」

「就是。就算見了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呢」

的確,對于安潔琳來說也是一樣,就算是見到了親生父母,也沒有什麽可說的東西吧。也不想去問他們爲什麽當初要抛棄自己。大概不管是什麽理由都只會聽著像是接口,徒然讓自己生氣罷了。

但是還是有一種奇怪的感覺。雖然對于他們抛棄自己一事感到憤慨,但如果不是這樣的話自己也就不會見到貝爾格裏夫了吧。這麽說來反倒是該感謝他們嗎。

安潔琳歎了一口氣,將杯裏的紅酒一口氣喝幹。

「該怎麽辦才好呢……」

「你想要怎麽辦呢?」

安奈莎看著安潔琳,再給杯裏倒上酒。

「……不知道」

安潔琳轉頭看了一眼熟睡的夏洛特。米麗娅姆歪頭納悶。

「夏兒怎麽了嗎?」

「對于夏兒,我是覺得她像妹妹一樣很可愛。但是看到爸爸他也疼愛夏兒,心裏就覺得有種紮紮的感覺……我討厭這樣的自己……而且啊」

——爸爸他對我是不是隱瞞了什麽事情呢?

這後半句她咽了回去。總覺得這句話要是說出口的話,有些事情就回不去了。

自己被撿到時候是什麽樣子的呢。也許直接問他就好了。但是如果暴露出自己所不期望的真相又要怎麽辦呢。她害怕若是將某些奇怪的過去翻出來的話,會讓如今的幸福崩壞。

安奈莎探出身子,直直地看向安潔琳。

「安潔……你討厭貝爾叔了嗎?」

「——!不對!不是那樣的!」

安潔琳不由得大喊出來。聲音大到連她自己都有些吃驚。

安奈莎微微一笑,伸出手放到安潔琳的頭上,有些粗暴地使勁揉了揉。

「那就沒問題了。只是稍微有點混亂而已」

「就是就是。好好睡一覺,然後再讓貝爾叔給你來個大大的擁抱就沒問題啦~」

米麗娅姆嘿嘿笑著,戳了戳安潔琳的臉。

「我說,安潔。我和米莉不管發生了什麽都是支持你的。不要一個人全都悶在心裏」

「有什麽都可以跟我們說哦~。我們是朋友吧~?」

「……嗯,謝了」

安潔琳伏下視線。

沒錯,或許這只是一時的迷茫。因爲發生了太多的事情,所以稍微有點混亂而已。不用心急,等回到托內拉安頓下來,再去問貝爾格裏夫不就好了嗎。

安潔琳點點頭,將杯子端到嘴邊。感覺心情似乎稍微輕松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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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四 10月 08, 2020 8:16 pm

第五卷 第六十六話

河流在融雪期的水位會有所上漲。

但是河岸邊還會殘留一些厚厚的白色冰塊,在比較冷的日子裏,濺出的水花也會被直接凍住。不過如今已經臨近春天,那樣的冰已經很少見到了。

在車夫去河邊飲馬的間隙,衆人從馬車上下來,活動一下因久坐而僵硬的身體,各自聊起天來。

「原來如此!那麽下次來到附近時請務必過來賞光!若可以與『黑發女武神』同席,定能爲吾之家族聲名增光添彩!」

「嗯……我會考慮的……」

貴族家三兒子笑著離開了。雖然說是窮貴族,但至少還是有領地的。埃斯特加大公爲安潔琳授勳一事已經廣爲流傳,貴族們也都對她另眼看待。

旅行過程中有很多各種各樣的人來找她聊天。雖然有很多人都別有用心,但安潔琳已經習慣了這種事情,輕描淡寫地將他們輕松應付過去。她天生那種冷淡在這種奇怪的地方派上了用場。

安潔琳歎了一口氣,八雲在她身邊坐了下來。

「名人還真是忙呢」

「完全高興不起來啊……」

「是嗎?汝還真是無欲無求呢。想要多賺些錢,想要揚名立萬,冒險者的話會有類似想法都是很正常的說啊?」

「沒興趣……」

安潔琳抱住膝蓋,又歎了一口氣。八雲呵呵笑著,抓起葫蘆灌了一口酒。

不遠處夏洛特跑了過去。露西爾不緊不慢地追在她後面。

在這幾天的旅行中,安潔琳一行人與八雲和露西爾已經完全成了好朋友。八雲性格诙諧又略有一些超然,她講的東方故事大家都愛聽。而露西爾那奇怪的性格初見時會讓人有些不知如何應對,但如今也可以一笑置之了。只不過總被她纏著的夏洛特似乎還是無法接受。

八雲用袖子擦了擦嘴,呆呆地看向空中。

「如此無欲無求的人居然能升到S級,還真是讓人吃驚的說……要喝嗎?」

「嗯……謝了」

安潔琳接過來喝了一口。是白葡萄酒,涼涼的很好喝。安潔琳長出一口氣,將葫蘆還了回去。

「……八雲小姐要找的人,是很重要的人嗎?」

「倒也不是。只是工作的說」

「爲了工作來北邊啊……還真是辛苦」

「嘻嘻,也是的說……比想象中更辛苦的工作的說。沒有什麽比人心更難懂的了」

「……什麽意思?」

「安潔,汝似乎也有在迷茫什麽呢」

安潔琳一驚,下意識地背過臉去。八雲撓了撓頭。

「倒也不是要責備汝。人活著就會一直有迷茫的說。有時候試著陷進去也不壞呢」

「……八雲小姐也有這樣的時候嗎?」

「哦,那當然的說。余現在也在迷茫著呢」

「是什麽樣的煩惱呢……?」

「嘻嘻,這個是秘密的說。女人都是有秘密的哦」

八雲微微一笑,將食指豎到嘴邊。

飲馬似乎是結束了,車夫大聲地招呼乘客上車。在河邊三五成群或站或坐的乘客們陸續坐進馬車。

離波爾多越來越近了。今晚再休息一晚,明天傍晚應該就能到了。

一行人從奧爾芬走到這裏,中途除了遇過一次魔獸外再沒有什麽耽擱旅程的事情,旅途非常順利。至于僅有的那次魔獸襲擊,也因爲有安潔琳和卡西姆這樣的超強戰力存在,根本沒怎麽打就結束了。

又走了一個多小時,到達了今晚要投宿的地方。這些由驿站發展而來的村鎮基本都是零星分布在大路邊,相互間距離差不多正好是馬車一天可以行進的路程。有許多商人想要將物資販賣到開始融雪的北部地區,所以每個旅館都很熱鬧。

夏洛特跑到停下的馬車附近。

「一起玩吧,小妹妹……」

「不要!真是的,不要再聞我了!笨蛋!」

露西爾一邊貪婪地聞著味道一邊追了過來。夏洛特快步逃離她,躲到貝爾格裏夫的身後。

「哈哈,你們關系變得很好了嘛」

「才不好!呀,又來了!」

夏洛特吧嗒吧嗒地跑開了。露西爾有點失望地用鼻子哼了一下。

「又被她逃掉了……」

「露西爾,不要太欺負她啊?那孩子很敏感的」

不過要說的話應該是沒有真的被徹底嫌棄吧,貝爾格裏夫苦笑著這樣想。看起來她逃跑時候似乎也很開心。

「古人曾經說過,奧油你德以資,拉。但是只有愛是不夠的呢……」【注①】

「你這還是一如既往的莫名其妙啊」

「那孩子身上有非常稀罕的好味道啊,貝爾先生……既不是貴族那種庸俗的脂粉氣息,又不是庶民的混合汗水的泥土味……是一種非常圓潤柔滑,非常好聞的味道」

「是嗎?果然還是你鼻子靈呢。我是完全分辨不出來啦」

貝爾格裏夫笑著將貨物從馬車上卸下。

「悲傷向我襲來……但是無論是艱難的時候還是痛苦的時候都要歌唱。噢,北鼻,普利斯東—狗——」【注②】

露西爾嗆啷啷地彈起手中的六弦琴。雖然她嘴上說著痛苦什麽的,但那旋律卻非常平穩,完全感覺不到悲怆感。

將悲傷的歌詞以開朗的曲調唱出來,這讓人有些不協調的感覺,但對于這些南部的獸人來說,或許正是因爲他們跨越了奴隸制的黑暗過去,才會有那種莫名的近乎癫狂的開朗吧,貝爾格裏夫這樣想道。

【注①:奧油你德以資拉:《All You Need Is Love(你需要的只是愛)》,由披頭士樂隊在1967年創作的歌曲】

【注②:北鼻普利斯東狗:《Baby Please Don't Go(寶貝請不要離開)》,同名歌曲實在太多太多了,不確定是哪一首……】

每次投宿旅館時都要把行李卸下來實在是很麻煩,但要是就這麽放在馬車裏被人偷了會更麻煩。這樣的工作進行了幾次後已經非常習慣了,貝爾格裏夫利落地將行李搬下來,交給卡西姆等人搬回房間。

離波爾多越近,就越能感覺到冬天還尚未完全離開。原本已經柔和的風再度恢複凜冽,路邊也越來越多地出現被白雪覆蓋的土地。

但即便如此,仍然能感受到北方大地正逐漸從嚴冬的統治下解脫出來。已經有農戶開始耕田,一些嫩綠的新芽從麥田裏探出頭來。看著這樣的風景,貝爾格裏夫越發清晰地感受到自己離故鄉越來越近,這讓他有種安心的感覺。他再次體會到,比起都市來說自己還是更適合鄉村的生活。

將最後的行李扛到肩上,此時八雲走了過來。

「哦,貝爾先生,行李已經搬完了嗎?」

「啊,八雲小姐。托您的福已經都結束了。這是最後一件」

「嘻嘻,汝等雖不是商人,但行李卻不少的說呢」

「這個嘛,我們鄉下人看啥都稀罕,見笑了……你們這行李少還挺省事的」

貝爾格裏夫的話讓八雲也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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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四 10月 08, 2020 8:20 pm

「對于無根之草來說輕便是好事啊。反正也沒什麽其他事可做,有困難時候就該互相幫助的說」

「謝謝了」

貝爾格裏夫笑著將行李扛好,朝旅館走去。八雲和露西爾也跟他一起。她們也住在同一個旅館裏。

「話說,明天就到波爾多了。希望你們能在那邊找到要找的人……」

聽到貝爾格裏夫的話,八雲撓了撓自己的臉。

「嗯……也是的說……」

「……?怎麽了嗎?」

「唔呃……」八雲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什麽都沒有」

與兩人分開後走進房間,白正閉著眼睛和卡西姆對坐在桌前。或許是聽到了假腿敲擊地板的聲音,卡西姆回過頭來。

「哦,那是最後一包了?」

「是啊。在做冥想?」

「嗯。這小子好像已經很熟練了。大概是從那種別扭勁兒消失以後開始的吧?」

在兩人說話的時候,白完全是一動不動。看起來他似乎非常集中。貝爾格裏夫在床上坐下。

「有進步了嗎?」

「是啊。像這種事情首先精神穩定是非常重要的。估計是沒了那些奇怪的顧慮之後就過了那道坎吧」

「哈哈,那種別扭勁兒終于沒了啊」

「別亂說些有的沒的,兩個臭老頭」

白睜開一只眼睛,瞪了二人一眼。

「閉嘴看著就得了……」

「好好好」

「抱歉抱歉」

「……呿」

白咂了一下舌,再次閉上眼睛。貝爾格裏夫和卡西姆對視一下,忍不住輕聲發笑。

○  ○  ○  ○  ○

在旅館自帶的酒吧裏吃過晚飯,衆人分別回到各自房間。

天剛黑,外面還比較冷,但似乎有不少醉漢,窗外馬路上人來人往的聲音十分熱鬧。

安潔琳擺弄著夏洛特的頭發,編了又解,解了又編。夏洛特有些犯困,由著她折騰。

夏洛特的頭發十分順滑,手感非常好。味道也很香甜,也難怪露西爾會一直這麽執著于她。她是犬屬的獸人,鼻子肯定比自己靈得多。

米麗娅姆把下巴支在桌子上發呆,像是要融化成一攤液體似的。她應該也是吃飽了所以犯困了吧。安潔琳感覺也有些困了。

這時候,外出散步的安奈莎回來了。她用手使勁揉搓著被寒風吹得通紅的臉。

「已經要睡了嗎?」

「嗯,有一點困了……有事嗎?」

「沒啥,就是剛才出去看到個有個蒸汽浴池,想問問你們要不要一起去」

將焰石以不同方式擺放釋出熱量,上面再放一些曬幹的香草,澆上水就會産生出蒸汽。說起來這幾天都只是用濕毛巾擦身體,還沒有洗過澡。

「去一趟吧……夏兒呢?要去蒸汽浴池嗎?」

「唔姆……?浴池?要去……」

夏洛特蠕動身體,轉過身來抱住安潔琳。不知道她是睡迷糊了還是怎麽著,總之決定也帶她一起去了。米麗娅姆也站起身來,啪啪地拍了拍自己的臉。

去跟貝爾格裏夫他們也打了聲招呼,但貝爾格裏夫要寫東西所以沒法去,卡西姆不喜歡洗澡所以也不去,白則是扔過來一句「鬼才要去」。

卡西姆呵呵笑了。

「到這個年齡啦。一群美少女圍著你一個男的感覺不舒服嗎?」

「才不是那樣」

「好好讓身體休息一下。小心別著涼,泡完了直接回來」

安潔琳點點頭。

「嗯,知道了……我們走了」

不知是覺得寂寞還是覺得松了一口氣,總覺得有一種奇怪的心情,很是不可思議。

來到屋外,冷風飕飕地迎面吹來,讓人不由得眯起眼睛。明明沒有在下雪,但仍能感覺到有些細碎的東西被吹到臉上。夏洛特抱住安潔琳的胳膊。

「咿呀,一下子就清醒了呢」

「是呢……趕緊走吧」

浴場離得並不遠。這是一座背靠懸崖的木制建築,整體像是被埋在崖下一般。蒸汽從縫隙間彌漫出來飄到空中,被下面不知是黃輝石還是油燈發出的燈光一照,幻化出奇妙的光影,看著很有立體感。

付過門票進到裏面,客人似乎不算太多。或許是高峰時段已經過了吧。總之看起來可以很放松地慢慢享受了。

作爲一家鄉下的浴場居然也很稀罕地分了男女,浴場背後的懸崖下有個很大的洞穴,蒸汽浴池就設在那裏面。這樣子似乎是有利于防止熱量散失。

脫掉衣服進入浴池。裏面放著許多可以根據組合方式而改變溫度的焰石,此時這些焰石正被組合到一起,放出很高的熱量,一根導水管將泉水導來澆到焰石上。水澆到的地方發出嗖嗖的聲音,蒸汽不斷蒸騰到空中。空中漂浮著一種奇妙的清爽的味道,大概是來自于石頭上放著的香草吧。

雖然天花板上有吊燈垂下,但因爲蒸汽太濃,視野一片白,根本什麽都看不清。最多就是勉強能看到有幾個人影的程度。

「等一下~,你們三個在哪裏~?」

後面傳來米麗娅姆的聲音。

「這邊。小心別滑倒」

安奈莎回頭招呼她。

牆邊有幾把木制長椅,讓人可以坐下來。

進到浴池裏時就感覺相當的熱,坐了一陣後越發覺得悶得慌。不光是蒸汽,焰石的高溫似乎也有推波助瀾。

蒸汽濃到就連對面坐著的人臉都看不清楚。安潔琳眨了眨眼,用手背擦掉從額頭上流下的水滴。

此時對面的人影開口了。

「莫非是安潔嗎?」

「……八雲小姐?」

用手將眼前的蒸汽揮開,對面出現的人臉正是八雲。她旁邊還坐著露西爾。夏洛特「呀」地發出尖叫聲,露西爾則是哼哼地抽動著鼻子。

「奧斯命運……但是這裏聞不到味道啊……」【注③】

「你們倆也來啦」

「嗯。想要洗去身上的汙垢」

八雲說著,用手中的毛巾擦拭赤裸的身體。她似乎是那種穿衣顯瘦的類型,胸和腰等地方該凸的凸該凹的凹,而且身體整體勻稱有致。不過仔細一看就會發現她身上有很多舊傷。有一道大傷口從肩頭一直撕裂到胸前,肚子上也有貫穿傷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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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四 10月 08, 2020 9:24 pm

大概是察覺到了自己正被人盯著看,八雲咯咯地笑了起來。

「沒什麽啦,都是過去的工作留下的痕迹而已的說。傷口看著很誇張,但已經早就不疼了」

「……是什麽樣的工作呢?」

「那個嘛,當然是冒險者啊。與超過自己水平的魔獸戰鬥。當年還是太年輕的說」

八雲說著,將濕了的劉海捋起。安奈莎開了口。

「八雲小姐,我覺得你本事很厲害的啊……」

「嘻嘻,汝這麽說余很高興啦。汝等的身體相當漂亮呢。沒受什麽傷就能升到AAA級甚至S級,這是有才華的證明的說。汝等當以此爲傲啊」

「唔……」

安潔琳伏下視線。她不禁覺得,冒險者裏也有各種各樣的人呢。

露西爾站起來,坐到米麗娅姆的身邊。

「好大……真讓人羨慕是也,小貓咪」

「是嗎~?平時肩膀可是很累的哦~」

「幸福的重量……可以揉揉嗎?」

「不要~,要收錢的哦~」

「還真是一群吵鬧的家夥呢……」

八雲歎了一口氣,擦掉額頭上的汗水。

「話說明天就到波爾多了啊……感覺還真是快呢」

「還早著呢安娜……托內拉還有好遠的」

「雖說是這樣啦,不過八雲小姐和露西爾她們要找的人不是就在波爾多嗎?到時候就要跟她們分別了」

「古人曾經說過,出門靠朋友,處世靠人情。和你一起恩雜老大給恩」【注④】

「汝給余安靜一點。不過要是能感到寂寞似乎也是一種好事……」

【注③:奧斯:All's(全都是)】

【注④:恩雜老大給恩:《On the Road Again(再次上路)》,威利·納爾遜創作于1980年的歌曲】

「……話說你們兩個在找的是什麽人啊?」

「說起來,還沒問過你們這個呢~?告訴我們的話,說不定也能幫你們找呢?」

「唔姆……」

八雲默默地伏下視線。露西爾也突然安靜下來,低下頭去。

「……是時候了,八雲親」

「汝那是什麽稱呼……唉,也是的說」

八雲粗暴地揉了揉頭發,水滴四散飛濺。

「……余等要找的是一個盧克雷西亞的貴族的說。據說其是某位樞機主教的女兒,被國家流放,一邊在羅德西亞流浪一邊到處發表著奇怪的演說」

夏洛特的表情頓時繃緊。安潔琳也調整了姿勢。

「……然後呢?」

「盧克雷西亞發生政變的事情汝等也有聽聞吧?因爲形勢有變化,所以有些貴族謀劃著想讓那位女孩恢複原有的地位,因此委托余等將其帶回去的說」

八雲看向夏洛特。

「巴爾蒙克卿的女兒。夏兒,說的就是汝啊。提出委托的是羅伯特卿的說」

「你騙人……!叔叔他早就已經死了!」

露西爾搖了搖頭。

「很厲害的叔叔呢……據說死掉的是替身。在政變發動前都一直潛伏著」

「怎麽會……」

「羅伯特卿是?」

「是巴爾蒙克卿的遠親的說。因爲是反教皇派,所以曾一度遭遇了異端審判」

「我問的不是這個。他是什麽樣的人?會好好對待夏兒嗎?」

「唔呃……」

八雲有些爲難地撓了撓自己的臉。

「說實話,不知道。算是沈迷于政治鬥爭的典型的盧克雷西亞貴族的說。不過吧,依余所見應該不會太壞就是了……」

「你們都是好人啊……」露西爾接著說道。「如果是惡人的話,我們早就毫不留情地打倒你們把夏兒帶走了……」

「正是如此的說。夏兒原本是貴族的女兒,長得也漂亮。如果汝等是將其抓起來想要利用的話,事情反倒是簡單多了。然而汝等卻是好到了反倒讓余等不禁擔心的善人的說。說實話,余等也一直在迷茫,將夏兒帶回盧克雷西亞到底是否算是正確呢」

「既然這樣的話,直接放棄委托不就好了嗎?」

對于米麗娅姆的問題,八雲搖頭作答。

「汝等既然也是冒險者,想來應該是清楚的吧?一旦接下了委托,如因私人原因放棄的話會影響信用。就算是說『主觀上覺得不帶回去比較好』之類的也不合情理。而且要說的話夏兒與羅伯特卿是有血緣關系的說,也可以算是家人吧。雖然不知道是不是最好的處置,但至少不會是最差的」

血緣關系。這個詞讓安潔琳突然心中一動。

就在這時,她突然感到有重量壓到身上。轉頭一看,夏洛特靠在自己身上,臉色通紅。不知道是不是突發事件造成的混亂也有影響,總之她看起來像是泡過頭泡暈了。

八雲有些抱歉地伏下視線。

「……余等也是爲了工作的說。雖然不想用強,但萬一不得不對立的話……」

「……那些到時候再說。抱歉,夏兒泡暈了,我們先出去了」

「抱歉……也不用著急。等到了波爾多再給余等答複吧」

「晚安……」

衆人茫然地走出浴池。泡暖了的身子被冷風一吹感覺很舒服,但現在沒有閑心去享受這種感覺了。安奈莎和米麗娅姆也都像是在思考什麽似的一直保持沈默。

安潔琳一邊感受著背上夏洛特的重量,一邊陷入思考。

就算不是親生父母,但至少是親戚的話,在那邊應該也能幸福的吧。不過夏洛特自己是怎麽考慮的呢。比起去托內拉過那種面朝黃土背朝天的生活,回到盧克雷西亞,回到她作爲貴族大小姐的生活當中應該是更幸福的吧。

安潔琳回到房間後,也沒有找誰商量。大概是內心的想法還沒有整理到可以跟人商量的地步吧。八雲她們如果沒有這麽多顧慮,直接強行襲來要把夏洛特帶走的話,反倒是還要好應付得多。但像現在這樣的話就不是光靠拳頭硬能解決的問題了。

貝爾格裏夫他們似乎已經睡了,所以安潔琳等人也都上床睡覺。

躺在床上,安潔琳又想到了自己。

血緣關系。這一點自己也是一樣的。而自己與貝爾格裏夫共同度過的日子並不會因此而褪色。

但是,真正的家人又是什麽樣的呢。貝爾格裏夫難道是在隱瞞了某些自己出身相關信息的情況下,和自己裝成是一家人嗎,她不願意去這麽想。但是要說的話根本就沒跟他談論過這些事情。

心中的疑問不住地膨脹,她一夜都沒能睡著,等注意到時天空已經開始泛白了。

○  ○  ○  ○  ○

太陽升起的時候,貝爾格裏夫爲了每天必做的空揮走出旅館。安潔琳從他身後追了過來,跳到他的背上。

「哦呀」

貝爾格裏夫踉跄了一下,趕緊站穩腳步調整重心。

「早啊,安潔。怎麽啦?」

「嗯……」

安潔琳將臉湊到他的脖子上蹭來蹭去,呼吸出的氣息讓他感覺癢癢的。感覺到安潔琳的樣子有些奇怪,貝爾格裏夫呵呵笑了。

「怎麽啦,撒嬌鬼」

「……空揮?」

「是啊。你也來嗎?」

「嗯……」

安潔琳就這樣趴在貝爾格裏夫的背上,由他背著。

一大早已經有人准備要出發了。有些人或許是談好了生意,大包的行李被從一輛馬車上轉移到另一輛馬車上。周圍的白霜還在閃閃發亮,但這裏已經這麽熱鬧了,貝爾格裏夫這樣想著,吐出一口白氣。

走出不遠就有一塊空地,或許是因爲地上散落著不少破爛和垃圾的緣故,這裏沒有其他人。在這裏揮劍的話就不會給別人添麻煩了吧。

安潔琳從貝爾格裏夫背上下來,並不拔劍,只是看著他揮劍,不過她很快也加入了進來。但今天她的劍卻沒了平時那份銳利,好幾次搖搖晃晃的。

或許是注意到了她的樣子有些奇怪,貝爾格裏夫停下揮劍,以詫異的表情看向安潔琳。

「怎麽了?感覺你有些怪怪的?」

「那個……」

「嗯?」

安潔琳扭扭捏捏,雙手交叉,似乎是在迷茫不知該說些什麽才好。

「……爸爸你,沒有什麽對我隱瞞的事情,是吧?」

「嗯?隱瞞的……應該是沒有吧……」

「……關于我的親生父母,你知道嗎?」

貝爾格裏夫皺起眉頭。

「唔……」

安潔琳的眼眶變得濕潤起來,直直地盯住貝爾格裏夫。貝爾格裏夫歎了一口氣。

「……抱歉啊」

「——!那就是說」

在安潔琳的表情因悲傷而扭曲的同時,貝爾格裏夫繼續說了下去。

「我實在是不知道啊。當時只有你一個人被放在一個筐子裏……當時撿到你的時候,我也在周圍稍微找了一下……但是也覺得抱著一個嬰兒在森林裏瞎轉悠實在是不太好……」

「……咦?」

「嗯……?那個,所以說,抱歉。我其實好多次都想過,如果能知道是誰的話,我會想辦法讓你去見見的……爸爸我實在是說不出口啊」

貝爾格裏夫有些不好意思的撓撓頭。

他覺得,安潔琳也終于開始意識到關于親生父母的事情了。畢竟是沒有血緣關系的父女,她想要尋找真正的父母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雖然他跟安潔琳無話不談,但親生父母這事卻基本沒有提過。他覺得自己並非是在刻意回避這個話題。大概是潛意識裏在擔心安潔琳會離自己而去吧。

但是既然現在像這樣由安潔琳主動提出來這個話題,那作爲父親能做的事情就是回應女兒的想法。自己曾經逃避過的事情,如今也不得不去面對了。

「安潔……如果你希望的話,那個……也可以去找你親生的父母……」

但貝爾格裏夫的話還沒說完,安潔琳就跳進了他的懷裏。大粒的淚珠從她眼中湧出。

「不用了!」

「嗯?呃,不是,安潔」

「不用了!!我的爸爸就只有爸爸!」

貝爾格裏夫輕輕摩挲著淚眼汪汪的安潔琳的後背。

「……你在煩惱什麽事情嗎?」

「唔……」

安潔琳像是在仔細挑選詞句似的,結結巴巴地講述起來。

藉由跟瑪格麗特的聊天,自己開始意識到有關親生父母的事情;隨後自己開始懷疑貝爾格裏夫是不是對自己隱瞞了什麽事情;自己對于夏洛特和白感覺到嫉妒;到最後連家人到底是什麽都已經搞不清楚了。

貝爾格裏夫靜靜地聽她講述著,偶爾附和一兩句。等安潔琳全部說完後,他伸出手去輕輕撫摸她的頭。

「這樣啊……你很努力了呢」

「對不起……」

「不用道歉。抱歉啊,是我沒能注意到」

「沒有,是我自己胡思亂想……」

貝爾格裏夫稍稍彎下腰,正面平視安潔琳。

「安潔,的確你是我撿回來的孩子。我們之間或許沒有血緣關系,但你毫無疑問是爸爸的女兒,對爸爸來說你是無可替代的最重要的寶物。不要忘了這一點,好嗎?」

「嗯……」

「爸爸啊……也一直在擔心你有沒有勉強自己。你也已經十八歲了,不應該再總是被爸爸說過的話所束縛了啊」

「……所以你上次才問我會不會很辛苦?」

「是啊……嗯,是呢」

「哎嘿嘿……爸爸說的話我也不是全都聽的哦!」

安潔琳跳到貝爾格裏夫身上,雙臂環抱在他脖子上打秋千。

「爸爸!有想說的話要好好說出來啊!遮遮掩掩的會讓人很擔心的!」

「哈哈,抱歉啦……但是要說的話你也一樣啊」

「哎嘿嘿……」

安潔琳跳回地面,擺出一副認真的表情看向貝爾格裏夫。

「……然後啊,我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情」

「嗯?」

安潔琳將昨晚八雲她們說過的話告訴了貝爾格裏夫。貝爾格裏夫眉頭緊鎖,抱臂沈思。

遠處傳來雞叫的聲音和車輪喀拉喀拉轉動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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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四 10月 08, 2020 9:26 pm

第五卷 第六十七話

父女倆回到房間,將事情告訴了卡西姆。卡西姆傻眼地笑了笑。

「哎呀呀,這根本沒得談嘛。如今只能是拒絕了吧」

「你也是這麽想啊」

貝爾格裏夫像是確認似的點點頭。安潔琳等人有些不解。

「爲什麽啊?」

「你想想。首先,根本就沒有證據能證明她們這些話是真是假。政變的確是發生了,但具體細節和相關情報沒有傳到北部來」

「所以說啦,就算是胡說八道也能圓得過去。就算你是想確認,咱幾個也不可能專門跑一趟盧克雷西亞吧?」

「……是說八雲小姐他們在撒謊嗎?」

對于安奈莎的問題,卡西姆聳了聳肩。

「這個嘛,誰知道呢。說到頭,那個叫羅伯特的真的還活著嗎?如果是已經奪回權利的貴族的話,他又何必去找冒險者,直接派自家私兵不就得了」

「也是啊。也有可能是有人假借羅伯特卿之名提出委托。說不定八雲小姐她們也被欺騙了呢。如果是來自貴族的委托的話,只要能確認封印的紋章完好就可以,本人不一定需要出面的」

「不,倒不如說來自貴族的委托裏大部分是見不到本人的。咱以前也遇過好多這樣的啊。只要能拿到定金,大多數人都懶得去管委托人到底是啥情況。而且也不可能老是去插手那些麻煩事」

「唔……安潔,八雲小姐她們有沒有說她們是否見過羅伯特卿本人?」

「呃,沒有說過……不過,露西爾倒是提到說他是個不好對付的大叔……所以應該是見過吧……大概」

「嘿嘿,就算是見過了,她們見的那個就一定是本人嗎?要是八雲她們在接受委托之前就知道那個叫羅伯特的人長啥樣的話倒還能說的通,但那就更可疑了……夏兒,那個叫羅伯特的人相貌有啥特征嗎?」

夏洛特搖了搖頭。

「很普通的樣子……發型和胡須都很漂亮,但我覺得都不是特別引人注目……」

「這樣啊。那你還能清晰地回憶起那個叔叔的樣子嗎?」

「……不行,只有模模糊糊的印象」

「哼,就連跟他有打過交道的夏兒尚且如此,她們就算是在哪裏見過,對于僅一面之緣的人也不會記得非常清楚吧。話說,你怎麽看,貝爾?是那個所謂的淨罪機構有參一腳,還是說是其他反教皇派的家夥?」

「如果是淨罪機構的話,這應該是爲了將夏兒從我們身邊帶離的策略。如果是羅伯特卿之外的反教皇派貴族的話,他們的目標應該是想找一個撐門面的人吧。不過還有一種可能性是反教皇派之外的人。說不定還有其他人想要借機篡奪權力啊」

「嘿、嘿、嘿,管他是淨罪機構還是什麽機構,有咱和安潔在旁邊跟著他們就沒法出手。要是其他的貴族的話,估計也只是想找個用來宣示正統的傀儡吧。不管哪邊都不是什麽好事兒呢」

「只不過,現在可以用來判斷的情報不夠啊……以我的感覺來說,八雲小姐她們不像是在撒謊。而且說回來她們所說的也有可能是真的吧?」

「也是,不過要咱說,現在還是對各種可能性都保持懷疑比較好吧。要是太心急走了歪路也是個麻煩」

「總之我們先去和八雲小姐她們談談吧。談過之後再做打算」

「贊成。繼續這麽說下去也解決不了問題」

「你們幾個,這樣可以吧?」

在一旁呆呆地看著的安潔琳等人只是不住地點頭。貝爾格裏夫也點點頭,站起身來。夏洛特一臉不安的樣子,貝爾格裏夫將手輕輕放到她的頭上。

「沒事的,夏兒。不用害怕。一起來吧」

他輕輕撫摸夏洛特的頭,夏洛特表情緩和下來,露出幾分安心的表情。貝爾格裏夫微笑著擡起頭來。

「各位,拜托你們把行李搬到馬車上去,可以嗎?」

隨後他牽起夏洛特的手,與卡西姆一起離開了房間。

被留下的少女們目瞪口呆地面面相觑。

「好厲害……感覺真是老練~……」

「是啊……那兩人只憑那點情報一瞬間就能推測到那個地步……」

「……再不努力的話,會被爸爸他們笑話呢」

安潔琳的話讓安奈莎和米麗娅姆也苦笑著點點頭。

「我們有點犯糊塗了啊。白當了這麽久的高階冒險者了」

「嗯,其實仔細思考一下就會發現有問題呢~……啊~啊,還差得遠呢~」

安奈莎和米麗娅姆長長地歎了一口氣。安潔琳也噘起嘴來。

在安潔琳看來,對于劍術和戰場形式判斷等方面她對自己還是很有自信的,但像這樣戰場之外的判斷還是會很容易受感情影響。而自己因爲個人的事情導致內心不安的影響就更大了。另外跟八雲她們相處太過融洽,也是自己不加懷疑直接相信的原因之一吧。

自己雖然是高階冒險者,但要學的事情還很多很多,安潔琳不禁撓了撓頭。同時,她也再次意識到貝爾格裏夫果然是個值得尊敬的父親,這讓她非常高興。

白在一旁冷笑。

「高階冒險者別就這麽聽傻了啊」

「吵死了。你不也一直沒說話在旁邊看著麽,裝得跟看透一切似的」

安奈莎似乎少見地鬧了別扭,使勁戳了戳白。

○  ○  ○  ○  ○

敲響房門,八雲籠著手出來迎接他們。

「就覺得汝等差不多該來了呢」

「嘿嘿,都明白那就好」

露西爾獨自坐在床上。這間屋子裏只有一套桌椅和兩張床,是個很小的房間。夏洛特一臉不安地擡頭看向八雲,隨後再次握緊貝爾格裏夫的手。

「抱歉椅子不夠」八雲將手放到嘴邊,視線來回打量。「看汝等這樣子是要拒絕的說」

「大體情況剛聽安潔她們說過了。但是只憑那些內容的話我們無法接受」

「哈哈……也是的說。小女孩們倒似乎是完全相信了,不過不愧是『赤鬼』和『碎天』呢」

「嚯,你是在試探安潔她們嗎?」

「嘻嘻,要是能完全相信那些,直接把夏兒交給余等倒是好事的說」

八雲露出毫無愧意的微笑。貝爾格裏夫覺得,這還真是個不好對付的對手。

「總之,先讓我們聽聽更詳細的情況吧」

「求之不得」

八雲在露西爾身邊坐下。貝爾格裏夫坐到椅子上,讓夏洛特坐在他腿上。卡西姆則是靠牆站著。

「說吧,實際情況是啥樣?有啥證據能證明委托人就是那個叫羅伯特的人?」

「那自然是有的。就是其本人親自來委托的。不然的話,余等也不會輕易接受的說」

貝爾格裏夫皺起眉頭。

「你們怎麽能確定那就是羅伯特卿本人?」

「嘻嘻,疑心還真重呢。不過也是呢,這個當然會懷疑的說」

八雲取出煙管,叼到嘴上。

「要說的話,余等一開始也覺得這不過是個簡單的委托而已的說。被祖國流放的不幸公主,將她從惡人手中救出並帶回來……所以呢,關于委托人具體是什麽情況,余等也沒有考慮過」

「你沒有詢問細節嗎?」

「嗯。只是偶有耳聞,聽說巴爾蒙克卿的女兒似乎還活著而已呢。畢竟現在是這麽個世道,對于一個不谙世故的貴族大小姐而言,突然出現一個沒有任何不良企圖想要收留其的大善人,這根本就是不可想象的事情。就算羅伯特卿是假的又能怎麽樣呢,一個素昧平生的貴族大小姐接下來會有怎樣的命運,那也不是余等所能管得著的事情了呢」

八雲吐出一口煙,笑著繼續說道。

「真是的,汝等不知道該說是讓人傻眼呢還是讓人佩服的說」

貝爾格裏夫不禁覺得,這還真是有冒險者風格的想法。

的確,冒險者跟貴族之間的關系很差。說到底也就是工作上的接觸,不管委托人是善人還是惡人,只要他有好好付清委托費用,後面的事情就權當是不知道了,這才是正常情況。沒有冒險者願意摻和到貴族的政治鬥爭當中去。

夏洛特小心翼翼地開口問道。

「不能跟他們說沒有找到嗎……?」

「如果是普通的委托的話,倒是可以的說」

「哈哈」卡西姆捋了捋胡須。「這意思是說從黑道來的了?」

「看來是知道啊。那汝等也就該明白的說?如果是從冒險者公會接到的正規委托的話,就算失敗了,最多也就是導致評價降低而已,換個地方也還能繼續幹。但是也有那種非官方渠道來的黑活,委托費用高得離譜,但相應的也就不允許失敗。萬一失敗了就很難繼續幹這一行了,鬧不好連小命都會丟掉呢」

來自秘密渠道的工作,無法通過公會受理的非法工作等等,看來似乎是還有著一個存在于地下的網絡。與巨大的利益相伴的是極大的風險。

對于那些事情並不清楚的貝爾格裏夫有些困惑地皺起眉頭。

「一旦接受了就不能隨便了事的工作啊……」

「正是如此。要說的話,如果是委托人欺騙了余等,或是故意向余等隱瞞了信息的話另當別論的說,但如今此事並無證據。爲了那些不確定的因素而特地再跑一趟盧克雷西亞確認並不現實,且余等也不願承擔這樣的風險呢。再說,余等至少是見過了羅伯特卿本人的……這是其交給余等的東西」

八雲從懷裏取出一件東西放到桌上。是一個戒指。夏洛特拿起戒指端詳一下,倒吸一口涼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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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四 10月 08, 2020 9:36 pm

「叔叔的家紋……」

「正是的說。在盧克雷西亞的貴族間,這是只有一家之主才能擁有的東西。羅伯特卿也是自立門戶的貴族呢」

盧克雷西亞的貴族同時也是維也納教的聖職人員。可以自立門戶之人會被賜予這樣的特制戒指作爲主神恩典的證明。而眼前的這個戒指似乎正是這樣的東西。

「汝等倒是也可以懷疑這是假貨,或是有別的什麽人從某種途徑得到了這枚戒指的說。不過至少從現狀來說,余等覺得作爲判斷委托人的真假的證據已經足夠了,不是嗎?」

「誰知道呢。咱幾個又不清楚盧克雷西亞的詳細情況啊。說不定你們只說了些對你們有利的信息呢,嘿嘿嘿」

「至少我們現在除了你們的話以外,暫時還沒有其他途徑來了解盧克雷西亞的事情,所以還無法做出判斷……對于我們來說這也不是個能輕易下定論的事情」

八雲有些沮喪。

「還真是小心謹慎的說……不過嘛,余倒也沒覺得能如此簡單就能將汝等說服,更何況用強也不覺得能贏得了。但是余等也有不得不做的理由,雖然不是惡人但也不算善人。不可能一直都照顧汝等的情況。不管答案是什麽,至少希望汝等能給出一個結論」

「……不管怎麽說,我們都不想讓夏兒遭遇危險。除非有完善的保障,不然我們是不會點頭的」

「父親……」

夏洛特開心地擡頭看向貝爾格裏夫。

此時,一直坐在後面保持沈默的露西爾突然開了口。

「『霸王劍』珀西瓦爾」

貝爾格裏夫和卡西姆都瞪大了雙眼。露西爾眨巴了幾下眼睛。

「用這個情報來做交換,如何?」

「……不是跟咱開玩笑吧?」

「……上次你們不是說不知道嗎?」

露西爾用鼻子哼了兩聲。

「情報是冒險者的武器……才不會輕易示人。西苦累逃」【注①】

「想故弄玄虛哄騙咱可沒用哦」

「枯草色的頭發」

卡西姆的眉頭啪嗒抽動了一下。

「……珀西他可是出名到了有人傳唱他的英雄事迹的地步。知道這點情報也不足爲奇」

「他嗓子不太好,總是隨身帶著一個香囊。裏面是洋甘菊、石竹草、擬棗……還有一點點以太油」

「……他還帶著那個啊」

「餵餵,真的假的……」

卡西姆將帽檐拉低遮住臉。正在這時,房門被人打開了,白探頭進來。

「馬車要出發了哦」

八雲站起身來。

「余等並不急于知道結果,貝爾先生。期待汝等能有令人滿意的回複」

「……老漢梅西」【注②】

二人離開了房間。夏洛特也跑過去緊緊抱住白。白皺起眉頭,將手放到夏洛特頭上。

「怎麽了,你們這是……話說完了嗎?」

「不,還沒有……夏兒?」

夏洛特回頭看了貝爾格裏夫一眼,隨後搖搖晃晃地跑出房間。白一臉詫異地追了過去。

貝爾格裏夫歎了一口氣。卡西姆使勁撓了撓頭。

「咱們這還真是不合格的大人啊」

「……卡西姆,就算她們手上真的有珀西的情報也」

「不用你說。肯定不會拿夏兒去換的。這跟珀西的事情是兩碼事。不過這倆人還真厲害啊。非常清楚啥時候該攻啥時候該守。對于安潔她們的確是不好對付呢」

「……我們必須要振作才行啊」

貝爾格裏夫站起身來。不管對方許諾了什麽樣的回報,他都不准備把夏洛特交到有著不安要素的地方。而這一點也需要明確地告訴夏洛特。

卡西姆將禮帽重新戴好。

「但是啊,珀西那家夥,居然還帶著那個香囊啊」

「是你和薩蒂給他調配的吧……還真是個珍惜東西的家夥」

「嘿嘿,總之目前看來他還活著呢。知道這一點就已經賺了啊」

「是啊……走吧,大家都等著呢」

【注①:西苦累逃:secret(秘密)】

【注②:老漢梅西:《Lord Have Mercy(願主慈悲)》,同名歌曲非常多……】

○  ○  ○  ○  ○

夏洛特坐在安潔琳的腿上,低著頭沈默不語。安潔琳也不知道該說什麽來安慰她,一直靜不下心來,視線遊移不定。安奈莎和米麗娅姆也是一樣,八雲自不用說,連一直吵鬧不停的露西爾也十分安靜。

今天不是大家一起上馬車的,所以她們幾個跟貝爾格裏夫他們和八雲她們坐得都稍微隔開了一些。

貝爾格裏夫已經明確表示不會將夏洛特交給她們。肯定會是這樣的吧。就算八雲她們要用珀西瓦爾的情報來做交換,他也不會因此而改變主意的吧。

「……沒事的」

安潔琳抱緊懷中的夏洛特。夏洛特有些含糊不清的聲音傳來。

「姐姐……」

「不用擔心。不會讓你回盧克雷西亞去的」

「……嗯」

即便如此,夏洛特仍是一直不安地低著頭。

坐在旁邊的安奈莎有些擔心地探頭看向夏洛特。

「要是有什麽事情的話千萬別憋著,要說出來啊?一個人自己扛著會很痛苦的哦?」

「嗯……謝謝你,安娜」

夏洛特朝貝爾格裏夫的方向瞟了一眼。貝爾格裏夫和卡西姆坐在一起,正在聊著什麽。安潔琳輕輕摸摸她的頭。

「沒事……交給爸爸他們就好」

「……我是不是礙事了呢?」夏洛特又低下頭去。「是不是妨礙了父親他們去見珀西伯伯呢……要是我肯跟八雲她們走的話,就可以拿到珀西伯伯的情報了……」

「不行」

安潔琳捏住夏洛特的臉擰了一下。

「不能這麽想。就算這麽做爸爸他們也不會高興的哦……?」

「但是……但是……」

夏洛特淚眼汪汪,用雙手遮住了臉。安潔琳輕輕地撫摸著她的頭頂。

她也明白她的心情。會有這樣的想法,正說明夏洛特非常喜歡貝爾格裏夫。也正因爲這樣,如果要違背她的意願讓她去盧克雷西亞的話,安潔琳也絕對不會允許這種事情的。

雖然不清楚盧克雷西亞那邊的具體情況,但僅憑貴族間政治鬥爭很激烈這一點,安潔琳就已經産生了很深的不信任感。她自己僅僅是去埃斯特加大公的公館走了一圈就覺得非常煩人,上升到國家層面的政治鬥爭肯定更不會有什麽好事情。

安潔琳看向八雲她們的方向。八雲正在呆呆地看著遠處的風景,露西爾則是在嚼著某種類似肉幹的東西。

她倒也不是討厭八雲她們。如果不是在這種情況下相會的話,肯定可以跟她們成爲很好的朋友的吧。雖說這也讓人很難受,但也不能因爲這樣就把夏洛特交給她們。不知不覺間,安潔琳摟住夏洛特的胳膊上又加了幾分力。

太陽落山前,馬車接近了波爾多鎮。這趟馬車旅程就到波爾多爲止。他們要在波爾多先確認托內拉方向的融雪情況,然後再重新安排旅程。有可能要在這裏呆上幾天,也有可能直接就能出發。目前還都不清楚。

倒是也考慮過要去波爾多伯爵家的公館,但公館離鎮子還稍微有一點距離。雖然天還亮著,但行李比較多,要直接過去稍微有點麻煩。

而且在跟波爾多伯爵家打招呼時,有關夏洛特和白的事情是重要問題之一,必須要做好心理准備。

「……好多事情堆到一起了呢」

安潔琳一邊從馬車上卸下行李,一邊自言自語道。但她畢竟不是當事者本人。想到年幼的夏洛特雙肩上要承受的重壓,安潔琳覺得實在難以忍受。

這時貝爾格裏夫走了過來。

「這就是最後一件了嗎?」

「嗯……那個,爸爸」

「怎麽了?」

「……不會去盧克雷西亞的對吧?夏兒會跟我們一起回托內拉的對吧?」

「是啊,沒事的」

貝爾格裏夫微微一笑,在安潔琳頭上使勁揉了揉。

「安潔,你就呆在那孩子身邊就好。她還要爲自己的過錯贖罪,肯定會很痛苦。剩下的事情就交給爸爸和卡西姆」

「……嗯,知道了!」

只要交給貝爾格裏夫肯定就沒問題了。安潔琳快步走進旅館。

************************************************

譯者的話:

天殺的露西爾……那句“老漢梅西”我苦思冥想了兩個多月,始終想不出這對應的英文應該是什麽。然後這句偏偏又是單行本加筆,所以在“小說家”的原作評論區裏也沒找到線索。最後無奈之下,只好跑去私信問了原作者。結果他給我的回複居然是《lord hav mersy》!!三個詞拼錯了兩個!!我說你要是英文水平這麽爛的話就別玩那麽多英文梗啊(掀桌)!!!!

另外在網上搜索相關內容時候看到有人直接把“Lord have mercy”翻成“阿彌陀佛”,仔細想想好像也沒什麽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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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四 10月 08, 2020 9:46 pm

第五卷 第六十八話
吐出的煙晃晃悠悠地飄到半空中,緩緩地融入空氣消失不見。八雲呆呆地看著煙霧慢慢消散,隨後將煙管裏的灰磕掉,有些灰心喪氣地以手托腮支在桌上。

「真是愁人呢……」

「我們是惡人呢,黑魯,北鼻」【注①】

「呿,真是沒想到,這世道底下還有那樣的好人啊……啊~啊,真不該接這個委托呢……」

「古人曾經說過。世上沒有後悔藥。後悔當傻瓜的話就來跳舞吧」【注②】

「吵死了。該死,讓人這麽不爽的工作真是好久沒遇到了的說……」

【注①:黑魯:heel,(在摔跤秀等表演中)飾演惡役之人】

【注②:後悔當傻瓜的話就來跳舞吧:化用自日本德島縣民謠中的詞句:跳舞的是傻瓜,看舞的也是傻瓜,既然都是傻瓜,那就一起來跳舞吧(踴る阿呆に見る阿呆、同じ阿呆なら踴らにゃ損損)】

八雲有些焦躁地再次向煙管裝入煙葉。露西爾在床上骨碌打了個滾。

「卡西姆先生不信任我們倒是還能理解……故意試探他們,是不是做錯了?」

「嗯?啊,是說貝爾先生啊……如果是那種爲了情報會把夏兒給余等的人反倒是好事呢……真是,這種光明磊落的對手反倒是更難對付呐」

八雲使勁吸了一口煙,隨後像是有些嗆到似的吐了出來。露西爾仰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

她們倆人做冒險者這一行也有很長時間了,身手甚是了得,連黑道都願意找她們委托工作也正印證了這一點。經曆過的多次險境讓她們鍛煉出足夠的膽識。

然而,這種種的經驗在這次委托中反倒是給她們帶來了困惑。

這種非官方渠道的黑活,大多都是些黑吃黑的委托。或許也是因爲這樣的原因,無論是要助人還是要殺人,心裏都不會有太大的波動。不管自己的工作在將來會對貴族的政治鬥爭産生怎樣的影響,哪怕最後會引發血流成河的慘劇,只要工作結束就裝作完全不知情,不再去理會了。

但不知爲何,唯有這次的工作會讓人感覺非常的不舒服。

通常情況下,只要將夏洛特帶回盧克雷西亞,拿到委托費用之後就不用再過問了。不管盧克雷西亞是誰掌權,不管夏洛特是會被好好養著還是會被拉出來撐門面,應該都是與自己無關的事情了。

然而,那個原本被國家所流放,成爲邪教爪牙的少女,如今卻有著一幫值得信任的大人圍在她身邊,讓她可以露出幸福的笑容。反倒是如果把她帶回盧克雷西亞的話,可以想象到不會有什麽好事情等著她。就連「從惡人手中拯救她」這樣說給自己聽的借口都無法成立。

「要是羅伯特卿是壞人就好了啊」

「哪有這麽正好的事情。而且不愧是『霸王劍』的前同伴的說。一般的辦法怕是行不通了。除非是夏兒自己說要走,不然……」

「……但是貝爾先生他們說的也有道理啊。說不定是我們被騙了呢?真的把夏兒送回去了,然後發現羅伯特卿是壞人,你覺得這樣好嗎?」

八雲歎了一口氣。要是羅伯特卿是假貨就好了,她也不是沒這麽想過。但是除非有正當的繼承儀式,否則盧克雷西亞的戒指是會與其所有者的性命聯動的。如果羅伯特卿死了戒指也會跟著消失。換句話說,那個戒指的存在就是羅伯特卿是本人的強有力證據。

「要是這麽說下去就沒完了。這是工作的說。必須要切割幹淨」

「我喜歡夏兒啊。想和她一起水開拿北鼻……」

「工作中夾帶私情容易死得快啊?」

「萊依黑茲白裏笑。所以再來烙看烙—」【注③】【注④】

「……汝到底是想要怎麽樣的說」

「想要確認。拆看」【注⑤】

露西爾將手伸進胸前摸索一番,從衣服裏拉出一個首飾來。上面挂著一塊青白色的水晶。八雲皺起眉頭。

「那個是單向的啊。只能由對方發起聯絡的說,而且來了北部之後一次都沒有聯絡過來不是麽」

「努把力」

「放棄吧。而且汝折騰半天累癱了也只是給余添麻煩的說」

「唔」

露西爾不滿地噘起嘴,但她似乎是也明白這太過勉強,于是乖乖地將首飾放回原處。但看她的樣子似乎還沒有放棄,像是在思考什麽似的,眼神來回遊移。

「……要是卡西姆先生幫忙的話或許能行?那個人和米莉喵一起的話說不定能從這邊接通」

「沒用的說。就算能接通,也沒法保證對方就一定會說實話。再退一步,就算說的是真話,然後發現是沒有什麽黑幕的委托,汝要怎麽做?那不就更是非打不可了嗎?」

「……我是覺得不能弄錯同夥啊」

「把接下來要歸隱田園的人當成同夥是要哪樣。難道想讓余等也一起住到鄉下去嗎」

「唔——……汪汪」

露西爾在床上翻了個身,臉埋進枕頭裏,雙腳啪嗒啪嗒地拍打著。八雲長歎一口氣,煙也跟著一起吐出。

「要說焦急余也是一樣的說。總之,目前只能等對方的回複了」

窗外熙熙攘攘的波爾多夜色漸深。

【注③:萊依黑茲白裏笑:life's very short(人生苦短)。讓我有點意外的是幾乎沒有這個名字的知名歌曲,搜索結果裏出現最多的是披頭士(Beatles)在1973年的一首名爲《We Can Work It Out(我們能做到)》的歌曲中含有這句歌詞,不知道原作者是不是想說這首歌……】

【注④:烙看烙:Rock and roll(搖滾)】

【注⑤:拆看:check(檢查/確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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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四 10月 08, 2020 10:05 pm

○  ○  ○  ○  ○

前往冒險者公會的貝爾格裏夫在公會會長埃爾莫爾的陪伴下回到了旅館。他還請埃爾莫爾幫忙准備了前往波爾多家的馬車。

埃爾莫爾能夠再次見到貝爾格裏夫等人非常高興,在聽過夏洛特等人的事情後對他們也很是同情。他一直覺得那場騷動是馬耳他伯爵的錯,所以對于夏洛特他們並沒有什麽特別負面的感情。

「實在抱歉,埃爾莫爾先生,給您添麻煩了」

「您這是說什麽呢,貝爾格裏夫先生。您的請求我當然是不會拒絕的」

打開房門,安潔琳等人都朝這邊看過來。

「啊,埃爾莫爾先生」

「好久不見,安潔琳小姐,還有各位」

埃爾莫爾仍是一如既往的和藹態度,微微一笑。

「事情我已經聽說了。雖說那件事當時也給我們留下了慘痛的記憶,但也沒有理由將已經回歸正道的孩子們置之不理。我也會幫忙說話的」

「謝謝您了……來吧」

安潔琳在夏洛特背上輕輕推了一下。夏洛特戰戰兢兢地走上前來。

夏洛特將頭發全部束起,戴上帽子,打扮成盡量不顯眼的樣子。上次波爾多騷動時她和馬耳他伯爵一起飒爽現身,驅逐了假魔王,再加上那副顯眼的白化病外表,被人看到的話說不定很容易被認出來。

夏洛特低著頭顯得有些不安,安潔琳溫柔地摸摸她的頭。

「沒事的……」

「那個……我……那個」

夏洛特輕輕鞠躬致意。

「非常抱歉……」

「看這表情是已經除去心魔了呢」

埃爾莫爾笑著輕輕拍了拍夏洛特的頭。夏洛特的眼淚撲簌撲簌地掉了下來。

安潔琳松了一口氣,表情舒展開來,接著把白也拉了出來。

「你也要來道歉……」

「……抱歉」

「再認真點」

「不不,不用這樣,安潔琳小姐……話說當時你讓我吃了不少苦頭呢」

看著呵呵笑著的埃爾莫爾,白尴尬地抓了抓臉。

「……對不起啦」

「哈哈,方便的話希望下次可以調查一下你的魔法呢……好啦,馬車已經准備好了,赫維缇卡小姐也已經在公館裏等著了,我們趕緊過去吧」

夏洛特一臉緊張地點點頭。貝爾格裏夫捋了捋胡須。他不覺得赫維缇卡會不由分說就將夏洛特和白定罪,但是作爲一個領主的立場來說又會怎麽樣呢。那樣的話,她有可能不是作爲赫維缇卡這個個人,而是以波爾多伯爵的身份來做出判斷。到那時候,自己又該怎麽辦呢。

「……只能是順其自然了吧」

盡量把能做到的都做了。夏洛特他們的反省的心情不知道能不能傳達到,剩下的就看她們要怎麽辦了。

安潔琳正要和夏洛特一起走,此時貝爾格裏夫叫住了她。

「我們坐另外的馬車吧。夏兒他們就交給埃爾莫爾先生和卡西姆」

「爲啥……?」

「安潔和爸爸在這邊都很有名吧?和他們一起的話,有可能會讓他們陷入不必要的關注啊」

「……對啊,的確是這樣呢」

一方面是薩莎的宣傳,再加上上次騷動時二人的活躍,安潔琳和貝爾格裏夫的名字已經在波爾多廣爲人知了。就連昨晚都有聽到消息的冒險者前來打招呼,嚇得他們趕緊把夏洛特和白藏進房間裏。

並非所有人都能像埃爾莫爾這樣理解他們。關于那場騷動的一些傳言至今還在被時常提起。或許也會有人記得夏洛特和白的樣子吧,畢竟白化病的少女可不是那麽常見的。不管事實是怎樣,一旦情緒上了頭就沒辦法冷靜對話了。

在確認前一輛馬車走遠後,貝爾格裏夫和安潔琳、安奈莎、米麗娅姆等人一起坐上另一輛馬車,追隨前一輛馬車前往公館。大家都知道他們幾個是對波爾多家有恩之人,就算被人看到也不會有什麽懷疑。

來到公館前,夏洛特他們已經等在那裏了。阿什克羅夫特也站在那裏,臉上一副難以釋懷的表情。

「各位久疏問候……但是這還真是個有些坎坷的機緣呢」

「實在抱歉,阿什克羅夫特先生……我們現在可以去拜見赫維缇卡小姐了嗎?」

「這個當然可以……雖然還不太清楚詳細,不過應該是沒有危險吧?」

「是的,這點還請不用擔心」

「嗯,埃爾莫爾先生也在,倒應該是沒有問題……真是的,您總是能讓我們大吃一驚啊」

阿什克羅夫特扶正眼鏡的位置,瞥了一眼夏洛特和白。站崗的士兵們有些困惑地面面相觑,低聲說著悄悄話。夏洛特有些無所適從地靠在安潔琳身邊。

「那麽,請這邊走」

「咱就在這裏等著了。這種公館實在是讓人不自在啊」

卡西姆這麽說著,靠在公館前的柱子上。阿什克羅夫特有些詫異地低聲向貝爾格裏夫詢問。

「那位是什麽人?」

「是我的一個老朋友……缺乏禮數實在是非常抱歉」

「唔……那就由他去吧」

阿什克羅夫特帶領他們進入屋內。當初那場慘烈戰鬥的痕迹已被完全拭去,公館已經恢複了原來那種粗曠卻不失高雅的風貌。僅從這些也可對赫維缇卡的人望與本事略窺一斑。

安潔琳再次握緊身邊夏洛特的手。

「……害怕嗎?」

「……沒事的」

夏洛特深吸一口氣,看向前方。

衆人來到書房,赫維缇卡正坐在辦公桌前,旁邊是賽侖。二人正在審閱文件,注意到一行人進來先是一驚,隨後表情舒緩下來,之後視線轉到夏洛特和白身上,卻沒有說什麽。

「……貝爾格裏夫先生,安潔琳小姐,歡迎二位光臨」

「突然來訪,給您造成驚擾,實在抱歉,赫維缇卡小姐」

「沒關系」赫維缇卡輕歎一口氣,隨後微微一笑。「能給我解釋一下嗎?」

「那是當然。我們就是爲了這個而來的」

「哎呀呀」

赫維缇卡有些爲難地長歎一口氣,隨後露出略帶戲谑的微笑。

「要麽是在我不在的時候過來,要麽是帶來讓人驚訝的客人,貝爾格裏夫先生還真是會折騰人呢」

「……實在抱歉」

貝爾格裏夫撓撓頭。

「給客人准備座位。賽侖……賽侖?」

一直在死死盯著夏洛特的賽侖似乎是剛回過神來,輕輕地搖了搖頭。

「好的,馬上」

在賽侖指示下,周圍的女仆和傭人們搬來與人數相應的椅子,衆人各自坐下。

赫維缇卡表情柔和,但目光依然銳利,緊緊盯住夏洛特和白。

「那麽,請爲我說明一下吧」

貝爾格裏夫點點頭,配合著夏洛特他們開始講述起來。

從波爾多那次騷動之後夏洛特他們的行蹤開始,關于盧克雷西亞的政治鬥爭和淨罪機構的那些事情,關于奧爾芬的那次襲擊的事情,以及夏洛特想要做些什麽來贖罪所以來到這裏的這些事情。

「……已經做過的事情不會消失。但是這些孩子們還只是孩子。若是對他們太過嚴厲只會毀掉他們的未來,而這除了逞一時之快外並無益處。不知是否能請您原諒他們」

「我也同意,赫維缇卡小姐。而且策劃那場騷動的是馬耳他伯爵,依在下愚見,讓這些孩子們再承擔更多的罪孽未免太過殘酷」

埃爾莫爾也這樣說道。夏洛特渾身顫抖著低下頭。

「我……我……那個,對不起……如果能原諒我的話,我什麽都願意做……」

白也默默地低下頭去。

赫維缇卡歎了一口氣。

「就算你說什麽都願意做我們也很頭疼啊。你那細胳膊細腿的能做到什麽?而且這座公館和整個城鎮的複興都已經基本完成了,我們並不需要你們的幫助」

「呃……」

夏洛特低著頭沈默不語。這時,安潔琳有些坐立不安地朝前探出身子,低頭致意。

「赫維缇卡小姐,拜托你。請原諒夏兒和白。我也和他們一起向你賠罪,拜托了」

像是效仿安潔琳一般,安奈莎和米麗娅姆也低下頭去。貝爾格裏夫伏下視線。

「……赫維缇卡小姐,我也拜托您了。請務必原諒他們」

在一片寂靜中,赫維缇卡撲哧一笑。

「這可真是,連波爾多的恩人們都低頭了……這不就搞得好像我成了惡人一樣了嘛」

赫維缇卡直直地看向夏洛特。

「作爲波爾多的領主,我不能如此輕易地就原諒你們。這樣做的話是對于領地屬民的不尊重,也是一種不負責任」

「是……」

夏洛特惶恐地縮起身子。赫維缇卡莞爾一笑,站起身來,將手放到夏洛特的肩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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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四 10月 08, 2020 10:07 pm

「……但是,如果你們接下來能以之前的錯事爲戒,去做更多的好事的話,作爲赫維缇卡・波爾多個人,我是可以原諒你們的哦」

「啊……啊嗚……」

夏洛特的眼淚不住地湧出,抽噎起來。安潔琳也終于松了一口氣,放松下來。

「……謝謝你,赫維缇卡小姐」

「嘻嘻,波爾多一家的恩人們都一起來求情,我肯定也不能不原諒吧?而且跟各位在一起的話,我想這些孩子們肯定也不會再次走上歧途了吧」

「不過,你們還是不要去鎮上爲好。大家關于這事的記憶仍未褪去,說不定會引發什麽亂子」

阿什克羅夫特如是說道。赫維缇卡也點點頭。

「是呢。我們也不希望引發無謂的混亂。目前就請你先留在這裏吧,可以嗎,夏洛特?」

「是……」

夏洛特使勁點頭。赫維缇卡微笑著轉向賽侖。

「給客人准備房間吧。這可是令人高興的客人,要好好招待呢」

「……這樣子就好了嗎」

「賽侖……?」

賽侖似乎是在緊咬著嘴唇,死死盯住夏洛特和白。

「要說的話,他們或許是該被原諒,但是……但他們可是操縱了父親的遺體啊?」

「啊、呃、我、我……」

夏洛特語無倫次,眼裏湧出淚水。安潔琳從旁探出身子給她打掩護。

「不是的,賽侖,那是因爲馬耳他伯爵他……」

「我知道!」

賽侖的大喊讓在場的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她臉色通紅,淚水不斷地滴落。

「我也知道我是鬧小孩子脾氣……但是,只要一回想起當時的情景……我……」

「賽侖」

赫維缇卡以凜然的聲音開口道。

「我明白你的心情,但那只是任性而已。現在去讓頭腦冷靜一下」

賽侖低下頭,站起身來快步走出房間。夏洛特也立刻站起來想要追出去,然而貝爾格裏夫抓住她的肩膀,默默地搖了搖頭。夏洛特淚眼汪汪地低下頭,坐回椅子上。赫維缇卡面帶難色地笑笑,轉向貝爾格裏夫。

「實在是非常抱歉,讓您見笑了」

「不,賽侖小姐的心情,我們也非常理解。讓她想起了痛苦的回憶,實在是非常抱歉」

貝爾格裏夫低頭致意。赫維缇卡苦笑著伏下視線。

「她是個很溫柔的孩子 ,所以大概是沒有整理好自己的心情吧。睡一覺應該就能平靜下來了……」

但此時白突然站了起來,抓住夏洛特的手將她也拉了起來。

「餵,白?」

白仍是往常那樣板著臉的表情,看向貝爾格裏夫。

「就這樣放著賽侖不管真的好嗎」

「現在她非常激動,要等冷靜下來才能好好對話吧。等她冷靜下來我也會去好好道歉的」

「從想要獲得其原諒的人面前逃離的話,又怎麽可能獲得原諒呢。正因爲對方對我們生氣,才更應該去正面道歉不是嗎。這才是正道吧」

「唔……」

預想之外的發言讓貝爾格裏夫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他原本是考慮盡量不要讓夏洛特和白受傷害,但孩子們似乎比自己所想象的更加懂事。

「……也是啊,是這樣呢」

「……我知道你是在爲我們考慮。但是,這是我和這家夥的問題。我們自己必須做個了斷。什麽都等別人來做的話就太不象樣了」

白說完拉著夏洛特准備離開。貝爾格裏夫眯起眼睛。

「你打算怎麽辦?」

「跟她好好說。從這家夥的身世開始,把所有事情都說清楚,然後在此基礎上道歉。讓對方真正理解並原諒就應該是這樣吧。這跟對方是不是平靜下來沒有關系」

「我也去」

安潔琳站起身來。白皺起眉頭。

「所以說,這是我們」

「你態度不夠好。夏兒可能會哭。只有你們倆我很擔心。夏兒,我們走」

在白答話之前,安潔琳已經拉起夏洛特的手出了房間。白咂了一下舌,快步跟在後面。

「……這樣子好嗎,赫維缇卡小姐」

「嗯」

赫維缇卡微微一笑。

「這樣一來,我就更加清楚,那些孩子是值得原諒的呢」

「但是,賽侖小姐她有可能會再次受傷啊」

「或許是吧。那孩子很聰明,也很會體諒他人。但也正因爲這樣,她很少有機會像這樣表露出自己的感情直面他人……白和夏洛特都是很堅強的孩子,這是件好事。我覺得這也是個好機會哦」

「……孩子們不知不覺間就會長大呢。說不定我原本就不該做那些多余的猜測」

貝爾格裏夫輕輕伏下視線。大人的擔心有時候也會妨礙孩子的成長。這不光是對白和夏洛特,對于賽侖來說或許也是一個成長的機會。而自己卻在試圖妨礙這種機會,這讓貝爾格裏夫感覺有些羞愧。

總之,這次應該是沒有自己出場的機會了。女兒肯定可以很好的在雙方間撮合,剩下的就看那兩人的努力了。賽侖也一定可以克服過去的。

赫維缇卡撲哧一笑。

「不過話說回來,還真是讓我驚訝呢。您是爲了那些孩子們專門來到這裏嗎?」

「不,倒也不全是爲了這個。只是回托內拉的途中正好路過……說起來,融雪的情況怎麽樣了?」

「這個嘛,到羅迪納的路應該是已經都通了,再過大概一周左右就可以前往托內拉了吧」

「這樣啊……還好」

「嘻嘻,在那之前還請好好休息吧?還想再跟您好好聊聊呢」

「好的,樂意之至……但是還有一些別的問題……得去把卡西姆也叫來啊」

「啊,我去就好」

安奈莎制止了想要站起來的貝爾格裏夫,隨後走出房間。赫維缇卡有些納悶地歪著頭。

「發生什麽事情了嗎?」

「說實話,我們想要知道盧克雷西亞的情報。那邊在大概半年前似乎是發生了政變」

「是啊,倒是有聽說。不過爲什麽是盧克雷西亞?」

「是關于夏洛特的事情」

在聽過關于夏洛特身份的事情後,赫維缇卡將手放到嘴邊,皺起眉頭。

「原來如此……關于肅清反教皇派的事情倒是聽說過,但沒想到居然還有這層聯系……阿什,關于盧克雷西亞的情報有多少?」

「關于半年前的政變有一些情報過來。不過因爲盧克雷西亞與波爾多幾乎沒有關系所以就……需要仔細調查一下看有哪些東西有用」

「去調查吧。查查反教皇派掌握了多大程度的權力。尤其是巴爾蒙克卿和羅伯特卿相關的事情要詳細調查。埃爾莫爾先生,公會方面有什麽情報嗎?」

「我也去調查一下。失禮了」

阿什克羅夫特和埃爾莫爾離開了房間。此時安奈莎帶著卡西姆回來了。

「哈哈,這房子倒還不錯,沒那麽拘束。大公家的公館實在是太過華麗讓人靜不下心啊」

「……這位是?」

「是我的老朋友卡西姆。卡西姆,這位是赫維缇卡小姐。是波爾多伯爵家的家主」

「哦呀,還真是年輕呢。你好,咱是卡西姆,多包涵啦」

「我是赫維缇卡・波爾多。幸會,卡西姆先生」

赫維缇卡捏起裙角,以非常自然但又非常優雅的動作行了一禮。卡西姆有些不好意思地將手放到禮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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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四 10月 08, 2020 10:31 pm

「咱實在是不習慣這樣的啊……」

「你這是說什麽呢,都這一把年紀了……我們現在正在請他們幫忙調查盧克雷西亞的相關情報。根據情報再相應考慮對策」

「嚯,那可幫大忙了。不過這大北邊的離盧克雷西亞這麽遠居然也有情報啊?」

赫維缇卡有些得意地笑了。

「嘻嘻,這一年裏,我可是在領地內外都安排了不少人,組建了一張情報網呢。正因爲馬耳他伯爵上次的陰謀,不得不多小心一點。再加上有公會的協助,可是會比那些情報販子掌握更正確的東西哦?」

「……還真是個有本事的小姐姐啊。但是這些告訴咱幾個真的好嗎?」

「啊…………那個……可以請你們保密嗎?」

「赫維缇卡小姐……」

貝爾格裏夫有些傻眼地歎了一口氣。安奈莎她們都咯咯笑了。不知道是她太迷糊,還是完全相信自己這邊,總之讓人感覺有點擔心。

赫維缇卡有些慌張地視線遊移,隨後重新擺正姿勢。

「嗯哼……總之目前需要的情報是,有關盧克雷西亞的權勢的內情,以及相應的反教皇派內部的權力關系,有了這些就再好不過了吧」

卡西姆將禮帽扶正,微微一笑。

「不錯啊。您也很明白,這就幫大忙了。不過能拿到這麽多嗎?」

「嘻嘻,貴族有貴族的行事方式啦。好啦,在情報進來之前還請各位稍事休息吧。給各位添茶」

「謝謝您了。說起來,薩莎小姐呢?」

「啊,那孩子去黑澤爾巡視去了。今天或者明天差不多就該回來了」

不管怎麽說,事情算是有了些進展。原本想著是貴族之間或許能有什麽情報,如今事情比想象的還要順利許多。

這還真是值得慶幸的事情,貝爾格裏夫這樣想著,松了一口氣,靠到椅子上。

夏洛特他們那邊又怎麽樣了呢,他不由得開始思考這些。

○  ○  ○  ○  ○

安潔琳敲響房門,裏面傳來的回答聲似乎比想象中更爲平靜。靜靜地打開房門走進房間,只見賽侖正坐在窗邊的椅子上。她的眼睛還很濕潤,顯得有些發紅。賽侖看到走進來的安潔琳,擠出一點笑容。

「實在抱歉,安潔琳小姐……讓您見笑了」

「不,沒有那種事情。賽侖的心情我也理解」

安潔琳回憶起那時候,她也曾想象過如果貝爾格裏夫被變成僵屍會怎麽樣,只是稍微想想淚水就止不住地湧出。所以她也完全沒有想過要責怪賽侖。

即使如此,安潔琳還是一直呆立在那裏,有些扭扭捏捏的,最終還是開了口。

「那個……關于那兩個人,你無論如何都不能原諒他們嗎……?」

賽侖伏下視線,像是在思考似的低下了頭。

「……我不知道。其實我也很清楚,怨恨那些孩子們是不合情理的」

「我把他們帶來了。現在就在門外」

賽侖眉頭緊鎖。

「……我還真是不行啊。明明必須要冷靜下來,但是……」

「夏兒她也是……爸爸和媽媽都被殺了」

賽侖瞪大眼睛看向安潔琳。安潔琳也筆直地看向賽侖。

「我最開始也沒法原諒她。在奧爾芬發現他們倆的時候,我曾經想過要不要二話不說直接殺掉他們,或者是把他們扔給士兵……但是聽過夏兒的話以後,我覺得他們也挺可悲的……我是不清楚悲傷到極點的人會想些什麽,也不是說覺得自己悲傷就可以去做任何事情……但是我還是希望你能聽聽那些孩子們的話。希望你能聽過之後再來決定要不要原諒他們」

安潔琳朝賽侖低下頭。

「拜托了,賽侖」

「安潔琳小姐……」

賽侖伏下視線思考了一下,終于還是點了點頭。

「我知道了。我也不該逃避呢」

「……抱歉,讓你想起不愉快的事情」

「不,這裏如果再逃避的話姐姐也會失望的……我也可能會討厭我自己的」

安潔琳朝門外招招手,夏洛特和白走了進來。白深深地低下頭。

「……不請自來很抱歉。其實原本是想著只有我們倆過來的」

「不,如果不是安潔琳小姐的話,我說不定會不由分說把你們趕走……對不起,這次不會對你們大喊大叫了」

賽侖將眼鏡扶正,筆直地看向夏洛特。夏洛特戰戰兢兢地走上前來,低頭致意。

「十分抱歉,我做了很過分的事情……」

「我覺得我還沒有原諒你們做過的事情」

「是……」

「所以爲了能讓我原諒,把你們的事情說出來吧。說說爲什麽要做那樣的事情。說說在那之後,你又考慮了些什麽,才會又想要到這裏來呢」

賽侖這樣說著,讓衆人坐下。

「……你似乎也失去了父母呢。慢慢來也沒關系的」

夏洛特雖然淚流滿面,但還是清楚地說明了自己的成長過程和經曆的種種事情。有時白也會在旁邊加以補充,不過大致都是由夏洛特來說明的。

從隨心所欲的富足生活,到突然要與父母生離死別,不得不悲慘地四處流浪;爲此內心中的複仇心和憎惡感被喚醒,視野被遮蔽,一直怨恨著他人。

但是在波爾多失敗之後,她意識到了自己的過錯,內心充滿悔恨。來到安潔琳身邊後也一直以自己的方式在持續贖罪。不管會受到怎樣的懲罰,她都想要來到波爾多來道歉……

隨著談話接近尾聲,賽侖最初有些嚴厲的表情也變得柔和起來。而另一方面,一直在講述的夏洛特早已哭成了大花臉。

「那時候,不管是誰、不管是什麽,都讓我覺得非常可恨,總想著爲什麽得到幸福的不是我自己。所以才做出了那麽殘酷的事情……對不起」

賽侖微笑著,輕輕地將手放到夏洛特頭上。

「……我也曾恨你們。也憎恨馬耳他伯爵。感覺仿佛是直到昨天爲止的幸福在那一晚上被徹底毀掉了……感覺好不容易才整理好自己的思緒,接受了父親的死亡,結果那次又被全部攪亂了」

夏洛特一臉悲怆的表情,淚水再次滾滾湧出,但賽侖還是繼續淡淡地說了下去。

「……憎恨會遮蔽視野似乎是真的呢。即使到了現在,我的視野也因爲對你們的憎恨而變得狹窄了。如果我也站在你的立場上的話……說不定我也會去不由分說地憎恨那些看起來很幸福的人,說不定會用殘酷的事情玷汙自己的雙手啊」

「但是,但是……」

「……已經做過的事情無法抹消。但是,我覺得我已經沒有理由繼續憎恨你們了。夏洛特,你一定過得很辛苦吧」

「賽侖、大人……」

夏洛特哭著抱住賽侖。賽侖微笑著輕撫她的後背,同時將視線轉向白。

「你也很努力了呢,白」

「……說實話,你就算是殺了我我也沒有怨言。只要你能原諒這家夥就好」

「不許說這種話」

安潔琳咚地在白的頭上輕輕敲了一下。賽侖咯咯地笑了。

「你應該道歉的對象是二姐呢。這裏我就不多說什麽了」

「……也是呢」

白有些尴尬地撓撓頭。安潔琳表情放松下來,來到賽侖身邊,將手放到她的肩頭。

「謝了,賽侖。謝謝你能原諒他們」

「不,我才要謝謝您,安潔琳小姐。托了您的福我也能原諒他們兩個了」

給予寬恕,在某種意義上可能比被寬恕更難。但這次雙方都克服了這一點。安潔琳對于雙方間的隔閡終于消除感到安心,來了一次深呼吸。

一件事情解決了。但是還有一件事。

這些孩子們已經非常努力了。接下來自己也要努力才行,安潔琳這樣想著,嘴唇緊閉。

○  ○  ○  ○  ○

到了第二天夜裏,依然沒有任何消息,八雲無比焦急地在房間裏來回踱步。雖然說已經習慣了等待,但心情始終無法放松下來。她甚至懷疑貝爾格裏夫等人是不是甩下自己逃回托內拉去了,但從他們的性格來看這可能性也很低,她不由得搖了搖頭。

「……哎呀呀,那位先生也還真是個了不起的人的說」

雖然只有過短暫的交流,但自己卻不可思議地對貝爾格裏夫産生了很深的信賴,八雲對于這樣的自己不由苦笑。至今爲止自己也見過了許許多多的各色人等,但僅憑如此短暫的交流就能讓自己松懈到這個地步的還是頭一回。如果那些都是演技的話,對方可還真是個了不得的演員。露西爾吱呀吱呀地搖晃著椅子開口說道。

「古人曾經說過。這大概就是欲速則不達的感覺」

「你這麽暧昧是鬧那樣的說……呼啊……」

八雲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昨晚一直心神不定,睡得很淺。旁邊的露西爾倒是一直在大聲打著呼噜,讓八雲甚至産生了想把她打醒的衝動。結果現在就是這樣子有些睡眠不足,感覺腦袋裏亂糟糟的。

萬一事情陷入僵局了該怎麽辦呢,八雲靠在牆上陷入思考。當然自己的小命是最重要的。但如果因此就放棄這份工作的話,今後一段時間內怕是就沒法做冒險者了。說得嚴重點,甚至有可能有生命危險。

黑道上的情報網絡比想象中的還要聯系緊密,而且非常重視面子。那些居中斡旋的人一方面會保證介紹靠譜的工作,但相應的他們也會對失敗者加以制裁,以保證其體面。若是這次失敗了的話,他們怕是眼都不會眨一下,就把八雲和露西爾的腦袋直接進獻到羅伯特卿面前,同時再向他推薦替代人選吧。

話雖然這麽說,但想把夏洛特強行帶回去也沒可能。雖然自己這邊自認實力不俗,但同時面對兩個S級冒險者顯然是沒有任何勝算。要說的話哪怕只有其中一個都不一定能贏得了。

如果是那種可以用金錢或是其他東西打動的對手也好說。但偏偏對方是毫無惡意的好心人,而且還是排得上號的高手。對于曾多次衝破種種險境的八雲來說也是非常棘手的對手。

前有狼後有虎,越想越覺得這事完全是走進死胡同了。如果是全力發動奇襲,趁亂把夏洛特掠過來立刻逃跑不知道行不行得通。讓露西爾用魔法擾亂他們的視線,然後全力逃跑的話……

「……對面可是有著最高級別的劍士和魔法師啊,怎麽可能行得通呢,笨蛋」

但最壞的情況下似乎也只能這麽做。八雲心浮氣躁地這樣想著,將煙草塞進煙管裏。但她突然發現煙草所剩無幾,不禁皺起眉頭。在房間裏無事可做,但又不可能出去亂逛,閑得發慌只好一直抽煙,煙草減少的很快。

「……不知道這個鎮子有沒有賣煙草的呢」

叼起煙管點上火,正在此時房門突然打開了。她心中一驚擺起架勢,這才看清楚來人是安潔琳。

「咳、咳……怎、怎麽了的說,原來是汝……不要嚇唬人啊」

八雲似乎是被嗆到了,眼含淚花連著咳嗽了好幾聲。露西爾唰地站起身來。

「有進展了嗎……?」

「嗯。跟我一起來吧……」

安潔琳那種不由分說的口氣讓八雲和露西爾兩人不由得對視一下。

「……就算余說不要也不行吧」

「嗯」

八雲歎了一口氣。眼前這名少女那無懈可擊的氛圍,讓她剛才最後一絲關于用蠻力強搶的念想也化作了泡影。果然S級的冒險者和自己完全不是一檔的。就算是想要抵抗,兩個人也根本敵不過久負盛名的『黑發女武神』吧。

「……知道了。余等會與你同行的」

「嗯」

在安潔琳的催促下,二人走出房間。雖然覺得不太可能,但她們還是在心中默默祈禱,希望自己不會在無人知曉的情況下被秘密地解決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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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四 10月 08, 2020 10:33 pm

第五卷 第六十九話

來到波爾多家後過了一個晚上,情報開始一點點地彙集起來。

令赫維缇卡引以爲豪的情報網絡的確是令人佩服,雖說沒有最近的情報,但如果是找半年前的盧克雷西亞的情報的話還是有不少的。

波爾多畢竟是個很大的城鎮,這裏的維也納教的教會也相應較大。雖然說與盧克雷西亞的權力鬥爭沒有直接關系,但畢竟不管那邊是誰當權都得與其搞好關系,所以關于盧克雷西亞總教的情報還是有在好好地收集的。

另外,埃爾莫爾則是使用水晶通信聯系了奧爾芬的公會,從奧爾芬那裏也得到了一些情報。作爲重要的交易對象,旅行商人們也在關注盧克雷西亞的情報,有哪些家族將來會繁盛,有哪些家族沒有前途,類似這樣的情報在奧爾芬似乎也有很多。

衆人將這些情報統合起來,對于其背後的真實情況進行了種種討論和推測。在太陽快要落山的時候,從黑澤爾巡查回來的薩莎出現了。她急得連一身旅裝都來不及脫下就飛奔過來,滿臉閃耀著喜色。

與貝爾格裏夫和安潔琳的再會讓她欣喜不已,但一看到白的身影,她立刻興奮地將手放到腰間的劍柄上。

「與你這家夥的再會定是主神的指引!這次我可不會輸了,來吧!!」

「薩莎……」

「唔?怎麽了嗎,安潔小姐!」

「過後我陪你練習,現在先……」

「二姐,現在是在公館裏啊」

薩莎環視一下四周,臉上稍微有些泛紅。

「實、實在抱歉,不由得就……」

白歎了一口氣。

「抱歉啦……過後隨你想怎麽揍都可以,所以現在先放過我吧」

「說什麽呢,把人當傻瓜嗎!不是認真比試就沒有意義了吧!讓你嘗嘗我這已經升級到AAA級的劍術!」

貝爾格裏夫有些佩服地捋了捋胡須。

「升級了啊。這還真是值得恭喜呢,薩莎小姐。看樣子之前的傷也都完全治好了呢……」

「唔哦!?非、非常感謝,師父!沒能及時向您報告……不過,離趕上安潔小姐和師父還差得遠呢」

薩莎的臉更紅了,像是有些惶恐地縮起身子。

其實自己早就被她超過了吧,貝爾格裏夫苦笑著這樣想。卡西姆則是一臉饒有興趣的表情。

「又來了一個很熱鬧的妹子嘛」

「唔?那邊的那位……看起來不是等閑之輩呢」

「這是卡西姆叔叔……是爸爸的朋友,S級的冒險者」

「什、什麽!?不愧是師父,早早就引退了,居然還有S級的冒險者朋友……嗯?卡西姆?等下,難道是……那個,冒昧打聽一件事,莫非所謂的『碎天』就是……?」

「嗯?是咱沒錯啦」

卡西姆呵呵一笑,薩莎則是一臉非常感動的表情,上前握住卡西姆的手,眼中閃爍著光芒。

「萬萬沒想到能在這種地方見到您……在下薩莎・波爾多,真的是非常感動!」

「謝啦。話說真虧你這光聽名字就能知道啊。有好多人是只知道外號的呢」

對于那些有名的冒險者來說,外號比真名傳得遠倒是常事。因此,僅僅是報上名字時大家沒有注意到的情況也很多。薩莎驕傲地挺起胸膛。

「S級的冒險者的名字和對應的外號我基本上都已經記住了!」

「……妹子,你這是冒險者宅啊」

卡西姆有些傻眼地笑了。阿什克羅夫特則是不耐煩地推了推眼鏡。

「薩莎小姐,談話沒法繼續了,還請您稍微安靜一點」

「談話?你們在談什麽?說起來,爲什麽這兩人會在這裏?」

薩莎指著夏洛特和白,一臉納悶。

雖說談話整個被打斷了,不過從整理情報這層意義上來說,重新從頭開始梳理一遍倒也不壞。在衆人簡要說明過夏洛特和白的事情後,薩莎嗯嗯地點點頭。

「這樣啊,你們也很辛苦呢……爲了表達歉意而特地回來,倒是很值得佩服的想法」

「那個,那時候的事情,真的非常抱歉……」

「無妨!而且要說的話,當時輸掉是因爲我本領還不純熟而已!雖有懊悔卻無恨意!下次容我申請再戰,白!」

「二姐你真是的……」

始終是一副習武之人做派的薩莎令賽侖無奈歎息。

薩莎笑著拍了拍夏洛特的肩膀。

「過後我帶你去陣亡的士兵墓看看。給他們獻朵花也是好的」

「是、是的……那個,可以的話我希望給他們的家人也……」

「那可不行。現在大家都已經用自己的方式讓生活重回正軌,你再去給他們帶來無謂的混亂只會給人添麻煩」

「但、但是……」

「如果你是想贖罪的話,背負這份痛苦也是贖罪的一種。只是爲了自我滿足的謝罪還是免了吧。將自己做過的事情背負起來,爲那些被你傷害過的人而活就好了」

「……我、知道了」

夏洛特低下頭去。薩莎微笑著揉了揉她的頭發。

「別擺出那種表情嘛!士兵們都是英勇犧牲的!他們成功地保護了姐姐和賽侖,這對他們來說是至高的榮譽!」

夏洛特點點頭。她的眼眶還有些濕潤,但似乎心中已經做好了某種決意。賽侖輕輕摟住她的肩膀。雖然有過憎恨,但或許是因爲雙方最終坦誠相見的緣故,如今她對夏洛特的愛也似乎像是加深了幾分。

貝爾格裏夫微微一笑,拿起桌上的資料。

從目前的情報統合來看,羅伯特卿的家庭似乎是被徹底摧毀了,但他本人卻似乎在教皇廳裏謀得了一個職位。雖然地位不算是太高,但至少是可以參加權力鬥爭的身份。

「不管怎樣,看起來羅伯特卿還活著是可以肯定的呢」

「嗨,畢竟盧克雷西亞的貴族戒指放在那裏,就覺得大概會是這樣了」

「不過,這樣的話就奇怪了」

賽侖這樣說道。卡西姆撚著自己的胡須。

「嚯,你覺得哪裏奇怪?」

「戒指與其持有者的性命是聯動的。明明羅伯特卿被處刑了,但處刑後戒指卻沒有消失,那他用替身的事情不就暴露了」

「夏兒,是這樣嗎?戒指會被沒收嗎?」

夏洛特稍微思考了一下,點了點頭。

「的確……好像是這樣呢。一旦被認定爲異端人士,原本由主神賜予的戒指應該就會被剝奪才對」

「唔,然後這世上有家紋的戒指應該是只此一枚……這樣的話替身的確是不行呢。難道沒人注意到嗎?」

「說不定是他們背後做了什麽交易呢」

安奈莎如是說道。貝爾格裏夫眯起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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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四 10月 08, 2020 10:52 pm

「交易啊……安娜,你覺得會是什麽樣的交易?」

「這只是我的感覺,我是在想會不會羅伯特卿是不是投靠了教皇派呢。大概是他在被認定爲異端的時候,爲了換取自身性命安全而把其他反教皇人員的情報出賣了。所以在被處刑時就算是用了替身也可以被視而不見……」

「哈哈,原來如此。倒是不錯的推測。也能說得通呢」

卡西姆摸著自己的胡子。阿什克羅夫特開口道。

「或者甚至有可能這都是在他計劃之內的事情。原本作爲反教皇派的羅伯特卿,說不定有可能會向教皇派主動出賣反教皇派人員的情報,以獲取在教皇派中的有利地位。而處刑雲雲有可能只是他故意扯謊」

「……是說叔叔他背叛了父親他們嗎?」

夏洛特的話讓貝爾格裏夫伏下視線。

「……也不能說是完全不可能……真相也許會讓人很痛苦」

「這樣啊……」

夏洛特低下頭去,安潔琳從她身後抱住了她。

「沒事的,我們不會把你送到那種人那邊去的」

「嗯……謝謝你,姐姐」

夏洛特緊緊抱住環抱她的胳膊。

米麗娅姆靠到椅子上。

「但是啊,如今反教皇派才是主流吧~?背叛了之後還能再被他們接受嗎?」

「說不定是相當善于周旋呢……」

「又或者是很好地隱瞞了自己背叛的事情呢」

「盧克雷西亞的權力構成稍微有點複雜啊。有些地方當成單純的兩方對立的話是很難做出判斷的」

「也是呢。看樣子反教皇派似乎並非都是一條心。他想把夏兒放在身邊,也是爲了加強自己的權力吧?如今主流派別中不也分了好幾個分派麽」

「是啊。說不定他們爲了決定誰來負責統率已經吵起來了呢。羅伯特卿現在有效的手牌大概不多吧」

「想要偷偷地將夏兒拉攏過來,所以才用了委托冒險者這種繞圈子的辦法吧。哎呀呀」

「……要是這樣的話,說不定還會有羅伯特卿之外的人盯上了夏兒啊?」

安潔琳的話讓貝爾格裏夫點點頭。

「是啊。除了八雲小姐她們之外,有可能還會有接受了其他貴族委托的家夥們出現啊……」

「爭奪戰啊……」

「……真麻煩」

「就是說啊~」

「唔……不管是誰來了都把他們打回去不就好了嗎?」

「二姐,話不是這麽說的……」

「這個啊,誰知道會怎麽樣呢。從目前的樣子看來,巴爾蒙克卿的女兒對于反教皇派來說似乎是個強力的棋子呢。每個人都想將她攬入自己這邊,所以也不會想將她交給其他人……」

衆人全都非常疲憊,或是靠在椅子上,或是伸著懶腰。

正在輕撫夏洛特的安潔琳猛地擡起頭來,開口說道。

「那個……」

「嗯?怎麽了,安潔」

「……我們把夏兒殺掉怎麽樣?」

○  ○  ○  ○  ○

被安潔琳帶到房間裏的八雲和露西爾被一衆高手包圍,感覺有些不舒服,不由得縮起身子。

「……汝等這是什麽意思?」

「奇魯米北鼻?」【注①】

【注①:奇魯米北鼻:kill me baby(殺掉我寶貝)。

《愛殺寶貝》(誤)。結合上下文來看露西爾應該是想表達“你們要殺了我們嗎?”。說實話搜索結果被愛殺寶貝汙染的太嚴重所以沒有找到同名歌曲……能找到的結果裏跟作者之前的歌單最接近的是Lita Ford在1984年演唱的《Dressed to Kill》中有出現這句歌詞】

「想請你們幫忙殺掉夏兒……」

八雲和露西爾目瞪口呆。

「這是說的什麽話……汝等不是要保護夏兒的嗎?」

「正是如此」

貝爾格裏夫微微一笑,如是說道。八雲和露西爾莫名其妙地大眼瞪小眼。卡西姆嘿嘿笑著,捋著自己的胡須。

「想請你們也一起成爲共犯呢,嘿嘿嘿」

「……認真的?」

「嗯。夏兒」

在安潔琳的召喚下,夏兒從裏面的房間裏走了出來。她手上拿著一個袋子。八雲和夏洛特都瞪大了雙眼。

夏洛特有些不好意思地露出害羞的表情。

「哎嘿嘿,好看嗎……?」

原本長長的頭發被齊齊地剪斷,如今只剩齊肩的長度,但是也打理的非常整齊,很是可愛。

夏洛特走上前來,遞出手中的袋子。

「這個……」

打開袋子朝裏面一看,剛剪下的白化頭發正放在裏面。八雲粗暴地撓撓頭,自言自語道。

「原來如此……還真是亂來啊」

「算是吧,不過依現狀來說算是最說得過去的辦法了」

「因此需要你們的協助。可以幫我們一把嗎?」

「……這種情況下也沒法拒絕了的說啊」

露西爾發出興奮的鼻音,站起身來抱住夏洛特,將鼻子埋在她的頭發裏,呼哧呼哧嗅個不停。

「可愛的小貓咪……一起來水開拿北鼻,是也」

「啊嗚,不要啊……」

夏洛特臉頰绯紅,縮起身子。八雲拿起袋子,雙臂環抱靠在椅背上。

「把這個拿回去,然後向其回報說夏洛特已死,是吧。倒也是,這樣的白化病頭發的確不是隨便就能拿到的。不過以現在的情況來說余等的風險太高了。雖然協助汝等也不是不可以,但不把計劃做得更周密些的話余等會很頭疼的」

「那是自然。只要你們願意幫忙就已經非常感謝了」

「……真是,一直在被汝等打亂步調的說」

殺掉夏洛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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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四 10月 08, 2020 11:21 pm

安潔琳所提出的計劃,簡單來說就是設個騙局。

就算這次想辦法能打發走八雲她們,從現狀來看也難保不會出現第二波、第三波不請自來的客人。而那些人可不一定會像八雲她們這樣好說話。

所以這裏要假裝夏洛特已經死掉,借她們將這消息傳回盧克雷西亞,就可以防止更多的刺客來襲。

「因爲陷入對夏兒的爭奪戰,無法保證將她帶回所以只好殺掉,這樣子跟他們說不知道行不行……」

安潔琳的話讓八雲點點頭。

「可以說通。但當初跟對方不是這麽說的,當時說好的是無論如何要保證把夏兒帶回來」

「但是,如果是爲了在權力鬥爭中獲取主動權的話,肯定也會想要避免將她交給競爭對手吧。雖然不是最好的結果,但也至少不是最差的,做出這樣的選擇也是有充足理由的,不是嗎」

「也是的說。不過,如果不能讓羅伯特卿接受這些理由的話余等可是會受罰的。那樣的話就麻煩了的說。雖然想要成爲汝等的同伴,但余等並不想背負無謂的風險呢」

「唔……也是呢。對于我們來說也不希望變成這樣」

「哎呀呀……還真是老好人的說啊……」

「那麽,要怎麽辦才好呢?騙他說有其他樞機卿也派了刺客過來之類的?」

「如果能讓對方接受當然最好……盧克雷西亞畢竟很遠,必須要考慮一些聽起來不像是在找借口的理由才行啊……」

露西爾輕輕地戳了戳貝爾格裏夫。

「這個,能用得上嗎?」

「嗯?」

露西爾從脖子上拉出一件首飾。上面挂著一個精致的小型水晶球。卡西姆不由得「嘿」了一聲。

「水晶通信?有這種東西倒是早說啊」

「是單向通信的……只能對方發來聯絡」

「也就是說還是有聯系的吧?最後一次發來聯絡是什麽時候?」

「快要離開埃斯特加的時候呢。進入北方以來一直都沒再來過」

「唔,由這邊連過去會不會顯得不自然?」

「或許吧。從北方連到盧克雷西亞需要相當多的魔力,而且這還是要把單向式的東西反著用,就更費魔力了……不過咱是可以做到就是了,要怎麽辦?」

卡西姆以非常輕描淡寫的口氣說出了貌似是相當困難的事情,這讓貝爾格裏夫不由得苦笑。而明白事情難度的米麗娅姆等人則似乎是有些嚇到了。

安潔琳開了口。

「通信要依賴魔力量……?」

「嗯?算是吧。連上本身倒不是多難的事情,只要注入魔力就能啓動吧」

「……如果由夏兒來連呢?」

米麗娅姆「啊」地反應過來。

「的確……夏兒的魔力量也很多呢」

「對啊,就說是已經抓到了夏兒,爲了要跟羅伯特卿對話才連過去,這樣來演的話……卡西姆叔,這樣的理由可以吧?」

安奈莎問道。卡西姆呵呵笑了。

「行得通行得通。夏兒的魔力量很多這點,盧克雷西亞的那些家夥們也知道的吧?安潔,你今兒這腦子轉得真快啊」

「因爲我是S級嘛……厲害吧,爸爸?」

安潔琳自豪地挺起胸膛,貝爾格裏夫坦然表示贊許。

「是啊……真是了不得啊。爸爸都吃了一驚呢」

「哎嘿嘿……」

既然已經決定了方針,接下來衆人開始討論要怎樣的方式展開話題。

如果說已經把夏洛特殺掉了之類的大概會很麻煩。而且要說的話,這樣一來「由夏洛特連過去」的理由也就沒法成立了。而且要避免由這邊說出「應該就地殺掉」之類的話比較好,萬一對方認爲八雲等人是嫌麻煩不願完成委托的話反倒是起了反作用了。所以必須要讓羅伯特卿自己覺得夏洛特的存在對于他自己是個不利因素才行。

最重要的就是夏洛特本人。八雲和露西爾都是經曆慣了大場面的人,但對于夏洛特來說可能會比較困難。然而,夏洛特卻不可思議地異常平靜。

「……別看我這樣,我可是曾經四處巡遊演說的哦?演戲的本事我還是有的」

夏洛特啪啪地拍了拍自己的臉,努力挺直身子。之前原本已經恢複到與年齡相符的那種氛圍似乎突然一下子收了起來,像是又變回了來到安潔琳身邊之前的那副模樣。看起來完全判若兩人。

將水晶球放到手心中,夏洛特閉上眼睛。

殺掉她。

一切都是爲了引出這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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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四 10月 08, 2020 11:22 pm

○  ○  ○  ○  ○

『……——嗯,——怎麽了?餵——什——意思啊。爲什麽你們那邊連過來了』

「啊,抱歉了呢。但是一直都沒有聯絡過來啊,讓人有點在意。萬一是委托人垮台了余等可就做白工了呢」

「負責人不在很麻煩呢……」

『廢話少說,你們這些家夥,抓到夏洛特了嗎?而且你們到底是怎麽從收信端連過——』

「是我哦,叔叔」

『——!是你啊,夏洛特……!你沒事吧』

「是啊,托您的福,我被抓住了哦」

『不要鬧別扭嘛,剛才只是我表達方式有問題……』

「總之就是這樣的說。雖然說已經抓住了這家夥,但是其聲稱自己不想回盧克雷西亞,而且似乎還有米涅瓦卿和惠特洛克卿的手下在虎視眈眈,實在是回不去呐」

『什麽……該死,那些家夥是從哪裏知道消息的……』

「既然汝都能注意到,那其他的人注意到也沒什麽奇怪的吧。當然余等肯定是不會簡單地將其交給那些人就是了」

『廢話!聽好了,不管什麽情況都要把她給我帶回來!』

「哎呀呀,說得倒是簡單呢……」

「古人曾經說過。說的時候是簡(煎)單(蛋),做出來就成了荷包蛋」【注②】

「汝給余閉嘴」

『給我適可而止一點,你們以爲我是爲了什麽才花大價錢雇了你們這些家夥的』

「不要啊。叔叔,我不想回盧克雷西亞哦」

『……你說什麽呢,夏洛特?盧克雷西亞是你的故鄉啊。我也在准備迎接你呢。這不正是恢複貝恩乃至整個巴爾蒙克家的名譽的好機會嗎』

「哼……話說還真虧你能活下來呢」

『你也聽那邊的那兩個人說過了吧?我找了替身……想盡一切辦法才活了下來啊』

「我覺得是假的哦。明明就已經被處刑了嘛」

『你說什麽呢。那兩人有拿著戒指對吧?我要是死了的話那戒指就不可能存在了不是嗎?』

「是啊,所以才覺得不可思議呢。叔叔你在處刑時候戒指爲什麽沒有被剝奪呢?那是經由特別的儀式,由主神賜予的神聖的東西哦。被認定爲異端人士的人肯定不可能再擁有那戒指了才對啊」

『……』

「哎呀?怎麽啦?我說了什麽奇怪的話嗎?我說,叔叔。你不會是出賣了爸爸他們吧。借此才能逍遙地活到現在,然後現在又想拉我來撐門面嗎?」

『這是誤會,夏洛特,你聽我……』

「哎呀,是又要找什麽借口嗎?是你自己運氣好?還是想說你收買了處刑人?我雖然不知道你是怎麽樣獲得了現在的地位的,但想要找的話肯定能找到有問題的地方的。如果你要強行把我帶回盧克雷西亞的話,我肯定會好好調查的哦。因爲叔叔根本就不可信嘛」

『……讓她閉嘴』

「好嘞」

「你、你們幹什麽!唔姆!唔——!」

『……真是個讓人頭疼的小姑娘。那點小聰明倒是跟她父母很像呢』

「那,接下來要怎麽辦呢。就這樣把人帶回去可以嗎?」

「現在在波爾多……前路漫漫是也……北鼻」

『……不好辦了啊。呿,真麻煩,直接殺了吧。看這樣子肯定也不會順從我……』

「居然說要殺掉小孩子嗎。哎呀呀,又讓余等犯下罪惡之事呢」

『閉嘴。殺了她然後把證據帶回來。說不定還能當成一枚棋子』

「是要腦袋?還是手指頭?鼻子或者眼珠子也OK哦,北鼻……啊,但是有可能會腐爛呢。到時候可能會有點臭味,但是絕對會保證送到的,北鼻」

『不、不用!她是白化病吧,有頭發就足夠了!』

「唔……要更改委托內容的話,過後余等可是要收追加費用的」

『知道了知道了,趕緊動手……話說你還真是個可憐的孩子呢,夏洛特。要是再笨一點的話明明就可以活得很安穩呢……』

「唔姆!噗哈!不、不要!不要啊!討厭!」

『……願主神保佑……你們這些家夥也趕緊回來吧』

【注②:說的時候是煎蛋,做出來就成了荷包蛋:原文是“言うはやすし。行うはきよし”,露西爾把俗語“言うは易く行うは難し(說起來簡單做起來難)”和日本著名相聲組合“やすし・きよし”揉到了一起搞出來的超級冷笑話……】

○  ○  ○  ○  ○

水晶球淡淡的光輝消失了,八雲坐到地上,垂下肩膀。

「……呼啊——,如此累人的事情還真是久違了的說」

「好棒~!成功啦~!」

米麗娅姆抓起身邊站著的安奈莎的手,興奮地蹦蹦跳跳。

夏洛特長出一口氣,安潔琳跑到她身邊,緊緊抱住她,在她頭上使勁地揉來揉去。

「做到了……!你很努力了呢,夏兒」

「嗯……!」

或許是緊繃的那根弦終于松了下來,夏洛特的淚水止不住地湧出,整個人緊緊貼住安潔琳。

充滿房間的那種緊張氣氛被一掃而空,少女們圍住夏洛特,或是輕撫她的頭,或是拍拍她的肩。

「……總算是成了啊」

「是啊。嘿嘿,太順利了反倒是讓人有點不放心呢。不過今天就先這樣吧。安潔的計劃完全成功了啊」

「是啊……」

女兒已經成長得非常出色了啊。貝爾格裏夫看著安潔琳這樣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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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四 10月 08, 2020 11:35 pm

第五卷 第七十話

今天刮的是南風。與從北方南下的寒風不同,是相對較爲溫暖的風,但風兒也同時帶來了大片的雲彩,周圍開始逐漸變得陰暗,一大早開始濕乎乎的雪片就從天上紛紛降下。

在波爾多家的公館的一間屋子裏,貝爾格裏夫在卡西姆的陪伴下與八雲相向而坐。

「哈——,真是喝到了好酒呐……話說安潔也真是愛撒嬌呢。到後來一直貼在貝爾先生背上不肯離開了啊」

對于八雲的揶揄,貝爾格裏夫只得苦笑著抓了抓臉。

「平時還是個好孩子的……只是好像總離不開父親啊」

「哼哼,似乎也沒覺得汝有什麽不滿啊?」

「哈哈……看起來我也算是離不開女兒呢。愁人了」

「有什麽不好的,貝爾和安潔像這樣關系好才對嘛」

卡西姆呵呵笑了。貝爾格裏夫撓撓頭,再次看向八雲。

「那麽……你們是馬上就要回去了嗎?」

「是啊,是打算這麽做呐。看起來羅伯特卿目前似乎也並非高枕無憂的說。如此痛快地抛棄掉夏洛特,正表明其目前的狀況也很危險的說。比起獲取利益來說要優先排除不確定因素,這顯然不能說是根基已經穩固了」

「盧克雷西亞的政局也還是不安定呢……」

「正是。如果回去了發現其已經垮台的話就白費力氣了啊。就算要垮也至少要撐到余等拿到委托費之後再說」

「嘿嘿,還真是直白啊。不過咱倒是不討厭這樣的」

八雲莞爾一笑,取出煙管。所剩無幾的煙草讓她又皺起眉頭。但她還是將煙管叼到嘴上,吐出一口煙,隨後再次看向二人。

「那麽……該聊聊『霸王劍』的事情了的說?」

「是啊」

貝爾格裏夫點點頭,重新調整了一下姿勢。

在跟羅伯特卿演完那場大戲之後,衆人爲了慶祝而舉辦了酒宴,一直鬧到半夜。也正因爲這樣,少女們直到現在還都在各自房間裏呼呼大睡。而完全不會喝酒的白也被她們強行灌了酒,如今正像死人一般癱在床上。

貝爾格裏夫則是勉強控制住沒喝太多,所以才能和原本就酒量很大的卡西姆一起早早起來,與八雲會面。二人的目的自然是爲了從她的嘴裏打聽『霸王劍』珀西瓦爾的情報。

八雲磕落煙灰,將煙管放到指尖滴溜溜地旋轉起來。

「這個嘛,從哪裏開始講好呢?」

「唔……珀西他還活著吧?過得好嗎?」

「算是這樣的說,至少余等與其分別的時候還是活得好好的。怎麽說呢,是個話很少,面無表情的人的說。不過要說過得好就有點微妙了」

卡西姆有些寂寞地歎了一口氣。

「那家夥,還是覺得是自己的責任呢……」

「……八雲小姐你們與珀西到底是什麽關系呢?」

「余等曾在一起戰鬥過,雖說時間並不長。不過倒也不是像普通冒險者那樣組成一隊,只是戰鬥的場所相同,僅此而已的說」

八雲搓了搓手。

「提爾迪斯與達旦之間有一條山脈,名爲甯迪亞山脈。那裏有諸多陡峭險峻的懸崖和水流湍急的溪谷,普通人根本不敢接近。在山脈腹地有一個『天坑』汝等可曾知曉?」

「……不,沒聽過。卡西姆,你知道嗎?」

「倒是有聽過一些傳聞啦。據說是人迹罕至的深山裏,有個跟魔界相連的大坑之類的……都是些閑言碎語而已,是說這個嗎?」

八雲點點頭。

「正是那個大坑的說。知情者間將其稱作『大地的肚臍』。當然,並不是真的跟魔界連在一起。只是地面大幅度陷落看起來像是深坑而已,但裏面卻積存了多到令人驚異的魔力的說。爲此,其周邊經常會出現災害級的魔獸……危險度很高,但同時能采集到的素材品質非常優異,只有一小部分人知道那裏」

「珀西他就在那個地方?」

「是啊。因爲有強力的魔獸,而且能采集到優質的素材,所以都是些嗅覺敏銳的人和對自己本領有信心的人,爲了一夜暴富而從大陸各處集中過來的說。余和露西爾也在其中就是了。在那裏,無聊的自尊會導致送命,大家需要一起全力攻擊打倒魔獸,然後瓜分素材。然而在那樣的人群中,有一個男人完全不與他人結伴,只憑自己一人一直與魔獸戰鬥並活下來,那就是『霸王劍』的說」

「……珀西那家夥,難道還在尋找治療貝爾的腿的辦法嗎……?」

卡西姆自言自語道。八雲像是在思考什麽似的視線遊移。

「……誰知道呢。那家夥對于素材似乎是完全沒有興趣的說。只是不停地屠戮魔獸。不管對面是AAA級還是S級,那家夥都毫無畏懼地與之對抗,不使用任何小花招,從正面將其粉碎呐。那個男人的戰鬥方式簡直就像是要把自己逼上絕路似的,就算是作爲其同伴,也會有種非常恐怖的感覺呢……」

「但是這就奇怪了。如果真是那樣的話,早就該有某種傳言流傳開來了啊……在秘境中不斷進行超乎尋常戰鬥的『霸王劍』,這樣的英雄傳說可是吟遊詩人們和那些愛聊閑話的人們最喜歡的素材啊」

八雲搖了搖頭。

「那家夥對于自己的事情幾乎閉口不談的說。所以即使是同在『天坑』戰鬥的那些人也很少有知道他就是『霸王劍』的,連他的名字叫啥都很少有人知道。而且有關『大地的肚臍』的事情不能傳得太廣也算是潛規則之一了。再就是那裏並非是一個以看熱鬧心態就可以隨隨便便到達的地方」

「……那爲啥你們會知道他就是珀西的?」

「哈哈……因爲露西爾一直纏著那家夥啊。那孩子的性格如你們所見,對于中意的人就算把對方纏到厭煩也不會氣餒。嘴裏說著什麽水開拿,一直在其身邊轉來轉去,最後使其不得不認輸,在約好了不要告訴外人的情況下向余等吐露了自己的來曆的說……只是萬萬沒想到居然會在這種地方産生聯系了就是呢」

還真是奇妙的命運啊,貝爾格裏夫自言自語道。如果當初選擇與她們敵對的話,也就沒有機會知道這些事情了。

「那麽,你們之前在那個『天坑』待到什麽時候?」

「大概一年前吧。原本以爲能比黑道的工作輕松點所以去了那邊,結果感覺兩邊都差不多呐……不過嘛,比起這次的工作來說倒的確是簡單的多也好的多呐。只要打倒眼前的魔獸就完事了的說」

「……你覺得他還在那裏嗎?」

「應該是吧。那是那種置身于戰鬥中才能確認自我的類型的人的說。似乎是沒有其他歸宿的樣子,我覺得肯定是還一直在那裏呢」

「這樣啊……」

僅僅是知道他還活著就已經讓人無比欣喜。然而,珀西瓦爾簡直像是在折磨自己一般,似乎過著每天置身于戰鬥中的生活。到底是因爲罪惡感呢,還是因爲別的什麽原因呢,總之都不是什麽好事情。

「……八雲小姐,你們回盧克雷西亞交了任務後准備去哪裏?」

八雲抓了抓脖子。

「嗯……大概還會再回『大地的肚臍』幹一陣吧。畢竟這次的委托實在是有點麻煩的說。想著要不要暫時躲一陣子。那裏也正是個適合藏身的地方呢」

「嘿嘿,原來如此。想暫時避避風頭是吧」

「算是吧。畢竟是欺騙了委托人的說,多警戒一點總是沒有壞處」

「……抱歉了啊。似乎是讓你們冒了很大的風險」

「沒什麽,余等也算是被汝等的人品所折服了的說。能夠不用動手就結束實在是打心底裏感到安心的說啊。而且這也是余等也認同的事情,所以剩下的事情余等會自行解決呐」

八雲微微一笑,揣起手來,身體稍微向前傾。

「那,有啥要帶給『霸王劍』的話嗎?」

卡西姆看了貝爾格裏夫一眼。他的意思似乎是全都交給你了。貝爾格裏夫伏下視線思考了一陣,隨後開口說道。

「……什麽都不用跟他說。也別告訴他我們的事情」

「嗯?這樣就可以嗎?」

「貝爾,這樣好嗎?告訴他你在托內拉啊。就算不想說這個,至少跟他說咱幾個要去找他……」

「就算告訴他他也不會來的吧。而且要是聽說了我們要去的話,他說不定會逃跑呢」

「……這樣啊。也是呢」

因負罪感而一直戰鬥的人,對于自己這個負罪感的根源,他會不會想要見呢,貝爾格裏夫這樣想道。不難想象,在如此長的一段時間裏,珀西瓦爾的心中已經被怎樣的黑暗所占據。

但是,正因爲如此才必須要去見他。貝爾格裏夫回想起記憶中那個快活少年的身影,輕輕閉上眼睛。八雲聳了聳肩。

「汝等這還都是一幫笨拙之人的說……」

「哈哈,抱歉啦……不管怎麽說,我們近期之內也會去一趟那個『大地的肚臍』看看」

「這樣啊……嗯,期待著與汝等的再會呢」

八雲微笑著扭動了一下身子。

○  ○  ○  ○  ○

被露西爾抓到的夏洛特發出嗚嗚呀呀的聲音一直掙紮,但她被露西爾從背後緊緊抱住掙脫不開。夏洛特將鼻子埋進夏洛特剪短的頭發裏,呼哧呼哧嗅個不停。

「古德寺麥露是也,小貓咪……」【注①】

「呀,不要啊……咿呀!」

呼出的氣息透過頭發直達肌膚,讓夏洛特癢癢的,扭動著身子發出有些苦惱的叫喊聲。

躺在床上的安潔琳翻了個身,看著這兩人。

「不會厭的嗎……?」

「不會厭啊……超級幸福……拉布納哈皮乃」【注②】

露西爾一臉滿足地眯起眼睛,鼻子哼哼地抽動。垂下的大耳朵也啪嗒啪嗒扇動著。夏洛特也似乎是累了鬧不動了。

安潔琳「嘿嘿」地輕輕笑了。被露西爾纏上這事還好沒有成爲什麽奇怪的心理陰影,現在看來對于夏洛特來說說不定是件好事。

【注①:古德寺麥露:good smell(好聞的味道)】

【注②:拉布納哈皮乃:《Love And Happiness(愛與幸福)》,美國歌手艾爾・格林(Al Green)于1972年所演唱的歌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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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四 10月 08, 2020 11:37 pm

安奈莎看著窗外歎了一口氣。

「不行了,看起來今天是停不了了」

「明明就是這麽暖和的天氣~……啊,說不定正是因爲暖和所以才下雨的喵~?」

米麗娅姆來回搖晃,身下的椅子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音。屋外的雨夾雪一直下個不停。

在昨晚演過那場大戲之後,大家一起喝酒慶祝,薩莎等人也參與進來。安潔琳感覺肩上的很多重擔都似乎終于卸下了,所以鬧得很嗨,等再清醒過來時候發現自己已經躺在床上了。倒是有記得自己借著酒勁向貝爾格裏夫使勁撒嬌,想起這些時安潔琳就不由得暗自偷笑。

翻了一個身仰躺在床上,仰望著房間的天花板。裝飾中似乎凝聚了高品位的設計,光是用視線追隨著雕刻出的花紋都覺得很有意思。

按照赫維缇卡小姐他們的說法,再過幾天應該就可以回托內拉了。

修整街道的事情似乎也有了進展,到時候交通就會更加便利了,那樣的話回鄉也會更加方便了吧。

不管怎麽說,已經沒有什麽能阻止自己回到托內拉了。雖然發生了很多事情,但對于安潔琳來說,大家一起平安回到托內拉才是最讓她高興的。

「……放心了。這下就能毫無顧慮地回托內拉了」

安潔琳自言自語嘟囔道。此時,好不容易從露西爾手中掙脫的夏洛特逃到這邊來,爬到她的肚子上。

「姐姐太過分了,居然見死不救……」

「抱歉抱歉……但我看你好像也還是有點高興的……?」

「才、才沒有呢……」

夏洛特臉上一紅,將額頭貼到安潔琳的肚子上。剪短的頭發唰唰地來回搖晃。

這時候,八雲推門進來了。

「餵,差不多該走了」

「這樣真的好嗎,八雲親?今天可是雷恩到老基輔奧林恩買汗是也……?」【注③】【注④】

「閉嘴,余等可沒有那個時間繼續悠哉了啊」

「古人曾經說過。心急容易繞彎路,我繞啊繞啊繞……壞了,轉得頭暈眼花了」

「別裝瘋賣傻了,趕緊准備」

八雲一臉厭惡的表情,看來是不打算陪露西爾繼續玩了。安潔琳坐起身來,夏洛特也跟著起來。

「你們要走了嗎……?」

「嗯。余等的工作還尚未結束啊」

扛著長槍,挑著行李的八雲轉動著脖子,發出嘎巴嘎巴的聲音。露西爾也拿起樂器盒,背起背包。米麗娅姆將下巴架到桌子上。

「感覺好像有點寂寞啊~……雖然這麽說有點奇怪」

「真是這樣的說……嘻嘻,也是會有這種造化弄人的時候啦」

「新浦路托愛死托菲。北鼻」【注⑤】

「不過還好來找夏兒的是八雲小姐啊。要是說不通的人還不知道要鬧成什麽樣呢……」

安奈莎的發言讓安潔琳也點點頭。

「這次讓他們以爲夏兒已經死了的話,淨罪機構也就不會再出手了吧……多虧你們,我們可以毫無顧慮地回托內拉去了……謝了。也謝謝露西爾」

「下次再來慢慢水開拿北鼻吧,安潔……」

「嗯,水開水開」

「北鼻」

「……怎麽感覺這對話還居然接上了」

看著搖晃著身子的二人,安奈莎傻眼地環抱雙臂。

衆人將二人送出門外,貝爾格裏夫他們已經等在那裏了。他們剛才似乎是去准備馬車來著。

「那麽,有機會再見了」

「艾以魯比八庫……」【注⑥】

在紛紛的雨雪中,馬車濺起一路泥水逐漸遠去。安潔琳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隨後突然打了個哆嗦,于是她抱住身邊站著的貝爾格裏夫的胳膊。

「冷嗎?」

「稍微有點……」

「嗯……發生了很多事情累了吧。我們進去吧」

【注③:這樣真的好嗎:原文“ええのんか”,日本相聲演員笑福亭鶴光的常用台詞之一】

【注④:雷恩到老基輔奧林恩買汗:《Raindrops Keep Fallin' on My Head(雨點不斷落在我頭上)》, 1969年由伯特·巴卡拉克(Burt Bacharach)作曲,B.J.Thomas演唱的著名歌曲】

【注⑤:新浦路托愛死托菲:《Simple Twist Of Fate(命運無常)》, 鮑勃·迪倫(Bob Dylan)于1975年演唱的歌曲 】

【注⑥:艾以魯比八庫:I'll be back(我還會回來的),《終結者》系列電影經典台詞。其實要說的話披頭士樂隊(Beatles)在1964年也演唱過同名歌曲,不過露西爾這次將輔音也全部清楚的發了出來,不像前面涉及到歌詞時那樣吞音連音,所以我覺得還是玩終結者梗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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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四 10月 08, 2020 11:40 pm

○  ○  ○  ○  ○

在波爾多逗留期間,貝爾格裏夫買了一大袋砂糖和一大袋鹽,又做了許多准備,過了大概一周後開始朝著托內拉出發。他隨身攜帶了一封赫維缇卡親手所寫的關于街道修整事宜的信件,借了一輛馬車載著衆人朝北邊駛去。

街道修整終于要進入正式動工的階段了。這次准備在羅迪納設置指揮所,從托內拉和羅迪納同時開始推進工程。作爲托內拉農閑期的工作倒也正合適。

雖然到處都還有未融化的殘雪,但嚴寒已經緩和了許多,正在融化的雪層下面可以看到有綠色的新芽。從馬車上遠遠望去,波爾多周邊的農田裏已經開始進行春天的踩青工作,貝爾格裏夫也開始不由得考慮起春天的農活來。

到達羅迪納,打聽到跟托內拉間的路已經通了,衆人算是安下心來。按理說每年到這個時期路都差不多該通了,不過也有個別年份會非常寒冷而導致無法通行。雖然多少提防了一些,但大致上還是與往年相同,這讓貝爾格裏夫放下心來。

從曆法上來看,再過一周就要到春天了。雖然出了些麻煩事導致預定有所推遲,但還好從羅迪納到托內拉順利的話只要一天車程而已。

「還好趕上了報春祭啊……」

「爸爸,我們買些豬肉回去吧。大家肯定會高興的……」

「也是啊……我們也沒幫忙准備,至少得做點什麽」

羅迪納的特産是豬肉。周圍的森林裏豐富的橡實所孕育出的豬肉味道廣受好評。而且這個時期也不用擔心生肉會腐爛。

除了生肉之外,貝爾格裏夫還買了一些腌肉和熏肉,作爲帶給村裏的禮物。

在羅迪納度過一晚,第二天早上出發,順著融雪的道路北上。這裏的寒風跟奧爾芬的相比來說自不用說,比起波爾多也似乎還要冷上一截,但殘雪間露出的斑駁黑土中,還是有青草的新芽努力地探出頭來。

雲雀從岩石陰影中發出鳴叫聲,尖叫著直衝雲霄。冷飕飕的空氣似乎讓天空也變得更加湛清澈藍,盯著看時讓人感覺像是會被吸進去似的。

卡西姆伸開雙手,大大地伸了一個懶腰。

「哈——。感覺好悠閑啊。空氣也很清新呢」

「是吧~。卡西姆叔也這麽想~?」

「那是啊。感覺心情舒暢非常舒服……哦呀」

車輪似乎是碾到了石頭,劇烈地搖晃了一下。

遠遠望去,可以看到遠處連綿不斷的青山,尚未完全融化的積雪在山上勾勒出一根根線條。雖然積雪大部分都已經融化,但山頂附近還是全白的。有時吹來的風裏會混雜著一些雪花,大概就是從山上吹下來的殘雪吧。

因爲一大早就出發了,所以才剛過中午就已經接近托內拉了。在各處的田裏,農民們或是在給麥子進行著踩青,或是在耕田播種芋頭。村民們注意到了馬車,看到貝爾格裏夫坐在上面,都紛紛伸手向他打招呼,說著「歡迎回來!」之類的話。

清掃出來的雪被堆在村子周邊,除了那些凍得硬邦邦的小雪山之外其他地方已經都可以看到地面了。綿羊和山羊咩咩地叫著在柵欄裏跑來跑去,一只雞穿過道路,用爪子刨著地面。

卡西姆將手撐到馬車邊緣,有些興奮地四下張望。

「這裏就是貝爾生長的故鄉啊」

「是啊」

馬車一路發出嘎達嘎達的聲音,最終來到了家門口。門是開著的,格雷厄姆似乎是出去了,家裏沒有人的氣息。看起來一切都沒什麽變化,畢竟也只出去了一個冬天而已,但是貝爾格裏夫卻感覺自己似乎已經離開了好久好久。

衆人從馬車上下來,將行李一件件卸下來搬進屋,此時一個人影緩緩出現。

「回來啦,貝爾……」

「嗯?啊,格雷厄姆。麻煩你看家……了?」

貝爾格裏夫張著嘴愣在原地。眼前的格雷厄姆將長長的頭發全都編了起來,結成一個大發髻,隨後又在外面纏了一條手巾,似乎是要將發髻掩蓋起來。一件似乎是工作服的衣服上又套了一件圍裙,背上背著一個嬰兒,胸前還抱了一個,身邊還圍了一群小孩子。

「……你這是在幹什麽?」

「……?看孩子啊?」

格雷厄姆有些不解地答道。孩子們則是一邊吵嚷著「爺爺來玩吧~」一邊拉拽著他的圍裙。瑪格麗特若是看到這幅光景怕是要笑到抱著肚子在地上打滾吧,貝爾格裏夫想到這些,不由得也笑了出來。

安潔琳從家裏探出頭來,眼睛眨巴了幾下。

「這個人是……?」

「啊,來給你們介紹一下,這位是精靈族的格雷厄姆。他是瑪格麗特的伯爺爺。格雷厄姆,這是我女兒安潔琳和她的朋友們……」

格雷厄姆手上抱著嬰兒,所以只能以點頭致意。

「我是格雷厄姆……抱歉是這副模樣見笑了。之前受了貝爾很多的照顧」

「這就是『聖騎士』……?」

「真、真家夥……?嗚哇……但是感覺……嘻嘻」

傳說中的英雄的登場讓少女們吵嚷不停,但那副老大娘似的打扮以及那種被孩子們包圍的形象實在是跟想象中的差距太大,這讓她們不由得咯咯笑出聲來。

「話說你這樣子真是變了不少啊」

「主要是頭發……容易被拽」

「這樣啊……」

孩子們常常因好奇而去拉拽他的長發,因此他才會像這樣將其紮起來。說起來,自己也有過被拽頭發的記憶呢,貝爾格裏夫想到這些,不由苦笑。

卡西姆則是一邊捋著自己的胡須,一邊歎著氣自言自語道。

「厲害厲害……根本想象不出該怎麽贏的對手可真是好久沒見過了……」

「卡西姆叔叔也是嗎……?我也覺得是這樣呢」

「打上十回……不知道能不能有一回贏的?」

「唔……對于有些人倒是能想象出有可能輸給他們,但像這樣完全無法想象怎麽贏的還是頭一回見……」

兩位S級的冒險者似乎在進行著自己完全無法理解的對話,因此貝爾格裏夫將他們抛在一邊,繼續向家裏搬運行李,突然他想起了一些事情,看向格雷厄姆。

「米托呢?」

「應該是一個人跑出去玩了」

「啥?餵餵,那……」

就在此時,傳來一陣啪嗒啪嗒的輕快的腳步聲,一個孩子跑了過來,一頭黑發不住地搖擺。孩子的面容既說不上是少年也說不上是少女,屬于中性的面容。貝爾格裏夫瞪大了眼睛。

「什……是米托嗎?」

「爸爸,歡迎回來」

米托轉動著黑色的眼珠,看向貝爾格裏夫。感覺他似乎長高了不少,說話的語氣也成熟了一些。貝爾格裏夫出發時他看起來最多也就是五歲左右的樣子,但如今看著已經差不多有十歲了。

有些搞不清情況的貝爾格裏夫看向格雷厄姆。但格雷厄姆只是聳聳肩。

「長大了呢……」

「不是……這麽短時間就?」

這才剛一個冬天啊?貝爾格裏夫很是困惑。米托看著他,歪歪腦袋。

「怎麽了嗎?」

「不,沒事……我回來了」

「爸爸……爸爸!難道說上次說的那個弟弟就是這孩子……!?」

「啊,嗯……米托,這是你姐姐」

「姐姐?」

「沒錯!我是姐姐!」

「我是、米托……請多關照,姐姐」

「好、好可愛……哎嘿嘿嘿」

安潔琳兩眼放光,抱住米托。米托似乎有些搞不清狀況,任由她折騰。安奈莎、米麗娅姆和夏洛特也圍住米托,或是戳戳他的臉,或是摸摸他的頭發。

白皺起眉頭,朝貝爾格裏夫低聲耳語。

「……那個就是魔王啊」

「嗯,算是吧……格雷厄姆,到底是什麽情況?」

「因爲米托嚴格來說不算是人……不是男也不是女。似乎可以根據心情改變的樣子。在和各種不同的人交流的過程中不斷學習,身體似乎也跟著成長了」

貝爾格裏夫抱頭苦思,這下子村民要發現米托不是人也只是時間的問題了。

就在這時,凱利也來了。他似乎是活幹到一半跑來的,身上還到處都沾著泥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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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五 10月 09, 2020 12:08 am

「噢,回來啦,貝爾!奧爾芬城怎麽樣啊?」

「哦,凱利……托你的福,見到老朋友了……謝謝你照顧這邊」

「謝什麽呢,這是好事啊!不過話說你還真是見外啊!米托不是人這事你直說不就得了!」

「……啥!?」

貝爾格裏夫瞪大雙眼看向格雷厄姆。格雷厄姆倒是非常泰然。

「格雷厄姆……你跟大家說過了嗎?」

「唔……是我剛才沒說清楚嗎?不管怎麽說,長這麽快沒法瞞過去吧」

「話是這麽說啦……」

看著一臉困惑的貝爾格裏夫,凱利呵呵笑了。

「餵餵,都現在了,你就算藏點什麽奇怪的東西也不會有人說什麽啦!自從回托內拉以後,你就沒做過什麽錯事吧?大家都很信任你的,就別瞞著那些奇怪的事情啦!」

「……哈、哈哈,這樣啊」

「還真是個不錯的村子呢,貝爾」

卡西姆笑嘻嘻地拍了拍貝爾格裏夫的肩膀。白傻眼地歎了一口氣。

托內拉的村民們似乎是因爲過去對貝爾格裏夫的冷遇而感到後悔,再加上他對村裏的貢獻也很大,因此如今都對他的行動抱有完全的信賴。

貝爾格裏夫突然覺得自己的煩惱和隱瞞簡直像是傻瓜一樣,不由得泄了氣。這麽一來反倒是顯得一直在警戒著的自己很不信任村民們似的。

「……凱利,我從羅迪納買了豬肉回來,用在報春祭上吧」

「哦,謝啦!那邊是你的朋友?怎麽感覺小孩好像又增加了啊」

「算是吧……不過,還是讓我先稍微休息一下吧。總感覺……好累」

貝爾格裏夫苦笑著撓撓頭。他現在只想喝上一杯熱乎乎的蘭特茶。

○  ○  ○  ○  ○

安潔琳從斜坡上下來,小心注意不要踩到新芽,緩緩地在林中漫步。有些背陰的地方雪還沒有化完,踩上去會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

靠在樹上,安潔琳長出一口氣。

早晨的陽光穿過還未長出新葉的樹枝間的縫隙,斜射到地面上。嫩綠的新芽從色澤暗淡的灌木叢間,從地上的枯枝落葉下面紛紛探出頭來。

今天就是報春祭舉辦的日子。一大早,從忙碌准備的村子裏跑出來,安潔琳一個人行走在這片森林裏。

回來後已經過了大概一周,她與新增的家人和熟悉的舊友一起度過了許多愉快的時光,這讓她再次強烈地認識到,果然這裏才是自己的故鄉。

「……謝謝你把我抛棄。這麽說好像怪怪的」

安潔琳自言自語道。

這附近就是當初貝爾格裏夫撿到她的地方。回到托內拉後,她第一件事就是讓貝爾格裏夫帶她來到這裏。

貝爾格裏夫當年在撿到安潔琳之後的幾天裏,在這附近進行了反複搜索,查找是否有人倒斃在森林裏或是有其他什麽情況,因此對這個地方非常熟悉。但最終不管是活人還是死人都始終沒有找到,因此他對于有關安潔琳親生父母的事情始終閉口不談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了。

安潔琳環視四周。

這是森林間的一個平緩的斜坡,各種落葉樹和闊葉樹混交生長,膝蓋高的灌木叢四處叢生,而自己當時就被放在這裏的樹蔭下。被布包裹著,放在一個用藤條編織的籃子裏。籃子裏還放了用草藥編成的護符等東西,記憶裏似乎還隱隱約約地殘留著這樣的氣味。

突然,眼前的一切似乎失去了色彩,風景轉爲了墨色,逆光處似乎可以看到人影。

「唔……呃……」

安潔琳按住太陽穴,眯起眼睛。眼前的一切已經恢複了往常的風景。

「……已經可以了吧」

她將手放到發飾上,感受著指尖冰涼的感覺,隨後擡起頭來。

山腳下傳來熱鬧的聲音。太陽已經逐漸升高,村裏似乎已經完全被節日的氣氛所包圍。

安潔琳快步走出森林,回到家中。貝爾格裏夫等人都已經出門去了,只有少女們還都留在家裏。米麗娅姆看到歸來的安潔琳,詭異一笑。

「終于回來了啊~」

「抱歉……你們在等我?」

「應該說,已經等了好久了呢,這樣的感覺喵~?」

「是啊」

安奈莎也點點頭。夏洛特得意洋洋地站起身來。

「要給姐姐好好打扮一下!」

「咦……什、什麽意思……?」

米麗娅姆笑吟吟地拿起一件裙子。那正是安潔琳之前去埃斯特加大公家時,莉澤洛特送給她的那一件。原本安潔琳是想穿起來讓貝爾格裏夫看看的,但每次到要穿的時候都會莫名地害羞,于是總用「又不是過節」之類的借口一直拖延到現在都沒穿。

安潔琳臉頰绯紅,扭扭捏捏。

「但、但是……果然還是會不好意思啊。只有我一個人打扮這麽漂亮……」

「漂亮點有什麽不好嘛,難得的節日啊!而且我也想看看啊~!」

「就是說啊,姐姐!難得有條漂亮裙子,不穿上太浪費了!」

「好啦,就別磨磨蹭蹭了趕緊脫吧」

「咿呀」

衆人很快將安潔琳的衣服扒下,隨後在熟知打扮方法的夏洛特的指導下幫她穿上裙子,打理好發型。不管是在埃斯特加還是在奧爾芬還是托內拉,女孩子們對于打扮而燃起的熱情似乎都是一樣的。

更衣終于結束,雖然沒有化妝,但至少把平時隨便編織的麻花辮用梳子好好整理了一番。靴子還是平時的那雙,不過跟裙子倒還是挺搭的。

夏洛特不由得發出贊歎的聲音。

「真漂亮……好棒!好厲害啊!」

「真可愛~,真好~……好羨慕啊」

「嗯,非常適合你呢」

「是、是嗎……?」

安潔琳扭扭捏捏地搓著手。原本就是穿不習慣的輕飄飄的服裝,而身處托內拉這一點似乎又更爲她增加了一分害羞。

廣場的方向傳來樂器的演奏聲。宴會似乎是已經開始了。

還在猶豫不定的安潔琳被另外三人拉著,一起來到廣場上。年輕人們正在伴著輕快的音樂翩翩起舞,一旁的村民們也都在把酒言歡。然而當安潔琳走進他們視野中之後,所有人全都像是不會說話了一般瞪大了雙眼。這讓安潔琳越發地感覺不好意思,用雙手捂住了通紅的臉頰。明明在埃斯特加都沒有這種感覺的。

貝爾格裏夫正坐在對面的樹下,和村長霍夫曼聊著些什麽。卡西姆和格雷厄姆也坐在他們旁邊,正在品嘗著蘋果酒。

「餵~,貝爾叔~」

米麗娅姆招手喊道。貝爾格裏夫轉過頭來。

安潔琳忐忑不安地走上前去。卡西姆發出「哦哦」的贊歎聲。

「你把那條裙子拿回來了啊。果然還是挺好看的嘛」

「哎、哎嘿嘿……」

安潔琳不好意思地臉上泛紅,同時忐忑不安地看向貝爾格裏夫的方向。

貝爾格裏夫呆呆地一直看著安潔琳。整個人都愣住了。

是不好看呢,還是驚呆了呢,安潔琳不由得嘴唇緊閉。

此時,兩行眼淚突然唰地從貝爾格裏夫眼中流下。他的表情也一下子變了樣,不知道是在笑還是在哭,但看起來像是因爲欣喜而顫抖的表情。

「安潔……出落成……大閨女啦……真的是非常漂亮……對不起啊,都沒給你買過一件漂亮衣服……」

貝爾格裏夫捂住臉抽泣起來。卡西姆和霍夫曼笑著拍了拍他的後背。

剛才的那份害羞和難爲情似乎一瞬間都消逝于無形,安潔琳胸中充滿了喜悅,跑到貝爾格裏夫身邊,拉起他的手。

「來跳舞吧!爸爸!」

「咦,等、等一下,爸爸不太會……」

「沒事啦!快點!」

被安潔琳拽著,貝爾格裏夫也加入到跳舞的圈子裏來。村民們也發出陣陣歡呼聲。

安潔琳握住貝爾格裏夫的手,踏起輕快的舞步,而貝爾格裏夫也爲了跟上她的步子而手忙腳亂地快速踏步,看到這一幕的人全都哈哈大笑起來。

春日的晴空萬裏無雲,一只老鷹像是在空中跳舞一般畫著圈子,自由地翺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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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五 10月 09, 2020 12:09 am

第五卷 番外篇 貓尾巴與街頭漫步

這一天,厚厚的雲層難得散去,久違了的燦爛陽光傾注到奧爾芬城中。

被清掃到路邊的積雪堆成一座座小山,融化的雪水順著石板路的縫隙朝低處流去。安奈莎和米麗娅姆一邊躲避著這些水流,一邊順著大路朝前走。米麗娅姆調整了一下帽檐的高度,燦爛的陽光讓她心情很好地眯起眼睛。

「真是個好天氣呢~」

「是啊。久違了的太陽」

冬天的陽光可是非常珍貴的。北方的冬天常常是陰天,偶爾才能看到一次藍天。在這樣的日子裏,大家紛紛走出家門,似乎都在充分享受著這難得的陽光。再加上今天的風兒也很是平和,平日裏那刺骨的寒風不見蹤影,一種溫暖且柔和的感覺如輕撫般掠過皮膚。

所以今天街上的人也比平常要多不少。小孩子們穿著薄薄的衣服來回亂跑,老人們聚在太陽能曬到的地方,興致勃勃地閑聊。

她們倆今天出門倒也沒什麽特別的目的。雖說名義上姑且算是去買食物和雜物,但在街上閑逛的時候東西多了會很麻煩,所以暫時還什麽都沒買。也正因爲這樣,兩人腳步很是輕快。

毫無目的地走過大街小巷,隨便看看商店街的各種小攤小販,買個炸面包來一邊走一邊吃,真的是非常有假日的感覺,心情很是不錯。春天就要來了,她們也准備跟安潔琳等人一起回托內拉去,所以像這樣在奧爾芬度過的休息天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或許也是很珍貴的。

「這個炸面包,我最喜歡的就是那種稍微熔化了砂糖的感覺,你能明白嗎~?」

米麗娅姆一邊說著,一邊舔舐著指尖沾上的油和砂糖。安奈莎點點頭。

「倒是能明白。這個很好吃呢。就是有點渴了」

安奈莎將炸面包的包裝紙揉成一團,扔進空空的購物籃裏,將籃子重新拿好。

「東西等回去時候再買吧……現在要怎麽辦呢」

「先去吃午飯吧~,我肚子餓了」

「這不剛吃過炸面包麽……唔」

安奈莎像是確認自己肚子的情況似的視線遊移了一下,隨後看了一眼天上太陽的位置。

「也是呢,時間上來說也差不多了」

既然這樣決定了,接下來就是要選一家店。兩人在路上一邊走,一邊打量著路兩旁的店鋪。

「你想吃什麽?」

「最好是蛋糕呢~。上面放了好多奶油的那種!」

「不是,我們是在說午飯的事情吧……話說米莉,你是不是又胖了?」

「什—!才沒有胖呢!只是發冬毛而已!」

「說什麽冬毛,你除了尾巴以外身上又沒有體毛啊」

「嘎嗚!」

米麗娅姆氣呼呼地戳了戳安奈莎。看起來多少還是說中了一些。

在南部的達旦帝國等地方,有許多更接近獸型的獸人。那些人在冬天時會生出厚厚的體毛,但在北方,獸人的血統通常比較稀薄,大部分都是米麗娅姆這樣只有耳朵和尾巴是獸型,而且數量也不多。

不管怎麽說,米麗娅姆變得豐滿起來似乎與體毛是無關的。

但即便這樣,米麗娅姆仍沒有放棄甜食。尋找有很多甜食的店這一方針沒有變化。

就在二人毫無目的地亂晃悠時,突然米麗娅姆瞪大了眼睛。

「啊,貓!」

一只貓從小巷裏鑽出來,穿過行人腳下的空隙,橫跨街道鑽進另一條小巷。那是一只毛比較長的黑白花貓。米麗娅姆跑了出去追在它後面。安奈莎眨了眨眼。

「餵,不是要找飯店嗎」

「待會兒再說!貓咪~!」

你就是貓還去追貓是要鬧哪樣啊,安奈莎一邊苦笑一邊快步追在後面。

貓進入的這條小巷的兩側都是很高的建築物,因此顯得有些昏暗。雪都被掃到了牆角,因爲太陽很難照到,所以有許多殘雪已經變得硬邦邦的。明明是難得的大晴天卻非要來這種地方,安奈莎微微皺起眉頭,但米麗娅姆毫不在意,只是一直向前跑。

逐漸拐向左側的小巷前端出現了一段只有四級的台階,台階前方似乎是可以照到陽光,顯得很亮堂。一瞬間只見貓的尾巴在那邊搖晃了一下,隨後就消失不見了。

安奈莎跟在米麗娅姆的後面追了過來,一下子跳上台階,只見米麗娅姆站在一塊向陽地裏正在四下張望。

「奇怪了~,到底去哪裏了?」

「跟丟了啊。算啦,反正野貓也不是那麽容易就能逮住的」

安奈莎一邊說著,一邊打量著周圍的這個空間。這裏似乎是被建築物圍起來的一個小廣場,廣場正中有一棵葉子已經掉光的白蠟樹。積雪打掃得很幹淨,可以清晰地看到地上磚塊的花紋。擡頭看去,太陽的光芒從湛藍的天空中傾瀉而下。感覺似乎是來到了某種隱秘之地似的,讓人有一種莫名的興奮感。

「啊,這裏有飯店啊」

米麗娅姆說道。眼前是一家飯店,門前立著寫有菜單的看板。

「啊,有焦糖奶凍!我說安娜,我們就在這裏吃吧」

米麗娅姆興高采烈地拽了拽安奈莎的袖子。簡直像是被貓帶著來到這裏似的呢,安奈莎這麽想著。不過她覺得這樣隨波逐流似乎也不錯,于是同意了米麗娅姆的意見,走上前去推開那扇古舊的木門。

店裏的壁爐火燒得很旺,屋裏非常暖和。就算今天比起平時來說相對暖和一些,但真的進到這種暖和的屋裏後,才會體會到外面還是很冷的。

米麗娅姆一邊環視店內,一邊自言自語。

「這種地方也有店啊~」

「奧爾芬很大呢。有沒去過的地方不是理所當然的嘛」

或許因爲是正好到了飯點兒,店裏的座位已經基本都坐滿了。正當兩人覺得可能要稍微等一會兒的時候,一個熟悉的聲音意外地傳來。

「哦呀,今天只有你們倆啊」

「嗯?啊,是吉爾小姐」

兩人轉頭看去,只見吉爾梅妮娅正坐在一張桌子旁邊。桌上堆著幾個已經空了的盤子。原本以爲她是已經吃完了,但就在此時店員上來將空盤子撤下,並將桌子擦幹淨。

「我也剛剛坐下。不介意的話一起坐吧。嘻嘻」

吉爾梅妮娅笑著朝她們招手。這是一張雙人桌,不過再加一張椅子的話倒也能坐得下三個人。于是安奈莎和米麗娅姆決定接受提議,從旁邊拉了一張空椅子過來,與吉爾梅妮娅坐到一起。

「哈啊~,正好啊。還以爲要再多等一陣子呢~」

「話說在這家店出賣一點色相可以打折哦。我剛才也稍微強調了一下胸部這裏,然後這樣抛了個媚眼……你們也試試」

「咦,不是吧……真的假的?」

「騙你的。嘻嘻」

說起來吉爾梅妮娅就是這樣的人呢,安奈莎無奈地垂下頭。米麗娅姆則是呵呵地笑了。

「話說安潔和瑪麗都沒跟你們一起呢,還真是稀罕」

「安潔和貝爾叔在一起,瑪麗是去工作了~」

「我們嘛,怎麽說呢,算是休假吧。畢竟隊長不在」

「原來如此,比起冒險者的工作來說爸爸更重要,不愧是安潔呢,嘻嘻」

兩人也笑著打開手中的菜單。

前些天,在帶著卡西姆去完成那個變異魔獸調查兼討伐的工作之後,安潔琳就一直在享受著有貝爾格裏夫在身邊的生活,基本上沒幹過什麽正經工作。

作爲最高階的S級冒險者,一次工作的收入就能拿到相當多的報酬。而且安潔琳原本就是個不怎麽花錢的人,去年魔獸大量出現時獲得的收入還剩了許多,用不著辛苦工作也完全沒問題。

拜此所賜她們也算是沾了光——這麽說好像不太好聽。總之,因爲在安潔琳的隊伍中共事,所以她們倆的錢包也鼓鼓的。雖然說安潔琳不在的時候她們也不是不能去另接委托,但她們總覺得在沒有安潔琳的情況下出任務會有種莫名的寂寞感。

吉爾梅妮娅笑嘻嘻地合上菜單。

「那就由我來招待一下被抛下的後輩吧。想點什麽都可以哦」

「哇~,吉爾小姐好大度!」

「沒有米莉大啦,嘻嘻」

吉爾梅妮娅說著在米麗娅姆肚子上揉了揉。米麗娅姆氣呼呼地喊著「不是說那個『肚』啦~!」。安奈莎則是笑得喘不過氣,好半天才緩過來。

【“太っ腹”,字面意思爲“大肚皮”,引申爲“度量大/大方”之意】

「但是這樣真的好嗎?感覺有點不好意思呢」

「沒事,過後我會把帳單給你們送去的」

「咦」

「騙你的。才不會做那種幼稚的事情呢。嘻嘻」

「要點些什麽呢喵~」

米麗娅姆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看著菜單。安奈莎無奈苦笑,看起來以吉爾梅妮娅爲對手的話,自己的頭腦還是有些過于僵硬呢。又或者是米麗娅姆在以安奈莎爲擋箭牌也說不定。

點過菜後等了一小會,各式菜色依次被端了上來,烤得恰到好處的奶汁烤菜、蛋餅派和烤肉等等,讓桌子上頓時熱鬧起來。安奈莎將勺子伸進烤菜,正好是不至于燙傷的熱度,呼呼地吹涼之後送進嘴裏,微焦的奶酪鹹度適中,十分好吃。

「好熱……呼……雖然是頭一次來,但還真是來對了呢。真好吃」

「就是啊~。喵嘻嘻,要感謝小喵咪呢~。下次帶安潔和瑪麗一起來吧」

米麗娅姆點點頭,將使勁吹涼的蛋餅放進嘴裏。吉爾梅妮娅搖晃著酒杯。

「在晴天裏休息真的是很不錯呢。心靈也會得到充實哦」

「吉爾小姐也是今天休息嗎?」

「也可以說是休息,也可以說不是休息呢」

「意思是?」

「興趣與利益兼得的社會觀察。嘻嘻」

吉爾梅妮娅說著將杯裏的酒一飲而盡。安奈莎和米麗娅姆對視一下,最終還是放棄理解,繼續吃飯。

盤子逐漸被清空,餐後茶和甜點端了上來。米麗娅姆心心念念的焦糖奶凍也終于來了。這道菜是在柔軟的奶凍基底上撒上砂糖,隨後將其烤化,冷卻凝固的砂糖吃起來口感脆爽,非常好吃。安奈莎和吉爾梅妮娅在一旁悠閑地品著茶,而米麗娅姆則是目不斜視,不停地把勺子往嘴裏送,一臉幸福的表情。

「真好吃~。啊~,選這家店真是太對了~」

「好啦,你看你嘴邊都沾上奶油了」

「唔姆」

米麗娅姆慌慌張張地用手指擦拭嘴角。吉爾梅妮娅笑嘻嘻地向杯裏添上茶水。

「你們倆關系還真是好啊。說起來你們倆好像從以前開始就一直是一起的呢」

「是啊,我們是同一家孤兒院出來的……總覺得這樣子會讓人想起以前的事情呢。比如剛升到A級時候」

「啊~,那時候爲了慶祝所以頭一次去了高級商店買了點心呢。好懷念啊」

「就是啊。那些家夥們現在還好嗎」

安奈莎和米麗娅姆回想起了以前的事情。

那還是在和安潔琳認識之前,她們倆當時在和別人組隊。從出道開始也換過幾個隊伍,不過那時候的隊伍已經是跟安潔琳組隊前的最後一個隊伍了。當時的隊友們以升到AAA級爲契機,想要開創新的事業,因此主張前往帝都,但安奈莎和米麗娅姆因爲留戀奧爾芬而拒絕了這個提議,除了她倆之外的隊友全部都去了帝都羅德西亞。那之後就再無音信,但想來他們應該是又加入了別的成員,過得很好吧。

她們也曾經考慮過,那時候如果和他們一起去了帝都會怎麽樣呢。但是如果那樣的話,就不會與安潔琳組隊了,也就不會見到貝爾格裏夫了吧。很有可能根本就對托內拉完全無從知曉,這讓她們覺得會是件非常讓人寂寞的事情。

看著沈浸在回憶中的安奈莎和米麗娅姆,吉爾梅妮娅嘿嘿地笑了。

「你們要沈浸在回憶裏還太年輕了點兒啊」

「是、是這樣嗎?」

「吉爾小姐會不會去回憶以前的事情啊~?比如說,和會長他們組隊時候的事情之類的」

「實在是沒什麽好回憶啊。不過要說的話,當時在奧爾芬各種瞎折騰,倒是也挺熱鬧挺好的」

「啊,對了,吉爾小姐雖然是從帝都回來的,但以前也是在奧爾芬的呢」

「是啊。不過我是約貝姆的商館出身的呢」

「咦,吉爾小姐是商人家的女兒嗎?真是意外……不過感覺這樣子有些事情就能理解了呢」

「不是啊,我騙你的哦?你理解什麽了?嘻嘻」

「真是!」

安奈莎紅著臉噘起嘴來。米麗娅姆咯咯笑著端起茶杯。

「那時候是個什麽樣子的啊~?老太婆他們也都還是現役是吧?」

「是啊。那時候瑪麗亞女士還沒有受到咒龍的詛咒,比現在厲害得多啊。說來你們可能不相信,但當時多爾托斯先生和切博格先生也比現在厲害好多呢」

「咦咦」

不過仔細想想,那三人如今已經年近七十了。無論如何現在肯定不是全盛期。年輕的時候肯定更有力氣,也肯定更有精神吧。

「當時還有其他好幾個S級的冒險者,公會也很熱鬧呢。年輕人都很有精神,同輩人裏有很多有潛力的人。貝爾先生他們似乎也是如此呢,嘻嘻」

「啊,吉爾小姐,話說你當時就知道卡西姆叔他們的事情嗎?」

「只是單向的啦。對方應該是不知道我們的吧。裏奧他倒是把人家當對手,總是在背後嘟嘟囔囔說些什麽,因爲他本身就膽小所以也沒去跟人家搭話啊。一直都是那樣沒用的男人呢」

吉爾梅妮娅說著,將茶杯端到嘴邊。

貝爾格裏夫他們與吉爾梅妮娅他們應該算是同一代人。說不定兩幫人甚至曾在某處有過擦肩而過的經曆,但對于一個E級時就交還執照並返回了托內拉的殘疾青年來說,恐怕是沒有多少人會記得他吧。高階冒險者和低階冒險者所生活的世界是完全不同的。這一點如今也依然如此。

不過要說的話,無論是誰,最初都是從低階冒險者開始做起的。而且那時候的事情很多都會成爲長久的記憶。

安奈莎她們以前也聽貝爾格裏夫和卡西姆講過一些他們當年的故事,剛出道時的種種錯誤的嘗試和失敗的經驗與她們自己經曆過的頗有幾分相似,讓她們也有種莫名的欣喜的感覺。那種拼盡全力的感覺,反倒是作爲低階的時候比較多一些。

當逐漸習慣了那種刀尖上舔血的生活之後,當初那些會引發內心波動的事情也逐漸掀不起什麽波瀾了。雖然說爲了作爲冒險者活下去,不能對每件事都一一感傷,但偶爾想起來這些時還是會讓人有種莫名的寂寞感。

「吉爾小姐當年剛出道時候也是有過各種失敗經曆的吧~?」

「那是當然啦。經曆了各種事情才能成爲高階冒險者啊。隊伍也換了好幾次呢」

「啊,果然是這樣啊。和會長他們組隊是在……」

「和埃德倒是一起待了很長時間呢……裏奧和尤莉他們倆原本就是在一個隊裏的,在某些聯合委托時候跟他們合作過幾次,那時候相互協助,算是結下了緣分吧」

「哎,是這樣的契機啊」

「那時候除了埃德之外的隊友都死掉了啊」

「咦……啊,又來了,這次我可不會上當了啊」

吉爾梅妮娅輕輕地伏下視線。

「也是呢,因爲我平常的言行如此,你會不相信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呢」

「啊~啊,安娜你啊……」

「咦,啊,對、對不起,我還以爲……」

「嗯,沒事,是騙你的」

「……真是的!」

安奈莎鬧了個大紅臉,氣呼呼地將頭轉向一邊。米麗娅姆咯咯地笑了。

「安娜還是敵不過吉爾小姐喵~」

「吵死了,笨蛋」

安奈莎咚地在米麗娅姆頭上敲了一下。米麗娅姆調皮地吐了吐舌頭。

吉爾梅妮娅笑吟吟地站起身來。

「那我就先走了。錢我會付的,你們慢慢坐著就好,嘻嘻」

她丟下這句話,在兩人反應過來之前就快步離開了。兩人對視一下,眨了眨眼。

「好厲害呢」

「嗯」

都不用說出具體內容,兩人間似乎就已經成功溝通了。

兩人表達過對吉爾梅妮娅的感謝,又品了一會兒茶後離開了飯店。天上開始出現了少許薄雲,但總的來說依然算是好天氣。米麗娅姆張開雙臂,大大地伸了一個懶腰。

「哈~,肚子吃飽了感覺就會犯瞌睡呢」

「回去睡午覺嗎?」

「才不要,太浪費了。難得的好天氣,去散步吧。探索小巷子!肯定會有好多我們不知道的地方呢」

米麗娅姆這樣說著,邁開腳步。廣闊的奧爾芬城裏可能會有一些很危險的角落,不過對于AAA級的冒險者來說應該是沒有關系的吧。安奈莎苦笑著跟在她後面。

這附近似乎發展得似乎還不錯,沒有那種荒涼的氣氛,也看不到流浪漢。地面上都鋪著石板,被掃到路邊的雪在背陰處凍成一座座小山。路兩邊的建築物都是三層甚至更高的房子,窗戶間拉起的繩子上晾曬著剛剛洗好的衣物。擡頭向上看去,正好和欄杆上一只團成一團的貓對上了眼。

安奈莎突然想起,之前脫離隊伍後到和安潔琳組隊前,那段很閑的時間裏也常常像這樣兩人一起散步。

那個時候,自己做夢都不會想到會和一個看起來就很有天才氣質的寡言少女一起戰鬥。雖說自己也是很年輕就升到了AAA級,實力上還是有自信的,但對于更在自己之上的安潔琳還是有一點點輕微的嫉妒的。只不過到了如今那些都已經蕩然無存了。

走過彎彎曲曲的小路,登上或走下很短的台階,這些小巷似乎會無限延伸下去。感覺有種探險的氣氛,這倒是也有一種別樣的樂趣。

「哦」

走在前面的米麗娅姆似乎是看到了什麽東西,跑了出去。

「怎麽啦」

「小貓!」

擡頭看去,一只橘色虎紋貓正在向陽處揣著手縮成一團蹲在那裏。不知是已經習慣了人,還是因爲米麗娅姆是獸人,總之它即便看到米麗娅姆跑近也沒有要逃跑的意思,只是耳朵稍微動了動。這只貓看起來毛色很好,估計是附近的居民經常有給它餵吃的。米麗娅姆蹲下身來輕輕撫摸貓的腦袋,而貓就默默地由著她摸。

「哦哦,冬毛好厚好軟~」

來了勁兒的米麗娅姆索性伸出雙手,在貓身上使勁揉來揉去。

「用不著特地去摸貓吧,你自己不就有嘛」

「完全不一樣好吧~。安娜你也摸摸就知道了」

「哼嗯?」

安奈莎伸出手去,突然將米麗娅姆的帽子摘下,伸出手去在她頭上摸了摸,米麗娅姆驚得「喵呀」喊了出來。還是非常熟悉的手感。安奈莎想起以前還在孤兒院的時候,每到寒冷的夜晚,總是會抱著這軟乎乎的毛進入夢鄉。

「還是一如既往的軟和呢」

「不是啦~,這邊這邊」

米麗娅姆將貓抱起來,遞到安奈莎面前。貓咪似乎是因休息被妨礙而顯得一臉不高興,但至少還沒有掙紮。安奈莎咯咯笑著伸出手去摸了摸貓的毛。是與米麗娅姆的手感不同的感覺。

「原來如此,的確是不一樣呢」

「是吧。這種感覺很舒服呢~。你的毛真好啊~」

米麗娅姆這樣說著,用臉在貓身上蹭來蹭去。貓似乎是終于無法忍受了,扭動著身子從米麗娅姆手中掙脫,快步跑開了。

「啊~」

「哎呀呀。算啦,反正是野貓,也沒辦法……那麽」

安奈莎環視四周。太陽已經開始朝西走了。因爲是隨便亂逛,所以完全不清楚自己正身處哪裏。倒也不是說會有什麽問題,但還是會去想該怎麽辦。

「要怎麽辦,米莉?」

「嗯~?什麽怎麽辦?」

「不是你說要到處逛的嘛」

「是這樣沒錯。啊」

朝米麗娅姆視線方向看去,又是一只貓。這次是一只很胖的三色花貓,一邊搖晃著短短的尾巴一邊朝前走。米麗娅姆眼裏放光,使勁揮了揮手。

「嗚喲~,小胖喵!」

「說你自己嗎?」

「不是啦!等等等等~」

米麗娅姆又跑了出去。三花看到米麗娅姆嚇了一跳,以與其肥胖體型不符的迅捷速度竄了出去。米麗娅姆也追了過去,喊她停下也不停。安奈莎突然覺得,這從各種意義上來說都是被貓耍得團團轉的一天,只得無奈地追在後面。

穿過曲曲折折的小巷,踩過背陰處的積雪,不知什麽時候已經上了好幾次台階,來到了一個小高台上。奧爾芬是在平原上建造的城市,但當然也會有一定的起伏,所以也會有這樣可以俯視城區的地方。不過安奈莎和米麗娅姆還是頭一次來這裏。

「哇~,還有這種地方啊」

「貓怎麽樣了」

「跟丟了」

安奈莎無奈地搖搖頭,看向城區。

午後的街道看起來與上午似乎有所不同。或許是陽光中又增加了幾分紅色也說不定。原本讓人感到無比晴朗的陽光,如今卻似乎變得有些粘滯,像是有了些許重量一般,緩緩地在城市中鋪展開來,讓人感覺有些莫名地犯困。

這周圍日照很足,腳下幾條融雪形成的小水流正在緩緩流動。安奈莎將身邊一個木箱上的雪撥落,坐在上面,張開雙臂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

「哈啊——……感覺泄了勁呢」

「好像來到了挺高的地方呢~。稍微有點累了」

「話說,我們明明是在這裏土生土長的人,但奧爾芬還是有好多我們不知道的地方呢」

安奈莎雙手交叉放到腦後,眺望著遠方的街景。旗幟和炊煙隨風搖擺,大街上來來往往的人看起來都顯得非常小。米麗娅姆倚著杖嘟囔道。

「話說啊,土生土長這種說法,想想感覺有點奇怪呢」

「是嗎?」

「嗯,你想啊,這是用來說故鄉的吧~?安潔說托內拉是故鄉的話還算是能理解……但我總覺得奧爾芬沒有故鄉的感覺呢~」

「嗯——……或許是吧」

故鄉這個詞讓安奈莎伏下視線。因爲平時一直都生活在奧爾芬,所以要說完全沒有那種思鄉的感覺倒也不是,但要將其稱爲故鄉卻似乎又差了些什麽。

米麗娅姆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坐到安奈莎身邊。

「是因爲不是鄉下嗎?感覺托內拉倒更讓人覺得留戀呢」

「嗯,也是呢。的確有這種感覺」

這一點上安奈莎也是同感。但她和米麗娅姆其實都是在城市裏長大的。雖然有打理過孤兒院的家庭菜園,但對于那種被森林和青山環繞的田園生活其實是完全不熟悉的。想到這裏,安奈莎就越發覺得納悶,那種莫名地讓人覺得很舒服很懷念的感覺到底是怎麽回事呢。

米麗娅姆調皮地笑了。

「說不定啊,是因爲有貝爾叔在呢」

「咦—,是這樣嗎?」

嘴上這麽說著,但心裏卻有種無法完全否定的感覺。上次在波爾多分開時,他說過「就當是自己家就好,隨時都可以過來」這樣的話,似乎也助長了這種感情。而這次又要跟著安潔琳一起去托內拉,好像真的有種要回老家的感覺。

即使如此,生性認真的安奈莎還是試著去分析,爲什麽對于只去過僅僅一次的托內拉會産生鄉愁的感覺,但果然還是想不出頭緒。

雖然想不明白,但還是這麽繼續思索著,突然她感覺到肩膀上有一股重量。轉頭一看,旁邊坐著的米麗娅姆不知什麽時候已經發出熟睡的呼吸聲,靠在自己身上。

「……好重啊,真是的」

安奈莎伸出手去,在米麗娅姆腰上捏了一把。肉乎乎的,手感很舒服。米麗娅姆發出「姆紐」的奇怪聲音,但也只是縮了一下身子,完全沒有要醒來的意思。還真是無憂無慮啊,安奈莎這樣想著,無奈地隨她去了。這樣的事情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困意似乎非常容易傳染,安奈莎也覺得眼皮變得很沈重。太陽曬著感覺非常舒服。

就像這樣,兩人迷迷糊糊地輸給了睡意,慢慢閉上眼睛,然而就在此時風向起了變化,一股冷風突然掠過後頸,睡糊塗了的米麗娅姆爲了暖和而抱住了安奈莎。安奈莎被嚇了一跳,立刻站起身來想要朝旁邊跳開,但因爲被米麗娅姆緊緊抱住,差點摔個跟頭。

米麗娅姆半睜著眼睛朝四下打量。

「怎麽了怎麽了。別嚇唬我啊」

「這是我的台詞,笨蛋」

不知不覺間太陽已經逐漸偏西了。陽光裏又增加了幾分紅色,將西側的天空也逐漸染紅。不過雲層也逐漸飄了過來,在出星星之前天空又會被雲層遮蔽吧。呼出的氣息裏也可以隱約看到一點白色。

米麗娅姆將歪了的帽子扶正。

「有點冷了啊~,回去吧」

「是啊。哈啊—……總感覺像是來睡午覺的」

伸展一下有些僵硬的身體,二人一起走了起來。背陰處的小巷裏又顯出不同的風景。一只花貓快速穿過巷子,一只虎紋貓追在後面。

「不要再去追了哦」

「不會啦~」

米麗娅姆鼓起臉頰。

感覺好像剛才天還挺亮的,突然一下子就暗了下來。天空再次被雲層覆蓋,冷風從腳邊吹過。就像是在被追趕一般,腳下的步伐也不由得加快了些。

突然,米麗娅姆開了口。

「我說~,安娜」

「嗯?」

「我們當冒險者的時候,要一直呆在同一個隊裏哦」

「事到如今了你還說什麽呢。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嘛」

兩人沿著小路一直來到大街上。街道上一家接一家的商店都點亮了屋檐下的燈,路上來往的行人們則是快步朝前走,想在下雪之前回到家裏。從高台上向下眺望時只是一些瑣碎繁雜的風景,但自己身處其中時又會感覺非常熱鬧。

安奈莎將購物籃重新拿好。

「天快黑了啊。買點東西就回去吧」

「嗯~,晚飯和明天早晨的……啊」

擡頭一看,安潔琳正從人群中朝這邊走來。安潔琳似乎也注意到了兩人,擡起手「噢」地打了個招呼。米麗娅姆高興地跑了過去。

「呀~嚯,安潔。來買東西?」

「嗯……你們倆也是?」

「在外面散了一天步,正准備買點東西然後回去。貝爾叔他們呢?」

「爸爸在家裏。夏兒和白跟卡西姆叔叔在一起」

「我跟你說,安潔,今天我們找到一家很好吃的飯館~,下次帶你一起去吧」

「哎,好啊……趁爸爸他們還在的時候大家一起去吧」

馬路對面傳來街頭藝人的歌聲。細碎的雪花開始在空中飄舞。安潔琳將手裏的東西重新拿好。

「瑪麗呢?」

「今天也去工作了。但是已經快到晚上了,差不多該回來了吧」

「你們帶上瑪麗一起來我們家吃飯怎麽樣?爸爸說他要做炖菜」

安潔琳手中的菜籃子和紙袋裏可以看到各種食材。二人對視一下。

「可以嗎?」

「嗯,人多一些才熱鬧,飯也更好吃……都是夥伴,不用在意」

看著自豪地挺起胸膛的安潔琳,兩人都咯咯地笑了。她們不禁覺得,就是要這樣才好呢。

「知道了。我們買點東西然後帶瑪麗一起過去」

「嗯,我等你們……回頭見」

安潔琳快步消失在人群中。米麗娅姆開心地笑了。

「貝爾叔做的飯!不能空手去呢!」

「嗯,要買什麽好呢……看看小攤上有什麽……」

「啊,是不是先去接瑪麗比較好喵~?」

「哦,也是呢。總之先別在這裏站著了,走吧」

兩人一起沿著大路朝前走去。一股風將雪花卷到空中,在周圍店家的燈光照射下反射出星星點點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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